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姐姐……”团团稚嫩的声音带上了哭腔，却也没有哭闹，只是软着声音，“……我走不动了。”
虞姝曼有些为难。如果团团身上很干净，她并不介意去把“暖源”抱起，可她身上太脏了，她有些下不去手。
团团见虞姝曼的眼神有些犹豫，也知道她是因为嫌弃自己身上不干净。她抿了抿唇，“而且……我不认识去温泉的路呀，虞姐姐。”
不是带你去过了么，虞姝曼心底念着，还是起身走出了竹屋。不过她并没有亲手抱起团团，只是和之前那次一样，让团团浮在空中。一人一妖“走”去了温泉边。
虞姝曼已经三年没有来温泉了，今天让团团洗过了之后，又得等一段时间了，她十分不喜欢血腥味。走到温泉边上，连周围的空气都变得暖和了几分。虞姝曼把团团放到了温泉边上，然后自顾自站在了一边，愣愣出神。
团团看着虞姝曼的背影好一会，见她并没有帮自己沐浴的意思，不禁抿了抿唇，觉得有些遗憾，但也知道这是理所当然。她不愿意让虞姝曼等，动作迅速的脱完衣裳。只是脱完衣裳之后却没有很快下水，反而软声问道“虞姐姐，沐浴之后我要穿什么呀？”她想和之前一样，穿虞姐姐穿过的衣服。
虞姝曼回头看了团团一眼，她的视线落在了她流着血的腿上。人类似乎很脆弱，特别是小孩。一不小心，可能就会死掉。这么想着，她向着团团走了过去。
团团见虞姝曼向自己走了过来，只觉得浑身都变得僵硬。她只是想穿虞姐姐穿过的衣服，可是她没有真想让虞姐姐来帮她沐浴的意思。因为她知道如果虞姐姐靠近了全身赤裸的她，她会变得十分害羞，不敢动弹，甚至还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向后退去。
但那并不是她的本意，她很愿意亲近虞姐姐，但并不是……在她浑身的时候。
就像……现在这样。
团团眼看着虞姝曼离她越来越近，她下意识往后退。她一直站在温泉边上，这一后退，自然会一脚踩空……落入温热的温泉水里。可她在接近水面时，却被什么无形的东西挡住，整个人平躺在了温泉水面之上。这么一会儿时间，虞姝曼也近在咫尺了。
团团下意识抬手挡住了平坦的胸，双腿也紧紧并拢在了一起。
虞姝曼看着她的动作，平静的说道“我不是男子，也不能变为男子，不必如此紧张。”因为她这么下意识的动作，双腿和胸口都染上了血迹。
“不、不是因为那个原因……”团团眼见着虞姝曼白皙纤长的手抚向了自己的腿，连说话都没那么利索，她害羞的缩了缩腿，却被虞姝曼握住了脚腕。冰冷的触感，让她的身体哆嗦了一瞬。
“你的腿受伤了。”虞姝曼平静的说完，蹲身在她的面前。一手固定着她没有受伤的腿，另一只手，覆上了她腿上的伤口。一阵刺骨的寒意侵入团团的膝盖，她哆嗦着，自然反应就想蜷缩起身体。
虞姝曼见团团还想动，突然抬高了她没有受伤的右腿，却不想这样，她挣扎的幅度还是越发大了几分。虞姝曼抬眸看了团团一眼，本意是想让她乖一点，别乱动。却因为她抬眸的动作，身下的人差点窜了起来。
“虞姐姐？！”团团也不知道哪里来了力气，竟然挣脱了虞姝曼的束缚，整个人完全蜷缩成了一团。她紧抱着双膝，如临大敌一般紧盯着虞姝曼的一举一动。
虞姝曼见她反应这么大，也不再勉强，慢慢站起身，转过身，“快些沐浴，小心掌心的伤口。”说完，从口袋里翻出了一套衣服，放在了温泉旁边的大石头上，“洗好了就自己穿上衣服回竹屋。”说罢，离开温泉，往竹屋的方向走去了。
等到虞姝曼的身影消失在了团团的视线之中，身下的“隔层”也消失不见，团团掉进了温泉里就如同被扔进水里的面团，变得放松下来。
她举着手怔愣了好一会，才后知后觉的发现左腿的伤口似乎并不疼了。她低头一看，才发现伤口已经愈合，连疤痕都没有留下。
原来虞姐姐刚才是为了帮自己治疗伤口……团团嘟囔着，一边腹诽着自己整天脑子里都在乱想什么？自己不过是一个完全没有发育的小孩，虞姐姐怎么会对自己产生什么……想法。都怪璃娘和青猞，整夜整夜都要进行……双修。耳濡目染的自己……竟然也变得奇怪起来。
团团有些丧气的看着自己“一马平川”的胸脯，猛然潜入了水里，没了动静。
虞姝曼坐在竹椅上，喝下一口有些滚烫的清泉水，这才觉得身体暖和了一些。人类的小孩长得真快，上一次见面才小小的一团。这不过一眨眼的时间，竟然就快到了自己的腰际。
虞姝曼不太爱喝水，即使清泉水十分甘甜，一杯清泉水起码要喝一刻钟的时间。若是水凉了些，就放在手里加热，再慢慢吞咽下去。等到杯子里的清泉水喝完，虞姝曼终于听到了脚步声。
团团穿上虞姝曼的衣服之后，浑身上下都染上了那一股清幽的冷香，她觉得她似乎在虞姝曼的怀抱之中，因为周身全都是虞姐姐的味道。她适应了好久，才没有再脸红，快速迈着小短腿往竹屋去了。
看到竹屋之后，团团先理了理衣服和头发，再放慢了步子走进了竹屋。
“虞姐姐……”团团走进竹屋后情绪忸怩，一直没敢看虞姝曼，“我今天三岁了，你说过等我三岁了就来找你。”
虞姝曼点了点头，平静问道“你想下山吗？”
听到虞姝曼的问话，红着脸的团团一下脸色就变得煞白，“虞姐姐让我来，就是想赶我下山么？”说到“赶”字，声音里又有了几分哭腔。
虞姝曼看着脸色泛白、眼圈却有些发红的团团，只觉得人类真是脆弱。她倒了一杯清泉水，推向团团，“我只是询问你，三岁，应该可以自己做决定了。”看着抬头看向她的团团，她难得多说了几句话，“你毕竟是人类，和山林里的妖修们并不同。如果你想回去，那最好现在就走，我会给你安排一户好人家。如果你想留下来，也不是不可以。”
团团这才收了泪，红着脸颊走上前端着了那一杯清泉水，抿了一口之后，低声道“那虞姐姐希望我留在山上么？”
自然是希望的，毕竟是一个天然无害的“暖源”。只是她的寿命实在有些短，不过几十年的时间。这么想着，虞姝曼还是点了点头。
团团的圆眸发亮，“既然虞姐姐希望我留在山上，那我就一直陪着虞姐姐……”末了，她笑着看向虞姝曼，“虞姐姐说好不好？”
团团与虞姝曼四目相对，还未能等到虞姝曼回答，就红着脸低下了头。短小、肉乎的手指不安的搅动着，心跳也加快了许多。
虞姝曼有些奇怪。团团是不是身体不好？就像之前一样，她不过多看了她一眼，就能听到她过快的心跳声，难不成……是有心悸？
这么想着，虞姝曼对着团团招了招手。团团一愣，还是向着虞姝曼走近了两步。虞姝曼本想握住团团的手把一把脉，但想到她之前对她触碰的抵触感，“我为你把一次脉。”
团团有些疑惑，但还是乖乖抬起手。虞姝曼看到了团团手心的伤痕，她先将团团手心的伤口愈合之后，才轻轻握住她的手腕开始把脉。
脉搏的跳动十分平稳。不仅没有心悸，身体还十分健康。虞姝曼有些疑惑，却还是不动神色的放下了她的手。
“谢谢虞姐姐……”团团收回手，摩挲着自己被虞姝曼碰过的手心。
虞姝曼指了指床铺，“我想睡一会。”昨天夜里太冷，她一直没有睡着。虽然她有妖力，且妖力还很强盛。但她却和妖修不太一样，反而更像人类。譬如一日三餐以及夜里的睡眠……
团团会意，走上前把床铺好，“虞姐姐睡着冷么，不如我去捡些木柴来生火？”
虞姝曼摇了摇头，她并不喜欢火。她指了指床，“你，先暖会床。”
第008章
团团虽然很不好意思，但还是红着脸躺在了床铺上。
虞姝曼看了她好一会，只觉得这个小孩真是奇怪。明明身体十分健康，却动不动便会心跳如鼓，“你不脱衣服么？”
团团的心跳更快了几分，她把红似鸽血的小圆脸埋在了雪白馨香的被褥里，原本是想让自己平静下来。可一闻到被褥周身萦绕着的幽香，就好像她正被虞姐姐抱入怀里。这么一想，剧烈的心跳几乎要蹦到了嗓子口，她把脸完全埋入了被子里，不敢看虞姝曼。
甜软的声音穿过了被褥，显得有些瓮声瓮气，“怎么还要脱衣服……不只是睡觉吗？”又不是双修。
“不穿衣服暖得更快一些。”虞姝曼慢慢说着，随手从竹制的书架上拿下一册话本，坐在一边翻看起来，“整张床都要暖好。”这样自己能好好眯一会了。
“知、知道了。”团团软糯着应了声，在被褥里慢慢脱下了衣裳。温热的肌肤与冰冷的被褥接触时，她不觉打了个哆嗦，慢慢蜷缩起身体。
屋内突然变得很安静，只偶尔能听到翻书的窸窣声。
团团在被褥里“藏”了好一会，见虞姐姐一直没有出声，才慢慢从被子里探出了头。视线自然是落在了虞姝曼的身上。但是团团不敢直接看虞姝曼的脸，怕被她发觉，所以眼神一直游移着。
虞姐姐的衣服好干净，而且没有一丝一毫的褶皱；虞姐姐的手指既白皙又修长，比青猞和璃娘的手指漂亮百倍；虞姐姐的头发乌黑又柔顺，摸上去一定很顺滑……
当然……团团的眼神最终还是落在了虞姝曼的脸上，最吸引她的，还是虞姐姐的脸。比起身为狐狸的璃娘，虞姐姐的脸更为出色。只是……她还不知道虞姐姐的原身是什么。
怎么会有这么漂亮的妖呢？团团看着虞姝曼的脸，不禁出神。她在深林里这三年，已经见过了许许多多漂亮的妖修。但最让她喜欢的，还是虞姐姐。并不仅仅是因为她的脸和周身清冷的气质，似乎还因为一些别的其他原因。好像从第一眼见到虞姐姐开始，她就喜欢上了虞姐姐。
这真是一种奇怪又奇妙的感觉。
“被褥暖好了？”虞姝曼早就注意到了团团的眼神。她原以为团团是有事情要和她说，她一直在等着团团开口。可等了好一会，话本里表白的小高潮都已经过去，团团还是没有出声。但团团一直看着自己，心跳也越来越快。她觉得奇怪，只得先开口。
“……还、还没好。”团团被虞姝曼的声音惊得回了神，感觉她躺着的地方已经热了起来。撑着身体翻了个身，滚到了另一边躺好后，才小声开口，“才暖好了一边。”
“被褥中间和下面也得去暖。”虞姝曼抽空抬眸看了被褥里只拱起了小小的一团，“你快些长大吧。”这样暖被褥的时间可以减少许多。照这样的速度下去，等团团暖好已经到了午睡的时间。
团团红着脸点了点头。虽然她知道虞姐姐让自己……快些长大，是为了能更快的暖好床。但一想到晚上曾听到过的青猞和璃娘在云雨双修时说过的话，她总有些害羞。
两人再度陷入安静。可这安静才过了一会，又被一阵小小的“咕噜”声打破。
虞姝曼慢条斯理的翻过一页话本，不去看竹床上因为羞涩已经把自己埋进了被子里的一团，“肚子饿了？你现在长大了些，应该吃什么食物了？”
“都可以……”团团瓮声瓮气道“虞姐姐吃什么，我就吃什么。”
“嗯？”虞姝曼回想着刚才话本里的一句词，“若是我要吃你，你也要吃自己么？”
团团安静了许久，不知想到了什么，竟甜腻着声音说道“我愿意……被虞姐姐吃。”
虞姝曼拿着话本手指微颤，不由抬头看着只露出了粉红小脸的团团。她打量了她一会，直到她眼神里有些瑟缩之意后，才慢吞吞开口，“这么小一团，怕也是只能吃一顿。”而且作为会自己散发着热度且乖巧的人类，暖床的作用可比作为食物的价值更大。
团团愣了一会，“那我一定快些长大……”她还想说几句什么，却见虞姝曼已经放下了话本，站起了身。团团见此，下意识也跟着坐起身。被褥才从肩部滑下，就被突然出现在面前的虞姝曼按倒在了床上。
虽然竹床上垫了几层软绵的被褥，头下也有着绵软的枕头，可突然被虞姝曼压下，后脑勺重重砸到了枕头上，不免涌上了一股眩晕感。
眩晕感过后，团团就看见了近在眼前、精致且白皙的锁骨。
“头撞疼了？”虞姝曼只想着不让被褥里的热气外溢，却有些忘了被褥里不过是一个不过几岁的人类小孩，她有些失了轻重。她抬手抚上了团团的后脑勺，身体不由更弯下了几分。
人类的脑袋十分脆弱，虞姝曼在话本里看见过。不过是撞上了柱子，都有可能会死。她不敢使用她的治愈能力，因为那治愈能力的使用会带来极低的温度。她怕团团的脑子坏了。
不过团团这么久都没有出声……难道已经撞坏了脑子？虞姝曼这才有些紧张，她的视线与团团四目相对，却见她正愣愣的看着自己的脖颈处。
“我脖子上有什么东西？”虞姝曼说着，抬手摸过了自己的脖颈。手指不觉勾动了领口，衣口被拉得大了些。虞姝曼见团团不说话，依旧呆呆看着。她这才抬头捏了捏她温暖红润的脸颊。
不捏还不要紧，可一捏，团团小巧的鼻子下方竟流出了红色的血。
虞姝曼一顿，“怎么流血了？”难道刚才轻轻一压，竟伤到了内脏？不然怎么会无故流血？而且……竟是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她也懂些医术，虽然并不完全了解人类的身体。但出了血，总不仅仅只是轻伤。她不敢随意搬动团团，只得拿过口袋里的手帕捂住团团的鼻子，总之先止血。
第009章
“虞姐姐，我没事。我只是……有些上火。”接过手帕，捂着鼻子的团团如是说道“我自从跟了璃娘，日日三餐都是吃肉……再加上初春有些干燥，所以上火流了鼻血。”
虞姝曼再帮团团诊过脉，发现她的内脏确实没有受损。于是点了点头，算是认同了她这个解释。反正，只要人不会死。其他什么事情，都不重要。
“那中午就不吃肉了。竹屋后面的小山坡上种了一些青菜，你去摘一些。小山坡的另一边有一间小石屋，里面可以生火做饭。”虞姝曼道。
“虞姐姐亲手种的青菜么？”团团有些惊讶。在她的想象中，虞姐姐应该不会做这些事情。可转念一想，即使虞姐姐全身萦绕着仙气，但到底并不是仙。既不是仙，那吃饭喝水睡眠……都是十分必要的。她见虞姝曼看着她点了点头，连忙讨好的笑道“那我可要好好尝一尝虞姐姐亲手种的青菜是什么味道。”说着，从被褥里伸出了小短手，扒拉着脱到了一边的衣裳。
虞姝曼见她白皙的小短手从被褥里伸出，猛然站起身，“我去吧。”不然等你端着青菜回来，被褥里又该凉了。
“虞姐姐……”团团有些受宠若惊，以为她还是觉得她身体不好，不想让她多走动，连忙辩解道“虞姐姐，我的身体真没事儿。就着青菜，我一次可以吃两碗米饭呢。”
虞姝曼摇了摇头，“等着。”说完，头也不回的离开了竹屋。
团团有些懵的看着虞姝曼出门，一会，却又甜笑着躺回了被褥里。那副脸红荡漾的模样，只差没有在被褥里滚上两圈，以示庆祝。
虞姐姐对我可真好。团团嗅着手帕的幽香，想到刚才无意间看见的“美景”，原本止住了的血又有了几分汹涌了意味。她不敢再想，平躺在了被褥里，放空了心神。
大概是起得太早，也走了一大段路。心神放松了，眼皮就变得有些沉重。团团的眼皮下沉，虽然她尽力支撑，却也敌不过汹涌而来的睡意。
虞姝曼用透明的“气”包裹了全身，才弯身去摘那土里的青菜。她一日三餐几乎也是吃肉，只偶尔身体不太舒服的时候，才在后山摘了青菜烫熟了吃。
人类的小孩就是得娇养。虞姝曼想着，不过是吃了三年的肉，竟然会动不动就流鼻血。她都已经吃了几百年的肉了，却还觉得有些不够。
虞姝曼把青菜洗净，将它一片一片分开之后，放入了盛着沸腾了的水的石锅里。她虽然如同人类一般要一日三餐，但她的饭量并不大，特别是在天气不热的情况下。
虞姝曼原本只打算煮点儿青菜吃，但想着团团刚才说过就着青菜都能用两碗米饭。她莲步微移，翻出了装在竹篮里的大米。她看着晶莹剔透的大米，这应该是青猞上个月从镇子里带回来的。才过去一个月，而且大米看上去十分干净，应该还可以食用。
她动作不太熟练的将大米淘洗，捞出了烫熟的青菜放到竹碗之后，将大米倒入了石锅内。她看着在水里上下起伏的米粒，思索了一会之后，拿过木盖，盖在了石锅上。
上一次吃饭，应该也是几十年前的事情了，虞姝曼并不太爱吃米饭。她最爱吃肉，偶尔吃一点儿青菜，几乎不吃米饭。可人类却喜欢吃这东西。
不过多吃一些也好。多吃一些，就可以快点儿长大。虞姝曼想着，再洗了一竹杯大米，倒入了石锅里。
等到虞姝曼端着米饭和青菜回到竹屋时，已经到了正午。而团团，已经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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