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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平乐·双歌 第19节

作者:十二·l 字数:26507 更新:2022-01-12 01:29:13

    女皇恍然听出了她话中的弦外之音,不再如先前淡定,她怒道,“你想做什么”

    “陛下以为安乐要做什么”她一笑,似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安乐不过是想来劝劝陛下不要再有那些非分之想,如今陛下年纪大了老眼昏花在这里颐养天年不是更好为何非得去外朝与那些朝臣周旋些小事劳心劳力,陛下当以龙体为重。”

    女皇面露狐疑的打量着她,道,“朕乃大夏之君自当在外朝问政,何况朕在此乃因元嘉受人摆布,安乐你可知罪”

    容澄状似无辜道,“安乐何罪之有”见女皇欲再发难,她又道,“陛下莫不是忘了,先前可是陛下让禁军严加看守常宁王府,安乐就是有天大的本事也没法在禁军的重重把守之下离开王府,更没有本事调动禁军将陛下留在落华殿里,陛下,安乐此言可有道理”

    “你人虽在王府里头,却事先挑拨了朕与元嘉之间的关系。”

    “陛下怎会如此看待皇姐,凭皇姐的聪慧又是何人可以摆布控制的”她神色一凛,又道,“一直以来要摆布控制皇姐的怕只有陛下吧。”

    “你放肆。”

    容澄走至一旁,竟将快要熄灭的红泥小火炉重新燃起,开始从容烹茶,全然不理会女皇的怒意,她动作缓慢意在让女皇看清她的每一个动作。女皇那双眼睛也的确没有放过她的一举一动,她看着她将茶汤舀进两枚青瓷杯盏中,又看着她端起茶盘一步一步走了过来。

    容澄将其中一个杯盏摆在了女皇面前,另一杯自然是她自己的,刚煮的茶滚烫,冒着浓密的白烟,她道,“安乐今日来其实也想跟陛下好好聊一聊,我们姑侄好像从来没说过几句体己的话。”

    “体己的话你令朕沦落至此还谈什么体己的话”

    “陛下,你亲小人宠j,i,an佞置社稷于不顾,皇姐贵为储君可在陛下眼中却也不过是一颗棋子。”她那双眼睛望着女皇一字一顿道,“我常宁王府多少年来忠心耿耿绝无贰心,可到头来陛下是说杀就杀丝毫不念旧情,与其这样那我常宁王府倒不如像靖远王那般早早反了,还能博得一线生机。”

    女皇厉声责问,“谋逆大罪居然说得如此理所当然,容澄你还有没有把朕放在眼里”

    “那陛下又何尝将我们这些臣子放在心里。”蓦地,容澄面露一笑,语气却如岩石般坚硬,“陛下心里眼里都只有陛下自己,看不见天下苍生也看不见万里河山,这座巍峨的宫城太大了而陛下也待得太久了,久到都不记得这宫门之外的南阳城到底是个什么样子,更不会记起大夏又究竟是什么样子。”

    此刻茶已不再滚烫入口正好,容澄端起茶盏先饮一口,又道,“皇姐虽将陛下禁足但吃穿用度依旧是最ji,ng细的,就连这茶都比皇姐自己喝的还要好。”

    不知是否是容澄这句中饱含的母女情触动到了女皇,像是验证一般她也端起茶盏浅呷一口,茶是好茶,可她已喝了许多年早已习惯,并不能尝出其中的差别来。她只道,“元嘉不过受你一时蒙蔽,过些时日她自然能够想明白自己所犯的过错。”

    容澄转而道,“陛下可知皇姐去了济州”

    女皇一怔,“朕知道她不在宫里却不知她跑到那么远的地方,她去济州做些什么”忽而她面露愠怒,“为了容澈朕听说她擅自调兵,此等大逆不道之事元嘉竟然百般包庇,简直是胡闹。”

    “东江以南已被叛军占领,若不是阿澈擅自调兵我大夏将从此一分为二,阿澈此举虽有过错但功将抵过。”容澈步步紧逼,毫不退让,“安乐想知,若阿澈不擅动高山营,陛下与那些老臣当以何种方式收复失地”

    女皇一时失言竟不知如何作答,她道,“东江以南又八大营镇守还有各城守备军,怎会没有办法。”

    “陛下可能还不知道,阿澈擅动高山营便是因为高山营原主将早已归附逆首,以此推断陛下口中的其余七营自然也好不到哪里去。”

    “一派胡言。”

    “安乐是否胡言陛下心知肚明。”

    女皇素来高高在上哪里会被人逼得后退无路,她怒目而视,再次厉声问道,“安乐,你到底为何而来朕不信你来只是为了告诉朕这些。”

    “安乐此次前来是希望陛下能写下退位诏书,将这大夏之主的位子传给皇姐。”

    “你妄想。”女皇讥讽道,“安乐,从进门起朕便看出了你的杀心,可你要知道元嘉毕竟是朕的亲生女儿,若你敢动朕分毫别说是你,就连你迁去京州的常宁王府也休想逃过此劫。”

    容澄站了起来望着紧闭的殿门,面色沉重,“陛下一心执着的只有皇权,可在安乐心中皇姐比陛下更适合拥有它。”

    “元嘉是朕的女儿是朕将她一手调教出来,没有谁会比朕更合适这大夏之主的宝座。”

    “为政,皇姐或许还有诸多不足,但皇姐至少比陛下更有人情味,她不如陛下心冷所以不会残害手足,她也比陛下能明辨是非更比陛下心系黎民百姓。”容澄猛然转过身子,问道,“陛下,事已至此难道还要沉迷在权利欲望当中不愿醒吗”

    女皇瞧见了容澄那双明亮的眼睛,里头像是点燃了两团熊熊燃烧的火焰,就这么灼烧着自己,她的声音透出了一丝颤抖的恐惧,问道,“容澄,你到底想做什么”

    容澄取出一只ji,ng巧小铃轻轻摇晃了两下,本该细微的声响却如魔音一般笼罩着整座大殿,她再一次缓缓说道,“我希望陛下写下退位诏书。并,”她顿了顿,看见女皇的双眼中逐渐蒙上了一层烟雾,犹豫再三后最终下定了某种决心,又道,“并自裁了此一生,为那些因你的权欲之心死去的人谢罪。”她说完转身,步伐缓笃的走下御阶用力推开了殿门。

    门外守卫恭恭敬敬的行礼,她道,“陛下今夜身体多有不适,你们小心看守。”她说完走下石阶离开了落华殿,几个守卫忙去关上大开的殿门,看到女皇失神的立在御阶之上望着殿外黑洞洞天,他们不敢多瞧静静的将殿门重新关上。

    这座偌大的宫城从落华殿走到宫门外需要走上一段不短的时间,她此刻有些乏了便在冷夜里传了步辇,今夜圆月,冷月如同银盘散发冷清的月光,她神色平静的倚着锦垫路过后苑湖边时,将腰间的瓷瓶与那小铃一并扔进了水里,水面上的涟漪又搅乱了湖中的冷月倒影。

    无花院里容澄步下辇轿踩过月光洒满的月台,侍女为她推开房门,八瓣莲花灯照得通亮的房间里,白青桐一袭月白色衣衫正坐在那里等着她。入眼的这幕让她抬起的脚有了一瞬的停顿,随即她的眼角眉梢便爬满了笑意走了进来。

    白青桐的目光在她的眉眼间细细描摹,居然先开了口,“阿澄这几日的忧思好像散去了。”

    容澄浅笑着牵起她清冷如冰的玉手,问道,“就为了这事在这里等我”见白青桐轻点额头,她笑意更加明朗,“你可想知道这几日我为何事忧心”

    白青桐又轻轻摇头,她道,“我无须知道。”她抬起手掌抚摸着容澄如画的眉眼,“只希望你若有事要告诉我。”

    容澄点头应允,“待皇姐回京我便向她请辞,我们离开南阳城去京州可好”

    白青桐道,“过些时日便是师父的忌日,我想先回一趟百花宫。”

    容澄一怔昔日之事蓦地清晰如昨浮上了心头,一年之前她奉旨去永州城彻查行刺之案,到如今案情虽已真相大白却又生了诸多波折。这一年之快竟让她有些恍惚,好似不过昨日到今日般的短暂,可惜如今的整个大夏已然物是人非、斗转星移,一年之内多少人化为森森白骨重投轮回。

    不过提起一年倒叫她想起了另一桩事来,她望着白青桐的眼睛,缓缓问道,“青桐,你我一年之约将到,你可想好要去何方”

    白青桐回望进她深潭一般的眼眸,眼角难得带了一分的笑意,她道,“卿之所往,吾之所向。”

    得此回答,容澄笑意更甚,“青桐,无香院我想以后留给阿澈你搬来无花院吧。”

    白青桐先是一怔即又有些赧然,好在起伏的心绪她早已压制习惯,于是道,“好。”

    今夜容澄的心绪多少还有些难平,好在白青桐在她身边,她总能敏锐的察觉到她的愁思与不安,她不用说话只需陪在容澄身边便是极大的宽慰。血色的清晨将沉睡的南阳城唤醒,那座南阳城最为神圣的宫城里传出了一道凄厉的喊叫,他竭尽全力的试图叫醒大夏版图上每一个还在沉睡中的人。

    “陛下宾天了。”

    第65章 六五

    女皇宾天,而东宫不在南阳城已不再是秘密,三省虽位高权重却也不敢轻易处理此事,叶梅与李春生放下身段火速赶往如今的容府。毕竟,宗室之中地位最尊者依然当属安乐郡主,此等大事东宫不在唯有容澄方有资格主持大局。

    三省找到容府的那天,大团的云正好遮住了日轮在地上投下一个移动的y影,容澄站在y影中听三省急匆匆的禀明事由,她垂下双眸不泄露一丝情绪,只在他们急切话语落下之后才缓缓道。

    “东宫不在南阳城想必两位大人也是知道了,本郡主昨日得到消息按照脚程不出三日东宫便可回京。”她在稍微的停顿后,又道,“陛下宾天的消息还得由两位大人暂且压住,一切待东宫回成由她亲自处理。”

    两位老臣亦是赞同此举,但又问道,“宗室那边该如何说”

    “两位大人不必担心,本郡主会召集宗室将此事明说,毕竟东宫回城还有些时日宗室也该早做准备。”

    “郡主所言极是,既然宗室有郡主安抚,那下官等还要去处理陛下遗诏等事宜,不便久留。”叶梅说完同李春生躬身行礼“下官先行告退。”

    容澄回礼,道,“两位大人慢走。”

    那片云团渐渐远离了日轮,初冬灿阳又直直的照了下来将容澄笼罩在一片金光中,她抬手遮住直s,he而来的暖光寒意逐渐消减。女皇宾天的消息早在两位大人到来之前便传进了府,那一瞬间她何尝不是心绪难平,对女皇她早已心冷但依然有三份愧意是对容泠的,可惜事已至此无法回头。

    容泠回京当日五十里外便有人在等着她,她心下顿觉怪异便知有事发生,却不想竟然是女皇宾天的消息,她一扬马鞭狠狠地抽在马上朝着城门疾驰而去,至宫城后也一路不曾下马直到了落华殿外才匆忙落马疾跑进了殿内。

    那一日东宫将自己关在殿内不见朝臣,御医呈上的折子摆在御案上她已反复阅览,并无异样。她胸口起伏不止,双拳尽我,她的母皇还在盘算着重掌朝政又岂会自缢身亡,她明知此事并不寻常,偏又不愿深究只当这一切就是事实。

    国丧于翌日举行,因宗室与三省早有安排凡事皆不用她来c,ao心,祭典过后便是她的登基大典,国不可一日无君。短短一月东夏君主交替,如今的大夏之主是她容泠,她由东宫迁去了太尚殿,成了这偌大宫城里真正的孤家寡人。

    国丧期间按照旧例有五日沐休为先皇守丧,这几日忙忙碌碌,一向冷清的宫城也少见的熙熙攘攘,她与容澄虽有照面,但交流短暂,宗室全由容澄带领也着实忙到脱不开身,好似在这场国丧当中唯有她这个一国之君最为清闲。

    沐休最后一日,她暗中去了趟容府,容澄一如往常般行礼恭请她入座,可她那双灵动的双眸中有寒冰浮动只静静的睨着容澄,就连说出口的话也是冷的,“我知道母皇死的那r,i你去过落华殿。”

    容澄跪在地上从容道,“当日三省暗中与先帝接触陛下又不在宫中,微臣恐事情有变便想去劝说劝说先帝。”

    “劝说”容泠眉梢轻挑,面色更冷,“母皇岂是他人可劝说的,容澄你这话骗骗别人也就罢了,拿来骗我便是漏洞百出。”

    “微臣自知骗不了陛下,那晚微臣是与先帝有些争论,但那都是为了江山社稷黎民百姓,绝无私心。”

    容泠自然信她的用心,若先帝的死当真与容澄有关,那容澄为的又何止黎民百姓,还有她与容澈。她不置一词只静静的的看着她,容澄趴伏的姿势很恭顺也很平静,就算是在重压之下她的背脊也依然顶得住,她沉默的瞧了会儿,末了,冷意依旧未消却也不说一句拂袖而去。

    见容泠离开冬歌赶紧将地上的容澄扶了起来,关切问道,“郡主可还好”

    “不碍事。”容澄知道容泠的离开是不愿在追究先帝的死因了,她们心中各自有数,先帝突然暴毙本就太过诡异,虽无指证她的证据但依容泠的敏锐也自然知道与她脱不了干系关,她赌的就是容泠并非无情,好在赌赢了。

    朝闻殿里容泠正式以大夏之主的身份问政,底下列队的朝臣伏地跪拜天子的呼声响彻耳边,那一刻容泠能感受到她的心潮澎湃。

    可惜,容泠的激动之情未能持续很久,三省又如先前那般要在新君跟前逞势,这是场君臣之间的博弈,三省想要的是新君的信赖与左右新君的决策,而新君要做的便是守住君威不能被朝臣看轻。

    可惜的是三省这次竟要在容澄身上大做文章,宗室之中位高权重又身受新君宠信者自当成了靶子,而三省的立足点便是先帝宾天那日安乐郡主去过朝闻殿,而她又是最后一个见过先帝的人,自然疑点重重。

    叶、李二人说完这些话满朝文武一片哗然,接着便是长久的静默,谁都不敢先发一言,连呼吸都是小心翼翼,倒是裴献在心里想这两位老臣怕是要完了。果然,尚不等容澄出列自辨新君便将御案上的折子扔了下去,重重的砸在了金砖之上。

    容澄慌忙跪地,道,“陛下息怒。”群臣效仿,大殿里又是一阵齐声的,“陛下息怒。”

    只听新君大怒道,“你们两个是什么意思是说朕的皇妹安乐郡主弑君你们两个好大的胆子,当日只有安乐去过落华殿吗你叶梅就没去过落华殿,若说嫌疑你叶大人的可不比安乐小多少。”

    “陛下。”叶梅心头一紧浑身上下泛出冷汗,胸腔更是狂躁起来,他开口狡辩,“老臣只是去给先帝请安,老臣走时先帝还是好好的,还请陛下明察。”

    “且不论朕早有旨意,先帝身体受损任何人都不许劳烦先帝,就说你叶大人辩解说离开时先帝尚好,那安乐离开时便不是了吗你污蔑安乐种种是亲眼所见还是安cha了眼线”新君话音一冷,继续道,“皇城之中有你三省的眼线也太不将朕放在眼里了。”

    “陛下息怒,臣等没有。”新君一句话带上了整个三省,明哲保身者急忙撇清关系,“臣不知叶大人见过先帝。”

    新君依旧维护容澄,道,“御医的折子都无异样,守殿的禁军也说安乐走时陛下安好,你叶大人无缘无故针对安乐无中生有攻讦郡主,你叶大人就是这样教朕如何处理政事的吗”她并未理会底下一众人的叩头谢罪,又道,“先帝宾天朕无比痛心本想去为先帝守陵,但因先帝告诫过朕凡事要以国事为重,朕才强打ji,ng神在这里听尔等上奏,可是尔等言行当真叫朕寒心。”

    不等下面一众异口同声的开恩谢罪,她又道,“朕乏了,若有重要的事情午后再去临风阁找朕。”

    新君身旁的女皇揣摩圣意,高唱道,“退朝。”

    退朝之后容泠并未回寝宫休息而是独自坐在临风阁中,御案前是尚未处理的朝政,她面无表情的取过一本奏章翻开来,她深知扰人心烦的事往后只多不少,她是大夏新君必须适应并习惯这些,于是她强迫自己静下心来看奏折以此来忘却心烦。

    新君震怒不会有人敢此刻前来烦碰钉子,静静的一个下午即将过去,唯有御史大夫的崔博涛的折子在她心中激起了涟漪。她放下折子道,“宣崔博涛觐见。”

    崔博涛如同以往一样面色镇定并未有突然奉旨的担忧与猜疑,他走近临风阁伏地行礼,“微臣参加陛下。”

    “来人,赐坐。”崔博涛也未有推辞只谢恩落座,静待新君接下来的话,只听新君缓缓道,“朕刚看了你的四国论十分受用,此刻召你来,是想听你当面授业与朕。”她幽幽叹息一声,又道,“三省朕自是指望不上了,六部虽说是朕的左膀右臂却不会同朕说掏心窝的话,今日朕只想听你的肺腑之言。”

    崔博涛细细看着新君的神情似在思索,良久之后他从位子上起身重新行了稽首大礼,他道,“言重之处还请陛下恕罪。”

    “不碍事,今日崔卿尽管畅所欲言。”

    崔博涛再行了三次叩首礼,跪地道,“微臣知道陛下今日因三省上奏而大发雷霆,微臣也深知三省为何会紧咬此事。”他顿了顿,道,“一朝天子一朝臣,他们,尤其是那些位高权重者,有哪个不怕大权旁落富贵不在,说到底人心都向着自己。”他看了主位上的新君一眼,说出一句大逆不道的话来,“主君亦是。”

    容泠一怔用眼神示意他继续,他又道,“于是,朝堂之上周旋制衡、利诱威逼的层出不穷,如此陛下为维护君威手段必定要比群臣高明才行,试问谁又能长立不败之地为君者难就难在以为这便是为君之道,从而被迷惑、深陷其中,然而万事规则其实十分简单。”他目光炯炯的望着新君,一字一顿道,“为君不过为民二字罢了。”

    容泠若有所悟的点了点头,崔博涛最后道,“这江山是陛下的江山,可大夏却是百姓的大夏,微臣希望陛下明白,陛下的肩上担着的不只是朝堂还有整个大夏。”

    容泠望着崔博涛,他的慷慨陈词萦绕耳边,余音未散,她道,“崔卿所说朕全都明白。”她起身双手将崔博涛扶起,又道,“朕初掌朝政尚有诸多不足,往后还请崔卿多多教导。”

    “陛下言重了,微臣深感隆恩。”

    安公公送走崔博涛后,容泠拿起的是容澄上奏的折子,不出容澈所料最关心受战火焚毁地方百姓的果然还是容澄。她将折子又看了一遍,发出了今日第二声的叹息,今日朝堂失态不仅仅是在显君威,她清楚的知道她根本听不得那些个老家伙出来指证容澄,哪怕她心中也是相信他们所言不虚。

    “陛下。”女官的声音蓦地响了起来,打断了容泠的沉思,“安乐郡主觐见。”

    “宣。”

    容澄进殿看见容泠手上正拿着自己的奏章,面露一笑,行礼道,“微臣参见陛下。”容泠没有理会她,她自顾自的挺直腰身又道,“微臣来也正是为了折子上的事。”见容泠还是没有理她的意思,她无奈道,“皇姐,可是气还未消”

    容泠将折子放下并白眼相加,“别以为朕今日在朝上护着你,你就平安无事了,他日若有一天叫朕查出来此事与你有关,朕第一个不放过你。”

    “皇姐说什么便是什么。”容泠笑道,“那微臣可以起来了吗”

    “赐坐。”

    “谢陛下。”

    容泠道,“你提的几点朕都看过了,甚好。”她拿出玉章盖在了折子上,又道,“这下你能放心了吧。”

    “微臣替受战火侵扰的几州百姓谢过陛下。”

    “先前你阻拦朕去济州却不知朕却另有所获,虽说此去多半为了私心,可这趟所经之处到处是田地荒废,城池破败,若不是亲眼所见,朕不会知道朕心中对大夏的一切都十分珍视。”

    容澄笑道,“皇姐越来越有一国之君的样子了,这样微臣也能安心。”她转而道,“听说陛下刚才召见了崔大人,看样子三省的人事很快就会变动,微臣以为过些时日朝局便可稳定,微臣也可安心去京州了。”

    “常宁王的案子朕已经平反你无须再去京州。”容泠眉梢轻挑,“你就是不愿待在朝堂上一心想远离朕,那你听好了,朕不许。”她见容澄欲要争辩,又道,“这宫城太大了,以前还有母皇在这里陪着朕,如今澈儿远在南疆这南阳城里朕愿亲近的也只有你了,你还要走”

    容澄欲身退的心有些松动,容泠故意将先帝拿出来就是说给她的听的,她只得道,“微臣遵旨便是。”

    容泠的面上露出得逞的笑,“朕还想叫你搬到宫里来,你可要遵旨”

    容澄忙道,“这不合规矩微臣万不敢愈制。”

    容泠道,“就知道你不肯,朕随口说说罢了,时候不早了同我用过晚膳再回去。”容澄躬身领旨遵从。

    没出三日崔博涛上调中书省的折子便发了下来,紧跟着三省均有人事上的动作,虽不大但新君整治三省之心已不言而喻,群臣隔岸观火不在此刻去新君那里触霉头,而安乐郡主以身体为由不再上朝,只每日在容府休养或帮着新君处理些宗室里的小事。

    朝局逐渐安稳,日子也是稀松平常过得极快,倒是有一事在这平淡之中给了容泠一些乐趣。新君召见了冷落多时的西周来使,闵文浩手持符信觐见新君,带来了西周国君的大礼以及两国的友好,新君设宴隆重款待随使团而来的西周九皇子萧晗晴。

    宴会之上萧晗晴表露和亲之意,容泠眉梢轻挑将眼神投向了下方的容澄,容澄瞧她眼中戏弄分明暗自叫苦,果然听她在主座之上开口道,“我大夏宗室之中朕最为c,ao心婚事的莫属安乐了。”她朝着容澄展露笑容,“安乐,朕瞧了瞧九皇子一表人才同你倒也般配。”

    容澄恭敬笑道,“臣妹长九皇子许多只怕委屈了皇子,臣妹瞧着宗室之中尚有几位与九皇子年纪相仿又未出阁的姑娘,陛下可以从他们中替九皇子好好甄选一位出来。”

    萧晗晴忙道,“回禀夏国陛下,在我们国家不太在意年纪上的悬殊只求两情相悦。”

    容泠眉梢轻挑,笑意浅浓,道,“九皇子的意思朕算是听明白了。”她那双灵动的眼睛似有若无的朝着容澄看去,“就不知安乐是否明白九皇子的心意了”见安乐垂眸不语,她又道,“不过朕以为婚姻大事还得由你们自己做主,这样吧,安乐所居的容府只有她一人居住也怪冷清的,九皇子若不嫌弃可以常去走走,若能就此成就一段姻缘朕也高兴。安乐,你意下如何”

    宫宴之上众目睽睽之下,容澄遵从道,“但凭陛下做主。”

    萧晗晴以为事有转机立刻跟着道,“多谢夏国陛下成全。”

    第66章 六六

    南阳城里一如平常熙熙攘攘、繁华热闹,萧晗晴有了借口便多来求见容澄,为尽地主之谊容澄也会陪他在城里四处走走。可逼近南疆防线的容澈便不会有此闲心,叛军潜入幽衡山后果然退至虎口关,放弃了平沙这条更好守的关口。

    好在容澈早有安排,靖远王怎么都没想到前面的狼没有追上他,却被后面的虎给拦截住了。不过,面对两万原先的部属他又何足为惧,可这一战还是打了两天两夜,叛军损失了近三万ji,ng兵才将这两万拦路虎杀干净。

    容澈追击一路遭遇阻击,一直未能追到叛军所在的虎口关,只知前方战况紧急,她ji,ng心部署的两万人马怕不能抵挡太久,可阻击他们的叛军太过狡诈利用山脉与他们打埋伏战,难以一次将其全数剿灭。

    “报告将军,前方所遇叛军已全数剿灭,可以通行。”先锋营的人再又打了一场小战后回来禀告。

    “全军立刻前进务必以最快速度赶至虎口关。”

    容澈率领大军急速赶往虎口关但还是晚了一步,她驾马奔至高坡居高临下望着山下惨状,往常无波无澜的双眸中也有了激烈的浮动,几万人的尸骨堆如山高,黄沙已是暗红,边疆的风吹来了一阵浓稠的血腥味。

    原先与南梁交接的山体仿佛被削去了半截,东夏将士的尸骨从山这边蔓延至山那边,而南梁的死尸更是堆叠了好几处,即算不是亲眼目睹也能想见当时战况的惨烈。

    边疆的斜阳血红的像是天被剜去了一个大窟窿,眼前是广阔无垠的大地朝着远方延伸,在天尽头与残阳融为一体竟也是一片血红,她仿佛看到了数万将士的亡魂正飘荡在这广袤的疆土之间,朝着无边无际的苍穹远去。

    在她头顶之上是东夏湛蓝的天空,有鹰群久久盘旋分食人rou,她终于想明白了靖远王为何舍易求难退来这里,原来南梁早已埋伏好了在此接应,靖远王已不是谋反这一条罪名,此时此刻起还要多加一条通敌卖国。

    她立马在山坡上拔出腰中长剑对着身后的将士高呼道,“南梁犯我国土杀我同胞,”她将流光锋利的剑刃缓缓划过自己的手掌,鲜血顷刻而出顺着银光蜿蜒,她道,“我容澈以血在此立誓,必报此仇。”

    主将如此,将士更是同仇敌忾振臂高呼,“杀、杀、杀。”

    魏长东看着那双白皙的手掌伤口整齐鲜血不断,虽心疼但也知此刻不可失态,他道,“退回此地五里扎营,大福你带人清点这里将死伤的具体人数呈报上来。”即又转身对容澈道,“先回去,就算报仇也得重新安排。”

    容澈目光平视,“你先去安排扎营,我留在这里。”

    魏长东忙劝道,“伤口。”

    她将流光还鞘后抬手阻止了魏长东接下来的话,在她一贯淡漠的瞳仁里此刻倒映的唯有沙场上的遍地尸骨,她重复道,“我留在这里。”魏长东知多劝无用便抱拳领命离开,她将视线上移望向更远的地方,南梁,平静的面色虽不泄露一丝一毫的情绪,但那双刚才盛满亡魂的双眼已投s,he去了索命的号角。

    直至深夜这片地方的伤亡人数才清点干净,大福赶紧跑上高坡回报,“主子,南梁兵的尸首有一万二千三百四十七,叛军尸首有三万四千七百一十二,我东夏边疆守军全军,”他顿了一顿,将头垂的更低不敢去看容澈的眼睛。

    容澈望着她淡道,“说。”

    “我东夏守军三万七千余人全部战死沙场、为国捐躯。”

    容澈勒紧缰绳掉转了马头绝尘而去,这四万中只有两万是她出来的ji,ng兵,其余一万多人全是被叛军丢下的残兵,也正是这些残兵与ji,ng兵的坚守才将敌军四万余敌人斩于马下,他们拼尽全力捍卫的不仅是东夏的国土,还有东夏将士的尊严。

    黄沙之上有白鹰盘桓许久,它将底下的一切望尽便朝着南阳城的方向飞去,容澈抬眸正望见白鹰展翅远去。白鹰一路疾飞两日便赶回了南阳城,此刻容澄正与白青桐对弈,惊雨将消息呈上她青葱玉指尖上捏着的棋子当啷一声落在了棋盘上。

    好半天后,她才抬眸望向白青桐带着一丝无奈问道,“边疆异变阿澈失守的消息我是该早一些告诉陛下还是晚一些好呢”

    白青桐望着她,清凉的嗓音如山中溪流缓缓流淌,“既然陛下迟早会知道阿澄又何必多此一举。”

    “朝堂的日子怕又要难捱了。”

    最出乎容澄意料的事当属一连半月北疆数州失守,靖远王逃至南梁竟勾结南梁趁容澈大军尚未准备充足,大举攻夏,南梁军有靖远王这个马前卒深知边疆各州情况,这才在短短半月接连大胜打的夏军措手不及。

    容澄今日起的比往常早上许多,殿内的八瓣莲花灯还点着,冬歌服侍她穿着一袭素色郡主朝服,门外夏风道,“郡主马车已在府外备好。”

    容澄别好一只攀枝花点缀珍珠的步摇这才步出房门,踏上等在月台下的步辇,她吩咐冬歌道,“去告诉白姑娘我今日参朝,晚些回来陪她用膳。”

    冬歌应诺,“是。”

    夏风将马车停在二回门外一处不起眼的角落,容澄掀开一角车帘见曙光未出的天色中,三俩朝臣挨得极为贴近,三三俩俩附耳讲话神色凝重。秦洪文眼尖瞧见了容澄的马车,见天色暗便走了过来,在外请见。

    容澄将车帘掀开探首而出,秦洪文立马贴近低声道,“下官听说三省中遗留的那些老臣已打定主意要在今日朝上弹劾清平郡主。”

    容澄眸光一暗,神色不露,只道,“有劳秦大人提醒。”

    “郡主哪里的话。”秦洪文微微躬身行礼,不便引人注目,他又道,“下官不便久留先回去了。”见容澄颔首回礼他再次躬身退回了远处。容澄冰凉的目光扫过昏暗中成群而立的几位大臣,重新坐了回去,今日的朝堂必有一场口舌之争。

    天边稍露曙光,朝闻殿内便响起了入朝的高唱声,这声音经多人之口如潮水般传到了二回门外。听此高唱众人抬手理了理朝服,随着掌灯的小公公走进宫门。

    容澄在夏风的搀扶下走下马车,另有一位公公单独为她掌灯随着她极慢的步伐跟在众人的后面,那公公压低声音道,“郡主这几次没来参朝想必朝堂上的事也略知一二,前面那些个大人屡次在朝堂之上给陛下难堪,陛下次次震怒也不知收敛。”

    容澄听懂了陛下的意思,只道,“有劳公公了。”

    “郡主折煞了奴才了。”

    朝闻殿内群臣列席而站恭候新君来朝,只听女官在殿外朗声道,“陛下驾到。”容泠头戴镶玉金冠,一袭暗红滚金边龙袍踩着青白暗红绣线的长靴,踏着沉稳的步伐一步步踏进了众人的心头,待她在上方龙椅上坐定群臣下跪朝拜。

    齐贺,“吾皇万岁万岁万岁。”

    “众爱卿平身。”御案之后,容泠俯视众人不大的声音里流露威严,她将视线移到容澄身上又道,“安乐郡主腿有旧疾不便久站,赐坐。”

    容澄躬身谢礼,“谢陛下。”

    待到容澄坐定,容泠才开口讲这几日必说的应景对白,“南疆告急不知诸位爱卿可有良策”

    众人低头不语深知山雨欲来,容泠的目光冷冷扫过众人头顶继续开口,道,“想必清平郡主送回的战况军报诸位已有所了解,南梁犯境又有我朝前靖远王做前锋攻我夏军不备,一连攻下数州侵占我朝国土,朕以为还需增兵南疆才可助清平郡主抵御敌军。”

    一时间众人依旧沉默,兵部新上任的尚书陈锋出列道,“兵部与户部已商定南疆所需辎重补给数量,折子已递至三省批复还请陛下定夺。”

    “辎重的折子朕怎么没有看到”话虽是答的陈锋可容泠的目光却落到了三省几位大人的头上。

    自三省叶、梅及几位老臣或被罢黜或被贬谪后,三省虽消停了一段时间但依旧对新君颇有微词,毕竟三省不同其他几部可随意升迁,顶上前几位大人位子还是原先三省的老人,依然是倚老卖老连通一气。

    现今尚书省大人叫李谢良,只见他出列大声道,“老臣以为辎重之事不必着急,当务之急乃是另派主将奔赴南疆,一来调查清平郡主是否有通敌之嫌二来辎重可与新主将一同前去南疆以免被心怀不轨之人贪图。”

    容泠声音徒然冷了几分,“你这是什么意思,问罪清平朕何时有过这样的意思” 众人只觉头顶一阵威压,将头压得更低,仿佛这话是新君就在耳边说给自己听的。

    中书省哪会让尚书省孤军奋战,一人出列道,“清平郡主一去南疆便数州失守,说来实在巧合,群臣不免有些怀疑也不无道理,另换主将前去于情于理都是势在必行之策。”

    “群臣生隙是朝堂大忌。”不等容泠开口容澄先发制人,“中书大人可不要以己度人,乱了朝纲之本。”

    门下再出一人,接着道,“老臣自知安乐郡主与清平郡主姐妹情深,可南疆一事实在可疑,如若清平郡主洁身自守应当自回京城请罪才是。”

    “南疆如今有外敌入侵尔等却让主将回朝,是想将我大夏江山拱手让人吗”容澄怒色而道,“既然三省都齐了,那本郡主不免送三省几位大人一句,切莫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兵部陈锋见朝局僵持便又道,“三省几位大人有所不知,边疆作战本就变数极多,何况南疆此次兵力被前靖远王掏空,清平郡主一时之间不敌也情有可原,待援军赶至辎重齐备失地必能收复。”

    “说得倒是简单。”李谢良冲着陈锋发作,道,“万一清平郡主假意对阵实则狼子野心居心叵测,到时候我大夏半壁江山不在陈大人又拿什么担保。”

    陈锋直言道,“清平郡主衷心可鉴,李大人可是过激了。”

    “那前靖远王寡廉鲜耻通敌卖国,怎知他生的女儿又能好到哪里去”听此言众人倒吸一口冷气不敢作声,这位门下大人尚有些年轻,又居高位一时间为驳斥陈锋失了理智没能守住分寸,口不择言起来。

    突然之间,当空兀自飞来一块墨色东西砸在了门下大人的额头上,顿时鲜血直流,与此同时安乐郡主也起身两步并一步走至门下大人身侧,抬腿用力踹在了他的小腿上,门下大人两处受痛一下子跌坐到金砖上,容澄气息不稳瞥见脚边坠落的是一块御砚。

    容澄一贯隐忍不发少见如此疾言厉色,尤其是在这朝闻殿之上,“前线危急本也就不指望尔等能上阵杀敌,但求尔等为君分忧少生事端,可你们一个个倚老卖老威逼陛下是何居心”

    三省几位大人慌忙自证,争辩道,“郡主这是何话,老臣们也是为大夏着想。”

    “够了。”容泠的声音缓慢而威严,她道,“你们不是担心清平郡主的忠诚吗那郡主的忠诚便由朕来担保,郡主若叛国尔等尽管拿朕问罪。”她的视线慢慢的扫过底下群臣的每一张脸,众人屏息避闪着她的视线,半晌无声后她又道,“往后关于郡主的折子直接放到朕的御案上不用再给三省复议了。”

    三省此番算是受尽折服,众人虽有不服但大势已去,群臣心知肚明往后新君会更加疏远三省,这些个老臣怕也不能在朝闻殿久留了。女官识得新君脸色,忙道,“退朝。”群臣跪地施礼恭送新君踏出朝闻殿。

    退朝之后容泠召容澄去了寝宫,容澄踏进殿门先施礼赔罪,“方才朝堂微臣失仪还请陛下降罪。”

    “不怪你,是那帮老家伙欺人太甚。”容泠望着容澄又道,“朕让你来是你想问你,边疆危急不知澈儿可否应付得来,倒不是听了那群老家伙的教唆也实在是担心澈儿的安危。”

    “陛下。”容澄含笑道,“我们该相信阿澈,陛下尽管放心。”

    “朕知道澈儿定会大胜只是这心里头难免会担心。”

    “陛下。”容澄忽而敛色道,“阿澈远在南疆离南阳城千里之遥,若她军报未奏之事陛下万不可擅自做主,切记关心则乱。”

    “好。朕答应你。”

    待容澄走后容泠又传旨召安和鲁与兵部陈锋进宫,想听他二人一道分析边疆战局,容澈送回的军报十分简洁,几封加在一起还不如一本平常官员上奏的折子强,容泠恨不能将那几张纸看出个窟窿,好知道容澈当前面临何种情形。

    容澄缓步出了二回门夏风正停车等在门外,冬歌见她出来忙上前搀扶将她扶上马车,她与夏风说道,“先不着急回府,去使臣别馆。”

    安乐郡主驾临别馆的通报传到萧晗晴的耳中时,他稍显意外,自来东夏已有月余,他屡次在郡主跟前暗示自荐,可郡主的反应却是明知不接,时间愈拖愈久他心中苦闷烦躁不堪,加之闵文浩三番两次催促他回国,他已到了进退两难的地步。

    他左思右想也猜不透容澄前来为何,但他隐隐觉察她会为他指出一条明路,他走至门外亲自将郡主引进书房,双方见礼罢,他才道,“不知郡主突然大驾有何指教”

    容澄挑了一处阳光正好的地方坐下,只望他,萧晗晴心中打鼓倒也沉住了气在一旁沉默的等着,房中一时寂静无声不知多了多久才听容澄的嗓音缓缓而道,“九殿下,如今摆在你面前只有一条路可以走。”

    萧晗晴恭敬施礼,道,“还请安乐郡主明示。”

    “夏国你留不住,而周国你也回去。”

    萧晗晴望着容澄那双亮如星子的眼睛,揣测着她话里的意思,他略带试探的问道,“郡主是让我去南梁”

    容澄轻点螓首,“九殿下,安乐言尽于此,余下的事还需你自己做主。”说罢,起身离开。

    萧晗晴呆愣了片刻转身追上她将她送至门外,于门外石阶之上,他施礼送别时又问道,“萧某只问一句,郡主是否只是在打发在下”

    容澄道,“不是。”她走下石阶重新踏上马车,夏风驾马车轮碾过石板地朝着熙攘的主街行去,她知道这是一步险棋但终是一颗赢子。

    第67章 六七

    边疆的风若吹起来便是黄沙蔽日,但有幽衡山一脉的遮挡,这漫天的黄沙才没有被刮过来,延绵起伏的山脉如同少女的娇躯,轻盈的侧卧在大地之上。

    靖远王比任何人都了解边防部署,虽然在虎口关一战让他的ji,ng锐伤亡惨重,但好在顺利踏平此关到了南梁的地界,他本就与南梁串通商议若他登帝便割让六州给南梁,如今他虽没能登上皇位,但却可趁边防崩溃之时一举打下四洲,此刻的他正在重新部署兵力意欲攻下第五个州。

    朝廷军的大帐里,容澈久久的盯着舆图上的幽衡山不语,大福守在帐外不让外头的人进去打扰,南梁此次派出二十万雄兵又有靖远王做指挥,犹如秋风横扫落叶之势。弹劾她失守的四州是由幽衡山断脉阻挡,才有了今时这番局面,而背靠幽衡山的知州想必是靖远王下一个要攻下的地方了。

    “报。”大福在帐外说道,“魏将军回来了。”

    上次在虎口关后她便将余下人马部署在新防线,以防梁军再次趁虚而入,又命魏长东与杨山携兵符速去高山、细水、齐云及幽衡四营各调五万人马,集结在此方能应对南梁的大举侵犯,此刻魏长东早了杨山一步先回来了。

    魏长东进帐先行一礼,而后将兵符双手呈上,道,“末将不辱使命已调齐十万人马。”

    容澈的目光从舆图上抬了起来,清凉的嗓音依旧听不出半点的情绪,“可安排好营帐供两营的将士休息”

    “已吩咐妥当。”他见容澈案上的舆图,又道,“知州看样子是保不住了。”

    容澈摇了摇头,“既然你已经回来那杨山不出明日也能回来,知州我是打算保一保。”

    魏长东眉峰一拧,说道,“你明知知州保不住,别说我们刚调齐二十万大军,就是此刻与敌军对垒也难保输赢,何况还要翻过一座山”

    容澈只问道,“这场仗你好像并无把握”

    “阿澈,你到底作何打算不妨直说。”魏长东望着她,一字一顿道,“于公于私不管你做出什么决定我都会与你并肩作战。”

    “好。”容澈的脸上有一抹浅笑,她一贯少笑但每一次笑起来都仿佛听见了冰雪消融的声音,“长东,既然于公于私你都会听命于我,那我的决定你便也不能反驳。”

    魏长东虽喜爱这笑容但容澈突然一笑令他隐隐不安,他小心说道,“那是自然。”

    “我命你即刻带领五万人马翻过幽衡山,与敌军在知州正面交战,此战还必须用尽心思不可怠慢敷衍。”

    “你这是何意”魏长东不解,“梁军最多打下知州定不敢翻山来犯惠州,若朝北边进军又有许、赵两位将军镇守,知州一旦被拿下梁军绝不会再轻举妄动。”

    “那之后呢”

    魏长东一时哑然,之后便是梁军长久盘踞五州,他们联合许、赵两位将军分向进攻梁军收复失地,这是再浅显不过的道理容澈不会不知,她既然开口问便不是要听这样的回答魏长东只得问道,“阿澈,别卖关子了。”

    “梁军强占我大夏五州并非要在此时分割疆土,而是要在两向夹击之下以城中百姓与我朝和谈,那时候再谈这五州的去留我朝便已失良机。”

    魏长东不语沉思,南梁确实有这番意思,“若陛下坚持攻打五州呢”

    容澈平静的问道,“长东你愿这样的事发生吗”

    容澈的话太平静了,但却不知道为何,魏长东的眼前展现了一幅生灵涂炭的画卷,若强攻,梁军是在大夏的疆土上,定以残忍手段对五州进行洗劫,而夏军为收复失地也不可畏缩不前,到头来五州将是血染黄土死城无数。

    见魏长东久久不语,容澈起身缓缓走了过来,她停在竖起架子的舆图旁说道,“我打算将幽衡山变成一片修罗场,要让梁军二十万大军有去无回。”

    “你让我在知州佯装主力强攻是要迷惑梁军,再一举收回五州”见容澈点头回答,又道,“你想引梁军入幽衡山,可就算梁军如你所愿进了幽衡山,你也难保证这二十万大军能被我们一举歼灭。”

    容澈并指点在知州那面的幽衡山处,“山脉在惠州这边山势陡峭难以翻越,可知州那边山势却要低缓许多。”魏长东细看果真如此,她将手指点在另一处又道,“我先前也未注意到这里,这几夜我长久的盯着此处才发现这里微妙处,你在仔细看这里。”

    山脉从东到西是在攀高,知州一带山势虽复杂但胜在低缓,而容澈手指之处是由几个不大山谷串联在一起的复杂地势,中间最大的山谷地势开阔四周山势极高,不易攀爬,魏长东毕竟行军多年恍然间已猜到容澈的打算。

    “你是想让我佯装是从这谷里攻进知州,让王爷以为两边是相通的,这样就算东五州的北面有许、赵二将屯兵防守,朝西也能有另一条路攻入惠州继续拿下西五州。”他一顿,又道,“可是,你怎么知道王爷没有发现此处”

    “因为我们与他所求不同,他要的是盘踞五州之后与皇姐谈判,而我们要的却是不给他这样的机会。”她停了下来,又不疾不徐道,“不过,也是在跟老天赌一局。”

    魏长东将山谷形势细细研究一番,方道,“这里确实可谓先机,只是想一举倾覆二十万大军想必还有些困难,但力挫梁军倒是可以一试。”

    “不。我的打算远不止这些。”容澈又不疾不徐道,“你无须入谷只需将人朝这边引来。”

    “我若不入谷王爷岂会上当”

    “我会在山下等着。”

    魏长东断然道,“不行,我不会让你以身犯险。”

    “我对他的吸引力远大过你,由你来引他或许还会起疑,但若我亲自去他便以为我们已倾注全部兵力,何况他恨我入骨不杀我不足以泄愤。”见魏长东凝开口打断,她抬手制止继续

    道,“你放心,山谷之上还会藏有五万兵马埋伏。”

    魏长东思忖后道,“我守住谷口是在他察觉有变后也难以抽身退走。”他一顿又道,“虽不能确保二十万人全部入谷,但定能折损侵夏梁军的大部分兵力,若你再事先吩咐大福去给离知州较近的赵将军送去消息,一旦王爷入谷,他便可直入知州攻打布防在各州梁军的剩余兵力。”

    “个中环节环环紧扣,缺一不可。”

    “用兵贵在一个快字这一点你着实令我佩服,而你所设之局虽然巧妙但也不经推敲。”魏长东一顿,“不过,正如你刚才所言,你其实只是在跟老天赌一把,你并无十足把握可此计却能最少牵连无辜,你不想五州蒙难便舍易求险,你可曾想过若此计不成五州还是会有一场大难。”

    “所以,我势在必行。”容澈的脸上又有了一抹浅笑,“赌赢了便是五州幸免于难,若输了强攻之下我也不必后悔。”

    “好,我今夜便带着五万人翻过幽衡山。”魏长东又道,“你何时入谷”

    “待杨山回来做了余下部署便带人入谷。”

    魏长东抱拳领命,道,“末将领命。”说完便踏出了大帐。

    容澈从舆图前走回几案后在案上落下几笔,她将纸折好后唤来在门外值守的大福,道,“你现在启程去找赵将军,将这封信亲自交到他手上不要让任何发现你的行踪。”

    “属下知道了。”大福接过信后,又犹犹豫豫的开口,却只是道,“主子保重。”

    容澈点头目送大福走出营帐,帐外骄阳将落留下残霞百里,她起身走出营帐望着南阳城的方向久久不语。一连数州失守朝堂之上对她的弹劾定是不少,不知皇姐为了袒护她与那些个老臣又要发生多少不快,不知堂姐为了此战胜负又要多做了那些打算。

    虽相隔千里之遥,但她知道她的两位姐姐此刻都在担心她,她面上又露一抹浅笑,这是今日的第三个笑容了,在夕阳的余晖下更是好看。她想起了小时候在宫墙里放的那只纸鸢,虽飞出了高墙可牵线的人却只能奔跑在宫墙里,好似栓在她心头的那根线。

    杨山默默走到了他的身后,在她与魏长东商议时他便回来了,杨山在容澈身后参拜行礼,“高山、细水二营所调十万人马已全数集结在此,还请将军吩咐。”

    容澈依旧背对着他,淡道,“你驻守在此听候调遣。”

    “什么”杨山急着道,“我刚才见魏将军在点兵说是要翻山攻打知州,末将也愿一同前往。”

    “杨山,你当知军令如山。”

    “末将领命。”

    因是要翻山作战皆需轻装简行,出于对这一战的谨慎魏长东一共带了八万兵马,趁夜潜行在幽衡山里火速疾行。而魏长东所不知的是,容澈并未如先前所说翌日再行,她只是晚了他两个时辰便带了五万人攀上了幽衡山,只是她没有按照魏长东的行军路线行军,而是在山上准备后日的攻防布置。

    山中不见月光更比外面漆黑,八万人为怕暴露行踪不燃火把,经一天一夜已按照原先部署准备妥当,余下的时间便是休息与等待。

    他们静静的隐匿在黑夜之中,时间仿佛是在漫长的岁月中流淌,这一夜尤为难熬。太阳如往常一般如期而至,尚只露出一角便隐隐听见了远处的动静,这时一阵风吹过将更加清晰的声响送了过来。

    这时哨兵从外头疾奔过来,跪地道,“报,外头魏将军正与梁军在知州一带交战。”

    容澈听罢沉默飞身踏上一处高崖,众人抬头望去,他们的主将一身戎装临崖而立高高在上,宛如一尊天神安抚着每个人心头的不安,她的眼睛虽然淡漠却异常的沉稳有力,她的声音清浅却有着坚定难移的力量,他们听见她说。

    “众将士,山外面是我大夏的国土,国土之上则是我大夏的百姓,而这里将会成梁军最后的墓场。”她高喝一声,“众将士,我需要你们与我一道作为诱饵引梁军入x,ue,你们怕死吗”

    众将士拔出腰中佩剑,齐声高呼,“不怕。”

    “今日之牺牲或许永世都无人知晓,你们后悔吗”

    “愿追随将军,杀、杀、杀。”

    “好。一切按军令行事不得有误。”

    魏长东与靖远王的这一站打得颇为辛苦,为怕暴露意图魏长东只得咬牙试做强攻,按照先前计划他先带出两万人,随后每隔一炷香便从山中再出一万人,意图让靖远王以为这源源不断的增兵只因山中有条通道,而这一计似乎已经成功。

    只是令魏长东没有想到的是在第三次假意增兵之后,带兵前来的竟然是容澈自己,他与容澈在马上相视一眼,容澈目光平静持剑从他身侧杀了进去,靖远王一见容澈身影便横眉怒目下令放箭s,he死容澈。

    双方力战一日一夜,梁军的将领瞧见夏军神不知鬼不觉的杀进知州,也对那条东西通道有了兴趣,他们与靖远王本就貌合神离,此次倒是目的出奇的一直,也在不断调兵与容澈交战,魏长东瞧着梁军大军差不多全派到了这里,便与容澈相互递了眼色,容澈立马会意带着一部分夏军朝着幽衡山退去,而魏长东还在全力作战为她争取时间。

    这一幕放在梁军将领眼中便是仓皇逃窜的意思,遂纷纷下令加派兵力追逐夏军。魏长东边打边退直至山下,也顺着来时的路躲进了山里,这时梁军将领追至山下正要进山追击,倒是靖远王有了疑虑。

    他道,“山中地形复杂,若贸然进山难免会遭埋伏。”

    梁军参将道,“怕什么,我们有二十万大军,以多围少只要打过这座山,西五州便也就是囊中之物。”

    另一位梁军将领道,“不过王爷说的也不无道理。”他一顿又道,“这样吧,先派人领一万兵马进去瞧一瞧再说,不知那位愿做这探山先锋”

    自战事起,一贯是靖远王带兵做先锋,只因他要在梁帝面前急于求援,可自打下东五州后他便不如先前积极,此刻想叫他以身犯险便再无可能。梁军几位将领也知他心中所想,心中虽有轻蔑却也知还需利用他与夏国继续谈判,只得依旧假意笑呵。

    刚才那梁军参将便道,“本将军觉得里头不会有什么大问题,瞧刚才夏军主将的模样分明就是做逃跑的打算,若咱们再迟疑怕对方援兵到反而失了先机,既然你们不去,那这个立功的机会本将军可就当仁不让了。”说着猛踢马腹,带着身后的人马先一步奔进了山里。

    不久之后里头传出了动静但不是很大,梁军主将有些不解,却听旁边另一位参将道,“有动静反倒说明里头确不是王爷口中的埋伏,从山中遁逃难免要留下些人断后想必耶将军就是遇见了那些人。”

    果然不多时从里头出来一小队人马将刚才的情况汇报了清楚,确是刚才那位将军所言从入山以后一共遇到四处埋伏,但都只有一队人马已被耶将军全杀了,不足畏惧。

    梁军主将朗声大笑道,“你们夏军这可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原是想来偷袭我们,不成想竟成了我们杀进西五州的好时机。”说着带着余下兵马朝着山里奔去。

    靖远王一抬手,他身后的众人便明白了其中的意思,放缓了脚步,他的人马都是他从夏国带过去的ji,ng兵,跟随他征战多年自然以他马首是瞻。

    这里离知州最近的城池已有些距离,风将山里头的响动清晰的吹了出来,一炷香过去了,里头传出的马蹄声依然稳健有序,他虽有迟疑却还是带人慢腾腾的向山里驶进。

    待到最后一匹马蹄扬起的灰尘落地,魏长东才带着人鬼魅般的出现山外,他扬手,身侧的两位副将立马会意传下军令,山顶之上轰隆隆的滚下数十块巨石又扬起了巨大的灰尘,待尘埃落定,出山的道路也被封了起来。

    第68章 六八

    不进此山不知山中之大、别有洞天,身后传来巨石滚落的震动靖远王暗叫不好,欲打马加快前行,没成想山的深处也传来了巨石声响并伴有声声凄惨的嚎叫声,靖远王眼前地势低缓隐约可见山里头扬起的尘土里藏着浓烟。

    “王爷,我们现在怎么办”

    靖远王半眯着眼,笑容里透着股狠辣,“前头有十几万的梁军够他们杀,一时半刻的顾不了我们,吩咐下去原路返回。”

    “来时的路已被巨石封堵过不去了,周围也查看过了,都被人提前用巨石封堵了。”

    “那就将石头搬开。”

    “是。”副将领命带着人马朝着来路狂奔而去。

    山深处浓烟渐浓惨叫愈大,靖远王的面上虽浮起一抹冷笑,但只要一想到容澈这个逆女他又自心头升起一股怒意。若非她坏了他的计划他又怎会沦落至此,每念及此便恨不得将其千刀万剐,此刻他又将怒意按捺下去,毕竟还不是报仇的好时候。

    梁军一踏进这片豁然之地便看见远处有夏军列阵,只一眼梁军主将算准夏军人数不敌自己,更不以为意,并未谨慎行军放慢脚步。待到十几万大军拥拥挤挤来到了开阔地的中央,主将正要指挥对战时,燃着熊熊烈火的巨石不知从哪里滚了下来。

    “将军火石是从后头往前攻的。”副将瞧见后头从天而降的巨石砸伤了不少人,赶紧下令分散列阵,眼前夏军已做四散状按照提前部署藏匿了起来,只有四面八的火石还在不停的滚落,突如其来的变故令梁军一阵兵荒马乱。

    “将军怎么办这地上好像浸了火油。”

    又一人回禀道,“将军,四处的出口好像都被提前破坏了,咱们必须尽快杀出去。”

    巨石一碰到地面火势便迅速蔓延开来,这里虽然开阔但终归是个封闭之地,十几万大军挤在这里经火一烧,逃出无门唯有等死。梁军主将望了眼局势,火势疯狂很快就要布满脚下大地,他抬眼望去在山上瞧见了冷眼俯瞰的容澈。

    他拔出长剑指向容澈所在方向,怒道,“拿下夏军主将人头者,赏黄金万两加封赐爵。”他话音刚一落地,重赏之下的勇夫浩荡的朝着容澈所在的山顶涌去。

    容澈赌的是梁军的贪婪逞强,而早这一点上她的确赢了,浇了火油的巨石还在继续的从山上滚落,这处方圆几里的空旷之地已是火光一片,四周可通行的出路早就在前夜被封死,如今,这里就是一个烧得通红的大瓮正灼烧着南梁这十几万大军。

    但很快的梁军将领也从奇袭中冷静了下来,指挥有度,分向朝着山上攻去,尤其容澈所在之地攻去的人数最为众多。山上的弓箭手已扣弦待发等候多时,一声令下,稠密的箭雨凶猛的朝着梁军飞去,令梁军又是一阵应接不暇。

    容澈没把朝她攻上来的梁军放在眼里,她所在为山势最高处上来都不容易,何况还有夏军阻挡,她淡漠的眸光在密麻的混乱中搜寻片刻竟未发现靖远王的身影,她心中一凛即刻猜到靖远王已有所察觉定是在何处另谋出路。

    “来人。”她吩咐身边副将速点五千人马随她前去追剿靖远王,副将领命迅速点齐五千人马随她沿山坡朝着山外狂奔而去,打马追了半晌,才隐约瞧见靖远王的人马。

    而此刻靖远王那边正在奋力推开巨石,许久不见的两父女在这狭路里再次相逢,相对于靖远王眸中的狠厉容澈的眸光依旧平静如水。

    “不愧是我一手调教出来的好女儿,想得一出好计策。”靖远王望着她,面露狞笑,“可就算你的巨石箭雨一同招呼也未必能撼动得了里头十几万的梁军。”

    “既然如此,你为何要逃”

    靖远王怒道,“容澈,你的名字都是我给的,你没有资格在这里同本王说话。”

    “你是哪里的王大夏还是南梁这两处想必都是容不下你的。”容澈的话依然说得不疾不徐,“我想进来之前里头的十几万梁军若听你一言也不会落得那般境地。”

    这一点着实戳到了靖远王的痛处,他咬牙切齿怒目而视,他并不知道此战容澈一共带来了多少人,但他可以断定经巨石箭雨的攻击之后,梁军必然死伤无数溃不成军,到时候夏军只需从山上杀下去胜算就有七八成。

    而此刻,他前后的两条路也被堵死了,如今他被堵死的又何止是这里,夏梁两国也再无他容身之地,一想到此处他那满腔怒火一发不可收拾,被仇恨烧红的双眼死死的盯着容澈,仿若要将她万箭穿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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