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你,我能想到的也都是变态的事情。”魏先祀口不留情地看着管仿和微微冷笑。管仿“太不幸了!可能是因为我被东郊带坏了!”
“那是一个阳光很灿烂的中午。”管仿说。魏先祀点点头,“天气很好吗?”
“那一天天气真的非常好,我记得很清楚,我进校门之前是没有吃中饭,有点饿,但是因为兴奋,也不觉得肚子里空空的。”管仿站起来,无意识地咧嘴,眼睛像视力很差的青蛙那样鼓着,因为回忆起美丽的时光,而变成神采飞扬,“那真是很木奉的一天!”
“是什么时候呢?”
“秋天。”管仿回答,“叶子落在我背上。红色的,像烧起来的纸片一样的枫树叶。偶像啊,我现在回想起来,心还怦怦直跳呢!”
管仿毫不避讳地要将魏先祀的手拉到自己胸前,魏先祀很果断,“啪”,打掉了管仿贸然无礼的手。“你不要动手动脚的!”
“东郊真是大,真是漂亮啊。光是一个学校就跟县城一样了呢。”管仿说。魏先祀笑着说,“得了吧,东郊要是跟县城一样那就可以停办了。”
“对,比县城还要漂亮。”管仿感激上天让她可以到这么辉煌的地方来。
“那是两年前的秋天,九月三日。我,踏进了东郊学府的校门,我是多么喜欢美丽的校园,宜人的风景啊!”
“听起来像在读日记。”魏先祀点评。
“偶像,你知道吗,每当想起那些稀少的,让我喜欢,让我感动的事情,我就觉得自己好像变成了一种视力清晰的动物,比如,特别大的鸟,从天上看下来,将地上的一切都尽收眼底。我的血液,就好像城市里高速公路上的车流一样奔腾不息!”管仿动情地说着。
“在高速公路上如果能奔腾不息,那大概你是辆隐形车。”魏先祀以住在城里的经验告诉她。管仿说,“啊?那就像瀑布的水一样好了,从那么高的地方落下来!我的心情也是那般激越啊!”
魏先祀叹了口气说,“你能不能先不要激越?你是开着飞机撞进东郊的吗?”
“我的心情就是这样一点不夸张!”管仿感慨地,像要叹气一样抬起头,“那一天是我人生中最美好的日子之一。我觉得我就要有出息了,因为我能考进东郊,老师说我有天赋,要好好学习,不要把才华浪费了。”
魏先祀说,“好想让那个老师看看你现在沦落到广闻了。”
管仿的思绪悠悠,悠悠,悠悠飘往过去……然后她的身体也悠悠了。想到了曾经单纯的自己,管仿其实并不是那么怨怅。因为过去的单纯现在也没有消失。光荣的历史,血的教训。告诉你,或许揭杆者才是对的一群人
因为世界看起来不像是想让你好好死的样子。
管仿,来了啊!东郊学府亲切如同家人般笑着。管仿感动得心都变成气球了。
嗯,来了!
啪啪!然后东郊给了她俩大耳刮子,管仿哗啦一下彻底回到现实桃红柳绿的梦想顿时像乞丐的裤子般碎烂不堪。什么叫做人,做人有你这么飘的吗?做人要脚踏实地懂不懂!不懂那就教教你吧。
“东郊大学的老师好吗?”魏先祀问。
“嗯,东郊学府的某些老师有助理,广闻就没有。”
管仿躲在床底下。魏先祀弯下腰,掀起床单,“床底下很脏!你一定要躲在这儿吗?”
“躲在这儿很安全。每次我一躲到床下衣孝感就打不到我了。我就喜欢这个避难所。”管仿寂寞地又使劲地开心笑着,“我还好吧?我喜欢安全的地方。”
“你给我出来。”魏先祀使劲把管仿往外拉,管仿呢,就哭天抢地,很恐惧的样子。“我一想到过去就害怕,怎么办哪,这是没办法的。”
“没用的管仿,不就是被人欺负吗,你也欺负回来啊。”魏先祀对她说。泪盈盈,“偶像,那不行的,我家里没钱没势,就算一时可以报仇但是之后会更惨!”
冰冷的手掌心,不过,仍然让人觉得从哀怨中挣脱出来了。魏先祀将管仿从床下拉出来,管仿迷惑地看着周围,“奇怪,好不安全啊……”
“被欺负得很惨吧?”魏先祀看着管仿,管仿羞惭地点点头。“你不是蚌,永远孕育不出珍珠,砂石卡在体内只会变成疾病。”魏先祀说,“她不是就在我们学校吗?那明天去找她说个明白吧。告诉她你被害得不轻。”
“我不会去说的。”管仿倔强地说,“我才不去说呢。”
“过分,你这人怎么这样。干嘛不去说?”魏先祀双手cha腰问。
“因为我害怕。”管仿麻木地说,“事情是这样的……”
第57章 要变得甜蜜啊!
事情是这样的管仿不是进了东郊吗?那得住校。三个人一间宿舍。管仿的运气多么地好啊,跟衣孝感住一个房间。你看我说三个人嘛!那还有一个。还有一个可以忽略不计的人,因为这一个人——叫她这一根人吧,因为这人跟木头一样仿佛外界跟她没有任何关系,冷漠得可以去北极生存了。
三个人一点都不嫌挤。管仿喜欢东郊宿舍里空气的气味。这是由新鲜空气压缩罐头制造出来的雨过虹出的环境效果。每天喷三次保持一个小环境空气新鲜如森林草原。管仿还喜欢墙纸的颜色,一种温和的白色。肯定跟家里用来刷墙的白浆不一样,看上去寝室里的白色像会笑一样令人心情舒畅。所以管仿一开始是很高兴的,万事俱备,东风都不欠,她管仿就是东风嘛。
“一开始挺好的。”管仿伤感地说,“食堂饭也很好吃。”
“东郊不是可以去校外吃吗?”
“因为食堂比较便宜。”管仿想了半天,“不过,也不是特别便宜……”
一副囊中万分羞涩的样子,管仿说,“哎呀,讲出来真不好意思。”
“事实嘛。”魏先祀说,“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可是没人陪我一起吃饭,我很孤独,一个人吃饭好像整个食堂只有我一个人,那在别人眼中我不就成了一个孤僻的人了吗?”管仿说,“我其实很热情的。不过大家都对我没有笑容。”
“没人对你笑吗?”
“不知道。我是笑了呀。”
“可能笑得太难看吧。”
“哎,有可能。”管仿说,“初进东郊我就感觉一下子陷入了孤立无援的境地。下课的时候我连厕所也不想去。因为去厕所也得两个人看起来才不那么……特别。”
管仿“唰啦拉啦”地想到一件事,盯着魏先祀的眼光又深刻了几分。魏先祀说,“你眼睛怎么了?”
“我突然想到,偶像,如果你那时在东郊就好了!我就可以找你一起吃饭一直上厕所了!”
管仿喋喋不休,找到了话题,高兴,“东郊的食堂比较香,东郊的厕所也不那么臭,c,ao场很大,跑道很标准,夏天还有饭后水果,换季了会通知大家根据季节的变换改变自己的风格,我很喜欢这一点。东郊的……”
魏先祀打断她,“只是东郊的学生不好对吗?”
“是啊,是啊。”管仿低垂下头,头跟用脖子勉强挂在身上似的摇啊摇,“我喜欢东郊,东郊不喜欢我。”
“别老是觉得别人不喜欢自己啊。”
管仿抬起头,心里想着,啊,是这样吗。她深深地,深深地希望这句话是事实。管仿热切地问魏先祀,“哎,偶像,那你喜欢我吗?”
“不喜欢!”魏先祀毫不犹豫地一口回答。
管仿彻底要抱头痛哭了。“还是呀!不是我觉得人家不喜欢我,看,现实就是人家真的不喜欢我!”
人类为什么不能孤身飞到天上去,为什么不能□□着从几百米的高空跳下,一头扎进碧蓝的海洋里,为什么不能像炮弹一样从炮筒里弹出去作一次美妙的快速运动之旅呢?因为压力,冲击力,各种各样的力!人是不能承受这些强劲伟大的力道的,否则,人就会死。多么脆弱,无辜的小生命啊。
管仿是明白了,人,真的很脆弱,人经不起外力的来袭的。
“现在我的想法是,我希望以后可以好好努力了。从广闻毕业后我也能找一个工作赚不少钱呢。”
“也是啊,有能力总会像金子那样发光的。”魏先祀摇着椅子,“难怪你成绩那么好,原来在东郊上过学啊——哦不对,这错了,因为你本来成绩就好才能进东郊的。”
“上天呀,我想用成绩来换取一个朋友,成吗?”管仿说,“那些日子,我就经常这么想。晚上睡觉,我老是睡不着。有时候是心痛,有时候是rou疼——被打了啊。”
“上天是什么东西?”魏先祀说,“它会实现你的愿望吗?”
“可能是没有上天吧。所以我的愿望也没有实现。我还是经常挨打,没有朋友。”管仿说到这儿神色开朗了一点,“唔,也不是没有朋友——到后来,我有了!”
“你有了啊。”
“嗯!”管仿认真地点点头。魏先祀说,“那……几个月了?”
“哦呦,不是有了身孕,是有了一个朋友……”
魏先祀马上打断她的话,“啊,天太晚了,我要睡觉了。”
管仿正说得起劲,被打断了,有点像熟睡中被人惊醒,或者正吃着饭碗被人抢了那种感觉。她想了想伤感地说,“这么早睡觉啊?你不做作业吗?”
“做啊。所以只要你回房间了,我就开始做作业。做完作业,我就睡觉。”
魏先祀指着墙上的钟。“反正明天还可以再说。”
“嗯,是啊,你说得对。”管仿一想确实是这么个理儿,就高兴地说,“那我走啦。我明天晚上再来你房间?”
魏先祀不想说“哦”。因为感觉上,好像这样就像是纵容了管仿一样……不喜欢这种感觉。魏先祀说,“嗯?不知道。”
“什么叫不知道啊?”管仿急了。
“就是明天你敲我的房间门我可能不会开门吧。”魏先祀若无其事地说。管仿很困惑,很不解,很着急,“为什么啊?”
“嗯,就是不想见你而已。”魏先祀第二次若无其事地回答,然后嘴角上扬微笑了一下。
世界,就是你想象的样子。幻觉,也是世界的一部分。因为如果不是活在真实的世界上,你连幻觉都不会产生。
这是不是让人感到很安慰呢?无论何时,心中所希望看到的,都是真正的,存在的,那个巨大的名叫“真实”的东西的一部分。爱我所爱,乐我所乐。所以说,世界是没有边际的。因为你的大脑,不停地运转着,构造着这个你生存在其中的美丽的世界的啊!
能活着真好!
第二天上课的时候,魏先祀昏昏欲睡。不是因为晚上没睡好,而是因为教室里空气太混浊了。不知道哪里能买到新鲜空气,得往教室里注s,he一点儿……
一个学生被叫起来回答问题,“你觉得增强分野真实度的方法有什么?”
“增强自信。”学生回答。魏先祀举起手。老师奇怪了看了这个状似没睡够的女生一眼,“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要增强分野真实度,并不一定要增强自信。”魏先祀说,“我有真实的例子。我认识的一个人,并不自信,但是,她的成绩很好。我觉得这是因为,她走投无路吧。所以……”
老师不悦地说,“是这样吗?那也是特殊情况。一般来说,增强自信确实是个好方法。魏先祀,坐下。”
究竟信心这种东西有没有用呢?
魏先祀在本子上画了一个圆。圆圆的房子,里面住着一只兔子。她想到了会席。唉,不知道会席怎么样了。这个叛徒,投奔揭杆者的不道德的人。魏先祀在兔子头上画了一头乌黑的短发。会席临走前的眼神历历在目。
“魏先祀,有人找!”
魏先祀回头看到管仿站在后门口兴冲冲地看着她。魏先祀从前门走出去。“干嘛来找我啊?”
“因为下课了嘛。”管仿笑着说。
“学校规定里有这一条吗?”魏先祀将两手搭在走廊窗台上,看着楼下跑来跑去的低年级的学生。管仿说,下面那些人的头好像一个个游泳的西瓜哦。魏先祀懒洋洋地看了她一眼说,“你要是在一楼,你的头也像西瓜。”
“是呀是呀。”管仿高兴地回答。
魏先祀晒着太阳快要流汗了。她退到y影里,靠着教室墙壁,“管仿真是傻呼呼的。”
管仿说,“是呀是呀。”
“说你傻你还真傻。”魏先祀没办法地摇着头。“算了,不说了,反正怎么样你都是这副样子,看起来一辈子都改变不了了。”
“我觉得现在我的样子挺好呀。”管仿愉快地说。
“错,你的样子呢,分为两种。很傻的和不是很傻的。比如说,现在算是不是很傻的。要是穿着校服,那就肯定要归为很傻那一类别。”
“原来如此啊。”管仿说,“哦……”点着头。
教室外面闲逛的人很多。主要是因为教室里太闷热了,下课后基本正常一点的学生都会到室外来透气。不过有些特别耐热能够下课后也专心致志坐在教室里看书做练习题。
上课前两分钟管仿说,“啊,又要上课了。那个,我必须回教室去了。”
“什么叫必须啊?看你这表情,好像一点都不喜欢上课一样。”
“我是在想如果你是我们班的就好了。”管仿的背部离开墙壁站直了身体说。“不知道可不可以啊。”
“不可以。可以也不可以。”魏先祀说,“我要是和你一个班级,你就不会认真听课光顾着走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