摩天轮没有转动。
过山车在幼稚地往前移动着。衣孝感能看到管仿孩子似开心的表情,那个家伙一高兴起来就得意忘形,显得很可笑。
“我也想拥有天真的,什么都不介意的笑。”
衣孝感妒忌地说。
知道再也不会有了。
一切都像是秋天的叶子会落地般必然。
所有的虫子都会冻死在冬天。并且这四季里再也没有春日。冬天过后是另一个死寂的冬天。
在消灭春天之前,我们会燃烧的。让所有冰雪都融化的温度,憎恨与妒忌的漂亮火焰。
漂亮,非常漂亮,几近完美。
这虚幻的夜色让管仿轻舒了一口气。过山车缓缓爬坡,她转头问魏先祀,“先先,这儿很漂亮吧?”
“是啊。”
“以前我也喜欢这样的地方。可是,现在我已经不行了。”
管仿突如其来伤感地说。“你知道吗分野是自己的梦境。”
“那么这个游乐场就是衣孝感的梦境吗?”
看着魏先祀疑惑的目光管仿的伤感更大了。“大概是。我只想说我……已经没有梦了。”
“没有梦?”魏先祀说,“你不是说你经常做各式各样的梦吗?”
“不是那个梦,是分野。充满了迷幻色彩的安全梦境期已经中止了。现在剩下的,只是在现实里苦苦挣扎的我。”
管仿感受着重力把自己一点一点往下拉扯。过山车相当于是在九十度的坡上爬着。魏先祀也感到不适了。
“我说你非得把过山车弄成这样……”她抓住保险杠,“我快要掉下去了!”
“不会的。我保证你就算掉下去也不会难受的。因为这是我的地盘。”这一句管仿说得很霸气很自信,“这是我努力制造的一小块梦境。虽然已经失去了做梦的能力,可是这种程度的分野还是可以改变的……”
“到底为什么会没有梦了呢?”
既然管仿说掉下去也没关系于是魏先祀松了手。她靠在椅背上看管仿。管仿好像要哭的样子。“因为我的梦全部被剥夺了吧。被衣孝感给活生生夺去了。当我会做梦的时候她将我的分野一个个撕裂,让我看到分野之外残酷的现实。”
管仿简直想要捂住脸。自尊心不允许她这样做。她勉强用正常的声音说话。“我怀念那些可以做梦的日子,相信梦幻的日子……我现在已经是残缺的人了,我就算变回自己也不再是以前的自我。我的心缺胳膊少腿,我很痛……”
“那样,会有关系吗?”
魏先祀看着她的脸,默默地心疼。
“会的。没有梦的人是不正常的。丧失了期待与幻想的我是很危险地活着的。”
管仿忍不住揉眼睛了。魏先祀的手搭上她的肩膀,“一定可以找回来的。丢了什么的话,去找找,可以找到的。”
“真的吗?”
一个难看到家的苦笑。这根本不是笑。魏先祀又镇定地点点头,“尝试一下吧。”
“那么你会帮助我吗?”
管仿凄凉地回头握住了她的手。抓住她的小手,“你,你能不能帮助我……”
恶心感像是喷泉水柱一般升腾起来。非常恶心的感觉……恶心到都害怕了。
魏先祀任她抓紧了自己的手。
一生只要做一个梦就够了。
只要能够沉溺其中哪怕被溺死也是幸福的。
从悲伤和害怕的漩涡中挣扎出来吧。
哪怕就一次。
让我什么也不想地开始幸福的旅程吧。
哪怕短暂得像是水滴的存在一般。
请让我不要再害怕了吧。
“……我?好吧。”
“怎么会是她呀!”
王营新受惊吓般地扔掉了笔。不,是狠狠将笔砸了出去。实际上她在破译出这个名字的瞬间已然受惊了,现在这个表现,是属于受惊的延伸期。
“欧潜香是什么?一个人的名字?”
季亘拍了一下王营新的脸。王营新的脸像是快要烂掉的桃子那么红,那么成熟而饱满。她觉得好玩于是又拍了一下。依季亘的力气,王营新相当于被打了两耳光。
“是,是一个很讨厌的有病的人。”
王营新捂着脸吭吭吃吃地说。她对季亘说,“美女,你不知道,欧潜香,是一个,是一个我很难说清楚的人……唉,总之这是一个跟虐待有关的人。”
“虐待别人?还是被虐待?是s呢还是呢?”
“我概括不好。我总觉得她很复杂,应该都有。”
王营新以有点搞笑的神秘劲儿说。那表情还有点畏缩,像是一只老鼠谈起猫那样。季亘说,“你被她欺负过吗?”
王营新脸一红。但由于刚才够红了,所以现在没有变更红。“是,是的……但是我,我不是重点。”
王营新急忙表明,“重点是她也来参加这场比赛了啊!她现在就在赛场里!”
“哦,这样啊。”季亘点点头。王营新更用力地点点头。
“所以……欧潜香……这是说欧潜香就是比赛的关键……”王营新想不好说感叹的“啊”还是疑问的“吗”。“……嗯……”
她说了嗯,音拖得很长。季亘难得地认真地沉思了。“她是几号?”
“她是四号!”王营新绝对不会忘记掉欧潜香的号码的。何况她记得所有参赛人员的号码和姓名。她轻易地想起了欧潜香的对手,“她是广闻四号,东郊四号……叫司徒逐委。”
“司逐?”
季亘目光一亮,“哈哈,竟然是司逐啊。你知道司逐是个什么样的人吗?”
“不知道。”王营新老实说。她连司徒逐委长什么样当时在礼堂都没看清。不过……“美女,为什么你要叫她司逐?这是外号吗?”
“是外号。司徒逐委是校话剧社的。”
“话剧社?那是不是就是演员啊?”王营新想着。季亘斜眼看她,“王营新,你比较希望她们谁赢?”
“我觉得吧,我万万不会希望欧潜香赢的……”王营新说到这儿突然发现自己讲岔了,“不是,我们现在的问题是……我们是不是应该去找欧潜香啊?既然这些诗句里的秘密据说是整场比赛的关键,那么也就是说欧潜香,就是所谓的……关键?”
王营新看起来真是很苦恼。她有一种“欧潜香这样的坏人也能当比赛主要人物”的不甘心。
“要找吗?”季亘又是一脸不在状态的样子。王营新连忙说,“要!这是指引我们去找她啊!”
“找到了你想怎么样呢?”季亘无情地说。王营新则比较有情,“……那不是比赛的一部分吗?找到她或许会有奖励什么的……”
“好吧,那就走吧。”
季亘点点头。
“你答应去啦。这可真是太好了。”
王营新露出了舒心的笑容,像是酸nai广告牌上美女笑得那样。季亘一副无可无不可的样子。
“只要你可以供应我牛nai我就跟你走啊。”
牛nai算什么?王营新看重的是比赛,是比赛。她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放跑季亘的。所以……“牛nai……牛nai嘛,小菜一碟,放心!”
第132章 我是分裂出的另一半人格啊
真的不再有梦?真的失去了作为人来说这何其重要的一部分吗?
魏先祀的手被管仿抓着。管仿依依不舍地看着她,双眼模糊。
“那么……我会,会变好的,是,是吗?……”
一点也没有信心的管仿看起来不漂亮,也不帅气。魏先祀漠然地看着她。其实这是种她自己也说不清的眼神。但表现出来就很淡漠。“我希望会。”
“我也希望……”
管仿哽咽地擦去了还没流下来的泪水。就在两人无限柔情默默地进行着不知道有没有的交流的时候……衣孝感出现了。
衣孝感这人最喜欢在不合时宜的时候出现。她的爱好应该是让大家感到不舒服。
“你们讲完了没有啊?”
衣孝感坐在过山车最后面一个位置上说话了。魏先祀回头看到了她。衣孝感带着标准的挑衅笑容,不过那笑看起来不够从容,流露出明显的孤独,攻击xi,ng。
“我是说,你们,它妈的,讲完了没有?”
衣孝感坐在那儿,看起来,不开心,痛苦。她皱着眉头。
“没讲完,你有意见吗。”
管仿盯着她的眼睛盯了会儿,回答道。
“没讲完也不行喽。坐好了,我要给这个过山车加加速。管仿,你没有品位,我这么大型的过山车,要多刺激有多刺激的游玩项目,你居然给我当婴儿车坐?你真是……真是我都懒得说你了,多蠢啊。”
过山车就在她话音落下的时候加速了。速度一下子变快了,管仿一下子变得很恐惧,尖叫都尖叫不出来。她的眼球感受到了迎面而来的风的压迫,她觉得头要飞出去了。
“唔……”被压在胸腔里的叫喊。害怕的,快要死去的预感。
晕眩,致命的晕眩。
生活就如同坐过山车那样,是一个高速的,有毁灭xi,ng的运动……
“哈哈,怎么样啊,现在好受了吗?注意,再转一圈,我们就要进入鬼屋。管仿同学,还有这位……魏先祀同学,请你们抓好扶手,免得摔出去。我可不保证摔出去不会死啊。”
衣孝感的声音像是一个弹弹球,在飞快行驶的车体中弹来弹去。这声音像是一颗药,专门催吐的药,管仿要吐了。
真的太难过了。管仿脑子里有一千个想哭的愿望,期待流星能划过头顶。
但是魏先祀不想吐。她对于过山车是完全适应的。加速后的过山车终于变得像她印象中的过山车了。她转头,用那种冷淡的目光盯着衣孝感。
她俩之间因为管仿也有了仇恨关系……
“干什么看我啊。对了,其实我只是恨管仿,如果你和她断绝关系的话,我可以现在送你出去。”
衣孝感摸了支烟出来叼在嘴里,挑逗地看着魏先祀,眼神定力之好,差点让魏先祀以为自己现在是坐在教室里。“你现在还有机会走。过山车马上就要开进鬼屋了……鬼屋里面没有鬼,我告诉你,不过有更恐怖的东西。”
天旋地转。过山车往上,往下,转圈,冲啊……魏先祀丝毫感受不到生理上的难过,生理上只有刺激。可衣孝感的眼神让她深深厌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