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阿娘……”小玄儿小脸一僵,嗦地一下站起身,挪着两条腿刺溜一下跑到上官婉儿身后,拽着上官娘亲的衣袂探着小脸偷偷张望。
李令月同母亲见礼,圣神皇帝看她母女这样不由哑然,“阿月,你这女儿可是比你儿时还要活泼。”
李令月讪然,她扬着笑脸径直走到婉儿身前,上官婉儿察觉攒着自己衣袂的小手抖了抖,俯下|身将玄儿哄了出来,“玄儿乖,昨日才教过你‘仁之实,事亲是也’2,如今怎好这样对你阿娘?何况你这话倒是冤枉了她,你阿娘不仅会念诗,还会作诗呢。”
“阿娘会作诗?”小玄儿眼睛瞪得大大的,满是不信,“作过什么?”
情诗。上官婉儿笑着抚了抚她的头,推着她站到李令月身前,“去同你阿娘道歉。”
小玄儿撅了撅嘴,抬起头怯生生地看向李令月,“阿娘……”
“嗯?”李令月饶有兴致地瞧着女儿,小玄儿回过头觑了觑上官娘亲,又瞧了瞧榻上的阿婆,见两人都无意帮衬,苦着小脸作了一揖,“玄儿说错话了,请雍容大度的阿娘原谅。”
一番话听得在场三人忍俊不禁,李令月笑着揪了揪女儿的小耳朵,“你都说我雍容大度了,我怎好不原谅你。”手松开后,便见着小玄儿如避瘟神一般躲到上官婉儿身后,嘟着小嘴揉着自己微红的耳廓,诉苦道“上官娘亲,阿娘又欺负玄儿。”
上官婉儿拍了拍玄儿的头,见皇帝有意同公主独处,便找了个借口将玄儿带出去。李令月看女儿任婉儿牵着,走到自己身旁时倏然加快脚步,不禁摇头苦笑。
圣神皇帝调侃道“这么大的人还同女儿计较,瞧玄儿都不亲你这个阿娘了。”抬手招呼李令月近身,又问“听说,你今日在朝堂提到了开放女子科举?”
“是。”李令月躬身施礼,女子科举是她揽获忠臣的措施之一,她知晓母亲在位时虽提高了女子的地位,但母亲的执政理念仍是偏向男子,否则也不会开了女子学堂却迟迟不设科举。
圣神皇帝颔首不语,又对着女儿招了招手,李令月走近坐在踏板上,回握住母亲递来的手,圣神皇帝欣慰冲她笑了笑,“娘既然允你监国,便是将国家交于了你。这一个多月你做的不错,比旭轮要好许多。三思也被你堵住了口,不敢乱传谣言,忠心待你。如此,我倒是可以放心将皇位交予你了。”
“阿娘。”李令月的心一颤,从前盼着这话千百遍,此时听到却带起了犹豫,凝视着母亲慈爱却又疲惫的面庞,她抿了抿唇,柔声道“娘受上天眷顾,定可如意延年。女儿……”
自古皇帝传位均在寿终正寝那日,圣神皇帝明白女儿的意思,亦知晓她心中的执念与彷徨,止了女儿的话语道“知道你是好孩子。娘的身体娘自己清楚。这些日在婉儿与玄儿的陪伴下,娘的身子好了些许,可人终究不能同天斗,娘是天子,却也逃不出生老病死。即便再不愿承认,娘也还是老了。”
见女儿惆怅,她复又笑道“娘斗了一辈子,到这个时候便让娘歇歇吧。也该是时候享享天伦了。来,同娘说说,除了女子科举,你还想做些什么?”
母亲的话说得情真意切,李令月听得感慨动容,垂下头乖巧地应了声,“是。”她同母亲探讨了些登基后想将颇有微词的大臣换掉的念头,又谈论了些重民生的治国之策。
圣神皇帝听罢,赞许地点了点头,叹道“你倒是比朕还要大胆。国事说完了,我们再谈谈家事,你那两位兄长……”李令月正要表态,却见母亲摇了摇头,“罢了,儿孙自有儿孙福,娘不管了。”
圣神皇帝觑着李令月,看着自己的独女,自己最为亲近的人,想着她自小到大的经历,幼时天真无邪,受尽宠爱;及笄后,虽有过一次不幸的婚姻,但却从未放弃,历经万险,不顾世俗闲语,同心爱的女子相守终身。心绪倏然乱了起来,她抚了抚女儿的脸,带着几分感慨弯了唇角,“阿月,娘有时还真是羡慕你。”
作者有话要说 注1阿家就是公婆里的婆婆~
2仁之实,事亲是也出自《孟子》~
下周有三天假期,应该可以多更点~??
s感谢以下几位亲的地雷,爱你们~づ ̄3 ̄づ~
莫方抱緊我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60906 00:31:18
钕伴男装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60906 13:32:52
度日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60906 19:15:44
第80章
“婉儿,这冕旒好重。”梳妆台前,李令月拨着额上十二旒,听白珠相触清脆作响,不由抱怨。上官婉儿瞧着她冠上金饰、玉簪、充耳皆已置好,低下|身为其系好缨绳,欲起身时却被李令月攒住柔荑,抬起头便见今日即将登基的皇帝哀怨地望着自己,“好不容易娘给了你假,你便不会哄哄我?”
上官婉儿哑然,收回手,将李令月轻轻拽了起来,打量了一圈衮冕过后,方才抬眸瞥了李令月一眼,见她面带愁容忍俊不禁,倏然低身拜了下去,“妾武氏婉儿见过陛下,宅家万年。”
“噗嗤。”上官婉儿还未拜下去,便被人伸手扶起。面带狡黠,李令月摸索着婉儿下颔调侃道“说来,你如今还是赞德,赞德原是后宫宫妃的化名,这样看,你便是我的后妃了?”
上官婉儿睃她一眼,“照你这样说,我不知嫁过几任皇帝。”
“自然只有我这一任。”李令月扬着下巴,语气虽柔却带了几许霸气,她忽又想到什么,摩挲着婉儿下颔道,“未免落人俗套,我予你换个称呼如何?皇后怎样?”
上官婉儿面颊泛红,轻手推开她,嗔了一声,“不好。都要做帝王的人了,怎好还如此轻佻?”
李令月不以为然,“你若觉得皇后不好,那我便换个称呼。皇孋、君妇?还是我为你创一个‘才淑’?”
上官婉儿知她情重,心中感激却亦推拒,“你方才登基,勿要在大典说这些。赞德已是正一品,亦属后宫妃嫔,你再擢升,我怕是要坐到你头上了。”
“如今你不已经坐到了么?”李令月攒着上官婉儿的手,双目相对,眸中深情若水,“放心,我知道如今还未到时机,该是你的一个都少不了,你便乖乖等着接受便好。”抬首轻吻向婉儿额头,李令月吩咐宫婢入内,一众人浩浩荡荡走了出去。
※
贞观殿上,李令月高居皇位受百官跪拜,听着那齐齐的圣上、万岁,心绪不禁激昂,上辈子未坐到的位子坐到了,上辈子没办成的事办成了,她成了母亲之后,也是有史以来第二位正统的女皇帝!这之后,她所遇到的烦恼应当比母亲更多吧。
李令月回过头,瞥了瞥侍立一旁的上官婉儿,上官婉儿正巧也在看她,两双美丽的眸子对在一起,带来两抹韵着深意的微笑。
“阿月,恭喜你,你的努力没有白费。”
“婉儿,谢谢你,这天下是我的,可我是你的。”
※
践祚礼后,李令月正式成了大周的皇帝,历经武后临朝的臣子们再度迎来了女子即位。除去依旧期盼恢复大唐的臣子外,一些郎君亦开始不满女性称帝,不仅因为经书子集上崇尚女子温婉,也缘由他们担心自己的地位会因此一落千丈。
未过几日,天津桥前竟有人用鸡血书了几个大字——牝鸡司晨。
“牝鸡司晨?”李令月置下手中文书,嗤地冷笑,“我母亲还未仙逝,他们便敢这样说,真不知晓是幼稚,还是未长脑子!”
上官婉儿持了杯茶递到李令月面前,安抚道“我方听说梁王已经将血迹清了,查出来是谁了么?”
“不查我也知道。想做这事的人怕是多了。”李令月灌了口茶,缓了些情绪,方才道,“不过我倒要感谢他,没有这事,娘还不见得放你回来。”
上官婉儿淡笑,“玄儿还在上阳宫等我,瞧你这也无大碍,我便回去了。”见她要走,李令月忙拦住,“等等,我心里憋闷的很,你再陪我会儿。我还有其他事想问你。”
“这般委屈作甚?好,我不走。”看李令月带了笑,上官婉儿又揶揄道,“我等你问完再走。”
李令月板了脸,佯怒攒了上官婉儿双手,一把将她拉入怀中,贴着她的耳廓哼道“娘子这般忤逆,可是希望我今晚做些什么?”
温热的气体呼在脆弱的耳廓,未过多时,那张俏脸便和耳朵一同红了,上官婉儿双手被她攒着无法举起,只得缩在她怀里遮掩,缓了会儿,她才探出头来,埋怨道“宅家便不怕有人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