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沉默的暴君
“这么说来，每过两三天就要在宫门口哭的那个老太太就是南宫烨的娘？”无心问道。
“是的，”凉雁道，“我抄了南宫家的府邸，没收了南宫家的全部财产，然后将废了武功的南宫烨绑在一个偏僻的地方，作为有史以来最廉价的男娼。听说那个老太太被光着身子赶出南宫家以后，娘家的亲戚都不敢见她，后来实在没办法只能开始要饭了。听我的暗卫讲，她有时会趁着天黑偷偷去给她儿子喂些吃的。”
必须承认，凉雁的遭遇非常悲惨，她会报复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但从她讲述这些往事的语气中，无心并没有听出悲凉或痛苦，只听出了无边的恨意。小小的一颗心，长满了恨的毒芽。
恨使她扭曲，使她残忍，但同时让她饱受折磨。对于凉雁来讲，她这三年的皇帝生涯其实没有一天是真正快乐的。这三年里，唯一能够让她感觉心情舒畅的事情，就是听暗卫讲述那三个人的惨状——东方恒、南宫烨、玷污她的狂徒，还有就是变着法的想出新的酷刑来用在他们身上。
就好像，曾经的无心只能通过杀戮来获得快乐一样。
“无心，你说说看。”凉雁用充满期待的眼神看着无心，“他们是不是罪有应得？是不是丧尽天良？是不是死有余辜？”
“是，他们罪该万死。”无心承认道，“那么，你就让他们死了吧。如果你觉得赐毒酒或者白绫太便宜他们的话，凌迟处死、腰斩、车裂都行，总之快点让他们死了吧。”
无心不知道自己心中的迫切从何而来，明明这件事跟她一点儿关系都没有。但只要一想到凉雁的一生都将活在这三个人的折磨之中，她就觉得心如刀割。凉雁的生活中应该有更多的美好的，她应该过上更加幸福、快乐的生活，而不是永运活在过去，活在仇恨中。
“让他们死……”凉雁懵了，一双眼睛充满了迷茫，“我从来没有想过让他们死啊。”
“这三个畜生已经将你的过去毁掉了，”无心道，“难道你还要让他们毁掉你的未来？”无心不会站着说话不腰疼地劝她大度，劝凉雁原谅这些伤害过她的人。她也不认为凉雁的报复有什么不应该，但她希望凉雁能够尽快为这场报复能够画上一个圆满的句号，然后开始寻找自己新的生活。
“我的未来？”凉雁看向了无心，她还有未来吗？
“是的，你的未来，”无心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睛，“我陪你。”
这一天，京城里的乞丐和光棍们一片哀嚎。
皇宫里传来消息，那位有史以来最廉价的娼妓被皇上赐了毒酒。虽然经过了三年折磨，此时的南宫烨早已经看不出当年的风华绝代，但胜在便宜啊！一文钱而已，谁都出得起。这一下子断绝了，他们都没地方纾解了，一时间还真挺难过的。
听见太监宣读完圣旨，南宫烨像梦一般地发起呆来，他甚至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真的解脱了？这真的不是一场做了三年的梦？
这三年来，他可谓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然而，有那些暗卫在，他就算想咬舌自尽都做不到。他们会往他的嘴里塞东西，久而久之他也就放弃了寻死了。
如今，他终于可以死了。
“谢主隆恩。”南宫烨含着眼泪，用嘶哑的声音说出了这么一句。然后，他一口咬住酒杯，一饮而尽。
东方凉雁，你真不愧是阿恒的女儿。你们，如出一辙的狠。
三具尸体在同一天被扔到了乱死岗子。
“你不是说给我做了点心吗？”处理了那三个人的事后，凉雁突然想起了这个。
“这不是吗？”无心举起了手里的食盒。
打开食盒，凉雁连筷子都不拿，兴冲冲的用手拿起一块糕点就往嘴里送。
看见凉雁吃糕点的模样，无心无端地觉得眼熟。
这一天，无心出宫想要了解一下京城百姓的生活。由于凉雁事先交代过见无心如见她，所以宫门口的侍卫并不敢阻拦她。
在大街上，无心遇见了一个疯婆子。她坐在街边，手里拄着一根木棍，面前还有一个破碗。她似乎已经神志不清了，嘴里一直絮絮叨叨的。一会儿说她儿子是天下第一才子，一会儿又说她儿媳妇是当今圣上。附近的乞丐都离她远远的，生怕惹上晦气。
无心取出了两个铜板，放在她的碗里，离开了。
大街上，一辆看上去富丽堂皇的马车正常行驶着。说时迟那时快，前方突然出现了一个衣衫褴褛的老妪。车夫心里一惊，急忙勒住了缰绳，让马车停了下来。几乎是同一时刻，那个老妪重重地跌倒在地，连声哀嚎。
马车里的一个女子掀开了车帘询问发生什么事了，还没等车夫回答，一群乞丐就涌了上来。一个个凶神恶煞的，要女子赔钱给这位老妪看大夫。这下子，女子自然知道自己是遇上讹人的了。
但奈何她只是一介女流，身边只有一个马车夫和一个小丫鬟。万一要是真的跟这些乞丐起了冲突，只怕要吃亏。明明她今天只是想出来挑些好脂粉，怎么就遇上这么一出啊？
无奈，她取出了一两银子，递了出去“这下可以放我们走了吧？”
殊不知，这些乞丐见她示弱，立马顺着竿子往上爬“才一两？哪里够请大夫的啊！”
“那你们要多少？”女子气得直哆嗦。
“二十两。”乞丐漫天要价。
“二十两？你抢劫算了！”女子喝道。其实，这可不就是在抢劫吗？
当时无心碰巧路过，将事情的前因后果看了个一清二楚。那老妪根本就是突然蹿出来的，加上车夫及时停车，根本没有碰到她。
“二十两？都可以去人伢子那里买一个活人了吧。”说着，无心走向了他们。
“臭娘们，你别多管……啊！！！”一个乞丐气势汹汹地上前想吓唬无心，被无心当场拧断胳膊。
这些人素来是欺软怕硬，见无心这样，心里先就胆怯了几分。无心径直走到马车旁，对里面的姑娘道“姑娘放心，刚才的过程我全看见了。一会儿去了官府，我一定为你作证。”
“谢谢你。”女子感激道。
“闹到官府也不怕，撞人赔钱天经地义！”一个乞丐突然喊道。
然后那个跌倒在地的老妪也十分配合地打起滚来，口里喊道“哎哟哎哟，我的腰断了……”
周围人开始聚在一起指指点点，更多的是在看热闹。
无心愿意敬老，但有些老人真的让人敬不起来。
“姑娘，这马多少钱？”无心问道。
“啊？”姑娘一愣，不知道无心为什么这么问。
“这就是普通的骏马，也就十两银子。”车夫回答道。
“好，一会儿我赔你们十两银子。”话音刚落，无心拔出腰间的佩剑砍断了连接马和车的绳子，然后道“我打让这马跑过去踩死那个老太太，然后赔她二十两银子丧葬费。”说着，她作势抬起腿来就要往马屁股上踢。
原本哀声连天仿佛马上就要见阎王爷的老太太一个激灵从地上跳了起来。
“哎哟，好像腰没事儿了？”无心道。
一时间，场面尴尬无比。
“臭娘们，谁让你多管闲事的！”眼见财路被断，乞丐们气得眼睛都红了。一个个拿起了手里的棍，看起来颇有些吓人。
无心当然不怕了。她将自己手里那锃亮的佩剑亮了出来，颇有些警告意味地看向了他们。
这时候，一阵马蹄声响起，一群皇宫侍卫打扮的人赶到了，将乞丐们团团围了起来。他们哪里见过这样的阵仗，一时间吓得连动都不敢动。
众侍卫下了马，对着无心叩了首“见过冯小姐。”
“起来吧。”
“谢冯小姐。”
“有什么事儿吗？”
“陛下见冯小姐出宫太久都没有消息，担心您出什么意外，所以让臣等出来找您。”
“能有什么意外啊。”无心耸了耸肩，“不过你们来的也正是时候，帮个忙，把这些乞丐送去官府吧，罪名是敲诈勒索。”
“是，冯小姐。”
“你没事儿吧？”无心问道。
然而，马车里的女子此时却是一脸惊愕的表情看着她。半晌后，才开口道“这位小姐，你认识陛下吗？”
“认识啊。”住在同一座宫殿里，能不认识吗？
“那么，您住在皇宫里吗？”女子问道。
“是啊。”有什么问题吗？
“那你可不可以告诉我，我姐姐她在宫里怎么样了？”女子一把握住了无心的手，眼泪忍不住往外流。
“你，你别哭啊。”无心有些手足无措，“你姐姐在宫里？那她应该就是宫女了。你告诉我她叫什么名字，我回头去帮你问问，好吗？”
“不，她不是宫女。”女子道，“她是吕芳仪。”芳仪是后宫嫔妃的名号，为正二品。
那一刻，时间仿佛停止流动了。气氛一下子变得凝重起来，四周安静得只能听见二人的呼吸声。
“凉雁，有嫔妃？”
作者有话要说
那些乞丐会怎样呢？╮╯▽╰╭
无心虽然没有认出凌莹，但心里面还是有感觉的。所以她会心疼凉雁，会为她做点心，会吃醋。
第88章 沉默的暴君
无心自己都不知道，她是如何走回到皇宫，又一路抵达未央宫的。
吕二小姐的话一直在她耳边嗡嗡响，比蚊子叫还要难听。吵得她心里一团乱麻，头都快爆炸了。
“我到底实在纠结个什么劲儿啊！”无心忍不住责怪起自己来，“无心啊无心，凉雁是你什么人啊？她纳妃子关你什么事儿？你咸吃萝卜淡操心吧你！”
“操什么心啊？”凉雁好奇地问道。
“我……”无心一愣，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间已经走到未央宫里面来了，而凉雁就站在她的身侧。
“对了，无心。盛产宝石的西单部落（还是胡诌的）进贡了五颗极其稀有的黑珍珠，我给你串成项链好不好？”凉雁问道。无心的脖子那么漂亮，戴上项链一定很好看。
“给你的吕芳仪去吧。”满脑子都是吕二小姐声音的无心脱口而出。
“吕芳仪？”凉雁反而懵了，“是谁啊？”
事实证明，人在嫉妒的时候，智商是会明显下降的。无心以为凉雁是在装，心里的火气一下子就压不住了“水仙不开花，你他妈装蒜！”她几乎是吼出来了这么一句话，然后用力一推。凉雁哪里受得了无心的力气？当即被推倒在地。
余怒未消的无心并没有搀扶凉雁，而是气冲冲地走了，徒留下一个决绝的背影。
风中传来了她饱含怒气的“自己纳的妃子自己不认识，骗傻子呢？”
凉雁望着无心的背影，脸色渐渐变得煞白，整个人都僵住了。很快，她仿佛回忆起了什么糟糕的场景，整个人突然感觉到了一阵铺天盖地的绝望。就好像，无心这一走，再也不会回来了！
“不！！！”这位残暴的君王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哭喊，仿佛鸟儿临死前的悲鸣，“无心，你别走！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你告诉我啊！”
然而，被愤怒冲昏了头脑的无心仍旧越走越远。
凉雁捂住胸口，匍匐在地，像个孩子一般哭成了一团。
此时的她，看起来像极了当年蓝琳琳画的那一幅《生死相随》。
“这么个吕芳仪啊。”看着暗卫提交的资料，凉雁的脸越来越黑。
吕父原本只是顺天府里的一个小吏，三个月他家的大女儿外出，无意间被内给使相中了。内给使为了讨好凉雁，便将那位小姐的画像呈了上去。凉雁感觉那姑娘的嘴巴十分迷人（其实就是嘴巴像冯无心），就直接下旨封为了才人。
就像以前纳的妃子一样，凉雁在和吕大小姐见面后很快便意识到了对方不是自己心爱的人，心中大失所望。但吕大小姐和其她嫔妃有一个地方有很大的区别，那就是她半点儿都不害怕凉雁，甚至敢于直视凉雁的眼睛，半点儿不掩饰自己的性情。而她高冷的表情，更是和冯无心有几分相似。为此，凉雁在召见她过后奖赏了她一翻，还封她为正二品的吕芳仪。
赝品再好也不是真品，凉雁也从来没有想过要给心爱的人找什么见鬼的替身。因而，在见过吕芳仪一面后，她就彻底将这个人抛在了脑后边。
但宫里的奴婢们不这么想啊，他们以为吕芳仪得了女皇的欢心，加上吕芳仪又是宫里位分最高的嫔妃，伺候起她来自然是越发用心，好东西也不停地往她那里送。吕芳仪惦记着家里，就送了一些钱财回自己娘家。
重点来了，没过多久，吕芳仪的父亲就自己把自己封成了国丈，颇有些趾高气扬的感觉。拿着鸡毛当令箭，对着自己的同僚甚至上司指指点点的，甚至开始明目张胆收起礼来了。他的上司因为不了解宫里的情况，想着这姓吕的毕竟是皇亲国戚（凉雁？），也就只能百般隐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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