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很吵。”
魏先祀放下手,耳膜承受着来自头顶上方的呼救声。“这样我的心情很沉重……”
“我一直就是这样沉重。如果有人来救我我就会停止这样的呼声了吧。无法停止,因为我一直生活在地狱里……”
云朵的形状,有趣地改变着。但是由于层层叠叠地拼在一起,厚厚的天空望上去根本没有任何形状……如果将云一朵一朵地分开来看,它们都是有形状的,有像小熊的,像字母的,还有条状的……对啦就跟饼干一样的……黑暗的天空慢慢地压了下来。
是谁说天不会塌的?
“管仿,这就跟……叫魂一样……”魏先祀喘了一大口气。气有一点不够用了。“管仿,你在吗?……管仿,管仿?天为什么黑了?”
“因为天塌下来了。那么重的云飘不起来了,太重了……”
蛇人被管仿杀掉之后,天空是有些晴朗起来了的。因为他们一直控制着天空让它显现危险的模样,乌云已经在消散了,但是此刻为什么天直接黑了,不是应该放晴吗?
为什么没有变晴?
这奇怪的天气呀……
魏先祀她眼前彻底一片漆黑,什么都不到。管仿像在背书般说,“天塌下来了,真的,塌塌塌塌塌下来了……”
“不会吧。是因为什么突然变黑的?”
她伸出手,碰了碰,没有触摸到管仿,也没有碰到任何东西……这现象或许还有一个解释我瞎了?……魏先祀想。
“天塌下来了吗,不要骗我……管仿你在哪儿……”
她不想像瞎子一样摸着乱走,就带着一点因为变化产生的疑惑站在原地。管仿会找到我的。魏先祀想。这家伙把自己的分野搞成这样子……节约……对啦节约,太节约了,连个灯都不开。魏先祀很为自己灵光一闪的小幽默而得意,突然被抱住了。
她正要说什么嘴巴就再也不能说话了。在五秒钟内,魏先祀反应过来,有人在吻她……
如果不是管仿那会是谁?
一定是……管仿。
就是这家伙。
一定的。
魏先祀尚有百分之几不确定,用手指摸着能摸到的东西。身体。那是一个人的身体。那个触感很像嘴唇,大概是真的嘴唇的东西贴在魏先祀的嘴巴上,并且,那个人,抱着她。
魏先祀发出了一点声音。她想说,“管仿?突然这样……为什么突然这样啊?”
在现实世界里,管仿永远不像是会吻上来的样子。就算脸红成夕阳也不可能。在学校里,在宿舍里,在放学路上,骑着车,跟在她身旁,那时候的管仿一脸明显有企图的天真。是的,那是装出来的态度。管仿,在装纯真。魏先祀不想说破这一点。或许因为恋爱犯傻是全世界都要原谅纵容的行为……
那么故意地讨好能让关系变成怎么样呢?魏先祀觉得,那时候管仿不像是要使两人的关系进展到可以接吻,可以身体接触,可以进行某些是人都心照不宣的事情的态度。装傻的人最后会真的变傻。或许……
一个人,用力抱着魏先祀,将嘴唇贴在她的嘴唇上,没有别的动作了。舌头没有舔她。手揽着她的身体,揽得很紧。管仿——是这个人吧。魏先祀不太害怕。不过这样的接吻……打个招呼,应该先说一声呀。
这符合强吻的定义。
魏先祀脑中浮起的印象,此刻,是管仿。对,就是管仿。但不是一见面把她发配到无水房间的管得宽楼长,也不是发现她身世秘密之后的管仿,而是在分野中第露出真面目的管仿。
那个说自己是本质形像,对她态度特别差,时刻心事重重似的管仿。
本质形像。敢遮蔽光线,在黑暗中强吻我的管仿就是一个姓管,名仿,成绩奇好但是个人品质很差的女生?
管仿,究竟是怎么一个人?
有水碰到皮肤了。啊,有东西顺着脸流,看样子是液体。
像什么呢像是……眼泪?
这下子魏先祀确定了,管仿,就是你!需要在你的哭泣正字薄上再添一横了!哭第几次了。为什么哭。为什么一会儿哭完了,过会儿,又哭了。不能不哭吗?又不是那种特别柔弱的,风吹倒,妖滴滴的女生……简直想说,你没有资格哭呢。那是某些女生的专利权,不是你这样的。
一个吻令魏先祀想到了很多。由强吻想到□□……然后魏先祀想,不会的,即便是本质形像的管仿,也不会做这种事。
一个人虚伪的一面和真实的一面,虽然不同,但同时又有着不少的相似之处。如果魏先祀那么相信自己的判断,那么接下来,管仿会做的事,大概是放开她了。
这个偷偷摸摸的,大面积停电的吻持续得够久了。拥抱着她的手臂松开了,魏先祀独自一人陷入了暗无天日的海洋之中。
“喂,说话啊。”
第106章 乡下来的乞丐吧?
为什么我们形容绝望,心情郁闷要说,“心里一片黑暗”?为什么不说“心里一片过分强烈的光明”?因为太亮也让人无法承受。那双脆弱的眼睛对于环境的挑剔程度是很高的。太亮了眼睛也会流泪,甚至会失明。像困在悬崖上,想要往下跳。
绝望啊求你远离我吧。
……
那是谁的心声呢?是管仿的吗?……
“骗人哪,天没有塌下来,只是变黑了。”
魏先祀嗓子有些疼,抿着发烫的嘴唇。没有回答。管仿躲在黑暗中,或离她很近,但是这样仿佛两人相距整个世界。阳光能照亮心房,而黑暗会放出所有的怪物。
“你说点什么啊。”
魏先祀一个人坐了下来,怅然若失。“喂,要你开口就这么困难吗?”
“因为我快要被夺走爱情了。所以,不想说话。不知道说什么好。”
“什么?”
听到管仿终于发出声音了魏先祀仿佛看到了一点点亮光。虽然眼前还是黑的。没有光的黑暗,是否也是一种特殊的光。像雾般笼罩着两人,像在监狱中静静思考。
“你说夺走爱情是什么意思?”
管仿苦涩的声音,“他们说的女王陛下,会把我的红色再次拿走的。而红色是爱情。所以,她拿走了红色,我就没有爱情了……”
“是啊,我想问你来着呢。”魏先祀忽然想起了,打断她的话,“你不是本来就要去宫殿找那个女王的吗?”
“是呀,我一定要去,虽然,我要延迟那一刻的到来……”
世界在眼前,就是一堵虚幻的墙。而眼睛,对于什么都看不到的事实,是无论如何都接受不了的。所以在黑暗中,管仿也产生了幻觉,看到眼前有一些细小的生活在游动着,窃窃私语着。像是白蚁,虾米,线虫的那些小生物乱糟糟地爬来爬去,管仿伸出手,想抓住一只,可只能抓到空气。
魏先祀想不明白了。“我刚才也没想到——那两个长着蛇头的家伙不是也要你去见女王陛下吗?这两个女王陛下是同一个人吗?”
“是呀是呀,是同一个,我恨着的……”
“那为什么不去呢?反正你就是要去那儿,蛇头怪物不也是让你去女王……”
“不一样!”管仿喊道,“我自己去跟那两个丑怪物押我去是不一样的!”
一道亮光像子弹一样s,he穿了天空。魏先祀不适应地“啊”了一声,挡住眼睛。那是非常,非常明亮的光线。就像以杀人为目的一样地出现了。魏先祀捂着眼睛站了起来,光线穿透手背皮肤与眼皮直接撞在了眼球上,
里面的东西好像碎裂了。
疼。
即便是漫无尽头的黑暗也比这样的光芒要温柔啊……
那是什么光线呢?
“好疼啊,管仿,你在哪里?”
魏先祀站在那儿叫喊。她想自己的身影此刻一定很孤单。不知道强光下她是否有影子,但总觉得,达到一定程度的光可以照亮一切不留任何死角,影子,那是暗的产物。太阳,是太阳掉下来了吗?
魏先祀眼睛疼得不停地流泪,觉得快失去知觉了。
管仿,你在哪里呀?……现在,是我害怕,想要找到你,握着你的手的时候。你弃我而去了吗?
眼睛受伤了,魏先祀的嘴巴仍然能说话。只是神经传来的疼痛信号让她说起话来也产生了困难。
“我……我猜你,在附近吧。管仿……你又就在我旁边,但是,不出声吗?我……需要你。”
任xi,ng,是一种坏品质。因为在社会上,工作上的伙伴,或者只是萍水相逢的一些人,通常他们不爱你,只是出于自己的目的不得不与你一起做某件事而已。对并不熟的人使xi,ng子,是很愚蠢的……他们不会包容你的情绪。
是啊,是啊,我懂,我都明白。可我还是想任xi,ng。
魏先祀忍不住地想。为什么我不可以任xi,ng呢?如果我想哭,那么就哭好了。如果我想靠近某人,那么就以自己的方式,自己的步调靠近她。如果有人爱我,那么我……应该接受是吗。现在有人喜欢我呢。魏先祀摸着流下的眼泪。喜欢,喜欢是什么感情?不只是寂寞了,想要一个人陪吧?
想要任xi,ng地对待别人,这是好好对待自己的方式。脑子里想到什么话,马上说出来,有含混不清的感情,不需要自己细细地,皱着眉头一点点整理它,只要告诉别人告诉认为可以任xi,ng的那个人就行了。魏先祀想象自己说,“我喜欢你,可是好像又不喜欢你,我心里好乱,有一些事,从来没有告诉过你。可是呢,不告诉你,我感到不安。哪,仔细听啊,我想要说的是……”
啊,心居然跟眼睛一样疼了起来。魏先祀无法忍受这种煎熬了,放下手睁开眼睛。有种拼命揉眼睛的冲动,又疼又痒的眼睛唰地流泪了。
“脸上干干的真难受。”
魏先祀深呼吸一口,终于看到了管仿。她跪在离魏先祀不远的前方,低着头在说什么。披下来的头发挡住了管仿的脸,唯一让魏先祀发现她又哭了的事情就是她浑身都在发抖。
刚才还想着要不要任xi,ng一下的魏先祀马上觉得,最任xi,ng的人,就是管仿了。很可惜,两个人,如果有一个比较依赖比较喜欢耍赖的话,那另一个人就不能像小孩子一样随随便便地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啦。必须安慰她,扮演比较成熟那个的角色。
唉。魏先祀点点自己的脑子对自己说,你真倒霉,如果碰上的不是这个神经质的人就好了。
一切都已经明亮了,周围的树木,建筑,天空,还有……人群。
她发现原来自己身处一条人来人往的马路上。许许多多的人,有的夹着公文包穿着正装,有的拿着手机讲话,有人没表情地只是走。他们经过魏先祀身旁时都向她投来不理解的怪异的一瞥。魏先祀看了看自己的身体。衣服,挺正常啊。大概是因为,自己很深情地注视着跪在那儿的管仿吧。
管仿跪在人行道的边缘,垂着头,只能说,像个讨饭的。从她身后走过的人有些笑着对她指指点点,魏先祀还听到了路人的话语声。“嘻嘻,好奇怪,连个碗都没有就出来要饭了,真不称职。”
“嘻嘻,大概是第一天就业吧,看,很不好意思地低着头。觉得讨饭这种事很丢脸吧。那还不自己去工作?”
“看起来像乡下来的。”
“说不定抬起头来会发现没有脸……”
“喂喂,不要乱说!再说了大街上这样也不吓人吧。”
那两个说说笑笑的女生走到魏先祀面前时,她一下子伸手拦住了她们。两人吓一跳,目瞪口呆看着魏先祀。
“这个,跪在那儿的人呢,确实是从乡下来的。”
魏先祀看着她俩慢悠悠地说,“不过,没人告诉你们她是乞丐。不是每个跪在路旁的人,都是为了钱。心理面临崩溃的时候,你也会不再在意他人的目光而作出类似的举动吧?比如,化了漂亮的妆去约会,得到的回答是一句“我们分手吧”……看,管仿就是为情所困啊……”
两个女孩用眼角余光瞟着呆站着的魏先祀绕开她手臂走人了。看起来这是个神经病。
第107章 魏小马和管松鼠
魏先祀抬头看到了矗立着的高楼,每一块墙面都闪闪发亮,将头仰到极限才能勉强望见的高楼的尖顶似乎在说它是这个城市的至高点。阳光洒在楼顶,但它无处落脚,只好掉下来,越落越快,最后以惊人的高速“啪”砸在魏先祀的脑门上。
好像告一段落了,阳光的碎块到处乱滚,有些滚到了马路上,有些滚进了下水道。魏先祀低头,看着管仿走了过去。
“喂,起来啦,别跪着,好多人都觉得你是个装备不齐全的乞丐呢。我因为向别人解释你的情况也被当成ji,ng神不正常的人了。”
管仿抬起满是泪水的脸,仰望着魏先祀,眼睛里满溢着伤悲的情绪。在别人看来这只是矫情吧?管仿自己这么想着。是的,我很矫情。我伤感,我伤感我自己。我一直这么自怨自艾的。因为我什么都没有,我又想得到一切。我讨厌失去,我只能拥有一瞬间,但我却又要失去了!
“对不起,请你原谅我……”
管仿痛哭着趴在了地上,腰软绵绵地形成一个弯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