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兰妮奇怪看她。
“会议结束后,她单独找我谈话,似乎是想告诉我什么。不过我当时在气头上,没等她说出来,我就走了。会不会,和这件事有关。”牧黎回忆道。
兰妮无奈地看着她“你啊,我知道你和她之间的恩怨要化解太困难了,我也不会强迫你去化解,这毕竟是你自己决定的事情。不过,还是不要被情绪冲昏了头脑,难得的情报,就被你漏掉了。”
“那怎么办,还找她去问”牧黎有些烦躁,她可拉不下这个脸。
“算了,这事我来问吧。”兰妮道。
牧黎笑了,笑容中疲累和甜蜜兼有,多少显得有些复杂难言。
“还有表姐的事”兰妮的语调低了下来,情绪也不高,看起来似乎很烦恼。
牧黎不说话了,这件事她没有发言权。
“唉”这场对话,在兰妮的一声叹息中结束。
是夜,队伍里大部分的人都已经就寝,值守夜班的战士们,正打起精神不放过一丝一毫的动静。走廊上,一个白衣人影翩然而来,在夜幕中显得十分醒目。巡逻的战士望着她瞪直了双眼,只觉得仿佛月之女神降临,美不胜收。
直到白衣女子擦肩而过,值班战士才回过神来,疑惑这大半夜的,这位亚特兰蒂斯末裔这是要去哪里不过因着这个人并不归他管,他也就没太在意,只是将此事暂时汇报到了值班信息总录中报备。
白衣女子走到了走廊的中段停下,先是看了一眼左手旁的某间房间的房门,然后望了一眼右手旁,长廊哥特式风格的廊窗和延伸出的外露台,在朦胧的月光下现出别样的暧昧光景。她弯唇一笑,轻巧地翻身越过廊窗,来到了露台上,然后盘膝坐下,藏身于窗沿下的阴影中,凝神静气,闭上了双眼。
与此同时,她身后房门中,牧黎正与兰妮相依而眠。因着兰妮的肩伤,两人睡在一起的姿势显得小心翼翼,兰妮微微向右侧着身子,牧黎在后拥住她,作为她翻身时的抵挡,避免她在睡梦中不经意压到了伤口。
此刻牧黎微微蹙起了眉,似乎睡梦中,发生了什么令她不快的事情。渐渐的,她原本平稳悠长的呼吸渐渐变得短促,面色也逐渐泛红,额头上溢出汗珠,抱着兰妮的手臂渐渐收紧,开始没有章法地一气乱摸。
而此刻盘腿坐在露台上的拉缇雅,脸色更显潮红,满面情欲,贝齿咬着下唇,那根最妙的弦越绷越紧,将断未断,整个人都飘飘欲仙。
然而就在她最期盼的那一刻来临之前,忽然之间一股浩瀚的精神力激荡而出,将她渗透进去的精神力猛然震荡而开,她周身一僵,开始猛烈地颤抖起来,双目翻起白眼,鼻腔中有浓黑的鲜血流下。随即,一个冰冷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黑洞洞的枪口抵在了她的太阳穴口。兰妮吊着左手,右手举枪,蹲踞在拉缇雅身旁,满身杀气。
“如何,滋味好受吗”
兰妮弗里斯曼拉缇雅的声音在兰妮心中断断续续艰难响起。
“你刚才的行为,在我们联邦人的法律中是无耻重罪,强迫他人与自己发生性行为都可统称为强奸,你可明白”兰妮的声音越发冷厉,“你听好了拉缇雅,我不管你是亚特兰蒂斯人或者利莫里亚人,也不管你的时代你的社会有什么风俗习惯,在我的时代、我的地盘上,你就得服从我的规矩。收起你的高傲和肆意妄为,你没有资格在这个世界上,你不过形单影只,没有人是你的同类,也没有人想成为你的同类。我没把你关起来,算是对你客气了,希望你掂量掂量,珍惜我们给与你的良善施舍,不要得寸进尺了”
说罢她站起身,看着面色铁青的拉缇雅,冷笑了一声,直接在拉缇雅身旁放了一枪。巨大的枪声拉缇雅吓得浑身一哆嗦,面色更难看了。她倒也想反抗,可她刚才精神受到了巨大的冲击,此刻四肢发麻,根本站不起来。
“再犯,子弹就送进你脑门。”
兰妮的枪没有安装消音器,寂静的夜里,枪声响彻国会大厦,引来了众多值守的巡逻战士,大家都一脸懵逼地看着这个场面,不知所措。兰妮却也不管,只手一撑,翻过廊窗进了走廊,道了句
“没事,都散了吧。”
随即打开了自己的房间门,若无其事地回了房。
房间里,牧黎正面色苍白地盘膝坐在床榻边,兰妮迅速扑到她边上,急道
“怎么样”
“没事”牧黎摇头,无力一笑,“我自己胡乱尝试了一下,没想到还真有效。”
“以后不要干这么危险的事,那个拉缇雅,我来打发,你不要自己扛着。”兰妮看她这副模样,心疼极了。
“没事,她以后不会再敢了,我能感受到,她现在对我的情欲全化作了恐惧。”她说道,随即苦笑,“你说灵魂到底是什么我真是不懂。”
兰妮一愣,不多时低下头来,轻道“我又怎么会知道呢”
作者有话要说 按照约定,我又回来了,接下来恢复隔日更、周末日更、不定期爆发的节奏。
大小姐表示我下线这么久,总算轮到我出场了。
第156章
大部队经过一整夜的休整,于次日清晨再度出发,缓慢向西推进。城内残留的虫族和掠食者数量还很多,好在牧心早就有先见之明,在城东预留了不少远程遥控的定时生物炸弹。所谓的生物炸弹,其实是一种信息扰动武器,与虫族和掠食者的信息波长相吻合,引爆后,会大面积辐射出去,吸引虫族和掠食者向爆炸的中心移动。
今早出发前,大部队已经引爆了所有的生物炸弹,并派出无人机侦查,确认大部分虫族和掠食者已经集中向城东,大部队才闪电般迅速离开国会大厦,向布达佩斯西郊挺进。之后一路畅通,中途再未遭遇任何虫族和掠食者的袭击,大概两个小时不到,大部队便离开了布达佩斯的范围,重新走在了高速公路之上。
昨夜发生在牧黎与兰妮房门口的开枪事件实际上已经传遍了整个大部队。很多人不明真相,传言是拉缇雅惹怒了兰妮参谋和牧队长,才会招致此事。但是究竟是怎么惹恼的,却并未细说。
另外,有人传言说是拉缇雅当时似乎受了伤,走路都走不稳,本来有一位战士好心好意想送她回去,却被她拒绝了。她看起来也并非像是生气的模样,反倒失魂落魄、畏畏缩缩的,看起来确实有些可怜。
还有个别的声音传出,诟病的是兰妮的大小姐脾气。他们认为不管怎么样,兰妮也不该对拉缇雅开枪。虽然没有伤着人,但这样的行为很过分。拉缇雅是亚特兰蒂斯的后裔,刚刚于现世苏醒,肯定很多东西还不懂,惹到了大小姐也应该是无意之举。大小姐却如此反应过激,实在是脾气过大,没有容人雅涵。
这些流言,牧黎和兰妮也并非完全不知道,因为有“热心人”专程跑来向她们“打小报告”,这个人就是佐伊。
拉缇雅按道理是该直接由首领牧心看管的,但是牧心没有那个闲工夫去守着她,所以这件事就交给了冯欣和贺、莫两位大小姐。莫可心现在受伤,佐伊这家伙就主动顶替了她的位置,一直帮着冯欣和贺樱宁守着拉缇雅。大部队出发大概半个小时不到,她就私信联系了兰妮,询问了一下昨晚发生的事,并把她听到的各种传言说给了兰妮听。从兰妮这里得知事情的真相后,佐伊啧啧感叹
“真是人不可貌相,这三公主表面看上去挺清冷的,没想到性欲倒是挺强的啊。”
她这不着边际的风凉话惹得兰妮反讽了一句
“我看你倒是很喜欢这种人嘛。”
没想到佐伊脸皮够厚,嘿嘿一笑道
“我是喜欢,反差萌啊。”
“哼。”兰妮冷哼了一声。
“哎呦,我不是那个意思。大小姐你才是我最喜欢的人,你看你如此的正直漂亮,性欲又不”
“你给我闭嘴。”兰妮毫不客气地打断她,实在没心情听她胡扯。
“好吧”佐伊讪讪,“我大概知道情况了,放心,我会帮你们看着她的,不会让她再乱来。”
“你倒是好心。”
“那是,我这人最大的优点就是古道热肠。”某人大言不惭。
此刻牧黎发了个申请加入对话的请求过来,佐伊便连忙收敛自己的轻浮作态,建了群组,将牧黎接了进来。
“牧队长,弗里斯曼参谋已经跟我说了大概的情况,我已经了解了。看守拉缇雅的事就交给我,我会对她进行常识教育的。”佐伊装模作样地说道。她是真的挺有自知之明的,单独面对兰妮时偶尔口花花,也不过是她生性如此,面对漂亮美女时习惯了这种说话方式了,并非真的有那个心。但是当同时面对牧黎和兰妮时,她可就一点都不敢了,她知道牧黎的厉害,可不想被牧大队长扒皮抽筋。
“嗯,辛苦你了。”牧黎的注意力不在这件事上,所以一笔带过,转而问了一下自己最想知道的事,“最近,朵拉怎么样了”
“啊”佐伊意味不明地拖长声音,似乎是在思索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很快她答道,“其实还是老样子,挺老实的。不过感觉她最近似乎有点心事,我也没去问。我会注意的,你放心。”
“别紧张,我没有别的意思。主要就是这两天事情多,斥候组刚成立,我一直也没去问一问斥候组里成员的情况。好歹我也算是斥候组的组长,觉得自己挺不称职的。朵拉呢,跟我有些渊源,在组里的位置也比较特殊,所以我还是比较关心她的。”牧黎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解释这么多。昨晚为了抵抗拉缇雅的精神侵入,她耗费了不少精神力,也没休息好,如今精神萎靡,太阳穴还有些微微的抽疼,所以一直坐在兰妮的车子里,靠着兰妮休息。现在她正强打精神和佐伊对话。
“我明白的牧队。你放心,c组那里我不大清楚,不过咱们b组这里挺好的。老大仇争的腰伤快好了,朵拉也挺听话的。”佐伊道。
“嗯,那就好。”大脑中仿佛有一根筋拉了一下,疼得牧黎轻微地倒吸了口气,缓了缓她才继续道,“麻烦你照顾一下朵拉,她还是个半大孩子,很多事也不懂。她冒犯你的地方,你多担待着点,有什么事就和我说。”
“诶,好。”佐伊应道,此刻只觉得牧黎像是在托付自家女儿一般千叮咛万嘱咐,想想两人间的关系,莫名觉得有些心酸。
觉得心酸的人可不止佐伊,兰妮心中更不是滋味。她对牧黎的了解胜过佐伊,是清楚知道牧黎过去经历的少数人之一。朵拉觉得牧黎亏欠自己,始终无法原谅牧黎,而牧黎因为内疚对朵拉暗中照拂。就好比牧黎觉得牧心亏欠自己,始终无法原谅牧心,而牧心也因为内疚始终在暗中保护着牧黎一样。历史在两代人身上循环,也不知是不是牧家人的命数如此。牧黎身在其中可能看不大清晰,但兰妮作为距离她最近的旁观者,却是一目了然。
兰妮不知道自己对此到底是个什么心态,一方面与牧黎一样觉得牧心做出的事情不可原谅;一方面她却又不希望牧黎与母亲之间闹得如此不可收拾,以至于心中抑郁难平,留下一辈子的伤痛。她也很矛盾,不知是该支持牧黎远离牧心,还是该调解母女俩的矛盾,尽量去化解她们之间横亘的诸多坚冰。所以她只能将这个问题搁置,甚至狡猾地将问题抛给了牧黎自己去决定。是的,这是牧黎母女间的问题,本该有牧黎本人决定。但兰妮却依旧产生了负罪感,在这个问题上,她感觉到了自己的无能。
无论如何,只希望这一路平安,这些问题,不会影响本次行程的最终目的。
有书则长,无书则短。大部队在经历了西行长征路上最初的坎坷灾难之后,终于赢来一段相对平稳的推进期。一连四天时间,他们并没有遭遇太多的危险,虽说依旧需要耗费精力和时间去斩除道路上的一些“拦路虎”,但逐渐习惯这样行军强度的大部队,基本上没有什么压力了。
1月7日全天,他们穿越了布达厄尔什,当晚抵达赛克什白堡驻扎。
1月8日清晨,他们离开白堡,目标维斯普雷姆。但由于路上遭遇道路大面积塌方,不得已绕道,夜半露宿野外,一直到1月9日中午才抵达。
短暂的休整三个小时,大部队继续出发,从维斯普雷姆笔直向西,经亚诺什哈佐抵达匈牙利最西境克尔门德。抵达克尔门德时,已经是1月10日的下午五点钟了。
奥地利的国门就在目前,1月10日深夜,他们却遭遇了一个料想之外的沉重打击两辆储水用的水车被突然夜袭而来的火族火风炎虫喷吐出的低燃点高危点燃。虽然经过一番战斗,三只火风炎虫被杀死了,但是水车也彻底腐蚀燃烧,已经无法维修了。这意味着,大部队失去了赖以生存的清洁水源,必须采用最原始的办法以桶汲水。如此取水储水,浪费时间精力不说,最要命的是难以保证使用安全。即便经过机器滤水和高温杀毒,也很难确认水中是否有耐高温病菌留存。
这件事让牧心伤透了脑筋,也让所有人的心凉了半截。
无论如何,队伍还是要继续前进。好在,他们暂时驻扎的克尔门德,供水管道居然还能运行,当然,是极为靠近供水总闸的地段。经过一番简单的清理和维修,大部队激活了克尔门德供水总闸附近一家高级酒店的热水供应系统。阔别多日,全体成员舒舒服服地洗了个澡,换了干净衣服,牧心看这附近天气不错,还特意多留了一天给大家清洗晾晒衣物。
难得清闲,牧黎独自一人静静躺在酒店天台的屋顶,呼吸着被过滤后的空气,仰望着天空。浓密的乌云消散了不少,阳光从天际洒下,一缕缕仿佛圣光。她看着这样的光景,忽的有种“此世沧茫,吾将何所求”的感慨。回想一路走来,无不是被人逼迫、诱导、欺骗,自己如今走到这一步,唯一自主做出的选择就是跟随大部队出发,完成原本就赋予自己的任务。也是因为这个选择,自己现在才会身处此地,看到这个茫茫欧洲大陆的末日景象。
日内瓦,ib5100,只是为了这台上世纪七八十年代的老古董电脑,耗费了如此多的人力物力,牺牲了这么多条性命,真的值吗是否真的能像牧心所说,利用这台电脑,可以去推翻九神系统和教会、安德烈斯的统治
牧黎不知道自己的选择是对还是错,事到如今,她已无法退缩,只能将这条路走下去,直到走通。
原来,你们是革命叛军。
拉缇雅的声音阔别多日,在牧黎脑海中响起。牧黎倒是并未惊讶,本不想去理会拉缇雅,但拉缇雅接下来的话,却让她啼笑皆非
牧黎,你想当新世界的王吗
王可笑牧黎满心不屑。
你信我,你会是未来世界的王。拉缇雅信誓旦旦。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不更,周六周天日更
第157章
牧黎根本没有把拉缇雅的胡言乱语当一回事,她现在还不大会大脑封闭的办法,所以拉缇雅能轻易地侵入她的大脑。但她也可以轻易地将她驱逐出去,只是牧黎突然来了点兴致,想就“称王称霸”这个话题和拉缇雅聊聊,看看她们亚特兰蒂斯人是怎么想的。
我相信你应该从我的记忆里看到了这数千年来人类政治体制的发展,君主制早已被淘汰,也不会被如今的人民接受。
你错了牧黎。君主制在世界范围内延续了至少三千年的时间,一直很稳定,是因为它确立了少数精英统治大多数人的模式。只不过因为到了后期,不符合经济发展的需求而陆续被革命推翻。但是现代人类所建立起的大部分国家,依旧是少数精英统治大多数人的政治模式。人们所谓的自由民主,其实建立起来的统治不过是换了一件好看外衣的专治罢了。专治永远都是专治,只有少数精英统治多数人群,社会才能保持稳定的发展。民治永远都是盲目的,大部分人从众、缺乏远见和决断力,少了精英作为大脑,一堆民众凑在一起,不过是个无头苍蝇罢了。
牧黎觉得她说的是歪理,可仔细想想,似乎也有道理。不过她依旧反驳道
民主专治,至少民众是有权利说出自己的诉求的。但是君主专制,老百姓只能承受,无处诉求。
无处诉求君主贤明,百姓怎么会无处诉求明君都知道,要巩固自己的统治,就要让自己的臣民过上好日子,才会受到拥戴。励精图治、勤勤恳恳,才能在短时间内建立起一个盛世王朝。相反,民主政治呢我看到的为民办实事的不多,相反尸位素餐的很多,因为不是自家事,所以一点也不上心。难道不是吗
你这是狡言强辩。牧黎嘴笨,不擅长辩论。与拉缇雅这种从小在王族中长大,接受过全套王室精英贵族教育的人根本没法比。
呵呵呵拉缇雅银铃般笑了,好吧,就算我有些东西说的确实缺乏逻辑和实证,但不可否认,君主制是有君主制的优点的。特别当君主的个人魅力相当强的时候,人心归附,将元首视之为偶像,人们就有了确切的真实存在的信仰之物,有了心灵的支柱。牧黎,我觉得,你就是这样一种可以成为偶像般君王的人,你能用你个人的能力和魅力,聚起天下人的心。
牧黎听她说“偶像般君王”顿时恶寒了一下,心道你才偶像,你全家都偶像。
拉缇雅忽略了牧黎内心的吐槽,说道今天我就是无意中捕捉到了你的脑波,窥探到了你的想法,出于好奇才和你聊两句,没有别的意思。前段时间,是我太过孟浪了,我向你还有兰妮小姐道歉,是我的不对,以后我会注意的。入乡随俗确实很重要,你们华夏的老祖宗说得很对。
她的道歉反倒让牧黎有些不知所措了。
拉缇雅的精神力消失了,牧黎从躺着的姿势坐起身,有些发怔。半晌失笑地摇了摇头,不管拉缇雅是不是真心道歉,她能做到这种事,确实是出于自身气魄。有身份的人最难承认自己的错误,真正能做到的,无不是有大气魄大胸怀之人。想想历史上,皇室当中有几位帝王能坦然承认自己的错误汉武帝做到了,他的轮台罪己诏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即便后世有帝王模仿他发过罪己诏,也是无可相比的。拉缇雅曾经是一个辉煌国度的王族成员,她的高傲与骄矜肯定让“对不起”这三个字显得格外艰难。她能做到,也是不容易。
其实也并非是与拉缇雅有深仇大恨,既然对方已经放下身段道歉,牧黎也不会得理不饶人。她没那个闲工夫去管拉缇雅的事,大脑封闭术她还是会继续尝试练习,她不喜欢思想被人窥探的感觉,对拉缇雅也并非是完全放心了。
说到大脑封闭术,那天晚上她误打误撞发现了运用精神力的诀窍。这并不难,她似乎天生就有这样的天赋。其实非常类似佛教中的观想法,在脑海中观想某种运动过程,一遍又一遍,精神力便会随着信念而动,按照观想的运动过程而运动。像是那天晚上,牧黎是因为再度被拉缇雅入侵,怒火中烧之下,一心只想着将她狠狠踢出去,所以当时脑海中自然而然就出现了自己奋力一脚将拉缇雅踹出去的画面。没想到就真的成功了。
现在她正在努力地观想大脑被厚重的外壳包裹的画面,希望能够练成大脑封闭术,可惜,目前还没有太大的进展。反正也不急,拉缇雅短时间内应该不敢再来那一套了,她有的是练习时间。只是就连牧黎自己都没察觉,今日与拉缇雅这场“预言”一般的意外对话,其实对她的潜意识造成了相当程度的刺激。
坐在原地出了会儿神,牧黎站起身来,准备去保养一下她的新寒月。她现在有预感,可能斥候组又要被派出去做任务了。宝剑锋从磨砺出,在这危险的野外,她一刻也无法放松。
果不出她所料,离开克尔门德进入奥地利国境之后,牧心果然重新下达了斥候组出动的命令。这一回依旧是c组留守,a组和b组则全部被派了出去,并且每组都带上了一到两位水利、管道方面的工程兵。
他们的任务是在大部队前进方向上进行交叠式扇形区域探索,并在电子地图上标注水源地,以节省大部队寻找水源的功夫。每日早先大部队两个小时出发,寻找到水源后,在原地等待,大部队会赶去汇合。如果两队都找到了水源,那么大部队会按照情况选择其中之一,另一队则继续出发,前往下一个地点。如此轮流与大部队汇合。
寻找水源,最先建立简易水站等待大部队,排除选定驻扎地附近的危险。如此重要的任务就落在了斥候组的肩头。
由于大部队一般都会选取城镇作为落脚点,很少会选择驻扎在荒郊野外,所以斥候组的任务大多是以修理城镇供水管道为基础。穿过国境线后,最先来到的是奥地利极东边境小镇延内斯多夫,这小镇真的挺简陋,而且也被破坏殆尽,所以a组与b组全部掠过此镇,a组向西北方出发,b组向西南方出发,继续寻找可用水源。
a组最终在菲尔斯滕费尔德找到了可用清洁水源,而b组则继续向西寻找下一水源地。这一天是1月12日,大部队驻扎在了菲尔斯滕费尔德。13日,清晨六点钟刚过,值守的接线员收到了在外的b组发来的求救信号。
“b组在费尔德巴赫的拉布河流域遭遇不明水生虫族袭击,三名成员失踪,信号是仇争队长发回来的。”接线员立刻将情报汇报给了牧心。
牧心没有多想,立刻派遣a组作为先锋队前去救援,大部队也提前出发,赶去费尔德巴赫支援。
牧黎带着林钊和夏杰一路紧赶慢赶,当匆匆赶到费尔德巴赫时,已经是两个小时过去了。她们借助定位系统与仇争汇合,仇争一直守在河边一座断桥之下,她看起来还好,除了全身都湿透了,并未受什么伤。她身边,还有另外一名探测工程兵,看起来也还好的,但是朵拉、佐伊,还有随队的一名工兵不见了。
“你们没事吧”牧黎赶到的第一句话就是询问仇争和那位工程兵是否无恙。
“没事。”仇争摇摇头,“真是狼狈,第一次出任务就发生这种事。”
“什么情况”牧黎再问。
仇争头盔下的脸色很不好看“你知道负子蝽吗”
“什么东西”牧黎一头雾水,她对虫类真的了解不多。
“就是田鳖,长得很恶心。”一旁的夏杰随口解释道。
“我们在这座断桥上停下,本来是想探测一下河流的水质是否达标。突然一只体型巨大的负子蝽从水里冒了出来,撞击在了断桥桥墩上,站在边缘的一位工程兵没站稳,掉了下去,她身旁的朵拉连忙伸手去拉她,可惜人小、力道轻,一下子就被拖了下去。随后佐伊立刻跳下去救她们,结果我就再也没见到她们回来。
我下水三次,水下非常浑浊,泥沙淤积,视线太差,什么也看不清。她们的gs一直未动,我怀疑还在河底,我这边显示三人的生命源信号还在,并未死亡。只是人手不够,我实在没办法去搜索。”仇争简单说了一下状况。
“她们氧气瓶里还有多少氧气”牧黎立刻抓到了重点。
“事发突然,我们当时并未在意氧气含量。但是我们是傍晚六点时开始休息,期间氧气瓶一直在充氧,到了凌晨5点准备出发时是满的。抵达这里时过了一个小时,事发后又过了两个半小时,氧气瓶可平稳供氧8个小时,至多还有四个半小时的时间。”仇争计算道。
四个半小时实际上在水底耗氧量更大,恐怕连四个小时都不到。大部队抵达起码还要耗费两个小时,救援也要耗费时间,这么紧急的情况,时间就是生命,根本耗不起,这可怎么办牧黎的心立刻沉了下去。
她一边思索对策,一边将情况再度汇报给了总指挥部。牧心和兰妮紧张地讨论了三分钟,然后给出了第一条指示。
先释放牧黎她们携带来的水下探测机器人,进行定位搜查,首要目标是找到她们所在的位置。
夏杰和林钊在水边释放探测机器人,牧黎却在后方活动身体,并检查自己身上作战服的防水性。仇争看她那样,就知道她要下水。
“喂,我都下去三趟了,什么也没找到,你下去也是浪费力气。等待老师的指示,不要擅自行动。”仇争对牧黎道。
牧黎只是轻轻笑了句“总要做点什么,不然我可待不住。你腰伤刚好,又下过三次水了,这事儿就交给我吧。”
说罢直接奔跑着上了断桥,也不减速,从断桥口一个鱼跃就跳了出去,绷直身子,如鱼入大海般扎入了水中,只溅起了微弱的水花。
见到这一幕,夏杰急了,林钊也是直叹息,仇争目光沉沉,自言自语
“你要是能把她们捞上来,我就服了你。”
作者有话要说 不知道田鳖长啥样的童鞋可以去问度娘,友情提醒恐虫的就别去查了。
第158章
水下世界对人类来说神秘陌生又极具危险,人类不具备在水中生存的能力,水往往就成为夺走人类生命的杀人利器。科学研究人类起源,有一种说法是人从水中来,是海中生物上陆后进化而来的生物,证据是人类的一些器官原本就是在水中生活时必须的,后来退化了。佐伊觉得这个说法没道理,不然为何她现在一点没有如鱼得水的感觉
她这辈子仿佛和深海水底有仇,她一切痛苦的源泉,都与水有关。
拉布河的河水不算很湍急,但却意外得深。她估摸着自己已经坠到了五六米深。河水泥沙含量太高,视线非常浑浊,看不到鱼类,有水草挡在头盔护目镜外,她想伸手拉去,却只能以一个怪异的姿势无力地躺在河底。护目镜右上角的氧气含量正在以惊人的速度减少,她感觉到死神正在向她缓慢靠近。
盾牌背在她身后,在水里却成了负担。当时事发突然,她也没卸下盾牌,本来潜入水中时,是可以作为负重帮助她下潜的,可如今她被变异水草缠在了水底,越挣扎收得越紧,根本动弹不得,她的盾牌也起不到任何作用了。
她眼睁睁地看着朵拉和那个女工程兵落水。那个怪物感受到了人类入水的气息,立刻扑了过去,浪花翻卷,看不清水底情况。但她入水时,却嗅到了血腥味。她被水草缠住之前,曾看到距离她不远处,有一只人手缓缓沉入河底,断口处参差不齐,还在浑黄的水中拖曳出缕缕血丝。
她不知道那是谁的手,她只是感受到了彻骨寒冷。
水中冰冷刺骨,作战服根本抵御不住水中寒冷,严寒侵入皮肤,渗透进骨髓,她感觉浑身的温度都在缓慢下降。她在入水之前就开启了作战服的隐藏气囊。隐藏气囊的第一个功能是锁住上半身的衣物,由于作战服与头盔之间是有着防水拉链的,所以隐藏气囊的作用就是使上半身保持干燥,不会进水,否则会影响作战服的供氧功能。所以,目前为止,佐伊的上半身是干燥的,但是下半身早就湿透了。
她现在根本不敢给隐藏气囊充气,生怕隐藏气囊被这些水草勒爆了,她会死得更快。
她只能安静地躺在水底,尽量减少自己的呼吸频率,减少动作,等待救援的同时暗中努力为自己制造逃脱的机会。她在努力地去摸自己腰间的刀袋,可惜姿势不大对,始终够不着。
向自己的左手侧望去,能隐约看到那个大怪物正匍匐在水底一动不动。它的脊背距离水面大概有两三米,佐伊估摸着这大家伙恐怕得有三四米高,体长估计能达到七到八米。长相与她小时候在农田里看到过的田鳖十分相似,但是口器完全不同,它的口器就好似无数小触须在颤动,因此更为恶心,更具攻击力。
佐伊不知道这个大家伙这会儿为什么这么安静,也不知道朵拉和那个女工程兵怎么样了。她这里的生命探测源显示着她们还活着。只是她估计,如果再不来救援,很快她们之中就要出现死亡了。因为她很确信自己看到了非常新鲜的断手,手臂上残留的袖子分明是海鹰的雪地迷彩服,那只手到底是左手还是右手,她没看清,只是隐约记得似乎没有臂章。如果那是一只左手,代表着那只手就是女工程兵的,如果那是右手,就不好说了,两个人都有可能。因为佐伊牢牢记得,朵拉的左臂上紧紧套着阿萨辛的袖章。
再次尝试着去够自己腰间的刀袋,然而再次失败,感受到手臂逐渐被缠得更紧,她有些气馁。难道老娘会就此死在这里吗真是太憋屈了。她胸中愤懑无比,只想发泄一通。
随着一声轻微地“滴”,显示女工程兵的生命源信号消失了,佐伊心头颤了一下,也不知道自己是个什么心情。刺痛有之,庆幸有之,更多是同病相怜、唇亡齿寒的哀叹。不管怎么样,女工程兵始终与她关系不近,而朵拉自从出发以来就是她照看着,又是同为阿萨辛同志,多少对这个小丫头上了点心,可不希望她就此翘辫子了。
唉,小丫头到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情况虽说女工程兵死亡,但也不能代表断臂的就一定是女工程兵,佐伊这心还是悬着。转念又想,自己都这副惨状、自身难保了,还有心思去担心别人,还真的是菩萨心肠啊。
兰兰、小妮、秋音她默念着和她相熟的那些女孩们的名字,一个个的音容笑貌浮现在眼前,心道你们佐伊姐我就要死在这臭水沟里了,你们会不会想念我想着想着挤出两滴泪,自己感动了自己,但是几秒后又觉得自己挺没劲的。花街女子向来无情,她自己对这些个女子也并非真情实意,这都什么情况了还惺惺作态,自己似乎也是习惯了这种浮夸的心理状态了。
想到这里,一个挥别多年的身影忽的在脑海中闪现,佐伊玩世不恭的面庞上忽的多出了许多沉静和怀念。
果然,人临死都是会闪现走马灯的,那些曾经刻意想去遗忘的经历,也会不由自主地想起。她那阴暗的童年时光,真的没什么好回忆的,不想也罢。只是那个人的身影,她永远也忘不了,她走了,也把她这辈子全部的真情实意带走了,从此以后佐伊再不会认真。
在东北瓮城特瑞的西北角,有着全联邦最大的红灯区。而红灯区最低劣的站街女集中地带,海风吹拂到这里,被城墙挡下,咸湿腐败的味道常年散发不去。两岁的她就是被遗弃在这样的环境之中,捡到她的人,是个穿着破裙,擦着劣质化妆品的站街女,当年她18岁刚出头。
红灯区最受欢迎的客人是西面冰雪之城来的军人,在那里军纪中不得淫乐的条款被抛诸脑后,军人逛红灯区被视作权力、实力的象征。但是站街女地区,军人不会来,他们嫌这里脏。这里是落魄的冒险者才会光顾的地方的,他们没什么钱,却又因为长年的野外冒险而备尝生死压力,需要发泄松快,因此扣扣巴巴地捂着口袋里不多的票子,就在这个地区,挑个顺眼的站街女进去办事。交易通过纸币来结算,这些低等妓女几乎都是黑户,没有手环id,只能靠着纸币去与控制着附近的黑帮换取生活品和口粮。
红灯区不允许妓女养孩子,钱再多也换不来奶粉和尿片,佐伊是裹着破衣服剪成的尿布,吃着米糊糊长大的。她是个奇怪的孩子,从小就是。她的养母太穷了,长相也不十分好看,光顾她的客人不多,因此瘦得皮包骨头,变得更不好看,如此恶性循环。小佐伊也和她一样,从小就瘦的皮包骨头。但是却是个硬骨头,骨头硬到能爆发出令人瞠目结舌的力量,在佐伊三岁时,曾经为了捡落到床底的破烂小玩具而抬起了整张铁床,将她养母吓出了一身冷汗。
或许,她被遗弃的原因,就是因为这身怪力。但真正的原因,佐伊永远都不会知道了。
小时候的佐伊,对母亲的老铁床印象深刻。她觉得那张床是妖魔鬼怪,母亲不让她上那张床,甚至不让她碰一下。她终日被关在母亲所住破公寓的狭窄小阁楼之上,母亲做生意时,能清晰听见楼下的动静。大概6岁时,她就明白了那动静是怎么一回事,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只是觉得喘不过气来,好恐怖好压抑,好恶心
8岁时,她渐趋麻木,开始对这样的事情司空见惯,习以为常。养母被客人光顾之后,她会帮着去清洗床单。
9岁时养母被无赖客人纠缠,差点被掐死,她拿了菜刀一刀劈开了客人的脑瓜子。那是她第一次杀人。杀人对她来说很美妙,仿佛压抑在心底很久很久的东西突然间被释放了。
养母镇定地处理了尸体,仿佛这件事她并不是第一次做。而那把菜刀被她洗干净,挂在了小厨房的墙壁上,佐伊每次进厨房,都会下意识看上两眼。刀口卷了,劣质的菜刀,真的不好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