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你是谁了。你的话将你的身份表明了。”王营新推着自行车走过去。“错,世界上没有鬼,死掉的人再也不会以任何方式活过来。你说的悲哀是指什么,我不懂。”
“悲哀就是一种感情啊。你体会得到吗?”
雨丝在空中飞舞。穿着黑色衣服的人将手从方向盘上挪下来,“悲哀是种很容易被破坏的感情。”
“我能理解。我告诉你哦,我是一个好人。要不是我为了将做好人这个习惯持之以恒,我早就把你的分野撕开来了。”王营新看着跑车,心想……等赚钱了我一定要买跑车!“你的分野明明造得质量很差。”
“是啊,这就是悲伤啊,很容易被破坏的,东西。”黑色衣服的人摘下帽子,王营新看到他粉红色的头。“我的分野永远都造不好,因为我喜欢悲伤,只要能表达悲伤,怎么样都可以。脆弱的,不是坏,不是质量问题,而是一种美丽的,本能。”
王营新将雨丝接在掌中,穿黑衣服的人欣喜地问,“下雨你喜欢吗?”
“不喜欢。shi嗒嗒的,跟死亡的感觉很像。”
王营新说完,跨上自行车骑走了。跑车的轮廓那么清晰。
王营新是一个非常活泼的人,具体表现为她比别人不怕累。骑自行车是运动,运动符合王营新的天xi,ng。但是,今天王营新很愤怒,她骑车到二号的宿舍楼下把车停好了上楼,猛敲搭档同学二号的房门。门开了二号说,“你来啦?”
“怪不得你要我到你这儿来呢,因为你怕在路上碰到那些人吧?你这是什么素质啊!”王营新劈头盖脸地朝二号说,“太过分了!”
“哦,哪些人啊?”二号明知故问。王营新说,“有鬼论者(注33)!”
“我倒不是怕他们,我只是不想骑车。”二号诚实地说。她把放在桌子上的几张标准页交给王营新,“骑两个小时车累都累死了。你碰上有鬼论者啦?”
“是啊!”王营新还是很气愤。二号一点没有歉意,王营新只好说,“我像保姆一样任劳任怨的。”
“能者多劳嘛!”二号说,“你碰到的有鬼论者是什么样子的啊?据说他们的分野质量很差,一撕就裂,一砸就碎,是真的啊?”
“好像是真的。”王营新拿起放在塑料袋里的标准页就要走了,二号说,“那你有没有弄破那个人的分野呢?”
“我觉得他很孤独,我不忍心这样做。因为不相信人,所以才相信鬼。看到可怜的人我就于心不忍,反正他没有伤害我我何必伤害他。”
“哇,一号你可真与人为善。”
王营新骑车回去的路上又进入了那个有鬼论者的分野。于是衣服再一次被淋shi了。在黑夜中那辆漂亮的跑车像鲜艳的一朵花,王营新以对于奢侈的羡慕的眼光看了车上的人一眼。他依旧穿着黑衣服。
“细细的雨,像眼泪,这就叫悲伤。”坐在车上的人说。
王营新很想忍住不笑,但还是笑了出来。“不好意思,你这样除了引人发笑,根本起不到别的效果。或许有人会觉得恐怖,但是大部分人是会觉得你很浅薄可笑的。”
“但是那个悲伤的原型是不会变的。我的分野由原型化生,不容置疑。”车上人说,“再喜欢嘲笑别人的人也会有感到悲伤的时候,对吗?”
“你说的都是废话。大道理谁不会讲,我啊,建议你还是回去练练技术吧,别拎着个破分野出来sao扰别人了。”王营新说完这句觉得有点刻薄。于是她加了一句,“但你的车子画得很不错,让人看了觉得你很悠闲呢。”
注(33)有鬼论者在文中,是一个“认为鬼存在”的群体。虽然名字叫“有鬼论者”,但是在认为世界上有鬼的心态之下,实质却是长期 y 浸悲哀与恐惧中的可怜的人。因为悲哀,所以认为世界是悲哀的存在,而鬼,则是他们共同的信仰。
第55章 抱着你的被子
现在,大家晚上出门基本不和管仿打招呼了。因为她不再上心楼道纪律这回事了。简而言之,管仿变了一个人。结合传言和个人观察,大家都觉得恋爱改变了管仿。管仿是喜欢上了魏先祀,经常没脸没皮地跟在她身旁。
所以大家都觉得轻松了很多。唯一知道点内情的是王营新。王营新也不知道魏先祀和猪的关系,她只是知道了管仿是透明人,管仿好像真心诚意地喜欢上了魏先祀这两点。
多么烦闷的夏天啊,怎么还不过去?
管仿站在魏先祀房间门口敲门,她愁眉苦脸的。门一开,管仿的表情立刻变得生动起来,魏先祀被她的新面貌吓了一跳,然后又很冷淡地说,“进来吧。”
“我被打了。”管仿高兴地说,脸上挂着笑。魏先祀怀疑地看她,“被打了你还好像挺高兴的样子?有病吗?”
管仿说,“不是的,因为看到你我顿时觉得生活不是那么糟糕,就算被打了,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管仿还真是高兴。她兴冲冲地问魏先祀,“你在写作业吗?”
“你还真乐观。”魏先祀把门关上说。管仿捂着脸,“啊,乐观吗,因为有你啊!……但是,我其实是一个悲观的人。不好意思,刚才我在礼堂外等你出来,但是,但是很不幸地被衣孝感拖到分野里去打了一顿……”
魏先祀安安静静地坐在那儿。管仿带着惆怅说,“我是不是很没有用啊?”
“你和那个东郊的学生到底是结了什么仇呢?为什么她现在还要打你?”
像得到了理解一般,管仿感动地举起手。掌心的伤痕不是那么痛。“那个,我可以说吗?”
魏先祀反问,“为什么不可以?”
“因为我不知道你会不会愿意听。从来没有人愿意听我那些事。啰啰嗦嗦的,占用别人的时间,在东郊的时候,她们就这么说我……因为我是一个很让人反感的人。”
管仿深深地自卑地张着嘴巴,不知道该说什么的,被自己的想法所伤害的神情。魏先祀忍不住说,“你不要总觉得自己比别人低一等啊。我们都是一样的人啊。如果你觉得往事让你痛苦,那说出来吧。”
“你会听吗?”
管仿恳求的眼神看起来太不确定了。
“我……”魏先祀看着管仿。管仿卑微的态度仿佛是为了补偿前些日子的趾高气扬一样。魏先祀感到很难受,低了低头,说,“好吧,你进来说,你说什么,我都会听的。”
夏天再长也不可能在这个地区称霸超过六个月,什么时候入秋每年都不同,就是明天就转凉这个夏天在历史上也算很长了。窗外的竹风摇摇飒飒,尖细的竹叶转着圈儿。
“我会听的。不过先让我把晚饭吃完。”魏先祀将剩下的泡面一口气消灭光了。管仿吭吭吃吃地说,“你泡面用的水是从水房拎来的吗?”
“当然了,我房间里又没自来水。”
管仿可笑地脸变得红绿相间。“本来你的房间是有水的,啊,你是住五楼的……”
“对啊,但不知道是谁把我的五楼换掉了,导致我只能天天拎水。”魏先祀将泡面纸盖塞进桶里,“我去扔一下垃圾啊。”
“我去!我去!”
管仿一把抢过魏先祀手中的方便面桶飞快地跑下楼去了。再上来的时候,管仿殷勤地说,“偶像!你搬到五楼去住吧!那就不用天天去打水了啊!”
“算了,都已经住了这么长时间,习惯了。”
“那以后我给你打水好不好啊。”管仿眼巴巴地看着桌边的水壶,魏先祀说,“我又不是肩不能抗手不能提。”
“呜呜,我后悔了,我怎么就为了一把蛋糕刀把你的房间卖给华银了,我干的这叫什么事啊!”管仿呜咽不能自己。魏先祀一听,“那就把蛋糕刀给我吧!这样就没你事儿了。”
在很久很久以前,人口数量没有那么多。在很久很久以前,苹果也没有现在这么甜。在很久很久以前,还没有管仿这个人。相对于这些“很久很久”,管仿在东郊学府的日子好像是近在咫尺。为了历历在目的令人心惊rou跳的回忆,管仿打开了通往往事的大门。说起来,回忆某件事耗费的体力也很大!因为当事人的情绪波动需要很多能量。
“木莲rou的花朵挡住了可以照耀在我身上的夕阳。衣孝感暴力狂的暴力病发作了。她把我关在她的分野里打了一顿。我好疼啊。在分野外面你都已经听完演讲出来了!……我却不见了。我失约了。呜呜。”
管仿抽泣了两下,看着魏先祀说,“偶像,你真漂亮呀!”
“假的吧。”魏先祀没有露出受到恭维的礼貌xi,ng微笑。管仿咬着指头,“真的。”
管仿咬着手指根部,就是整根手指就cha到嘴巴里去了。魏先祀说,“你的指甲……没有碰到喉咙吗?”
“哦。”发觉有点失态管仿连忙把手指拿出来并在衣服上擦两下。“你好漂亮,眼睛就像两颗弹珠,弯弯的眉毛,一头秀发,柔嫩的嘴唇……”
眼睛像弹珠的魏先祀说,“打住,我长什么样关你什么事。”
“因为看着你我就感到好开心啊。你就像艺术一样带给我美的享受。你是一个,一个和我的生活截然不同的形像。平时我只会觉得日复一日的生活那么地无聊,但是你点亮了整个世界的灯,让我眼前猛然一亮。我觉得,啊,原来这样啊,是这么明亮啊……”
魏先祀无奈地说,“因为猪?你不是这两天才看清楚我长什么样子吧?”
“偶像,偶像!”管仿激动地说,“你知道吗,我太喜欢你了!我太喜欢……”
魏先祀深吸了一口气,抽出身后的塑料袋,站起来“啪!”地套在管仿头上。“你,不要尽说些废话了。”
“偶像啊!”管仿扯掉塑料袋,“我家就住在离校舍不远的地方放假了你可以来我家玩吗?”
魏先祀摊开被子包住管仿然后将她推倒在床上,用讲义夹打着被子,“叫你再没话找话啊!你不是说要讲你在东郊的事情吗!为什么这么长时间半句都没有啊!怎么回事!不打算说了吗!”
“啊!”
管仿胆战心惊地掀开被子露出头,然后将绵软的被子抓在手里,“真香啊,这就是你的被子吗?果然就是偶像用的东西,太美丽了!”
管仿将棉被捂在胸前,脸在上面蹭着。“唔,好香啊,对啊,这个就是你的味道,好香啊……”
魏先祀气愤地说,“管仿,你怎么这么猥琐?”
“太喜欢了,我就喜欢这样抱着软的东西。”管仿眼睛里迷迷朦朦地像在浴室里那样。“带给我温暖,安全的感觉。因为我老是被硬的,像拳头,笔盒,棍子一类的东西打,所以我很害怕和憎恨那些。”
魏先祀想抢回被子但管仿抓得紧紧的。“在东郊从来没有让我感到温暖的东西。让我喜欢的人。我很想交一个女朋友,然后晚上可以抱着她一起睡,就像这样。”管仿将被子拥在怀中,“嘻嘻,就像抱着喜欢的人,软软的,幸福死了。”
“那是我的被子!”魏先祀大声提醒管仿。管仿变本加厉地将抓起被子一股脑儿全抱住,“是啊,是啊,就是因为这样,我才觉得温暖的……”
第56章 悲惨的往事
谁度过了苦闷的青春期,谁就有心理不健康的人生。谁在意了自己的内心,谁就缩小了世界的边界。看到这儿的人啊,你应该知道世界是很大的。不过人的感知能力跟世界真实的长宽高并没有那么密切的联系。低一下头看到你的心了吗,心是什么形状的世界就是什么样子。
管仿的青春期连尊严都得不到保障,更不要说xi,ng生活了。xi,ng生活就是没有,就是零。
“我想要一个女朋友的愿望一直没有实现。”管仿说起这个遗憾地涌出了泪水,“直到现在都没有。”
“是啊,看你那个样子,奇奇怪怪的,谁会愿意和你交往呀。”魏先祀说,“那你只能怪自己。”
“啊,对了,偶像你有吗?”
管仿毫不犹豫地抬起头直视着魏先祀,视线像两道强光灯s,he了出来!多么明显的企图,多么呼之的欲出啊。魏先祀心痛地将厚厚的练习册“啪啦”一下砸在了管仿的头上。“跟你有关系吗!”
被砸得天高云淡眼前世界一片明亮的管仿歪倒着靠在墙上。“是……是啊……跟……跟我当然有关系了……要是……要是我偶像也没有女朋友……那么我……我没有就很正常了……我一点……一点都不觉得难过的。”
“啊,是这样啊。”魏先祀觉得自己错打了管仿,有了点歉意。但是!听了管仿的话魏先祀轻蔑地说,“你怎么知道我是同xi,ng恋呢?我没有女朋友,有男朋友行吗?”
“这样啊!我好希望偶像你也是同xi,ng恋,这样我就有了奋发向上的动力,我会以你为太阳一步步努力在人生的道路上的!”
“什么理论!我是不是同xi,ng恋和你有关系吗?”魏先祀扯被子,“你别无耻地抱着我的东西,把被子还给我!”
“如果过节日可以把你的棉被当作礼物送给我吗?”管仿认定魏先祀的被子特别好。虽然每个寝室里的用品都是学校发的……但是有区别啊!区别就是谁盖啊!管仿说,“我有梦想了,我有了,有了,冬天我想盖着这床被子睡觉,哇,想想都美妙,世界真灿烂……”
“给我!”魏先祀从管仿手中,夺回了被□□已久的白色的薄被。魏先祀说,“好啊,冬天你能盖这条被子睡觉,我就送给你。”
“真的吗?不要骗我呀?”突如其来的惊喜令管仿喜出望外,心花怒放,“那太好了……”
“你就等着冷死吧。”魏先祀说,“哼。”
“就算是在夏天,遇见伤人的事,仍然会遍体生寒。尽管是在冬天,遇见感动的事,依旧感到像在火焰中一样温暖。这是一个真理。”管仿喊着,“偶像,这是一个真理啊!只要心里热呼呼的,人就不会感到寒冷!”
“你就傻吧。”
魏先祀说,“好啊,那就这样吧。今年冬天你想不想过呢?气温会降到零下哦,呵呵?会下雪哦,呵呵?”
“我喜欢下雪,偶像,你会打雪仗吗,或者,我们一起来堆雪人吧。我一直有个心愿,就是和喜欢的人一起……”
“啪!”
在堆雪人之前管仿被书打成了一个受伤的人。不过没关系了,反正她本来就伤着嘛,此不过锦上添花。魏先祀总是想用书堆管仿。听听她都说的什么话呀!“不准把我当你喜欢的人!别擅自作这种主张!”
管仿只要是魏先祀的东西都喜欢。用来砸她的两本练习本都被她以护胸的姿势抱着了。“喜欢的人是很单纯的意思呀!只是偶像我很喜欢你的意思。不管作为什么我都为有你的存在而感到高兴,快活。”
管仿脸上和心里都洋溢着微笑。世界上只有纯真之人的笑最美,比如婴儿,比如白痴。管仿笑起来像一只熟过头裂开来了的西瓜。魏先祀一看,不能再扔书了,不会连书都要被抢去吧?
“你在东郊也是这样的吗?那难怪别人要欺负你了。谁让你笑得那么丑?”
仿佛喃喃自语地,管仿一点也不感到生气。“说起东郊,我能想到的都是变态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