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管仿说,“在家里很无聊啊”,所以两人就来到了管仿的分野里。魏先祀第一次在主人的陪同下进入某个分野。她们首先来到的是一个森林里。映入眼帘的都是郁郁葱葱的树木,脚下是坚实的泥土。魏先祀边走边看说,很像欢送大典那天的礼堂嘛。
据管仿说,她平时经常在分野里玩。
“因为你是透明人,哈哈。透明人只能在分野里玩。”
“啊!偶像,你这么说我有点被伤害的感觉!”
管仿叫了起来。“我……我……我……透明人也不是只能在分野里呆着的。我还是真实的人啊。我能在现实里吃东西,睡觉,上学……”
“但是你不是更喜欢分野吗?”魏先祀一语道破关键,“是啊,透明人可以在现实里生活,但是和正常人比起来,你们透明人内心觉得自己的故乡是分野而非现实吧?”
“是,是这样的。”管仿拨开挡在前面的一根树枝,跳过地面上的小沟。树枝动了动。她感到难过却又不得不承认。“是呀。可是……可是这样说起来我很可怜一样。我,我也想像正常人一样的。可是我总是收集不到颜色。”
“所以就是透明的吗?”魏先祀往身旁看了一眼。“你在哪儿啊?”
“我在这儿。”
“……我看不到你,你能不能想办法变成看得见呀?”
“我……我也想啊!”
管仿悲愤地喊了起来。这么一叫,森林里响起了一个动物的声音。
“啪!啪!啪!”
魏先祀回头看到一个长着一个长得像人的猩猩朝她勇猛地冲了过来,但是这猩猩的脚好像有点问题……
第82章 红色的宫殿
长着一大蓬一大蓬黄色腿毛的猩猩,它的腿毛吧,好像海藻一样浓密。魏先祀看着这样的猩猩朝自己冲过来,本能的反应——碰到猛兽了赶快跑呀!
惊叫着往前跑的魏先祀发挥了自己最好的体育水准。管仿在她后面追,“偶像,你别跑啊,它不会伤害你的,我喂它吃东西它就乖了,偶像,再往前就是沼泽地了啊……”
声音从一个人说出来到被另一个人听到要用多长时间?不过一秒。魏先祀速度慢了下来,回头看去,就见到一串香蕉飘浮在空中,猩猩蹦跳着要去够那串黄澄澄的大香蕉。不用说,管仿拿着香蕉呢。
“管仿,你什么时候长这么高了啊!”
看不到管仿的人,但是魏先祀看到香蕉挂得很高,这么说。管仿说,“啊?我骑在树上呢!”
“猩猩吃香蕉吗?”
魏先祀往回走,靠近猩猩了。那猩猩的腿粗壮得像是南瓜一样,但那些毛……如果南瓜发霉长出长毛来就是这个样子的!
“吃啊,猴子就吃香蕉呀。”
“可是猴子跟猩猩不是一回事。”
魏先祀怀疑地说。管仿说,“没关系的啦,我喂它什么它都会吃的……”
香蕉掉在地上,高大的猩猩喜出望外地弯下腰,用两只前臂抓起香蕉,张开五指剥了香蕉皮,一口一口地咬着吃。魏先祀看看树上。“管仿你还在树上吗?”
“偶像,我在你后面呀,嘻嘻。”
管仿绕到了魏先祀身后调皮地拍了她肩膀两下。魏先祀背对她站着静默语。十秒钟后,转身一个扫堂腿,听见一声惨叫。“哇!”
“好了,现在我能确定你的方位了。”魏先祀悠悠道,“管仿,我突然发现我听音辩位的本事还挺好的。”
突然,一只手搁在魏先祀肩上。魏先祀说,“管仿,这招有这么好玩吗?”
“偶像,偶像,我在这儿,我在你面前啊!”管仿跳上跳下,但魏先祀看不到。管仿说,“偶像,那个在你后面的是……”
“是我啊。”
一个粗壮沙哑的声音吃了起来。魏先祀慢慢回头,看到黄腿大猩猩小眼睛眨巴眨巴看着它,“香蕉,香蕉还有吗?”
魏先祀在想为什么猩猩会说话。
“香蕉有吗?没有的话苹果呢?苹果没有的话梨子呢?”
大猩猩真挚地看着魏先祀。魏先祀有生以来第一次和这种和人类长得极其相似的动物对视。透过那人一样黑黝的眼神,魏先祀迟疑地说,“我……不是卖水果的小贩儿……”
“我有我有。”
她身后的管仿高喊着,从怀里掏出一串葡萄来。“在这儿呢!”
“小姐,麻烦你让一下。”猩猩有礼貌地拨开魏先祀,从管仿手里抢过葡萄叭唧叭唧吃了起来。
“啊,原来猩猩是这样吃东西的啊……”魏先祀看着有点驼背的黄腿猩猩梦呓般说。
“偶像,这是一个很绅士的猩猩呢!”管仿欢乐地跳着说。魏先祀盯着猩猩后背猛看,“管仿,为什么我连你的衣服也看不见?”
照理说人可以透明衣服不透明吧?但是管仿的衣服也跟人一样看不见。管仿说,是啊,这太可悲了,只有动物看得见我!
“我不想当透明人。我想要获取颜色,像正常人一样,有各种各样的好多颜色。”管仿急切地说。
“那怎么样才能拥有颜色?”魏先祀问。管仿苦闷地摇着头,“没有办法把看到的颜色变成我的……没有办法……”
“透明人。”魏先祀手往前伸了伸,没有摸到东西。“好吧,一个透明人。”
“我感到很悲伤。”
“因为没有色彩?”
“是啊。”
“是吗。”
魏先祀说。大猩猩吃完葡萄,管仿又随手掏出一个西瓜给它……魏先祀说,“你这水果都从哪儿拿出来的?”
“分野嘛……随便的……”
“分野也不能乱来啊。”
魏先祀认真地说。
森林的shi热之气慢慢蒸腾开来。魏先祀说,“那我看不到你很麻烦啊。”
“对啊,我要想想办法。想什么办法呢……”
管仿自言自语。“要不我试试去偷一点颜色吧。就算我身上只有一小块颜色那你也能看到我了呀。”
“是的。”魏先祀说,“……偷?去哪儿?”
“去宫殿里吧。红色的宫殿,我只要潜进去偷一点点就可以了。那儿有很多的,很多的红色……”
管仿微笑着,灿烂地笑着,想让魏先祀觉得她心情不差,事实没有那么悲伤。但是,魏先祀根本连一点都看不到。想到这管仿再也无法笑出来,捧着脸哭了。
我要颜色。红色,一点的红色。你知道红色象征着什么吗?红色象征着云彩,晚霞,朝来开放的花,一条围巾……
“红色是我喜欢的颜色。”管仿舔着干裂的嘴唇,撕下了一小块皮。“往那儿就是宫殿了。它的顶很尖,看起来像要刺破天空一样。宫殿里的国王拥有所有的红色,但是它都不肯给我一点。哼,只是因为我是透明人。”管仿逐渐有些急躁,声音里流出不满,“我也就对那耿耿于怀呢。”
“好的,那就去吧!”
魏先祀站起来。“哎,你说的珍奇异兽就是指刚才那种长着鲜艳腿毛的猩猩和狮子头的蟒蛇?一点也不好玩。”
“啊,这样。”管仿窘迫了。“呃,前面说不定有更可爱的。”
“又不是要可爱。但长成那样只能用丑来形容啊。”
“偶像,拜托你说小声一点,那样它们会伤心的……”
“啊,啊,我懂了。管仿你的分野真奇怪啊。”
管仿望着前方,森林的出口外面是平原。平原过去是一座山。“城堡,就在山巅之上……”
管仿说。魏先祀只是注意着前面的路。“这森林里树好多呢。不过,都是同一种树呀。你看,连藤蔓都是同一种。”
“原来偶像你不喜欢这种地方啊。”管仿失落地说。什么表情,魏先祀当然看不到。“我觉得我快要出shi疹了。”
“就要到了。”管仿惶然看看前路。森林没有尽头,没有层次感的散乱密集地长在那儿的树木就像一个个不说话的绿色的人一样。魏先祀不喜欢这满眼死气沉沉的绿意。无论什么颜色堆积在一起总是给人深深的压迫感。
走呀,走呀,这依旧是无聊的出行。在世界上,我们要避免的唯一的事情,就是无聊。魏先祀只听到自己踩树叶的声音,为了不那么寂寞她和管仿说话。管仿的声音听起来就是一副垂头丧气,耷拉着的头的样子。听起来太像了。“唔,偶像,我们就快要走到了……”
“这儿不都是绿色吗?为什么透明人可以制造出有颜色的分野呢?”
魏先祀只是为了打发时间说道。管仿说,“这啊,这就是……一个我也不知道的问题啊。但那些绿色是树的,不是我的。”
“那是你创造的。”魏先祀说,“这你不能否认吧?”
“可是,可是。”
是这样吗?“可是分野是故乡,是我身在其中的地方……”
“果然,透明人缺乏明确的创造与使用的概念。”魏先祀说。管仿有点敬畏地说,“是什么意思呀?”
“分野是你创造的,你应该使用它,而不是依赖它。”魏先祀有力地说。
“真是洞若观火的真知灼见啊!”管仿想了想,用力地点点头。“可是,我做不到。”
第83章 专业透明人
魏先祀想,哦,原来如此,她知道,但她做不到。这就像人都不希望死,但每个人最后都死了一样……
“做透明人真是挺悲惨的。但,也没办法啊。”魏先祀深沉而自然地说。管仿的声音闷闷的。“偶像,为什么我觉得你幸灾乐祸的样子……”
“那是你的错觉。”魏先祀说。
“嗯,是啊,就是这样。我老是会产生各种错觉。这太糟糕了。”
管仿因为自己说了不得体的话而懊丧,敲打着自己的头,懊悔地看着魏先祀。她真漂亮。她真完美。能够站在她身边是我的幸福啊。管仿哭了。魏先祀听到哭声说,“咦,什么声音,不会又是什么怪动物……”
管仿不好意思地吸着鼻子说,“偶,偶像,不是,是我在哭,哭……”
“为什么动不动就哭啊。”魏先祀随便地转着头说。随即,她善解人意地懂了。“啊,因为透明人心特别脆弱是吧,我知道了。我不说你了,你也很可怜呢。”
“我,是啊,是啊……”管仿喃喃地擦着眼泪。
脆弱的心,就像饼干一样,一咬就掉末儿,吃了还得扫地。在管仿的分野里有个地方叫饼干大街,不过这暂时我们还没讲到……讲到管仿和魏先祀在森林里短途跋涉了吧两人终于来到了宽阔的平原地带,魏先祀得以将前方百米一览无遗。在森林里的视野实在是太狭窄。
“啊,真好,我看到宫殿了,是那儿吧?”
魏先祀指着远处的山。管仿说,“偶像视力真好!那很远啊!”
“我觉得我们应该制订一个计划啊。”
向着宫殿靠近的两人,空气般的官仿只是走着,魏先祀想着细节方面的问题。“要当小偷也必须当个成功的小偷。东西没捞到就被抓住就太冤了。”
“不能被抓到。”管仿后背凉了一下,“否则宫殿里的卫兵会用我的血去浇花的。”
“透明人还有血。”魏先祀说,“你比水母还透明哪来的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