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治清明,军纪严谨,民心稳定,大有中兴之象!”
司阳承乾的言语间带着几分自傲与期盼,“你只用了半年多的时间就能有此收获,不出几年,我大赟收复失地一统河山再创盛世便指日可待!”
赵凌挑眉,暗哑的声音从喉间滚过“所以即使你发现自我入这北都开始就在慢慢渗透自己的势力,瓦解你手中的权利,即便到最后把你从皇位上赶下来,你也没有多做抵抗。你是如何做到这般随遇而安的?”
秋风从偌大的庭院中穿过,卷起两人的衣角,赵凌垂于身后的三尺青丝随风而舞,在月下投出几分诡异的影子。
衡帝直直的瞧着赵凌,自己的这个唯一的嫡亲血脉,这么多年的暗中观察与试探,却仿佛都不及今日的一袭认真审视。
“有些事情必须你来做。”
“百年大家,士族权贵,根绕枝缠,你动不得。而我自幼不在朝中与他们牵连甚少,办起事来便也少了很多顾虑,杀伐决断也更为干脆!”
内心躁动的情绪终于让赵凌咆哮着站起身来“可是如穆王般的朝中肱骨,国之栋梁,你为何不肯放过反而提早下手?穆王身体看似强壮,实则早就被你暗中下毒,身体早已极度亏空。一家人被皇族迫害至此,赵明德他怎能不反?!”
司阳承乾静静坐在原地,声音依旧沉稳的没有丝毫温度,眼中的戾气却更甚“你可曾想过,我今生最为在乎的两个女人的心都被他赵氏一门所夺,这等痛苦这等羞辱我怎能不恨!赵泱手握重兵,他的女儿又是你的致命软肋...”
他抬起头,目光落在赵凌的眸中悠悠说道“帝王不能有软肋。”
第56章 渡劫
赵凌感觉自己额头的青筋突突直跳,她抓起案几上的梨花酿灌下一大口,却看到碗中满轮的清辉渐渐被一层血色沾染,慢慢映红了双眸。
赵凌呼吸一滞,蚀骨的疼痛顷刻间便从四面八方袭来。青釉鎏金碗从手中滑落,一声清脆的崩裂伴着赵凌痛苦的□□在幽冷的月夜中回荡。
司阳承乾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惊的从座上站起,赶忙伸手去搀扶面前的女儿。
“凌儿你,你这是...”
“父皇不是想要以种在赵明歌身上的蛊毒逼着我乖乖地立在这朝堂之上么?为何要多此一举呢,女儿便替父皇将子蛊移到自己身上,这样便再也脱离不了你的掌控,不是更好么?”
赵凌的冷笑裹着如归般的戾气一刀刀扎在司阳承乾的心上,他此刻惊骇的面孔有些扭曲,浑身住不住的颤抖。
“难道这么久以来都是你在忍受着这般的痛苦?你为何要为那赵明歌做到如此地步?!你为何一直隐瞒不告知与朕?!为什么?!这究竟是为什么?!”
口中的血腥味儿止不住的窜进鼻息,这让赵凌不自觉的皱紧了眉头,她摸了摸胸口的shi腻,才发现嘴角边不断流出的血迹早已在明黄的龙袍上一圈圈晕染开来。
“这具驱壳是你给我的,我选择渡了这劫,若生,我便不再欠你什么,若是死了,便算是把这条命还给你罢了...”
有什么东西一滴滴砸在自己的脸上,赵凌费力的抬起眼皮看着抱着自己的司阳承乾,这个一向高高在上俯视众生的帝王,竟在此刻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流,一滴滴砸在自己脸上,生疼。
“凌儿,你会没事的,我这就替你解蛊...”
临近拂晓,匆匆赶来的司阳恪亲自领着宫人将尚在昏迷中的赵凌抬回寝殿。
“现在朝中重要的位置上都是你的心腹?”
司阳承乾的一句话生生的绊住了司阳恪离去的脚步。
“她身中蛊毒之事你也知情?”
司阳恪转身回首,恭敬地向司阳承乾行了一记大礼“这一切都是凌儿的安排,她有她的理由。”
司阳恪抬眼看向司阳承乾“侄儿知道皇叔在某种意义上依旧掌控着一切,侄儿现在想知道,这悠和宫的大门侄儿走时还替您关上么?”
手边的青釉鎏金碗中还余残酒半盏,盈盈中的满月不在,映出的是拂晓中漫天的晨曦。司阳承乾端起来一口一口慢慢饮下,却只觉得苦涩裹舌之极。
大赟衡帝二十六年冬,珩迦女帝重病不治,留下遗诏,立左相司阳恪为新君,史称赟文帝。
是月,衡帝司阳承乾哀绝驾崩。
大赟文帝元年,南方李晋称帝,国号楚,封大将谢远忠之女谢苏榕为后。
至此,赟楚两分天下。
“陛下对邵郡主所下的蛊毒名为母子蛊,母蛊在陛下手中,子蛊被下在郡主体内。”
“解蛊之法呢?”
“...”
“囚生,我只需要你告诉我怎样才能在不让陛下发觉的前提下解掉明歌体内的蛊毒!”
“换子蛊。将郡主体内的子蛊诱出后即刻放入另一人的体内,母蛊无异样,陛下便不会察觉。”
“...”
“而且,那个换取子蛊之人必须和取出子蛊的人关系密切,非血亲挚爱不得。”
“那便...我来吧!”
“主上不可!子蛊入体,就算母蛊不对其产生别的影响,单单是每逢月圆之夜的蚀骨之痛便是常人无法忍耐的!况且子蛊入体一旦过了三日,两年之内是绝记取不出的!主上您的身体还没有从上两次的亏耗中完全康复,怎能承受的住!”
“那便正好,等我把这条命还给皇帝,我便不再亏欠任何人,不再背负任何东西了,我便...只属于明歌了。囚生,你要帮我...”
————————————————————————————
“兄长的心腹要尽快安cha进朝中的重要位置,我手下的人也要尽快与兄长建立起联络,我们要在最短的时间内将这大赟的朝堂牢牢掌握在手中!”
“妹妹为何如此心急,你完全可以名正言顺的登基。”
“兄长,凌儿的时间不多了,还想赶紧将这恼人的包袱甩给兄长。你一定记得的凌儿曾说过,自己终究是一个儿女情长之人...”
“你究竟想干什么?”
“逼宫,登基”
—————————————————————————————
“背颇,这是我尽可能炼制出的章凤丹,你拿着。每七日一颗,可吊住主上的气脉。”
“师兄哪里去?”
“天下之大必有能挽救主上的良方,我打算云游四海为主上寻求救命之药。”
“连这章凤丹都不能救她吗...”
“章凤丹能解百毒,却弥补不了主上身体上的接连损耗,况且这也只是残方炼制出的,能吊住她的气脉已属不易。记住,若是我回来之前这些都已吃完,你务必带她去趟昆仑山庄,找到周亦君。”
“恩!”
“得背和偏度隐在曲道寺中保护着沧波谷的赵明歌母子,如今我又要远行,从今往后守在主上身边的只有你了,你要好好护着她,且莫要再干出听从旧主的事来!”
“是!师兄你说,主上...一定会长命百岁的对不对?她还要和赵明歌共赴白首之约啊!”
“会的,一定会的...等我回来...”
第57章 故人
昆仑山庄
“你若是再独自跑到后山的去折梅,我定要断了你的腿!”
周亦君手上用力,面前的小人儿便是一阵哀嚎。
“眼看这天渐渐暖和,梅花也渐渐少了许多,我看只有后山上的诛仙崖上还开着几株,谁想着那石头会突然松动的嘛!害的我...诶呦!痛!痛!痛!”
林安儿呲着牙瞧着自己已经红肿的脚踝,有些委屈。
“我不是还想着让你再给我做一次梅花酪吗?那么好吃的梅花酪,再不吃,又要等到明年了...”
“你就那么喜欢吃梅花酪吗?”
“是啊!我最喜欢的花就是梅花了!我喜欢把一切喜欢的东西都吃进肚子里”,说话间林安儿握起周亦君抚在自己脚踝处的手,“或者...悄悄藏进手心里!”
周亦君低着头仔细地往林安儿的脚踝上上着药,鬓间的一缕发落下来垂在唇边,林安儿坐得高一些,看不到她此刻隐在嘴角旁的笑。
“哦~原是这样。我说怎么一路行来所见的梅树一棵棵被折的光秃秃的。”
说话间房门被推开,周亦君和林安儿寻声望去,只见锦色扶着一个裹在大鳌中的女子站在门前。
“亦君,安小丫头,好久不见...”
屋中的火盆渐渐烧的旺了起来,赵凌取下身上的大鳌放在一旁,接过周亦君递过来的暖茶捧在手心里捂着。
周亦君抬眼瞧她,一身寻常的淡白色云纹常袍,玉冠束着长发,眉眼间满是疲惫,消瘦使她脸上的棱角更加鲜明。
“当初你从京都离开的时候说,等我来山庄和你们举杯畅饮,这不,我如约而至了。”赵凌说的轻松随意。
“你...”
张开的口却心疼的不知如何说起,周亦君将手藏在袖子里,纤细的手指来回摩挲着。
“我这不是好好的在这儿么!”赵凌抿了一口杯中的茶,“怎么,听闻我重病不治,当真吓着了?”
“凌”
周亦君还似以前这样唤她。
“囚生从北都离开后便来了这里,把许多事情都告诉我了”。她往赵凌身旁探了探身子,伸手抚上她的臂膀“好在一切都过去了,不是么?”
赵凌点着头,目光不知落在屋前的什么地方,没有焦距。
“赵明德在这里。”
赵凌回过神来愣了愣,“我还想着他会和得背他们隐在曲道寺中。”
“锦色按照你的安排,废了他的武功,将他带到这里养着。直到你派来的人带来消息,让他去北都城外接应赵明歌和穆王妃才从这里离开,谁知将他母亲和妹妹护送到沧波谷后却又自己折了回来。”
周亦君微微叹气“你既安排赵明德去北都城外接应,想必赵明歌已经知晓了你的用心良苦,你又何必...”
赵凌咳嗽了两声,强压着慢慢涌上的头晕目眩。
“我总觉得自己其实和那李晋也并无什么差别的,我们都不能完全不管不顾的带着她一走了之,任凭身后的天下一团乱麻。”
赵凌回头浅笑“不过现在好了,我已不欠这天下任何,却唯恐,失了她。”
周亦君看着赵凌越发苍白的面色和飘忽不定的眼神,心下刚道一声‘不好’,这边赵凌整个人便从椅子上一头栽了下去,骨头磕在木质的地板上发出一声沉闷的闷响。周亦君和闻声而来的锦色赶忙去扶她,慌乱中却怎么也抱不住。
早春的昆仑山上还是寒凉,赵凌被锦色强行裹进大鳌里坐在院中晒着太阳,林安儿瘸着腿过来放下一盘梅花酪威逼着要赵凌吃完,周亦君则是一头扎进药房不见出来。
入口即化的梅花酪果然好吃,赵凌刚想伸手再吃一块,却被一旁的锦色伸手制止。
“主上,周姑娘说梅花xi,ng寒不宜多食,您尝尝就好,剩下的...”锦色转手端起盘子往嘴里塞了两块,口齿不清的说道“剩下的就让属下代劳吧!”
不一会儿,锦色终是被噎的回屋找水喝,赵凌翻着白眼儿坐在院中,远远的瞧见两个男子的身影从远处走来。
待两人走近,赵凌吃惊地站起身来,身上的大鳌滑落在地也未察觉。
只见赵明德一身猎户打扮,左手握着一把弯弓,右手挽着一人,看到赵凌也是一愣,随即了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