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现在不大爱说话了,闷在屋子里看些简单的书,偶尔同老熟人叙个旧,剩下的时间,她全用来想她的小阿妩。
她还是想,把余生都浪费在小阿妩身上。
……
温娘拿到花魁那天,三个人回到小山鹦鹉都是痛饮三大碗。芸娘同董娘都没想到温娘还有这么一番豪爽情态。
酒醒了,只记得昨夜是笑了哭,哭了笑。酒水含着眼泪,酸酸涩涩,烧着喉咙生疼,但是三个人还是一盅一盅地互相斟着。
还记得的事,只有一件芸娘和温娘就算在一起了。
隔了两三日人生最快活的时光,该来的还是来了。
外头人只道是,温娘真真好命,跟了小世子。陈之晅的做派又何止是抬一个花魁ji女回府的模样?
他倒是阔气大方,给足了气派。派了老媒人去了小山鹦鹉,一箱一箱的“聘礼”都给抬到了桃江,长街十里,都知道他要 “娶”花魁回家。有的艳羡,毕竟是抬了天仙家去,有的不屑,只觉得矫揉造作。
还没等董娘回过神来,小山鹦鹉便给人布置起来,张灯结彩,喜字贴了满窗户。脸上有个大痦子的媒婆一脸谄媚,巴结着董娘,好话一箩筐地丢给了温娘,说是这月就有良辰吉日,定在三天后,还是早早进了世子府了却后患无穷。
只是不知道媒婆嘴巴里的后患指的是谁的后患。
魏连一脸歉疚地来看了温娘,虽然谁也不知道他为何愧疚,只不过现在谁也不同他计较罢了。
三个人坐在屋子里,木木地看着陈之晅送过来的东西。
“他倒是心细,给我们提前布置好了,那咱们不借花献佛就太对不起他这份大礼了。”温娘笑嘻嘻地在箱子里挑挑拣拣。
两个人都没听懂她的意思。
温娘拿出陈之晅为了给她选的好几套嫁衣。一套递给了芸娘,一套留给了自己。
“怎么?不愿意同我穿嫁衣?”温娘故作委屈地看向不知所措的芸娘。
董娘蹙起眉头,“你这是?”
温娘轻轻点了头。
心知肚明。
芸娘恍恍惚惚,直到现在想起来都不知道那日是怎么过的,梦里反反复复出现的场景,红嫁衣的温娘走到了她面前。
……
陈之晅派了人守住了小山鹦鹉。那日的消息也传到了他耳朵里。五味杂陈。他没明白这究竟是个什么情况,或者说是他压根没想到这一茬。不过他还是想着,等温娘过来了,以前的事他都不作数了。
满心欢喜,迎着温娘进门。他自以为能做的能给的都已经到极致了。连拜堂都给办了。混账的亲王爹醉醺醺地高坐台上。
温娘以一种从来没有过的顺从姿态,老老实实地听着安排。陈之晅只当她是心甘情愿的了。
“这不是小言的姐姐吗?怎么不叫小言出来见见?”这句醉语却悄无声息地进了温娘的耳朵里。她盖着红盖头,咬着牙喃喃自语,这是什么意思?
朦朦胧胧,锣鼓声响,她也听不真切。一个人呆在屋子里,却是将这一句话在心里百转千回。可这门锁着,她也去不了。脑海里转的全是自己的弟弟。
陈之晅回来的时候,她已经自己掀了盖头。
“阿妩,你终于回来了。”陈之晅有些局促,“这是正经的成亲,样样都给你办周全了。”他只当是之前没给阿妩应有的待遇。
温娘不计较他说了些什么废话,只急切地抓上前去求证“小言是不是没死?他是不是还被养在府里?”
陈之晅有些恼怒,拂袖,“我不是早告诉你了吗?你弟弟早就死了,你现在闹什么胡话?这亲也成了,你还想怎样?”
温娘早不复之前的冷淡,半跪着求他“之晅,是不是我弟弟还没死?我听到王爷说小言了!”
“你听他说?”陈之晅蹙眉,“你弟弟不就是被他玩死的吗?你还信他?”陈之晅嘴巴也脏了起来,说的话粗俗不堪。温娘瘫倒在地上,嘴上喃喃着不可能。
“砰砰砰!”
“我儿子今日大喜,我就不能来看看吗?何况……”门外的人声声□□,“何况算上来还是亲上加亲……”
门给大力撞开,被挡着的温娘却感受到一丝熟悉的气息。陈之晅的爹拎着个面红耳赤的小男孩走了进来。
那小男孩似是不能见光,两眼眯着流泪,羸弱不堪,看上去只有十几岁。最重要的是,那小男孩赤身裸体,只着了个女子穿的肚兜。
“之晅?怎么不让小言见见他姐姐呢?小言在床上可以常常喊着他姐姐呢……”那人说得起劲,借着酒劲,什么污言秽语都出了口。
温娘猛然听到,一下子就明白了。她推开挡着的陈之晅,不管不顾地奔向那小男孩,脱了自己的外裳,给他包裹住,口中喃喃“小言,是阿姐,阿姐来了。”
被叫小言的男孩一动不动,没有丝毫反映,任由着温娘搂抱。温娘再看上去,他眸子早已失了神采,呆呆地像一个木头人,稍微连续触碰,便发出shen y的怪声。温娘知道,这是ji院会给不听话姑娘用的药,为的就是那些个脏事。
她转头瞪着陈之晅的爹,心中万般恶臭发着。
陈之晅突然也掌握不住情况,喊了人先把他还在污言秽语的醉鬼爹拖下去安置,无奈地望着恨恨的温娘。
“既然人没死,那咱们先把咱们的事情办了好吗?”他现在还是自以为地哄着。
“我同你有什么事?”
“成亲。”
“我早就成过亲。”
“你是说你们院里那个贱姑娘?”陈之晅眼睁睁地看着温娘点了头。他只觉一阵恶寒,说的话也不管不顾起来,“你弟弟不人不鬼地犯贱,你也要同他一样吗?”
温娘冷着眼不说话,陈之晅一把捏住她下巴,骂道“好啊好啊,你们一家都是贱人,老娘进的是万人qi的教坊司,女儿进了ji院卖身,独苗苗倒是进了我府里被□□,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温娘不可置信地望着说出这种话的陈之晅。被这么一看,陈之晅就像失了刚刚的记忆一样,猛地又蹲下来,抱着温娘的头哄起来“阿妩阿妩,你别怪我,我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他絮絮叨叨不停,温娘却只想到当年那个晚上,他也是恶狠狠地夺了她后,又温言细语的哄着。
她怕了,现在怕了。原以为进了府,等他腻了,自己还有脱身的机会。
那只都是原以为。
怀中的小言一阵抽搐,像是恢复了一些清醒,看到了温娘,细细地叫了一句阿姐。
“阿姐来了,阿姐来了,小言,阿姐带你走,带你回家。”温娘不知道哪里生来的力气,一把推开陈之晅,愣愣地扶着小言出门。
门外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本来只当做喜事,看着魂不守舍走出来的温姑娘,一时也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阿妩!”陈之晅叫着怎么也不会回头的温娘。
温娘口中一直没停地说着“回家了”。
“言言呢?”陈之晅的爹不知怎么地听到动静,耷拉着鞋子,凌乱穿了一件衣服冲出来。
“嘻嘻嘻嘻,这不是儿媳妇吗?我是该叫你儿媳妇呢还是跟着叫姐姐呢?言言今天还要同我睡觉呢,姐姐你带走他干嘛?”那老人疯疯癫癫,只恶心地盯着小言,嘴里胡言乱语,小言往温娘怀里缩了缩。
见温娘不给,他悠悠地伸出手要抢,像是讨要着什么珍馐美味,温娘一阵恶寒。
“你给我呀你给我呀!”
小言一把推开温娘,疯了一样转身就跑。还没等温娘反应过来追上去,那老人腆着脸就追了上去,一把搂住挣扎着的小言,嘴里依旧是不干不净,用着他恶心的双手摸弄着小言。
也许是药,也许是习惯了羞辱。小言从反抗变得慢慢顺从,嘴里的声音让人心惊。
“小言!”
温娘脑子就空了,一声悲嚎。下了头上的簪子就往后面那人cha去。
“嘻嘻。”血顺着簪子往下滴,温娘却不自知,脚边的血污越来越堵,她却硬撑着劲死不撒手。直到院子里惊叫声响起,往后的事情她便再也记不得了。
早上临出门的时候,温娘笑着冲芸娘说“等我回来啊。”芸娘含着泪点头,还是董娘拉着拦着,才没让芸娘做出傻事来。
芸娘坐在门边呆了一个下午,不言不语,不吃不喝。
消息传到小山鹦鹉的时候,她还没反应过来。董娘硬是晃醒了痴心人。
“温娘刺了亲王,给押到官府去了。”
反应过来的两人,顾不得其他,就往县衙跑。
陈之晅再也没有之前的气派,摊手坐在门槛上,任由家中管事的人张罗,还没来得及拦下来,温娘就给抓走了。他怎么也没想明白今天的事到底是怎么发生的。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两更一起发的,这是第一更,算是正文完结了。
成亲、各人的故事算作番外,反正明天开始更
有些惆怅和难过突然
第63章 思念无涯
这事非同小可,求了千次万次,魏连也才松了口让她们见上一面。
温娘披头散发地坐在杂草上,口中喃喃。
“阿妩阿妩,我来了我来了。”芸娘开了口,泪就下来了。
而她口中的阿妩却是眼中没有一点光。
“阿妩,你不是让我乖乖等你的吗?”
“你怎么骗人呢?”
“咱们不是成亲了吗?你怎么还骗我呢?”
“阿妩,阿妩,你让我摸摸你。”芸娘拼命从栏杆里伸手去碰温娘,手臂被擦伤了不管不顾地伸着手。
再三叫唤下,温娘有了反应,匍匐着爬向芸娘。
温娘弱弱地把脏手在衣服上擦了擦,才摸上芸娘的脸,擦掉她的泪,“小芸不哭,小芸不哭,小芸不哭。”
芸娘争气地吸了吸鼻子,硬撑出笑脸,“不哭不哭,我不哭。”
“阿妩报了仇了,救了弟弟了,这是好事,不哭。”明明深陷牢狱的是温娘,她却不间歇地哄着她的小芸。
“阿妩真厉害。”芸娘硬生生压下了哭腔。董娘别过头,终究是不忍。
“小芸你记得你问过我什么吗?”温娘指了指凌乱不堪的自己,“咱们不脏啊,一点都不脏,脏的不是我们。”
“我知道。”
“以后我走了,你要照顾小言还有董娘,要是再遇到喜欢的姑娘或是小伙子,别担心我,乖乖跟人家走。”
“但你不能忘记我,我可是第一个同你成亲的。”
“别记仇,有那么多人对我们好,陈之晅也是可怜人。”
“我走啦!”
……
芸娘只记得那年天很冷,因着同魏连的交情,温娘走的安稳,就像是长长地,又甜甜地睡了一觉,只是没人知道她何时会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