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还是得哭，真是个小哭包。”虞姝曼接下了她的话，动作十分生疏地拍抚着团团的后背。
“都怪虞姐姐……我最讨厌你了。”团团被安慰，更是止不住眼泪，“讨厌虞姐姐太漂亮、太温柔、太招人喜欢……”她啜泣着，又软糯着声音推翻了之前的话，“虞姐姐，我好喜欢你……即使不能娶虞姐姐，我也要一辈子待在虞姐姐身边。”
“说不定虞姐姐哪天突发奇就想愿意成亲了，那时候可得第一时间想到我。”
不仅是个小哭包，还是一个反复无常的小谎话精。虞姝曼拍着团团的背，安静的听她腹诽着自己。好一会，团团才安静下来，亲昵的蹭了蹭虞姝曼的脖子。她不舍的放开虞姝曼，将那张写着愿望的纸交到虞姝曼手上，“虞姐姐，我要许愿。”沙哑的声音里带上了几分虔诚，“说不定我许下愿望后，虞姐姐就会改变主意了。”
“没有花灯也没有孔明灯，要如何……将愿望诉于能帮人类实现愿望的神仙呢？”
虞姝曼抬手拂过团团的双眸，又摸了一把白纸之后，道“将它抛出去。”
团团没有丝毫犹豫，将纸抛出船外。见原本应自由飘落的白纸，似被什么牵引着一般，往天上飞去。团团的视线随着白纸一路向上，然后看到星辰自发动了起来，渐渐“绘”成了一幅“画”。
“这是……”团团止住的哭意又有些泛滥，这次却不是因为伤心，而是因为欣喜。因为欣喜和感动，她又有些说不出来。即使虞姐姐不那么喜欢自己，也会一直看着自己。
由星辰绘成的那幅画，就是团团之前让那位老伯画的“蛇兔嬉戏图”。
“喜欢么？”虞姝曼问着，转眸却又见团团红了眼圈。她秀眉微挑，有些疑惑，“不喜欢？”
“不是！”团团生怕虞姝曼误会，迅速回答道“这是喜极而泣，是因为太喜欢、太感动。”
说完她又有些羞羞答答，“我很喜欢。”
团团目不转睛的看着天上的那幅“画”许久，才偏眸看着虞姝曼道“既然我将写着愿望的纸送往了天上，那我的愿望……会有机会实现吗？”
“或许。”虞姝曼不再敢把话说绝，若是再把团团弄哭，又得安慰好一会，于是她选择了一个模棱两可的说法。至少……团团还可以得到一点“希望”？
“嗯。”团团得到这个答案，果然弯起了嘴角，声音也变甜了。
“虞姐姐，你说天上……真的有神仙么？”团团突然问道。
“自是有的。”虞姝曼徐徐答道“只他们高高在上，甚少涉足凡间。”
团团有些恍惚，好一会后才低声应了一声，不再说话。
夜深，人亦散。即使是佳节，人也慢慢减少。
“虞姐姐，我们也回家吧。”团团自发拉过虞姐姐，只是当她们路过依旧昏睡着的几人时，团团突然道“不如将他们扔进水里‘醒醒神’吧。”
虞姝曼颔首，“可以。”说完，她衣袖轻挥，几人闭着眼睛站起身，一个个排着队跳进了冰冷刺骨的湖水里。
不过一瞬，湖里就响起了骂骂咧咧的声音，团团抿唇一笑，拉着虞姝曼下了船。
“雅沁，回吧。”裴淮杰一手揽着阮雅沁，一手抱着孩子。
阮雅沁点着点了点头，却在下一刻僵住了身体，她的手紧紧握住了裴淮杰的手掌，“那、那是雅妡吗？”上一次她失散多年的妹妹不告而别后，她苦苦寻找了很久，却一直没有消息。再加上孩子的降生，她的精力都被孩子占据，更没有太多的时间来找寻她的妹妹。
“雅妡！”阮雅沁想追上去，却被拥挤的人群挡住，不过一会，那个有些熟悉的人影消失在她的眼前。阮雅沁手指微颤，“我的妹妹……她肯定是被附近的人收养了。”不然怎么时隔几年的会面都在镇子附近。只是不知为何，一直没有找到。
裴淮杰上前揽住阮雅沁，“别急，既然在镇子上，总能找到。”他眼神闪了闪，“不如‘请’来阮夫人身边的人问问吧。”也好过你如此伤神。
阮雅沁有些犹豫，“我不是没有问过她，可她的嘴实在是太硬了……即使用钱财收买她也咬死不开口。”
裴淮杰一笑，“别担心，我来想办法。”
第028章
“夫人，小的将阮妈妈请来了。”奴仆恭敬答道“她现在在门外候着，现在要将她叫进来吗？”
阮雅沁不觉握紧了裴淮杰的手，“我再问问，若她还是不说……你再用你的法子。”见他点了点头，她似乎多了几分底气，声音都沉稳了几分，“让她进来。”
阮妈妈走了进来，未语先笑。阮雅沁见她的笑模样就冷下了脸，因为她的笑容让她想起了她的继母。
“我今日叫你来也不是为了别的事情，你请直说吧，当年……她到底将我的妹妹送去了哪里？”
“夫人，这都是陈年旧事了……我这上了年纪的老人怎么能记得清楚。”阮妈妈如往常一般推拒着，不肯说出实话。
阮雅沁抿紧了唇，眼底迸发出怒意，却竭力压抑，“不瞒你说，我已经在镇子附近见到过雅妡两次了。她已经出落成了亭亭玉立的少女，她的眼睛和母亲的眼睛几乎一模一样，都是那样的干净澄澈。”观察细致的她看到阮妈妈的眼底闪过惊慌，她继续说道“你如实告诉我，你到底把她送去了那家人家。”
“我不打算让她认祖归宗，只是想确认她过得好不好。”说到这，阮雅沁的声音越发讽刺，“即使我妹妹出嫁，也不会要阮府出哪怕一枚铜钱的嫁妆，让阮夫人尽管放心吧！”
阮妈妈又笑了，只不过这次笑得有几分勉强，“夫人说得哪里话……并不是我不愿告诉夫人，只是我确实已经忘记了……毕竟……”
阮雅沁冷哼一声，不再看阮妈妈，转眸看着裴淮杰，“相公，还是用你的法子吧。我看她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听到后面这句话，阮妈妈有些惊慌，但强做镇定，“你们若是伤了我，对阮府可不好交代。”
“不过一个奴婢，要什么交待。”话虽这么说，阮雅沁还是小声道“相公，可千万别把人弄死了。”
裴淮杰一愣，随即有些失笑，“雅沁，我可是大夫。”
阮雅沁微微红了脸，“我去照看孩子，若有了消息……”
不过一刻钟，抱着孩子的阮雅沁就看见了裴淮杰的身影。她猛然站起身，步伐有些急促的走到他的面前，“可是有了消息？”
裴淮杰点了点头，却没有立刻将消息道出，反而扶着阮雅沁坐好后，才徐徐开口，“她说……雅妡早就死了。”见阮雅沁满目的不可置信，他继续道“当年，她是确认雅妡已经全身冰冷之后才将她扔入了深林里。”他抬手指了一个方向，“就是那座林间。”
“怎、怎么可能！”阮雅沁不愿意相信，她死死握住裴淮杰的手臂，含泪的双眸无神看着地面，“你那日也看到雅妡了，她的眼睛和母亲的一模一样，年龄也十分相仿……雅妡她明明还活得好好的。”她摇着头，眼泪还是落了下来，“有没有可能是被猎户所救……她还那么小，怎么能死了。”
裴淮杰不再说话，因为身体已经冷了，是不能再被救活。可看着妻子伤痛欲绝的模样，他张了张口，还是安慰道“不如我找些人将……那名女子寻来。”若那名女子是孤儿，不如就让妻子将她认为妹妹，也算是了却了她的一桩心事。
“虞姐姐醒了吗？”竹屋外传来了青猞的声音。
早就醒了的团团微愣，有些不舍的推了推怀里的虞姝曼，“虞姐姐快醒醒，青猞来了。”青猞甚少会主动来找虞姐姐，除非是有真正要紧的事情。一点儿也不像璃娘，没事就咋咋呼呼找上门了。这边夸了青猞，那边却要嘀咕璃娘一句。
青猞进了门，也不说废话，极快说着正事，“自从上元节过后，来山林里走动的人多了许多。前几次下山我以为是错觉，但今日却听见他们似乎在这寻着什么人。”她看了一眼团团，“我远远看了一眼画像，他们应该是在找团团。”
“……”团团有些疑惑，“找我？”
青猞有些打趣的心思，“我在想是不是上元节那日团团不小心俘获了某位男子的欢心？”
团团还没回话，虞姝曼倒开口道“有我在，没有男子用那种眼神看过她。”她的意思是，有她在身边，若是有男子用“欢喜”的眼神看了团团，她会知道。
可在青猞的耳朵里，却变了一种意思。
青猞点了点头，赞同道“确实。有虞姐姐在身边，怎么会有人看上团团。”说完却见团团气呼呼的嘟起了嘴，她赶忙安慰道“青粥小菜自然也有人爱，而且你还小呢，不急。”
团团瞪了青猞一眼，却转眸看着虞姝曼。她自然不是被青猞的话打击到。她可是巴不得所有的人都喜欢她，不会去注意虞姐姐呢，虞姐姐只能是她的。可青猞的话让她想起了那名“邀”她们上船的男子。她抿了抿唇，“虞姐姐，是不是那天在船上的……？”
虞姝曼摇头，“他们不会记得。”
三人安静了一会，最后还是青猞说道“会不会是……团团的家人？”
团团听罢猛然瞪大了眼睛，虞姝曼见了，挑了挑眉，“可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了？”
团团根本没将那件事情放在心上，见青猞提起才恍然大悟。现在虞姝曼发问了，她哪里会瞒着她，立刻如竹筒倒豆子一般将之前被人送到医馆，然后被雅沁认为妹妹的事情一字不漏的说了出来。
末了她还补充道“她说我的眼睛和她母亲的眼睛一模一样，所以她认为我是她的妹妹。但即使我真是她的妹妹，我也不会回去。我要一直陪在虞姐姐身边。”说罢，她看着虞姝曼的眼神里透出了几分紧张。
半晌后，虞姝曼点了点头，“但还是和她见一面，有些事总得当面说清楚。”
说完抬头看了一眼团团，突然抬手摸了摸她的头。
“你已经长大了，可以自己做决定的。”
两人下了山，跟着山下那些人往医馆走去。
只是当虞姝曼看到，一见着团团就红了眼圈开始要哭的阮雅沁时，心底默默点了个头。
两人都这么爱哭，应该会是一家人吧？
第029章
裴淮杰第一眼就看见了揽着团团的虞姝曼，眼底闪过一瞬的惊艳，但迅速控制好情绪。
“不如先坐下说话。”裴淮杰半拖半抱着眼圈已经发红的阮雅沁，将两人引进了里屋。想来他之前打算的念头已经没有实现的可能，因为团团满是不安的眼神总是落在虞姝曼身上。阮雅沁那么难过的模样，都没有引来团团哪怕一眼的注视。
四人两两相对而坐，沉默无言。
团团最先开口，“即使我真是你的亲生妹妹，我也不会离开虞姐姐。”她见阮雅沁的眼角已经沁出眼泪，语气稍微放缓了几分，“虽然我确实是被家人丢弃，但我一直过得很好，我也想保持现状。”
阮雅沁擦了擦眼角，沙哑着声音开口道“在娘亲去世前，我曾许诺过一定会好好照顾妹妹，但因为我的一时疏忽……雅妡，你可以怪我，但一定不能怪娘亲。她本来身子就不好，生下你之后就更是元气大伤。几个月后……就撒手人寰。当时我太过伤心，又得一边操持着娘亲的丧事，才疏忽了你……”
“不，我谁也不怪。”团团很快打断了阮雅沁的话，“我很高兴碰到了虞姐姐。”或许她还得多谢那个将她丢到林子里的人，不然……她哪里能遇到虞姐姐。
裴淮杰打量着团团紧搂着虞姝曼腰肌的亲密姿态，眼底闪过深色。而阮雅沁也终于注意到了虞姝曼，她收敛了眼底的伤感，“不管怎么说，还是得多谢这位虞小姐收养了我的妹妹，不然她可能已经……不在了。”
虞姝曼秀眉微挑，“这位夫人怎么就如此肯定团团就是你的亲生妹妹？”
闻言，阮雅沁又红了眼眶，“雅妡和娘亲的眼睛一模一样。”她抿了抿唇，“雅妡今年十三岁，她生于暮秋。被那老奴偷扔出去时，在冬末初春。”
时间和年龄也吻合。虞姝曼细细看了团团一眼，不带任何情绪的说道“你很有可能是她的妹妹……”
听到虞姝曼平静的语气，团团一下就急了，她猛然抱紧了虞姝曼，“难道虞姐姐不要我了吗？”
虞姝曼顿了顿，“自然不会，你的去留从来都由你自己决定。”
“我不会离开虞姐姐的。”团团紧抱着虞姝曼，她一字一顿的说道“除非我死。”
到最后，团团自然还是跟着虞姝曼回到了山上。阮雅沁虽然伤心，却也松了口，只希望团团闲暇时可以过来看看自己。
两年过后，夏末秋初。
团团脸上的婴儿肥已经全部消退，不仅出落成了清秀中带着丝丝妩媚的小女人，身高也如野草一般疯长。还未到及笄，身高已经比虞姝曼高上了小半个头。而她落在虞姝曼身上的视线，也越来越热切。
夜色已深，团团如往常一般将浑身冰凉的虞姝曼紧紧抱在怀里。
“虞姐姐……”团团的声音不似虞姝曼那般冷清，却也没有璃娘那般甜腻，更多了几分少女特有的清甜。她用唇轻轻吻着虞姝曼的发丝，“这个月的月末就是我及笄的日子,虞姐姐记得吗？”
“嗯……？”虞姝曼的身体变暖和了就容易犯困，而且她已经习惯了团团的气息，让她觉得十分心安。她睫毛微颤，好一会才反应过来团团说了什么，“月末么？自然是记得。你长得……可真快。”不过一弹指的时光，竟然就要及笄了。
十五年，作为人类的寿命……她过去了几乎一小半。不知道她还可以陪自己多久呢？
“虞姐姐，我要礼物。”团团将头埋在虞姝曼的颈间，趁机还用唇蹭了蹭她的脖子和侧脸，“及笄礼，可是很重要的。虞姐姐会给我准备礼物的吧？”
“嗯。”虞姝曼昏昏欲睡，却还是强打精神，“那你想要什么礼物呢？”
“我最想要的自然是虞姐姐你。”团团说完，见虞姝曼没什么反应，她只得继续道“礼物自然得虞姐姐自己想，这样我才会感到惊喜。若是我直接说想要什么，等礼物到手却也不会有什么高兴的感觉。”
团团说完，生怕虞姝曼怕麻烦不给她准备礼物，连忙补充道“准备礼物这事不麻烦，而且离我及笄还有一个月的时间……再说了，其实虞姐姐送我什么，我都会喜欢。”
“哦？送什么都会喜欢？”虞姝曼软声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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