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了,要是假装第一次的事情给抖出来,两家人都没有好果子吃。假如没有大张旗鼓地炒开苞价格,也就没人关注。但是不去把价格垒高,董娘也护不了那么长的时间。
温娘求到了王大姑娘身上,人家也是没有法子。不过这王珊的xi,ng子,大家也都是清楚的,求到她身上,又是感同身受的事情,她肯定是放不下的。她思虑了几日,还是向温娘提出来,由三大馆的小新人替了芸娘,作假的事情,她也有熟人可以圆事。
温娘听到她说这些,自然是开心的,但是自然会担心连累她。不过事实证明,老好人也是有手段的。这档子愣是做的天衣无缝,连董娘都是过了好久才知道的。
后怕的董娘只能佯装要把这事抖露出去,不过,这都是后来的玩笑话了。
自那以后,温娘芸娘同王珊的关系就亲近了起来。加之三大馆就在小山鹦鹉的旁边,王珊成了头牌后,就有了固定的金主管着,闲暇时间自然也多了起来。三个人感情蒸蒸日上模样让别的人看了,自然啧啧称奇。
毕竟,这些人,怎么看都像不会有真情分,真友谊的。
笑话,凡人看凡人,又是凭什么总是自以为。
第32章 嫂子
任是他人说,她们三个这份感情倒是实实在在地定了下来。三大馆来的人更杂些,王大姑娘总能搜罗来不少新奇的玩意儿,小小的首饰,总会分温娘芸娘一份。
小山鹦鹉的赏赐贵重,温娘也总会依着各人气质送出些适合的。芸娘在甩乖地时候,跟客人们胡闹要来的东西也是四份,实在不行就是两份。反正总是会惦念着董娘和王大姑娘尤其是芸娘知道了当时是王珊出手救了自己一把以后。
有的时候,温娘看不过眼有的客人或者其他姑娘暗里欺负王大姑娘太甚,以她的xi,ng子都要出口提醒一番,王珊也只是笑笑,眉眼里头,自己就把所有吃过的苦,受到的暗亏敛了下去。不哭不闹,收拾一番,就又是一个明天。
像温娘、芸娘、董娘,再怎么沦落到这一行,都是没有吃过大苦的。那个年代,好衣服,好吃食,还有风进不来雨落不进的避身之处,怎么样都不能算吃苦。
但是王珊不一样。她才是真正从苦里一直淌到了现在。
她是北方的姑娘,本应是个跑马奔波自由的洒脱灵魂。父母早亡,十来岁就跟着哥嫂来了南方做点小生意。南方水土沃润,战乱在山那头热火朝天,尚还没波及到南边这头。怎么着都不至于饿死,但是人一旦过上了稍稍平稳的日子后,该犯懒的xi,ng子从来不会收敛。亲哥被赌博缠上了,小几年从牙缝里一点点抠出的积蓄,一夜就花去花飞花不见了。
人xi,ng最恶就在于,满足不了自己自私自律的欲望以后,是万万不会朝自己痛下狠手的,只会拿最亲最近的人开刀。
王珊的亲哥在昏黄的灯下输红了眼,破旧的长衫缝缝补补,愣是没让他想起家中一针一线为他织补的女人这么多年过着的是什么日子,他猩红的眼里唯一能想起来的就是还有个女人够他去赌。
明明有的人啊,已经站在悬崖边上了,遍体鳞伤的模样还是撑着熬着,盼着总有个人花开月明的时候就来拉她一把。其实啊,他会来的,来了以后,还想用你去和山神爷爷换上一根救他命的绳子。怎么换?推你一把。
王珊的嫂子是隆冬投了湖。
其实被抵押的第一天,她嫂子被抓进妓院的时候,就拿了把剪刀想死,给旁的姐妹拦了下来,说是,来都来了,不如给自己儿子攒个能活下去的本。
女人啊,到头来,一辈子,忙忙碌碌,愣是忙没了命和尊严。
王珊以为哥哥认清了吃人的赌局以后,会赚钱把嫂子赎回来的。她是真切地相信着的。她只要好好照顾着自己的小侄子,总会能等到一家团圆的。
她哥消沉了几天,总算有了点人样,王珊以为日子会变好的。但她哥却依旧以为靠一赌就能回到从前的。
她不知道的是,这一次的赌局,赌注是她。
她是秋天被人牙子押着进了妓院。见到自己嫂子的时候,她的嫂子正像换了副模样般,摇着帕子,风情万种地朝客人开着黄色笑话。
两个人都是尴尬,却又是万般无奈。
不都是落了个命不由我不由天。
真正进了这里头,王珊才知道,腐蚀一个人的尊严和信仰有多么容易。苦算不上苦,痛称不上痛。唯有夜深人静,稍有些清明的时候,才能惶恐苟且偷生。
王珊的小侄子,没拗过来年的春天。病着饿死的。
起初,王珊托了所有人瞒住她那还想靠着皮rou赚来的钱给儿子的嫂子。但是,她那还有一丝良心的亲哥哭着在嫂子面前长跪不起。
嫂子什么都没说,也没有看她曾经的丈夫一眼。安稳地当着所有人又接了一个客人。
第二天,所有人都找不到她。这才知道,夜里一个人,抱着双小虎头鞋,跳了河。
王珊那时候,才知道,南方的冬天比北方要冷得多得多。
第33章 苦命
这番经历是闲聊的时候王珊毫不在意地说来给温娘和芸娘听的。说者无心,听者却是有意。芸娘以为打小跟着亲娘在妓、yuan里长大,被人占过不少白来的便宜,死了娘后又被无良的亲爹卖了出去的经历已经是算残的了,没成想jiyuan里头最不缺的就是悲惨故事。
活着哪有什么破意义,不都是在苦熬日子,迟一天跪给命运吗?
来桃江边的生客们,或者说所有逛妓,院的客人们,第一件事都是爱问接ke的姑娘们,好好地怎么做起这一行了。愣是摆出个知心老大哥的模样,只待着姑娘们痛哭流涕,泪如珠地诉说悲惨往事才罢休。
姑娘们哭,他们也心疼,赏金赏银才能让对面破涕为笑。倒也不是他们佯装心疼以后可以揩油,而是人人都是有苦难言或者言不及真实的苦。
有人说,那妓、女嘴里那些话能当真吗,你一问,个个都是丧爹死娘丢弟的,个个都是被迫,被人用了强的压了进来。
xi,ng子泼的姑娘听了你这番让人瞧不上的言论,必定要指着他鼻子骂得他狗血淋头。谁家要是和和睦睦、不愁吃穿用度,谁愿意卖到这里来?真要是想富贵,这样的身段模样,找个老财主多好,还只用伺候一个人,哪里至于像现在一样,连讲出这种昏天昏地大黑话的人都要跟个爷一样伺候。
王珊不是泼辣xi,ng子,也不是个会诉苦的xi,ng子,她像尊在欲海里面慈悲航行的菩萨,静悄悄地来,静悄悄地走。真问上去她的过往,她也只是傻笑,只有在芸娘喝了点小酒后,哭哭啼啼,前言不搭后语地骂着自己的爹娘,她才会以毒攻毒般拿着自己过往,像拨开一颗洋葱般,去哄着芸娘。
洋葱是会让人流泪的。
没人会指望在这种地方会有什么天降之喜,失散多年的家人来赎你,青梅竹马当上大官来救你,落难王爷娶了你。这些都是话本子上来骗小姑娘的。烟花之地里头的人都是埋过心的人,不会信的,看话本子就是想象个乐子。
安安稳稳地活下来,攒一点小钱,跟老姐妹,如果老姐妹还能活下来的话,搭个伴,过完最后不甚健康的日子就是最好的结局了。
这风雨飘摇的日子又没个头的,谁能救的了谁啊?
人,做什么都不能贪心,尤其是妓、女们。
所以温娘和芸娘怎么都不能相信,乱七八糟一大堆都能熬过去的王珊会因为不小心怀上孩子而莫名其妙地死去。
她们坚信的是,王珊是命硬的家伙,老天都收不走她小命,她自己怎么会冒冒然丢了小命。
如县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怎么着也不算个能草菅人命的地方。
温娘想着再不济,她去求求魏连,总要把情况知道,不然王姑娘死不瞑目啊。芸娘恨恨咬牙,扯着嗓子喊“要是没个结果,那这些进过桃江小楼的官家都得把屁股擦擦干净咯,她们反正贱名一条,平日里听到的隐秘事也不少,要死一起死。”
刚听到王珊的消息时,她二人还只是惊讶,现在已然是戚戚然了。
同病相怜,殊途同归,终究都是苦命人送苦命人。
作者有话要说
才下课,有点迟了
刚才有几个评论想回复的但是我的手机输入法罢工啦
抱歉抱歉
第34章 恨
董娘得了两个姑娘的应承和请求,倒也丝毫不含糊。借着串门的由头,把几个有关系的环环都搭了一遍,得知原委的蹊跷后,饶是董娘,也是心寒加心惊。
因着事情太让人不可置信,董娘在这几个小院门口徘徊了一会儿,思索片刻,狠了狠心,一咬牙,亲自跑到了三大馆里头,准备找慧妈妈再问上一问。
慧妈妈就是三大馆的鸨,母。她同董娘不一样,算不上重c,ao旧业。只是她亲女儿以前在上海最有名的邀月楼是个响当当的头牌。大花场不比小地方,规矩多又杂。正式在册的“倌人”都是要有大姐、娘姨、丫头照顾起居日常的。
慧妈妈女儿到了年纪就退了下来,嫁了个姓李的老爷,过的日子也是有滋有味的。此处暂且按下不表。慧妈妈人也上了些年纪,但又是个涂忙活的xi,ng子,回了老家如县,凭着她女儿的名声,从三大馆前一个不干的鸨,母手里接下来担子。
毕竟是去过大城市的人,就算过的生活也算不上什么,但挪了地方也就算是个没尾巴的凤凰了,高人一等的优越感让她总是颐指气使,人是好人,xi,ng子也是好的,大家也都体谅她,毕竟她亲姑娘抬进去做的是小,还是要看大房的脸色,慧妈妈是不走也得走。忙忙碌碌跟着女儿跑了一辈子,临了也没人伴着下半生。
所以脾气歹,旁人也不同她计较。
董娘长得漂亮,打年轻的时候就会来事,又是嫁过王爷的人,所以在慧妈妈眼里,董娘是个可以和她说上同档次话的人。她两关系倒还算和睦,面子上的交情漂漂亮亮。这也是董娘敢直接进三大馆的原因。
三大馆怎么说也是遇到了触霉头的事情,平时热热闹闹的馆子此刻却有些萧条。不过也不能怪人情淡薄。来这儿就是为了寻开心,寻不到开心,来了又作甚。
见是熟人董娘,三大馆里头负责保安的几个壮汉也没有拦着。董娘直奔去寻了慧妈妈。慧妈妈此刻正在门敞开的一件屋子里,趴着床榻细细啜泣。
闻着声,董娘扶起了她,大惊失色道“慧妈妈,你这是做什么,别伤了身。”
慧妈妈老泪纵横,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般向董娘哭诉“王珊死的冤枉啊!我当她半个女儿了啊!”嚎哭声在玲珑的木阁中,如杜鹃啼血。
慧妈妈同王珊算本家,王珊又是个老好人,对慧妈妈恭恭敬敬,纵是铁石心肠也要被滴穿的,她口中的“半个女儿”,所言不虚。
不知是情有所感,还是同样悲从中来,董娘滴答的泪珠也跌落在慧妈妈紧紧抓住她的手上,她扶着慧妈妈站起来,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好好的人就这么去了,当我们真的命如草芥都不给个说法吗?”
慧妈妈听到“名如草芥”四个字,突然就咬牙切齿了起来“我亲姑娘被他们视如草芥,干姑娘也是死的不明不白。”
董娘疑惑,细问才知道,半年前,慧妈妈的亲闺女就给大房寻了个由头活活打死了,当初哄着娶回家的男人愣是不吭一声,老老实实地善后。杀人没有偿命,几十两碎银子前段日子才跋山涉水地送到了慧妈妈面前。
苦哇!人命真是轻贱!那也是个曾经叱咤上海花场的妙女子啊暮去朝来颜色故。门前冷落鞍马稀,老大嫁作商人妇。身死魂却归不得。
你说桃江的女人会恨吗?
要有多恨,才能撑着活着?
作者有话要说
伴着b站
女子群像混剪
写作的心情真的又悲又怅
第35章 害人
董娘帮着慧妈妈收拾了一番心情,两个人才好好地温了茶坐下来。董娘就她亲姑娘的事情安慰了片刻,也就不再多嘴,毕竟是别人的伤心家事。
慧妈妈到底是个经历过风浪的人,恢复了平静叹道“打上海回来,我就知道她不可能善终了,她那身份再贱,也没必要非要进个主母凶悍的人家,劝了也不听,只当我拦着她穿金戴银。这下子可好了吧,收尸身边都没个人。”
董娘默默听着,这才知道,不是慧妈妈主动思乡情切,而是半推半就地被赶了回来,她避开了这一点,劝道“慧妈妈,你别把自己身子伤心垮了,这三大馆还得你帮忙撑着呢。”说着轻轻地上慧妈妈的背,轻轻拍着。
慧妈妈刚才收起的眼泪倏地又流了出来,哭道“她那死丫头,不惦挂我就算了,我就是可怜没人给她收尸。我现在是真可怜王珊。”
见慧妈妈绕回到了王大姑娘身上,董娘也不矫情含糊,问道“这是咋回事啊,好好的人说没就没了,我院里头两个姑娘同她交好,现在焦心得不得了。”
慧妈妈听了长叹一声,又见四下无人,也就放了心同慧娘骂道“你知道福王爷吗?”
董娘点了点头,心下暗忖,何止是知道,那不要太熟悉了。董娘曾经嫁过一个洛王爷,这福王爷就是洛王爷的弟弟。这两个说是王爷,其实就是祖上积德,现在啃老本,只有名号罢了,连京中都不大常进的,运气好的分到了江南一带,当个大土财主的人物。京中怕是早想不起来这两号人物了。
哥两都是好,色的人,得亏是大哥死的早,董娘才能早早脱身。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他们的势力在小地方还是一等一的。
慧妈妈见董娘知道,也不赘述其他,接着说道“不知怎么地,前些日子却盯上了王珊,我还纳闷了呢,他又不是没来过三大馆,对王珊的姿色以往都没有放在心上,可那连着几日,都点了王珊的牌子。”
董娘点点头示意她接着说。
“那日王珊突然跪着求我,帮她把孩子流掉,我就知道大事不妙了。你也知道,咱们做的措施,备好的药,那可是万无一失,怎么会怀上了呢?”慧妈妈顿了顿,似是在回忆什么不堪往事,“王珊那孩子怕给我找麻烦,起初怎么都不肯说,我好说歹说才套出话来,那天杀的狗屁王爷就是个真太监!没种!”
董娘这才惊觉为什么当年她那位便宜夫君提到自己弟弟却总是要嘲笑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