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最不擅长对付这样文静优雅的女子了，顾怜这样让她禁不住想起家里那个被养得端庄大方的妹妹。明明都是一个娘生的，她就像个假小子一样好动，被父亲引为骄傲，而妹妹则温柔娴静，跟文官家的女儿一般。
想到每次回家，妹妹都不急不缓地说话做事，连吃饭都一小口一小口，简直是个折磨。邱鹤顿时头更疼了，然后她看见顾怜慢悠悠地用帕子隔着手，拈起一块糕点，一小口一小口吃了起来。
天呐！简直要人命！
邱鹤深吸一口气，扭开了脑袋。
顾怜眼中缓缓沁出笑意，好吧，她就是故意的。
这人和她说话的时候态度还行，但是眼睛扫到兰香的时候就有些轻蔑了。这也难免，对方是天之骄女，兰香今日又头一次见世面，表现得有些像乡巴佬。邱鹤并没有恶意，只是眼神下意识地微妙了些而已，顾怜自然不能跟她多计较，但是小小地替兰香找回场子还是可以的。
邱鹤这人也许是在军营里呆久了，有些耿直，心思不难猜，顾怜一眼就看透了。若非如此，顾怜恐怕一时间也拿不准要如何“报复”回去。
“前头就到了。”邱鹤别别扭扭地提醒道。
“多谢。”顾怜含笑颔首。
邱鹤瞥了一眼顾怜那块叠起来放在一边的帕子，太阳穴忍不住跳了跳。她真的很不能理解，吃块糕点为什么要这么折腾，直接用手拿不行么？实在不行一会儿吃完擦擦手不就完了？
文官家的姑娘真是一种难懂的生物。
第12章 12马球
马球比赛在京郊的一处马场里头，那是皇家马场，马球赛的主办方就是皇家。这种半年一回的比赛搞的还是很隆重的，又是由皇家举办，就多了一种别样的意义。据说当年皇帝陛下身子还健朗的时候，偶尔也会来看看马球，所以马球赛是一个非常好的在圣驾面前露脸的机会，基本没有贵勋家会放过。
如今虽说皇帝来不了了，但是诸位皇子以及颇得圣心的公主殿下会来，所以依然是权贵们十分期待的盛事。
据说京城里有几只由关系亲近的权贵家公子们组成的赛队，各位皇子也各自组了队，就连公主都组了一支女子队，上场之后并不比男子们逊色。
马车平稳地停在了马场外围，顾怜扶着小太监的手从马车上下来，远远瞧见被围栏圈起来的马场中驰骋的身影和周围扬起的沙尘，微微抽了抽嘴角。不知道是不是当久了深闺小姐，曾经风里来雨里去滚过泥潭睡过土地的女侠顾怜，现在已经对这些脏兮兮的活动敬谢不敏了。
洁癖就是这么莫名其妙养起来的，她默默拿起帕子掩了掩口鼻，阻挡住被风吹来的尘土。
看到这一幕的邱鹤，又胃疼了。
乔明瑜见状不知为何心情愉悦了一些，亲自走过来用身子替她挡住了风。
“阿怜是头一回看马球吧？”乔明瑜放柔了声音，“一会儿你去高台上看，那里沙尘吹不到，还有隔尘的纱账。”
顾怜不知道她怎么就跟公主亲密到了可以被叫小名的地步，但她还是淡定地笑了笑，一副随时会被风吹跑的样子。
等在高台上落座，顾怜终于松了口气。
“小姐，我替您擦擦脸吧？”兰香拿出一条干净的帕子，准备倒了清水在上头，被顾怜拦下了。
一会儿肯定还要出去的，擦来擦去着实麻烦，没必要。
这里没有备点心，却有茶水。说是茶水，其实只是烧开的清水，显然照顾到那些打球的人，清水更解渴一些。
顾怜缓了缓，起身走到高台的栏杆边，隔着纱账望着外头那些正骑着马争夺马球的人影，心里还是很佩服的。虽然这些人的马术在赶路、打仗这些极其实用的方面其实不怎么样，但是精细操作却很惊艳，最起码打马球的时候，看着非常厉害。
其实顾怜是不太能理解这些贵族的小爱好的，毕竟对她这种经常面临性命之危的人来说，那些业余爱好就是闲的蛋疼的人才会去玩，她不感兴趣，也没空感兴趣。看了一会儿觉得看不出什么门道来，顾怜又坐了回去。
兰香没看过这个，目不转睛地盯着，好奇得很。
“公主会下场打吗？”一局结束，兰香兴奋地涨红了小脸，压低声音问道。
顾怜摇了摇头，不知道。
坐在顾怜身边贴身保护她的邱鹤大口大口地灌着茶水，抽空回答道“不会，殿下就是来看看热闹。殿下组建的球队倒是会上场，殿下好久没看过他们练球了，所以来瞧瞧技术退步了没有。话说”邱鹤看向顾怜，啧啧地感叹道，“你怎么知道殿下不会上场？”
顾怜露出一个奇怪的笑容，高深莫测地说道“你猜。”
“”邱鹤默默扭头，继续喝茶。
她才不猜，这种需要脑力的问题，她是猜不到的。啧，真是讨厌，这群脑子好使的文官之女就是喜欢这个调调，还是她家妹妹好，会给她温温柔柔地解释清楚。
邱鹤下意识觉得顾怜是个深藏不露的人物，顿时态度放得更尊敬了。
顾怜淡然地抿了一口水，一点都没有欺骗了小纯洁的愧疚感。
太坏了。
“女子队上场了！”兰香低低地惊呼一声，“对面那是哪个队呀？！”
顾怜看向兰香，这丫头一向羞涩内敛，今日许是瞧多了有意思的新事物，一时间少年人的活泼就露出来了。这倒是好事，外向的性格对兰香来说帮助很大。
然而被顾怜这么瞧着，兰香忽然惊觉自己今日失态了，顿时羞窘不已，呐呐不敢再开口了。
邱鹤适时插嘴介绍起了和女子队对阵的那支队伍的情况，缓解了兰香的尴尬。
兰香听入了神，神态又自然了起来。
顾怜干脆不看她了，免得给她太多的压力，自己细细观察起那些人来。
虽然距离比较远应当看不清人的长相，但顾怜又系统可以作弊，镜头推进之后，那些人的身影就放大了，顾怜也就能看清楚了。她想看看公主□□出来的人到底有多少能耐，很多时候微表情能透露许多秘密。
“诶呀！”眼见女子队马球被夺，兰香忍不住喊了一声。
其实可以看出来对面男子队对女子队有一丝丝的畏惧和警惕，而女子队一直十分从容。虽然失了球，却没有露出半点慌乱，为首的那人甚至还笑了笑，仿佛故意把球让出去的一样。
好在场面混乱，没人有空注意她的表情，不然男子队估计要气得吐血。
果不其然，很快女子们又夺回了马球，轻而易举地得了分。
男子队无奈地下马，懊恼不已。
“他们太坏了。”邱鹤嘿嘿一笑，“居然故意给别人希望，再让人家经历绝望。公主才几天没看着他们，又开始使坏。”
看来这不是第一次了，是有前科的。
不过看男子队压根没发现自己被耍了就知道，女子队让球让得很自然，丝毫看不出故意的痕迹，水平确实很高。
第13章 13回响
“可惜看不到公主上场。”兰香叹了口气。
一连看了三场马球赛，兰香那股子新鲜劲也消停下去了，顿时觉得无聊起来。顾怜悠哉地坐在那里和邱鹤一起喝茶，斜眼冲她笑了笑“你若喜欢，过两天自己做了球，跟梅香他们踢去。”
顾怜原本的世界里没有马球这种游戏，但蹴鞠还是有的。只是这个玩乐项目十分累人，喜好风雅的百姓们似乎并不大喜欢，所以没有流行起来。
像这样的古代世界一向上行下效，统治阶级喜欢什么，下头的老百姓就跟风。若非如今天熙朝的几代皇帝都喜欢马球，这马球还真不见得流行的起来。
“没有马怎么玩？”兰香好奇地问到。
“这马球和蹴鞠差不多，玩不了马球，你就玩蹴鞠吧。”正好和几个丫头一起练练身法，想必他们练习基础功也练烦了偶尔换换口味也不错。
邱鹤没有插嘴，静静地听着他们说话，整个人存在感降到最低。
兰香果然忘了这里还有外人，亲亲蜜蜜地向顾怜道了谢，很是欢喜的样子。
快到午时的时候，马球的胜负已经决出来了。女子军惜败给了三皇子培养的马球队，很是沮丧。不过好在公主没有责怪，还称赞了他们。
打发了手下人，乔明瑜撩开帘子进来。
“阿怜，我在回响楼定了桌菜，午时便去那里用吧。”
顾怜自然没有任何不愿意，听闻回响楼菜价很贵，而且味道十分不错，更有意思的是，这是个建成了回型的楼。大口套小口的建筑，两个口型楼间用腾空的木桥相连，看上去煞是奇特。有琴师在小口中的庭院内弹奏雅乐，乐声便在小口中不断回响，形成一种惊艳的声效，因此名为回响楼。
外面大口的价钱便宜些，因为不如里头能听清乐声，声效大打折扣。但也别有意趣，不是一般人消费得起的。
兰香亦步亦趋地跟着顾怜，这些楼地形略有些复杂，回廊和雅间长得都一模一样，一不留神就容易走错门，方向感不好的人很容易迷失在里头。
邱鹤担任了领路的指责，带着他们七拐八拐进了公主专属的包厢。
桌上落座的除了顾怜、公主和邱鹤外，还有左卫统领，是一个其貌不扬的汉子。男女不同席，他便在角落直了张桌子坐。
顾怜瞧了瞧，公主的其他护卫都没跟进来，兰香一个人在这儿兰香显得很突兀。兰香自己也非常尴尬，手脚都不知该往哪儿放。
“这位妹子。”邱鹤连忙拉着她出了门，“副统领他们在隔壁吃饭，你可以去和他们说说话。”
说着把她推进了隔壁包厢，又回到了桌上。
隔壁包厢里一群女汉子，瞧见进来一位娇滴滴的姑娘，顿时高兴了，非要拉着兰香在他们中间坐下，然后开始猥琐地打探兰香的个人情况。什么名字、年纪、家里几口人，就没有他们不好意思问的。
兰香本就有些口拙，被这么一群人围着，顿时紧张了起来，问三句答一句，结结巴巴磕磕绊绊的，看得几个尚有良心的侍卫十分心疼。
“你们吓到她了！”副统领挤开那群糙女，自己在兰香身边坐下，“嘿，妹子，来来来，喝额，喝茶，喝茶！”
“喝什么茶，有酸梅汤。”她被身边人给了一肘子。
兰香看着被殷勤地放到她面前的酸梅汤，有些不明白这是个什么情况。
隔壁顾怜陪着公主安静地用膳，期间除了微弱的碗筷声之外，只有邱鹤时不时暗笑的声音。
“你把人家小姑娘丢进狼堆里，还笑得出来？”乔明瑜点了点桌子，挑眉看着她。
邱鹤无辜回望“殿下明鉴，属下这是一番好心。”
乔明瑜嗤笑一声，好心个大头鬼。隔壁那群女汉子整天闲得发慌，就喜欢捉弄小白兔一样的姑娘。曾经组团捉弄哭了左相家的闺女，后来又祸害了诸如尚书、侍郎、御史大夫等文官家的娇小姐，弄得怨声载道，自那以后乔明瑜身边的右卫就成了文官女子勿近的存在。
“殿下不必担心，他们只欺负小姐，不欺负丫鬟的。”邱鹤嘿嘿一笑，前提是丫鬟不是跟副小姐似的嚣张跋扈。
说起来他们已经很久没有新玩具了，好不容易逮到个兰香，估计轻易是不会放过的。
“别把我家兰香玩坏了。”顾怜听了半晌，半开玩笑似的说了一句。
说完，看了看乔明瑜的反应，见她没有不悦的迹象，顿时心里有了计较。
她一直在试探乔明瑜对她的容忍底线，而且似乎底线还蛮低的样子。不知道内幕的顾怜完全弄不懂为什么乔明瑜对她态度那么好，唯一的解释好像就是得了眼缘。搞不懂就算了，顾怜暂且把这一项放下，专注于研究在目前乔明瑜给她的容忍底线内，她能谋到多少利。
她不介意以后五倍十倍还回来，但目前，她只能单方面索取了。
乔明瑜懒得搭理邱鹤，自顾自吃着菜。
邱鹤一个人乐呵也不觉得无聊，心情颇好的样子。
“殿下。”门外忽然有人叩了叩门，“建王殿下听闻殿下在此，派了人过来见礼。”
建王似乎是二皇子，早已及冠封王，但是不太受宠。母妃身份不高，外祖家同样不显，整个人在朝堂中十分低调，是坚定的保皇党，一直没有过任何战队行为。听闻乔明瑜也在这里，派个人来打声招呼，既全了礼数，又不显得过分亲近，是很符合他作风的行为。
邱鹤站起身走到门边把门打开，放了那人进来。
是建王经常带在身边的小太监，他先给乔明瑜行了一礼，又向邱鹤问好。疑惑地瞧了瞧顾怜，不知道这是谁，却也顺道问了声安，没得罪人。
“殿下，我家主子有话带给您。”小太监为难地看了一眼顾怜。
顾怜识趣地起身“殿下，小女子内急，可否先行一步？”
这里有找得简单粗暴，邱鹤目瞪口呆地看着出言似乎有些太不优雅的顾怜，心里关于顾怜的高大上形象略有些崩塌。要知道今日从头到尾，顾怜都表现得非常优雅得体，似乎是接受了最高礼仪教育的贵女一般，现在这样着实有些人设崩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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