车厢里一时无话,大师兄开始闭目养神却仍皱着眉头,我则依然对未来忧心忡忡,而二师兄却把头探到窗外欣赏风景。好象我们三个人之中,就他一个仍然处在状况之外。
我们用了九天时间才到京城。有时候住沿途的驿站,有时候就这么睡在马车内。大师兄一路无话,二师兄也渐渐由看风景转为低下头打瞌睡,而我则由开始的忧心忡忡转为想快点到达目的地,再被马车这么个颠法,我想还没看到京城的城门我就已经被颠死了吧。
“几位客官,晋王府已到。”马车突然停下,坐在前头的车夫对我们说。
我下了马车后,却没有看到一路上想象的金碧辉煌的大门,只有一扇像药馆柴房的那种小木门。我向车夫看过去,一脸师傅你走错了吧的表情。
“这是晋王府的后门。”车夫正忙着帮搬行李,看到我的表情后便好心告诉我。
“几位是梁大夫派来的吧,”两个家丁站在门前,做了个请的姿势,“王爷已经在府中等候多时。”进到里面,我才真的有置身于王府的感觉,里面的各种装潢还是很金碧很辉煌的嘛。
来到正厅,我们见到个留着八字须的老头坐在最里面,他应该就是王爷。可是那两撇长了不少的须,让他看起来比几年前更像只龟了,我拼命忍住才没笑出声。
“见过王爷。”来到王爷面前,我们向他抱拳行礼。
“不必多礼,”王爷站起来,笑了笑,却仍显得十分疲惫,“几位一路奔波,真是辛苦了。”知道就好。
二师兄却一脸诚恳地说,“王爷,您还重病在身,为何不回房歇息,而特地出来迎接我们呢。”这个人那天晚上根本就没认真听师父说话,完全整个还在状况外。
晋王爷有点错愕,而我则头挂三条黑线,大师兄把剑换到另一只手。
“呵呵呵呵,看来梁大夫还未把事情给你们说清楚,请几位坐下听我细细道来……”王爷说完就要请人上茶,我忙上前阻止道,“王爷不必了,您大可忽略二师兄,还是说重点吧。”
又有点错愕的王爷看了看我,便又说道“好,那我就直接把话说清楚吧。”
“想必各位已经知道,我被奸臣污蔑要篡位,这样的事如果皇上当真了,是要杀头的,而我的家人肯定会牵涉其中。所以这次请各位来,是想让几位带着我女儿逃离京城。”这个重点有够劲爆。
“王爷,你是想让我们,带你女儿潜逃?”我比王爷还错愕,这要被发现可是要砍头的啊。
“哎,本王老了,那些闲言碎语也没有多少精力去一一澄清了,正所谓三人成虎,恐怕过不了多久,皇上就要把谬言当真言哪,”王爷说着,脸色也暗淡下来,“可本王还有个十八岁的闺女,我可不忍心让她陪本王受罪。”
“那……”虽然有点不合适,但我还是说出了口,“为什么王爷要找一个多年前救过自己一命的大夫,却不找另外更信得过的人呢?”
王爷突然一脸肯定地说,“梁大夫为人中肯,而且还救过本王的命,本王信得过他。”呃,请问一个把病人送的兰花说成是自己花了几百两银子买的人为人中肯吗?
[7楼]楼主:虎头猫面 发表时间:20100604 01:31:03
“而且,”王爷继续说道,“京城里已经有人暗中监视本王,许多熟人都不能随自进王府了。所以,我才想起了那个曾经救过我一命的梁大夫,而潜逃之事,只有年轻力壮的人才办得到,梁大夫就想到了把重任交托给几位。”死老头,年轻力壮的并不只有我们几个啊。
大师兄突然上前一步,说,“王爷,那请麻烦郡主立即出来,和我们离开京城吧。”您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啊大师兄,才刚刚颠完九天的路,又来?!
王爷摆了摆手,叹口气“莫急莫急,”暗自松口气,幸好你不是和大师兄一样是疯的,“凝儿她,前几日突然患上了风寒,不能立即赶路。”也就是说她没病的话就要立即赶路了咯?
“风寒?”二师兄终于肯插嘴。
“几位也是学医之人,能否替凝儿把把脉呢?”王爷又眯着眼睛问。
“当然可以,王爷。”二师兄点点头。
“几位这边请。”王爷领着我们,刚转离正厅,却又回过头问道,“真是抱歉,几位多天奔波,不如先安顿下来修养几天?”你这句话应该早点说的好不好。
“王爷还是先请带路吧,郡主的病要紧。”我勉强地笑了笑,反正也挺想见见这郡主的容貌。
“好好,几位跟我来。”王爷也和我笑了笑后继续向前走。
来到一间十分别致的雅房前,王爷停下了脚步。
“劳烦几位先在这里稍等,我进里面和凝儿说几句话。”王爷又笑了笑,转身进去里面又把门阖上。
看着木门上那些十分讲究的雕刻,我忍不住说“哎,果然是大家闺秀啊,连扇门都不一样。”
“当然了,我们都是男子,用不着这么花哨。”二师兄木木地说。
“喂喂喂,别忘了我是……”意识到自己声音过大,便压低声说,“我是女的!!”
“可你已经当了十八年男人了啊。”二师兄还是一副木木的表情,但我非常怀疑他是否故意。
“这不同,我是被逼的,而且在房子装潢上面师父也不照顾我一下。”我闷闷地抱怨道。
“哎,师妹,算了吧,师父也是为了你好。”二师兄一副我很理解师父的表情,可明明就是那死老头舍不得花钱好不好。
我想让大师兄帮腔,可转过头看到他那酷酷的表情,算了,让一个说话像要了他的命的人帮忙,还不如自己唱独角戏。
“几位请进吧。”王爷又走出门,说道。
进到房里,就被一股清香的味道所包围,闻着很舒服。想想我也是一个女儿家,却满身的药味,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同伞不同柄,同人不同命?
“凝儿她身子虚,不能起身让各位把脉,请见谅。”王爷说着,把我们领到了床前。
郡主果然就是郡主啊,床也是由上好的木料所做,上面雕着各式各样精细的花纹,还挂着粉色的轻纱,看不清里面躺着的那个人的容貌。肯定上请全京城上好的木匠所打造的吧,又想想自己房间里那个师父亲身上阵为我组合的平板床,我真是无地自容。
“请问几位……”见我们三个人呆呆地站在床前,没什么动作,王爷好奇地上前问道。
我也很奇怪,这俩师兄干嘛还不给人家把脉啊,就只站着多不好意思。于是我一转过头去,只见他们都睁大眼睛齐唰唰地盯着我。
“看我干嘛?”我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师弟你快点把脉吧。”二师兄说,红着脸挠了挠头。
大师兄也没有任何表情地看着我,这是他默认的象征。
“你们……”我没好气地看着他们,竟然突然让一个平时只负责煎药的人给病人把脉?你们也太冒险了点吧。
“几位是不是有何不便呢?”王爷见我们几个唧唧喳喳却没什么进展,便又问道。
“王爷稍等,我要和两位师兄商量一下。”我一边笑嘻嘻地一边把两个师兄拖到角落。
“你们两个也太俗辣了吧!”我小声说道,“这个可是郡主,王爷的闺女诶,你们让我去把脉?一个平时只负责煎药的人?”
“师妹,我……我平时最主要也只负责上山采药。”二师兄不好意思地说。
我看向大师兄,但他并没有要回答我的意思。
“大师兄平时也只负责练武。”二师兄赶忙帮腔。
死老头,这几十年来你真的有传授过我们医术吗。
“可我也没好到哪里去啊!”我轻声嚷道,还想再提醒一遍我只负责煎药的事。
“师妹你平时呆在药馆的时间最多,况且,每次有女的病人师父都是自己把脉,说我还小,男女授受不亲。”二师兄又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你个白痴,师父也是男的好不好!明明就是他好色你都看不出来?!”我忍不住骂道。
“不要这样说师父,师父为人光明磊落,而且医术一向高明。况且,”二师兄脸红了,“师妹也是女的,郡主也是女的,比较方便嘛。”
我彻底无语了,只能黑着脸说“既然这样,我把错脉你们可别又埋怨我。”
“不会的不会的,师妹加油。”二师兄一脸笑眯眯。喂喂喂,说清楚你指的是我不会把错脉还是你不会埋怨我啊。
大师兄还是没有表情。这位仁兄,话都不说就算了,连表情也不给未免太不够意思。
“请问几位商量妥当未?”王爷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王爷放心,商量妥当,商量妥当。”二师兄转过身,语气十分轻松。
我慢慢地走到放在床边的一张上好楠木椅旁,看向站在一旁那两个一脸事不关己的人,又转过头。
“郡主,”我使劲搜刮着一些文绉绉的词,“在下要替您把脉,可否借手一用。”本想说“借玉手一用”,但似乎又太做作只好放弃。
“有劳公子了。”声音很甜,带着沉稳却又有点虚弱,让我不禁好奇有这样一把好嗓音的人长什么样。
随着甜甜的话语,一只手伸出纱帐。喔喔喔,我终于明白什么叫纤纤玉手,真的是好细嫩,就像一件珍贵的器皿一般。
“请问师妹你是在发呆吗?”后面传来二师兄催促的声音。请站在一边看戏的人不要插嘴好吗。
“我、我在调理自己的气息!”我胡诌道,“这样把脉会更精准。”
这下是来真的了。我深吸了一口气,想起平常师父整天念的那个口诀“脉,浮沉兼,浮统五脉要明勘,沉含四脉重方得,浮中沉里四脉焉。”虽然一句也没听懂,但如果现在我在脑袋里跟着念两遍应该会更保险一点吧。
又暗自念了五六遍,我伸出右手,轻轻地按在那只玉手的脉搏上。
虽说我把脉并不非常高超,但一点点的技术知识还是有的,这个郡主的脉象也比较简单,过了一会儿,心里也渐渐有了个底。
我松开手,回头对王爷说,“王爷请放心,郡主的确患了轻微的风寒,身子也比较虚,但只要煎几味药,再修养几天就能恢复。”
王爷松了口气,皱着的眉头终于舒展开,笑道“这样我就放心了,我现在就派人去抓药,几位就先回房休息吧。”
[8楼]楼主:虎头猫面 发表时间:20100604 01:33:22
现在的我,正躺在王府的客房里那张硕大的床上翻滚。大到什么程度呢,大到连翻了五个滚都还没到边。哇啦咧,真是幸福啊,连客房的床都那么大。到底什么时候,我自己的房间里也有张那么大的床让我滚来滚去呢。
又是骚扰人的敲门声。
“谁——啊——?”我懒懒地答道,动都不想动。
“师妹,师妹,我是二师兄。”二师兄在门外喊道。
有谁可以帮我把这个好事者弄消失一天啊。
“不见不见,累死我了,有什么话明天再说。”说完,我继续从床外边滚到最里面。
“师妹别开玩笑了,是关于郡主的病的!”二师兄说着又敲了敲门。
郡主的病啊……
“到底怎么啦……”一打开房门,却见二师兄拿着个大号药煲,我又有种不好的预感,“喂,你们想干嘛?”大师兄也正站在二师兄身后,毫无表情。
二师兄说“师妹,这是郡主要喝的药。”这不废话么。
“请问这个府里还有第二位病人吗?”我没好气地反问道。
“这种药需要全程守在旁边,开始时用文火,一个时辰后用猛火,三个时辰……”
“喂喂喂,平时都我负责煎药,这些我比你还清楚,干嘛要解释给我听!”真是受不了了。
“所以咯。”二师兄又笑。
“等一下,”我转过头去看了一眼没有表情的大师兄,又转过来,“你们不会是想让我去煎药吧?”
“那就有劳师妹了!”二师兄眼看着就要把大号药煲往我怀里塞。
“再等一下!!”我用双手抵住二师兄的肩膀,“这是王爷府,下人多得不得了,为什么你们不随便找个人去煎却要来找我呢?”
“可是这种药不是说随便找个人就能煎好的,”二师兄皱了皱眉,“师妹你也知道的啊,万一火候把握不好,这碗药就如同白开水,一点功效都没有。”
“那就把步骤给煎药的人交代清楚。”我翻了个白眼。
“如果师妹认为随便交代一下就会煎药,你这十八年不白活了吗?”二师兄,你有够狠。
“那就自己煎!二师兄你不也是学医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