慧妈妈越说越气，语速也急了起来“他是看准了王珊好讲话，又是头牌，不敢把事情抖出去，那连着几日，都是叫了旁人来弄她。盯着她不给她吃药，还威胁不答应，就把三大馆下面几个小姑娘卖到最低级的里头去。”
董娘不忍，打断道“不是说，是因为他夫人下药害死的吗？”
慧妈妈冷笑，骂道“都不是什么好东西，黑心肝都喂给狗吃了，那狗东西叫了哪位旁人？他婆娘的姘头，真是做这些个糟践事，也不害臊的。”
董娘听了也是咬得酸，恨恨道“那王珊都应下来了，怎么还下手害人。”
慧妈妈此时更是悲愤“指不定就是那死婆娘眼红自己正经夫君和姘头都和王珊沾了关系，不知道从哪里来了个庸医，说是肚子里是个女娃，硬是要下下来，说什么男娃算了，女娃多贱。”她说着，拿起了帕子擦拭眼泪，“下就下了吧，这十个月还不知道会吃什么苦，我本来准备好生养着王珊，等好了，就让她收山了，哪知道那帮人不知道找了法子，说是补药，吃了三天人就没了。”
董娘问“官府怎么说？不管吗？”
慧妈妈冷哼一声，官府只管官家人的事情，哪会管我们？
第36章 荣枯咫尺异，惆怅难再述。
董娘其实也知道自己开口问这么一句话实在也是无用功。不过这也是仅剩的希望了。
慧妈妈仍然是愤恨非常，骂道“什么黑手段都能使出来，怪不得到底还算宫里头的人，论脏谁都比不过他们。用的药，我们这儿见都没见过，说白了，这官府真的想管，我们也没证据。”
慧妈妈所言不虚，草菅人命没那么简单，但是对于某些人来说，洗干净这些手段倒是不费吹灰之力。
“慧妈妈，你有想过，仅仅是因为主母善妒，才害了王大姑娘吗？”董娘还是觉得如果是因为这种事情就要了人命太匪夷所思。
慧妈妈又是一声长叹，摸着董娘的手，道“我知道你是什么意思，可是明面上，我能知道的也只有这些了，我倒宁愿相信因为别的事情，可这，这”
董娘自然明白她的意思。借腹生子这件事本身就是非常隐秘的，怎么会大张旗鼓，跑到妓yuan里来，大户人家也不会看得上倌人的身份，更不会挑上一个头牌。还未足月就能看出孩子xi,ng别，怎么都是说不过去。可是王珊死了，又没有任何实质xi,ng的证据可以摊牌，根本没办法找人说理去。
慧妈妈毕竟之前不像董娘摸爬滚打着走到了这一步，有些隐秘的事情，她并没有董娘知道的清楚。董娘刚才就怀疑是使了手段把人玩死了。
有些大宅院里头，玩人的方式花样百出，玩死家里头的丫鬟小卒也是常有的事情，只不过没人敢报官，得了补偿的亲属也不会以卵击石。有的东西和药都是从鸨，母手里买来的。董娘自然知道的清清楚楚。
但是董娘怎么都没有想到，还会发生在桃江这样的地方，发生在最命硬最不该死的人身上。有些事情她自知慧妈妈不能跟她一一道来，自己也并不想连累小山鹦鹉里的人掺和进去。她又说了不少安慰的话语，给慧妈妈出了几个息事宁人的法子，最重要的是护住三大馆剩下的姑娘们，魏连还算是好讲话的人，福王爷那头不可以得罪，但桃江也不是没有显贵的客人，保持个平衡的状态就行了。
其他，只能听天由命了。
匆匆忙忙劝了几句，董娘也赶回了自己的地方。今天心寒的次数太多回了，回自己的院子，守着自己的姑娘才能让她心安一点。
温娘和芸娘出门迎她，安安静静地听完了董娘打听到的一切，只是沉默，也不知道该做些什么。无能为力是她们的常态。
就好比，以后跟福王爷有关的人来小山鹦鹉，她们也不会更不能去拒绝。自己已经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了，更轮不上替王大姑娘报复了。
“她怎么这么傻啊，以为自己不说就能护所有人周全了？”温娘突然没头没脑地来了一句。
董娘故作轻松道“怕是王姑娘早就知道结局了，谁也就不回来的，你们平时不最爱说她是欲海慈航的菩萨吗，她不就结了别人做不了因吗？”
芸娘是谁的话都没接，听到外头有动静，起身，拍了拍并不存在，漂浮在衣服上的灰尘，招呼来的客人去了。
隔着那扇屏风，像是两个世界。芸娘的眼波流转，娇嗔悠悠。男人女人的脸都被这欢乐的风月场染上了不同的颜色。
屏风这头，像是暗涌，屏风那头，却是静波。所有人的声音都像是天边传来的，明亮却又昏黄的灯光，打在每个人的脸上，映出诡异的笑脸。
你说他们开心吗？
应该开心的吧，这一夜一夜燃尽的都是世上最好的料，青春、寂寞、彷徨，富贵鎏金。好时光越是辜负，越是奢华。
没人在乎一个并不年轻的姑娘死去，没人在乎明夜还会不会有今夜的五光十色。风穿过重重山峦，呼啸如人的笑声。
芸娘上挑的眉眼，分出了一点光，穿过层层的门窗，飘到了隔壁那间小屋子，灯灭了，王姑娘也死了。她突然想起来，王珊曾经说过，关上灯就睡不着。
她这日日夜夜也是难眠，但是她却不愿意开灯，开灯就意味着梦醒。
原来，一直在梦里的是她芸娘，恣意人生的也是她芸娘。
三大馆的王大姑娘，向生至死，都活的清醒异常。
温娘看到屏风后的重叠在一起的人影，像是在疯狂扭动，她倏地默念起一首诗荣枯咫尺异，惆怅难再述。
没什么可述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前半部分自我感觉很不好
后面挺喜欢
今天三章 谢谢大家
第37章 长夜
这夜很长。长到蜡烛和灯光都燃尽了，也还没能过去。
芸娘洗漱过后，突然就不怎么愿意一个人待在房间里。她犹豫过后，还是跑到了温娘的门口，敲了敲门，听到一声清脆的“进来”后，就美滋滋地走了进去。
“怎么了？”温娘像是刚被动静吵醒，眼神有些涣散，披了一件单衣就起身迎了起来。看着有些兴奋的芸娘，迷糊中不解。
芸娘看到温娘衣着单薄，轻轻啧了一声，蹙起了眉头，倒没有回答温娘的问话，自顾自地扶着温娘到床边，嗔怪“怎么穿这么早就起身了？先回被子里面吧。”
温娘心里好笑，反而清新了几分，脱了褂子，钻回了温暖的被窝里。芸娘也不见外，跟着温娘，脱了外衣也钻了进去。
温娘感受到她的动作后，先是一滞，却也什么都没说，任由她做了。两个人裹在同一张被子里，倒是更加温暖了。
芸娘睡得不老实，非要环一只手在温娘的身上。温娘总觉得有些尴尬，轻轻地移动着位置，想要脱离。
芸娘察觉到了后，反而搂得更紧，像个顽皮的小孩一样，凑在温娘的耳朵边说着悄悄话“温娘你睡着了吗？我睡不着呢。”
温娘拍开她摸着自己腰的手，骂道“你这样我怎么睡啊？”
芸娘还是笑嘻嘻地缠在温娘身上，回道“我就想搂着你嘛，你别赶我嘛。”
温娘不置可否，并不答话。
芸娘很久没有和人说过这么多的话了，她一边抱着温娘一边说道“温娘，你说王大姑娘死了是不是一种解脱啊？我觉得是的。你有没有想过，咱们以后不做这一行了，会去做什么？是和董娘一样接续开小院呢？还是找个人嫁了呢？咱们能嫁什么人啊？人家会嫌弃我们脏的吧。我觉得我们同其他的女子也差不多呀。”
温娘cha了一句嘴“想嫁人了啊？”
芸娘松开了温娘，转了个身子，正面对着漂亮的床帐，叹了口气“我才不想嫁人呢，嫁人有什么好的，男人臭烘烘的。我就是，就是想穿漂亮衣裳了，他们都说嫁衣是最漂亮的，我怕我以后都不配穿了。”
温娘突然觉得被芸娘松开的自己，温度凉了几分，也跟着不自觉地转到了同一个方向。跟着说道“咱们都不脏，一点点都不脏。肯定能穿上的，董娘认识那么多人，肯定会帮你找全天下最好看的嫁衣。”
芸娘在黑暗中，点了点头。心中默念着“我不脏。”
“温娘，你可真好。”芸娘又凑了过去。
温娘这次没有丝毫地退让，反而是有些迁就。不知怎么地，今夜她睡得格外的安稳。
芸娘看着呼吸声均匀到已经进入到了梦想的温娘，为她敛了敛被子，然后轻轻地说了一声“温娘，咱们一起穿嫁衣好不好？你肯定很漂亮。”
长夜里，不知道是谁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嗯了一声。
作者有话要说
这篇因为题材问题
可能没什么流量
谢谢大家能看到啦！
今天晚上要坐高铁回家，如果没能两更，明天补上！
谢谢！
第38章 方家六少
如县说到底，毕竟是个小地方。但是其中各行当的规矩却是一个不少。比如说这风花雪月之地，ji女也分正式在册的高级ji女和民间的“野ji”。一般两者都是井水不犯河水的，原因无他，第一她们本身的品级就不同，样貌、身段、才情已经有着云泥之别的。第二呢则是招待客人的等级不同。
这么下来，两厢自然也能和睦相处，没什么隔阂。
但是争奇斗艳的女人多了，总不会永远太平。毕竟都是从事一个行当的，小地方的人也不多，同在一个销金窟的环境下，自然只能靠争才能给自己赢得一席之地。
虽说品级之分，大家各自遵守地还是比较严格，但那可不代表永远都爬不上来，永远也跌不下去。有本事的话，自然会今朝野ji飞上枝头，明日变凤凰了。
小山鹦鹉倒是从来没有掺和到这些争执当中，她们三人也不曾觉得在桃江能立起一个小楼就高人一等。有的时候，客人主动想寻些新鲜劲头，换个新鲜眼光，董娘也会引荐几个不错的，尚未正式登记入册的姑娘。她们同下一等的关系维系倒是不错。
如县，除了个魏家，家底颇为丰厚外，就是方家了。方家几个公子，除了最大那个比较老实，其它都是从风月场打小滚过来的。十一二岁就被狐朋狗友领着学会了寻欢作乐。桃江边的小楼建好后，他们也是出了名豪爽风流的常客。
方家六少最专宠就是那芸娘，两人年纪都小，正值活泼的年岁，也都是爱胡闹的人，xi,ng子豪爽，一来二去地，脾xi,ng相投得不得了，反而不像是恩客同ji女的关系，活脱脱像一对撒泼的兄妹。
芸娘谈不上对这个方六少多喜欢，只不过他比旁的客人英俊几分，xi,ng子又是爱哄人的，是个豪掷千金的主儿，平日里，但凡来小山鹦鹉，总要像变戏法似的，掏出糖果，小拨浪鼓的来逗芸娘开心。点了芸娘的牌子，也不做其他事情，只乐呵呵地两人谈天说地，斗蛐蛐扮鬼脸的。
他几个哥哥弟弟都是要真占到便宜的人，看他这副模样，总是要敲他脑袋骂不争气。时间一长，还要逗弄他，让他把芸娘借给他们。方六少也是个实在人，不接自家兄弟的玩笑，还是一如既往地跟芸娘两个像小孩子般胡闹。
芸娘也是个妙人。平日见别的客人总是媚态百出，风情万种，哪里像个孩子，可偏偏同方六少在一起的时候，却又恢复起没长大的萌态。
温娘之前就像看两个小孩子谈情说爱，对这个见面甜甜地喊姐姐的六少颇有好感。兴致上来，也会逗她二人。
旁人逗芸娘，芸娘大喇喇地也不知道害羞脸红。但是这方六少却像个小姑娘般耷拉个脑袋，低头不语。这时候芸娘就像护崽的老母ji，非要啐骂两句才行。她平日里勾得旁的男人魂不守舍，六少被哥哥们领着去别的小楼里尝鲜，她却要拦着，美其名曰不让他学坏。
这六少也听话，总是乖乖地回小山鹦鹉，听芸娘差遣。
“咱们六弟，倒是纯情，一个小丫头片子都能哄得团团转。”
“呵，这小山鹦鹉里头两姐妹我还都没尝过呢，听说都是不好上手的主儿呢。”
“温妮昂就不说了，就是冰美人，哪日我先下来，肯定要去花点时间会会的。”
“三哥，你去的时候叫上我啊，芸娘那丫头，我倒要来尝尝呢，就算是替六弟先开个荤了。帮他□□□□。”
“那也行啊，我倒要看看这个泼辣小娘子，到了床上，是否还是这样呢？”
“六弟真是乖，有了好东西自己不下手，还知道留给哥哥们。”
方家那几位浪荡公子趁着六少不在，尽情地开着混蛋玩笑，嘴上是一点没留情。
突然回来的六少一字不落地全部听了进去，他的哥哥，他自然知道是什么脾xi,ng，嘴上不留情，下手的时候更加不会留情。
他突然恨地不行，他不是没要过，只不过芸娘不愿意给他，却愿意给别人，这天下哪还有这样的道理？
作者有话要说
哈哈哈我肥家啦
八点多才到家，吃了个便当外卖
马不停蹄码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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