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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平乐·双歌 第9节

作者:十二·l 字数:24439 更新:2022-01-12 01:29:04

    好在容澄身上暗器不少,而她也自有一套使暗器的防身术,近身而来的虽多应声倒下的也不少,她看出了程浩的意图手上的暗器更是使的风生水起。而且容澈留下的影卫来的也够快,不多时便解了她们燃眉之困。

    眼见着大好的局势瞬息便被扭转,程浩怒火中烧更不敢在耽搁,他运气双掌直攻向白青桐面门,这一掌来势汹汹显然是要一招制敌。白青桐侧身轻巧闪过,掌风擦着她额前的青丝拍在了地上,顿时出现了两个手掌形状的深坑。

    程浩哪里想到白青桐的武功会有如此境界,他双眼怒睁如同困兽迅猛的朝她扑了过去,白青桐灵巧避闪脚下是百花宫的独门绝学“漫花步”,身形如影难以捉摸。程浩数掌连连扑空,程一柳见叔叔久攻不下不敢怠慢,手上的剑耍得更加眼花缭乱。

    白青桐脚下变幻莫测,手上的长月如影随形,若换做从前与他叔侄二人同时交手或许还有些吃力,可近日与容澈交流剑术颇有心得,内力上也是突飞猛进,再战此二人不管神情招式都多了几分从容自得。

    “百花剑法。”程浩吃了一惊,“你师父到死不过才练到第八层你居然已达九层。”

    白青桐不语只管变幻剑花,程一柳哪有这等对决的耐心,他冲着始终没动作的林北川怒吼道,“林北川,你还愣在那里做什么,你不想为你们林家报仇了吗快杀了那个人,他就是杀你全家的凶手。”

    容澄水波一般的瞳仁瞬间冰封,寒光乍现。林北川垂眸将神情藏在了y影里,他质问道,“你们明明告诉我将他带来是为了引出阎罗殿。”

    “林北川你不要忘了是你将人带到的梅林,如果他不死你以为他会放过你吗别做梦了。林北川,你忘了神针门一案阎罗殿有意袒护他吗他们相互勾结才致使你林家灭门,你忘了当初河西林家的风光了吗”

    容澄冷声道,“程一柳,你该死。”

    林家二字承载了林北川所有的恨,失去林家的他孤身流离受尽屈辱,他身负血海深仇立誓要手刃仇敌为林家报仇为自己报仇。十二公子对他有恩,可十二公子跟阎罗殿更有不清不楚的关系,仇深恩浅,他抽出短剑抵在了容澄白皙的颈脉上,低着头始终不去看容澄的眼睛,“公子,灭门之仇不共戴天,恕北川无礼了。”

    白青桐回身救容澄不及此刻也恼了,容澄被林北川挟持便是她被人掣肘,程浩见机喝道,“你若再反抗我现在就杀了他。”

    程一柳急切叫道,“林北川快杀了他。”

    白青桐哪里还顾得上他叔侄二人的算计,长月突然剑气暴涨横空劈了出去,气势滔滔,他叔侄二人急忙躲闪,程一柳还是被这浑厚的剑气所伤。风驰电掣间,白青桐已回身飞至容澄身边,欲用剑挑开容澄脖间短剑,林北川本就不愿伤害容澄,给了她可乘之机。

    程浩身形如老鹰飞扑紧随其后,他化掌为爪趁白青桐迫切救人之际抓上了她的右肩,白青桐无暇多顾只一心想救人,即算有过片刻犹疑也是转瞬即逝。程浩的利爪抓通了白青桐的琵琶骨,白青桐持剑的手软了下来,但还是挑开了容澄脖间的利器。

    程浩瞬间将一枚骨钉打入白青桐穿通的琵琶骨,白青桐的嗓子里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白皙的脸上血色褪尽极为苍白。程浩早算准两生诀的厉害,所以有备而来,他正欲用同样的方法再穿通白青桐左肩,白青桐先他一步退闪开来。

    这一变化发生太快,不过转瞬间根本来不及细想,容澄只觉手脚麻木胸口窒息般的疼,她看到点点红梅开在了白青桐的胸前,绚烂夺目。她从没有像今天这般痛恨自己是个半废了的人,如果她能像容澈那般,此刻便不会受尽牵制白青桐更不会受此重辱。

    容澄将白青桐挡在身后,怒喝,“程浩。”她一声怒叱似有雷霆之势,可她的身后没有千军万马任她调遣,一声落地后便不见回响。

    程浩朗声大笑,目露凶光,在他眼中容澄不过是只待宰羔羊,何况驯服白青桐的方法就是先擒住她,如此简单、胜券在握。他举起双掌连发数掌皆是朝着容澄拍去,白青桐已换了左手持剑,身形一转挡在了容澄身前,举剑格挡,可这一次她招式不及又被掌力震伤。

    程一柳乘胜追击抬剑从后方刺向容澄,容澄脚下不便来不及躲闪,林北川见状犹豫再三后还是将她推开,剑锋只是划过了她的手臂留下个大口子。

    “林北川你疯了。”眼见着就能取容澄xi,ng命却被林北川破坏,程一柳气急骂道。

    程浩眯了眯眼,白青桐受了重伤不再是威胁,他倒是多了很多时间来折磨这位威风凛凛的十二公子,他一掌发力拍向了容澄胸口,容澄整个人便飞了出去跌落进花海里。程一柳见状又要再刺她胸口,白青桐见状拼力施展轻功赶过去救她,额头上满是豆大的汗珠子。

    千钧一发之际是叮当一声金鸣脆响,出手救人的是林北川,他依旧低着头沉默不语,却也不再理会程一柳的破口大骂。程一柳几次杀人都被林北川挡下,程浩又眯起了眼睛,影卫快要杀过来了不能再耽搁,他很快蓄力掌中迅速朝着容澄胸口拍了过去。

    林北川与白青桐都急切的要救容澄,白青桐重伤难至,林北川右手短剑挡下了程一柳刺过来的青锋,左手将倒地的容澄推远,程浩早料到他会相救紧跟的一掌便是拍向他的。林北川胸口正中一掌,胸骨碎裂,肺腑中的血一股脑的涌上了喉头。

    他全身气力散尽猛地跪了下去,他终于抬起了头望进了容澄暗沉的双眸里,他轻启双唇艰难开口,他声音虚弱只能看见双唇在轻微翕动,说完后他重重倒在了满地梅花里,那双眼睛还在深深的望着容澄。

    容澄看见了林北川最后的话,他说,“公子,北川曾说过誓死效忠你,北川没有食言,公子,北川知错了,你能原谅北川吗”

    容澄清浅的声音被风吹到了林北川的耳边,她说,“原谅。”

    她看到林北川闭上了眼睛,他原本就该死在这里,若不是容澄相救他早就死在了这里,这片梅林终是他的归宿。

    “一柳还愣在那里干什么,快去杀了他,我们赶紧走。”程一柳点头捡起被林北川打落的剑,举剑凶狠的刺下,他早就想一剑杀了这人以解心头恨。

    此情此景,白青桐蓄势待发,欲做孤注一掷。

    原以为一切尘埃落地程浩没想到又生了变故,半空中一道急促的掌力打下将毫无防备的程一柳震飞了出去,顿时呕出一滩血,染污了地上的梅花。容澄抬眼看见梅梢上不知何时立着一位俊逸飘洒的男子,从天而降衣袂飘飘。

    程浩没去管受伤的程一柳,他不敢妄动,收敛了嚣张气焰问道,“来者何人”

    “十二公子近前,秋起霜。”秋起霜横眉冷对,“明知我家公子名号却还敢伤人,该死。”他取出腰间长笛置于唇边,悠扬的曲调在梅林上空飘散开来。

    “叔叔救我。”程一柳难耐的在地上打滚,可程浩哪有功夫救他,只盘膝而坐压制体内越发沸腾的血液。

    梅林中但凡有内力之人皆被这笛音干扰,纷纷盘膝而坐抵制紊乱的内力,唯一不受侵蚀的只有容澄,她艰难的爬起来走到白青桐身边,将气血沸腾的白青桐揽在怀里,抬手捂住她的耳朵阻隔这笛音。

    白青桐虚弱的抬起眼看着她,问道,“公子可还好”

    容澄摇了摇头,“你别说话。”她又看向梅树上那衣袂如仙的男子,愤恨道,“你要杀便杀,这样下去坏人没死好人先死光了。”

    秋起霜停下了笛音,冷眼瞧她,他自梅树梢头飞落先朝着程一柳走过去,又像是怕沾染污秽隔了一段距离便停了脚步,此时的程一柳已没了半条命痛苦的在地上打滚,嘴里嘟囔着“叔叔救我,叔叔救我。”

    他回首朝着容澄说道,“他已无还手之力,你不来亲自动手吗”

    “我哪还有力气。”容澄此刻仅有力气全在白青桐身上,哪有工夫去手刃仇敌,何况她身子骨弱,刚才爬起来的那几步已让她头脑昏涨,怕是也撑不了多久了。

    “我刚才可瞧他对你恨之入骨,几次三番想亲手杀你。”秋起霜轻描淡写的说着话,手上却多出了一把长剑,轻轻一挑甩出一道剑气,程一柳的脖子上即刻开了一道口子,鲜血喷涌,他的痛苦终于停了下来。

    秋起霜转身正欲走向打坐调息的程浩,还未抬脚,程浩已睁开了双眼想要先发制人,他动作轻巧便化解了程浩的招式。此时,程浩再想跑已经来不及了,秋起霜杀人从来都是一招毙命,这次也不例外,十招之后程浩的脖子便也开了道口子,可他眼睛却还睁着,秋起霜嫌晦气一眼都不做停留。

    他再回身走到容澄身旁,却发现是白青桐强撑力气抱住晕厥的容澄,他皱了皱眉走近她们半蹲下身子,好似屈尊降贵,他伸出手,修长的玉指搭在了容澄纤细的皓腕上,“脉象纤弱。”他放下容澄的手腕,又搭向了白青桐,“你比她好多了。”

    秋起霜抬掌隔了半寸的距离放在白青桐的右肩受伤的位置,稍稍运气,白青桐体内的骨钉便飞了出去,钉在身后一颗梅树上,带着没来及坠落的血滴。他又把玉指搭向了白青桐的脉门,白青桐只觉一股纯净的内力源源不断的输入体内,助自己凝滞的血气能够流转顺畅。

    “你能自己走了吗”见白青桐点头,他又指着昏迷的容澄道,“我背着她你跟着我。”白青桐一愣却还是点了头,秋起霜满意的笑了笑,背起容澄脚尖点地轻巧的飞身而去。

    他们的人影转瞬即逝之后回神的影卫才开始着急,但又无能为力。满地试剑山庄余孽的尸首,倒是没留祸根,他们一群影卫也是一个都没伤好端端在站在梅林里,只是众人脸上面露难色,主子有令务必保护好安乐郡主安危,眼下他们该如何回禀才能恰到好处,既不觉他们无能又不觉他们没尽力。

    好半天后梅林才彻底归于平静,冬风残卷,地上的花瓣都朝着林北川滚去,将他的尸首掩埋在了妖异鲜红的梅海里。这个河西林家的稳重少年,从此便葬在了这片梅林中,守着残红冷香,无人知晓。

    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

    第30章 三零

    鼻息间充盈着温暖的馨香,容澄熟悉这个味道是玉竹斋特制的凝神香,手脚渐渐恢复了知觉,身子也不再是轻飘飘的感觉。飘散意识不断凝聚清晰,她记得她们身处梅林之中,白青桐虚弱的躺在她的怀里,而她脑袋越发的昏涨疼痛,突然间整个人跌进了无边的混沌里,不知疲倦的游荡。

    她缓慢艰难的睁开了双眼,房间不算昏暗,模糊的视线适应光亮后逐渐清晰,眼珠子在眼眶里转了一圈打量起这间ji,ng致的屋子,雕花窗棂、六扇描了峻山的屏风,触感细腻光滑的锦被,不远处点了凝神香的铜炉青烟袅袅,她猜到了此刻的自己身处何地。

    白青桐听到里头细微的动静进来查看,绕过屏风看见容澄睁开的双眼少了平日光彩,她声音轻柔怕吓到刚苏醒的容澄,“公子,你醒了。”

    容澄侧首看向她,苍白的脸上绽了抹笑,“青桐你的伤可好些了”

    “我的伤已无大碍。”白青桐沿着床边坐下搭上了容澄皓腕,人虽然醒了可脉象还是十分虚浮,“我去请小神医来。”

    “小神医”容澄拧了下眉,“海先生”

    白青桐点了点头,“小神医替公子疗伤时也说与公子是旧相识,我的伤也幸得他及时救治才能恢复。”

    “青桐,你可知这里是什么地方”见白青桐故作不语,她笑道,“你已经知道了,这里是望南山的十二楼,真正的十二公子的居所,所以往后你不能再称呼我为公子了,不如唤我一声阿澄可好”

    白青桐还是不语,冰冷的神情里有了松动的迹象,容澄笑道,“我为了行走江湖方便才借用了十二公子名号,何况我本是女儿家。”

    “青桐。”容澄握住白青桐冰冷的手指,白青桐怔了怔却也没有拒绝,“唤我阿澄可好,我不愿与你生分。”

    白青桐的唇齿仿佛变得生涩,简单的两个字在舌尖几度打转,都未能吐露出来。手指间是容澄细腻的触感,是她自小到大从未有过的亲密,她的心跳莫名的开始加快了。

    “阿澄。”短促弱小的一声,连她自己都没能听清,可容澄的脸上刹那绽放的笑容告诉她那一声不是幻象。让她自己都想不到,叫一个人的名字会有这般无限缱绻。

    “我去叫小神医来。”白青桐还是那个白青桐,心绪莫测的变化不过一瞬间便恢复平常,说出的话还是如往常般冷清动听。

    “好。”容澄松开了握住她的手。

    玉竹斋的海先生师承玉竹先生,妙手回春,江湖人称小神医,只是行踪缥缈难得一见。海先生一身靛蓝粗布衫背着个药箱,其形貌倒是有几分医者仁心。他伸手替容澄搭脉问诊,神态一丝不苟,严谨认真。

    “师父当年断言你活不过四十岁,我看你再这样下去三十岁都活不到。”他动作温柔的将容澄的手塞进锦被里,言语刻薄又不无关心,“你可知你这次又昏迷了几日整整三日,如果不是我恰巧在这里做客,你就等着一命呜呼吧。”

    “小海,玉竹先生可还好”当年她药石罔效,若不是父亲找到了玉竹先生,她这条命哪里能撑到现在。

    “师父是神医身体自然是好,可是你,你离开玉竹斋快有十年,身子骨倒是越来越差。”他还记得幼小的容澄被送进玉竹斋,气息奄奄,师父也是费尽气力才将她救了回来,彼时她也算是他的第一个病人,配药煎药都是他亲手料理。

    “小海,青桐的伤势如何”

    小海的眼珠子在白青桐身上从上到下扫了两遍,“你还是多担心你自己吧。”接着又道,“江湖上都说百花宫的花神资质平平,可前日我替她诊脉,脉象沉稳内力浑厚哪里是资质平平的模样,这位白姑娘可是深藏不露。”

    石洞之中容澈也曾说过她深藏不露,如今她依旧不语也不辩解,神态自若并无羞愧赧然,倒是容澄诧异之下问道,“可是练了两生诀的关系”

    “虽然我没亲眼见过那两生诀,但天下绝学何其多,几日之内便能换骨脱胎的却是闻所未闻,我想白姑娘不是练了什么神功绝学而是天赋异禀吧。”

    白青桐未置一词也不置可否,她开口声音凉凉好听,“海先生,公。”她一顿,又道,“阿澄的伤势如何”

    “醒来便无大碍,我用九转还魂针再施针两日就好。”

    “有劳海先生了。”

    “不碍事,小容儿你好生休息,我晚些再来看你。”他收拾好药箱,抖了抖坐皱的衣袍回身冲着白青桐道,“照顾好她,告辞。”

    房里只余下她们两人,容澄靠着床头青丝如瀑,面色更显苍白柔弱,她眼角眉梢带着春风笑意,只一瞬不瞬的看着白青桐。白青桐瞧她唇无血色眸光也比平日暗淡,只虚软的靠坐床头笑意盎然的看着她,她一瞬间有些心软,几不可闻的叹息一声。

    “我自七岁因相貌出众被师祖钦点为花神,离开了众师姐妹移居后山开始独自生活,对花神师门并不着重栽培却只是要相貌一等一的好。”她清凉的嗓音娓娓道来,“我只因生得好看命运便被人左右,那时我虽懵懂无知却也明白了一个道理,藏拙守愚。”

    “我佯装资质平平武学不ji,ng,假装不敌众人屡屡战败,低眉顺眼的顺应师门安排,久到自己都要信以为真了。”她望进了容澄的眼中,有情绪在胸口浮动却能抑制,她语调依旧平静,“可是你的出现让一切变得不同了。”

    容澄有些得意,双眸亮如星子,“青桐可是要好好报答我的。”

    白青桐的脸上有了抹浅笑,十分好看,她将心中存来已久的疑问说了出来,“我们初次相见你为何轻易就答应帮我”

    容澄敛其神色,道,“世间绝色女子岂是男儿可攀。”她又笑了起来,“初遇那晚你翩然若仙,真是极美。”白青桐一怔,面颊竟有些微热,她撇开了视线,容澄又问,“阿澈可是早就知道了”

    “在那石洞里她便发现了。”

    容澄想起石洞中她昏昏沉沉几度晕厥,错过了好多事情实在不甘,就道,“你二人为何要瞒着我”

    白青桐不知如何解释便顾左右而言他,“这位十二公既然救了我们却又不放我们离开,是何用意”

    见她这般容澄只好作罢,说道,“我自小在玉竹斋听闻这位公子发誓永不离开十二楼,所以才借着他的名号闯荡江湖,玉竹先生曾说过这位公子有位夫人是个武学奇才,立誓要藏尽天下武学,既然你练过两生诀我想他是要你默出心法才会放我们离开。”

    “安乐郡主果然聪慧过人。”秋起霜推门而入,说道,“我家公子有言,只要白姑娘默出两生诀郡主假借名号一事便不再追究。”

    “青桐身子刚好,不宜费神,告诉你家公子再等两日。”

    “这是自然,这几日我家公子会留下小神医专心替二位疗伤,二位若有其他需要也尽管吩咐,十二楼待客一向周到。”

    “请转达你家公子本郡主多谢他救命之恩,他日公子若有麻烦常宁王府定会相助。”

    “秋起霜替公子谢过郡主。”秋起霜躬身施了一礼,又道“郡主好好歇息,我先告辞了。”

    窗外,苍穹宛如一个水晶罩子泛着深蓝的亮光,笼着群山峻岭的大地,天幕之上繁星密布、熠熠生辉,与这辽阔天际相比人世不过沧海一粟。十二楼深藏山中奇峰环绕,人人皆道江南多秀丽望南最险峻。

    这里的夜因为无人打搅所以比别处更为安静,青山常青像是被时间所遗忘,亘古不变。容澄在梦里看见了南阳城的高大城楼,看见了父亲正在那等着她。

    京城的天连续下了两日的大雪,鹅毛般的雪花塞满了天地间,天地的距离仿佛都比晴日里近了许多。容澈披着玄色大氅快速走在宫里的汉白玉道上,她快马加鞭仅用九日赶回京城,刚进城门,宫里的旨意便等在了王府门外。

    朝闻殿外的百级台阶她踏得飞快,脚下是还没来及扫除的积雪,一踩一个脚印笔直的向上攀爬。

    “阿澈。”魏长东自她身后叫住她。

    “你怎么来了”容澈冷声问道,“陛下不会此时召见你。”

    “永州的案子与我小叔魏如海有关,我自当亲自面驾敷陈。”

    容澈不在言语继续踏上台阶,魏长东也沉默的紧跟其后,陛下近前执事的李公公见他二人一同前来,示意他们在殿外稍等他先进去通报,随后一道尖细的嗓音自殿里高唱,“宣清平郡主、魏将军觐见。”

    二人进殿伏地跪拜道,“清平叩见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末将叩见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都起来吧。” 女皇在御案后笑问,“是什么风竟把长东你吹来了这里”

    “回禀陛下,长东刚刚回京自当先来向陛下请安。”

    “陛下。”清平上前一步道,“陛下急召清平入宫可是有要事”

    “朕只是想看看清平可是舍得回来了”女皇不露情绪,将一封折子扔了下去,“安乐呈上来的折子,你先看看。”

    清平捡起地上的折子快速浏览,看完后双手递给执事的公公呈回御案,她双手交握放于小腹上低头不语,便听见女皇又道,“你可有要补充的”

    “回禀陛下,清平没有。”

    “安乐说主犯已伏法从犯既往不咎,长东你如何看”

    魏长东上前一步,黝黑俊朗的脸上只有恭敬,“回禀陛下,长东不知发生何事”

    “不知发生何事”女皇依旧是笑问,“不知发生何事你为何要平白无故的来见朕”

    魏长东慌忙跪地,“长东失言还请陛下责罚。”

    “好了,朕知道你们两个是从哪里回来,安乐的折子上虽未透露你俩行踪,但不代表能欺瞒过朕的耳目。安乐说刺杀一案已结案,可朕不这么以为,是何人将朕的行踪提前告知贼人,又是谁里应外合击溃了朕的禁军与执金卫,诸多疑问未解开岂能就此结案”

    “陛下所言极是。”

    “清平你说,是何人痛恨朕胆敢刺杀朕”

    “回禀陛下,清平不敢妄言。”

    “那长东你替朕分析分析。”

    魏长东叩首,额头砸在金砖上发出几声闷响,光滑的金砖模糊的倒映着他的表情,扭曲诡异,“陛下,魏家一直忠心耿耿效忠陛下,恳请陛下明察。”

    “长东突然这般为何朕没说此事必然与魏家有关,快起来快起来。”

    魏长东哪敢动作,趴伏的姿势纹丝不动,“长东知道此事与魏如海有关,但此人早已与魏家断绝关系,几十年来下落不明。长东所言绝无半点隐瞒,魏家衷心可表恳请陛下明鉴。”

    女皇的话里似乎藏了针,“魏国公忠君爱国朕自然看得分明,朕也没说此事与你父亲有关,长东如此紧张是何意”

    魏长东脊梁上早渗出了豆大的汗珠,“长东言语鲁莽实为心切,还请陛下恕罪。”

    “朕没有怪罪你的意思,起来吧。”女皇见长东起身后,又道,“朕知道你是个孝顺孩子一心怕朕错怪了国公,这样吧,为了国公声誉以免节外生枝,就按着安乐的意思了结此案。”

    容澈与魏长东齐齐跪下同道,“陛下英明。”

    女皇满意的点了点头,露出微笑,“长东刚回来也该多陪陪国公,赖在朕这里怕是国公要怪朕不体谅臣下了。”

    魏长东行礼,“长东先行告退。”

    魏长东走后,女皇收起了笑容,不怒自威,“朕要是准你出京但没叫你去永州城,你可知罪”

    容澈叩首,“清平知罪。”

    女皇再问,“永州一案你怎么看”

    “正如陛下所料,魏国公与当年一事大有干系。”

    “此次朕召他回京便没打算放他回去。”女皇顿了顿又道,“你父亲递了折子说边疆告急不便回京,你可知道”

    “清平不知。”

    “但你的几个兄弟姐妹还是要回来。”女皇又问,“边疆那边可都安排好了”

    “清平按照陛下的意思秘密培植了两万ji,ng兵,父亲若敢异动他们即刻便为陛下平息动乱。”

    “好。”女皇笑道,“这些年朕也没白疼了你,起来说话吧。”她见容澈起身,又道,“我见魏长东对他父亲所为好像并不知情,念在他对你有情你也该多敲打敲打他。”

    容澈双手交握在腹部恭敬的站着,谨慎的回答,“清平知道了。”

    “你皇姐前几日还念叨你,说独自在临华殿住着寂寞让你回来后就搬进宫陪她,朕想起幼年也是你陪她住在那里,便准了。”

    “陛下,清平日夜兼程赶回来满身风尘,还请先回府休整两日再进宫来陪皇姐。”

    “清平说的也是,过两日进宫也不迟。”

    容澈在朝闻殿又陪了女皇闲聊片刻才被准许回去,二回门外大小福一早就候在那里,冻得脸颊跟耳朵通红,见她出来忙迎了上去,大福双手递了张字条过去,“影卫刚传来的消息。”

    容澈接过字条脚下不停动作流利的展开,目光刚一扫过,脚步戛然而止。大福忙问道,“主子,怎么了”容澈将字条递给他,大福接过字条小福忙把头凑过来一起瞧,俩人都是一阵心惊。

    字条是红梅岭的影卫传来的,上书,“安乐郡主身负重伤,下落不明。”

    “速命影卫全力找寻安乐郡主下落,再将红梅岭发生的事情完完本本的呈上来,不得放过任何细节。”

    容澈突然加快脚步匆忙出了宫,天色灰暗压抑却又蓄势待发,稍歇的大雪又无休无止的落下,皑皑白雪积在了她的头顶以及两肩,也压在了她的眉间与心头。

    第31章 三一

    山风吹完十二楼的每一个角落,连细小的缝隙都不肯放过,又一阵风撞开了门灌了进来,容澄打了个冷战裹紧身上的锦被,这里冷如冰窖再好的身子也得熬坏了。在十二楼数日那位十二公子也不曾露面,她们看似自由实则被人看管,不能随意踏出房间,而白青桐已默了两日的秘籍,不知道还要多久才能结束。

    海先生背着药箱进来对她例行每日检查,针已经停施调养的方子还没断,他手指朝她手腕上一搭,总是比替别人诊脉要停留的久一些,“身子恢复的不错,就是底子太差。”

    “你是不是在这里行动自如”容澄将袖口整理平整,漫不经心的问道。

    海先生收拾药箱的动作没停,低声问道,“有消息要送出去”

    “你替我传两封书信,一封是给常宁王府报个平安,我失踪的消息应该已经传了回去,其二是给西周的六殿下萧克诚,告诉他我在望南山他自然会派人到山上接我。”

    海先生点了点头,道,“这个十二公子神秘莫测又不见踪影,你留在这里也的确不安全,何况你与白姑娘有伤在身不宜舟车劳顿,西周皇宫倒是个不错的疗养地方。”他将药箱收拾好,抬起头来又道,“我也是被他半请半抓带到楼里来的,不过我原先也就打算去京城寻你,没想到碰巧在这里遇见了。”

    “怕是这位公子有意让你在这里等我。”

    海先生愣了愣,面露惊讶之色,“真是好厉害的公子。我现在就出去给你送消息,你好好休息,我晚些再来看你。”他背起药箱走到门边不敢将门开的太大,差多一个侧身的距离便闪了出去,又赶紧将门关上。

    容澄少不了又打了个冷战,她昏昏欲睡中她知道白青桐回来带进一阵冷风,便睁开眼睛瞧见白青桐面露疲惫之色,问道,“默完了”

    白青桐点头,“不知这位公子何时会放我们离开。”

    “这里是西周我与他们的六殿下颇有些交情,我让小海替我传了信出去,不出明日便会有人来接我们。”

    “这位公子会这么轻易的放我们离开”

    “只要你默的两生诀没问题他理应不会再留我们,如果他有意要杀我们不用先费力气救我。不过,这位公子xi,ng情古怪,这楼里冬日里连块炭火都不烧,怕也是个翻脸不认账的主。”

    白青桐见容澄冻得瑟缩成一团,不禁莞尔,晚上我让人再送一床被子过来。容澄眼角眉梢带了笑意,“再添就是第四床被子了,不如青桐留在这里陪我睡。”

    白青桐一怔,心头先是一滞即又快速的跳了起来,答应或是拒绝她都无法说出口,她只能沉默的站在那里不接一词。

    容澄眸中的流光溢彩煞是好看,她瞧出白青桐故作镇定下的僵硬与不自然,循循善诱道,“青桐若是再不来陪我,我怕是下不去这山了。”

    容澄身着单衣一双手若柳般的撑起身体,青丝服帖垂落,如烟的眼睛朦胧了平日的亮彩,旁人难见的柔软娇媚恐怕也只有白青桐能见。饶是白青桐定力在好也被她那柔媚神态给攫住,何况她对她一日一日的深陷,何况她本就不舍她受冻,哪用她这般费尽心机的留下自己。

    白青桐依旧不答话,但容澄知道这次的沉默是她的默认,她朝白青桐伸出手,手指莹白如玉。白青桐拥上她的那刻心底却十分想笑,世上常说她是冰肌玉骨,如同冷清的xi,ng子般皮肤一贯是冰冷的,抱容澄入怀时感受到的是她不由自主又打了一个冷战。

    容澄的呼吸打在她白皙的脖间,激一层细细密密的疙瘩,这种感觉是头一次,她不知所措却又颤抖不止。两个人的依偎好过一个人的取暖,冻得在结实的寒冰也有捂化的那一天,何况还是个有血有rou有七情六欲的人,温度在一点点的攀升直到舒服适宜。

    容澄含笑问道,“你刚到紫气东来时我百般试探过你,你所展现出来的也都是平平,所以,那些可是同你的武功般都是在有意掩藏实力”

    白青桐的话渐渐有了些温度,“下棋不是阿澄的对手。”

    这次容澄笑出了声音,“有机会你同我再对杀一局,不准再敷衍我。”

    “好。”

    晨光在地上悄然寸行,直至占领了一席之地。白青桐悠悠转醒时容澄还沉浸在睡梦里,恬静的睡脸朝向自己,还压了点自己的头发,容澄的领口微开露出凸起的锁骨,白青桐撇开视线小心翼翼的下了床。

    热源消失后容澄又是被冻醒的,她轻声唤道,“青桐。”

    “郡主醒了”答她的声音是秋起霜,他道,“我家公子说,白姑娘已经默完了两生诀,你们二位也不便在这里久留,我家公子还说接你们的人已经到了山下,他念郡主身子不好故让海先生与你们一同下山。”说完,开门声响起秋起霜离开了房间。

    海先生绕过了屏风,道,“等了你快一个时辰,平日不是早早被冷醒不再睡了吗”

    容澄将手腕放于他指下,却问道,“萧克诚的人到了山下”见海先生点了点头,又道,“这么快,看来他是找我有事。”

    “我随你去西周,收拾好包袱在门外等你。” 诊完脉,海先生背着好药箱走了出去,房门迅速打开又很快的关上。

    容澄拖着病弱的身子起床更衣,白青桐推门而入见她行动不便来帮她,容澄眼角眉梢春意盎然的只盯着她瞧,她依旧是冷若冰霜动作轻柔的替她穿戴。好在白青桐不是个易羞易恼的人,明知容澄的笑里带着几分揶揄,以她冷清的xi,ng子也能一如既往。

    白青桐执梳拂过容澄的青丝,问道,“阿澄还是梳男装”

    “不用了。”她自铜镜中回望她,唇角带笑,“我已不需要打着别人的名号行事,简单替我挽个发髻便好。”

    白青桐挑了一支半朵茶花滴水的步摇别进容澄发间,步摇的花瓣上是用红珊瑚点缀的珠子,垂下的五滴水珠也是珊瑚红珠,且一缕比一缕长,青丝衬得红珠子更加夺目,随着脚步轻轻摇晃。

    容澄踏进门外的寒冷中,阳光耀眼,她连着几日待在y冷的屋子里,刚一出来眼睛竟有些不适应的半睁着。眼前的侍者她头一次见,海先生与白青桐同对方恭敬见礼,礼罢,那人又躬身与她行礼,道,“郡主安康。”她颔首以示回礼。

    “西周六殿下的人已在山下等候,我这就送各位下山。”

    山路蜿蜒崎岖脚下的路多时嶙峋的岩石,走起来多有不便,可见十二楼从不接待外客,致使荒草杂生遮掩了上山的道路。容澄是由海先生背着下的山,走至山脚下那人又道,“已到山下不便远送,各位保重。”说罢回身上山,身影很快便隐没在了山色里。

    萧克诚亲自在山下等候,见容澄一袭白衣袅袅娉娉缓慢而来,他连忙起身相迎躬身行礼。萧克诚一袭华丽锦衣,头戴金雕细缕的头冠脚踏黑色长靴,天庭饱满剑眉朗目,仪态倜傥风流不凡。

    “萧某不知安乐郡主身在大周,多有怠慢还请郡主见谅。”

    容澄回礼道,“殿下客气了。”

    萧克诚直起身子目光被别处吸引,一眼望见了在旁的白青桐,白青桐不再以薄纱遮面,倾城之色便一览无余,萧克诚只觉呼吸一滞顿时血液沸腾。世间竟有如此绝色女子,冷艳高贵不惹凡尘,他一时看得忘乎所以,已是失仪。

    白青桐神情更冷,寒意自眸中流露了出来,她先开口施礼,“在下白青桐。”

    “在下小神医海先生。”

    萧克诚回神道,“萧克诚。”他将视线转回容澄见她神情冷淡,以为是自己失态惹其不悦,只得笑道,“上次与郡主在京城一别已有三年,不知郡主可好”

    “一切安好。”容澄道,“六殿下可好”

    “托郡主挂念,自然一切安好。”萧克诚不动神色的瞥过白青桐,“早前听闻有人在武林大会上带走了天下第一美人,竟是郡主殿下真是令萧某意想不到。”

    容澄面上不露痕迹,她不想谈及白青桐的一切,只是道,“安乐有一事想求六殿下。”

    “郡主尽管吩咐,萧某定尽其所能。”他含笑,从善如流,“郡主要萧某办的事先不着急,马车已经备好我们上去再说。”

    萧克诚原是骑马过来,念及容澄有事相商也改乘了马车,白青桐与海先生合力将容澄扶上马车,萧克诚抬手欲扶白青桐却被她冷冷躲过。容澄余光瞥见萧克诚的唐突,回身淡笑,却气势逼人,“六殿下,青桐是我的人。”

    萧克诚先是一愣,即也笑道,“是萧某失礼,冒犯了白姑娘,还望白姑娘多多见谅。”西周最不近女色的六殿下,也不过是眼光更高些罢了,一时车内寂静无声。萧克诚知晓分寸,转而便正色道,“不知郡主需要萧某如何效劳”

    “我此番辗转来到贵国途中与随行失散,还请六殿下派人在永州一带找寻。”

    “区区小事,萧某这就命人去办。”他掀开车帘唤来近侍低声吩咐了几句,那人领命退开了去他又道,“这几日郡主便安心在我府上休养。”

    容澄笑道,“打搅了。”

    萧克诚刚过了十八的生辰已在外开牙建府,册封为王。容澄下了马车瞧了眼王府匾额,笑道,“安乐是否得改口唤殿下一声六王爷了。”

    “郡主说笑了,你我乃是旧识不必在意那套虚礼。”他侧身做出请的姿势,“我早已命人打扫厢房,只待郡主屈尊下榻。”

    “王爷客气。”

    萧克诚亲自领着容澄一路走过回廊,在后院停下,里面是一座两层楼的暖阁,红墙黄瓦雕梁画栋,“郡主若有需要尽管吩咐。”他又道,却是对着白青桐,十分殷勤,“萧某不知白姑娘随行一早没备好厢房,还请白姑娘稍等片刻。”

    白青桐目光凉凉话语周到,“王爷不用麻烦,我职责在身保护郡主,不得离开郡主半步。”

    萧克诚面露惊讶,即又很快道,“那郡主好生休息,萧某先告辞了。”

    暖阁的楼下是会客厅,桌椅整齐,从右手边的梯子拾级而上是一道笔直的走廊,一侧厢房及浴房,另一侧是一排可倚坐的雕栏,厢房内锦榻柔软馨香满室,厢房外倚栏可览王府全貌。侍女送来了热水服侍容澄在浴房沐浴,白青桐便在厢房调息假寐。

    沐浴罢,容澄挥退侍女不许踏入二楼,她踩着清浅无声的步子踏进厢房,素色锦衣、青丝未束,因沐浴多日苍白的脸上有微微红晕,她双眸亮如星子眉梢带笑,一步一步走近阖目调息的白青桐,她靠近弯下腰与白青桐平视。

    容澄温热的气息很近就打在她脸上,还带着刚沐浴过后的清香,白青桐强压心头异样缓缓睁开了眼睛,眸光清凉如水。眼前是容澄近在咫尺的面容,眉目如画灼灼其华,那一汪如水的眼睛泛起了涟漪。

    容澄再靠近一些,白青桐下意识的后退,容澄笑容即止面露不悦,白青桐便不在躲闪任由她更近。容澄轻吻白青桐双唇,温柔小心,白青桐一惊竟有些不知所措,容澄牵起她的手放置胸口,她感受到掌心下那颗如同擂鼓的心跳与自己一样。

    容澄放开她退离点距离好让彼此看清,她双颊红晕更深,开口恢复镇定,“我终于明白你师父为何让你以面纱示人。”白青桐先是一愣,随后想起了萧克诚直白的目光,面色泛冷,容澄微微一笑,“青桐,你是我容澄的。”

    白青桐避开她热切的目光,语调平常,“我与阿澄有一年之约,自当追随阿澄。”

    容澄直起了身子,笑道,“桐你总是口是心非”白青桐沉默不语,她也不愿相逼,“我让人重新打了热水,青桐也去沐浴吧。”

    晚间萧克诚在王府里设了接风宴,白青桐原想回避又想起白日里说不离开容澄半步,不得不列席其中,容澄递给了她半块面纱。容澄不便以真实身份示人,只说是六王爷的远道而来的旧友,倒是白青桐虽带着一面薄纱也难遮住一双秋水寒眸,吸引着在场所有王公。

    萧克诚见过白青桐真容,今夜一面薄纱令美色多加神秘,更是惊艳。不过,安乐郡主的警告犹在耳边。他执杯礼敬容澄,酒宴丝竹不断他们低声交谈。“郡主住得可还习惯”

    “王爷不必客气。”她把玩手中的酒杯,含笑道,“王爷如此礼待不知是要安乐如何回敬”

    萧克诚的惊讶在脸上漾开,他稍一收敛才道,“郡主聪慧过人,眼下萧某的确有一事相求。”

    容澄止住他接下来要说的话,问道,“不知王爷可曾听说过我朝长公主已平安回到京城”

    “略有耳闻。”

    “既然如此,王爷不该把ji,ng力浪费在我身上。”

    萧克诚爽朗一笑,“郡主当真是说笑了,除去两国政治来往我与郡主还是朋友,我的这件事于郡主来说不过是件芝麻大的小事。来来,先不说这些,今晚为郡主洗尘,萧某先干下这杯。”

    西周酒宴以豪饮为常容澄也不推辞举杯一饮而尽,萧克诚大笑替她又满上,容澄含笑再饮下后这才推辞,萧克诚作罢回到自己的席位。萧克诚口中所说之事容澄已猜到一二,南梁想联合西周攻夏的算盘已经打响了,萧克诚要的是西周未来的王位,她要的是搅乱这场联盟。

    第32章 三二

    西周连着两日都是晴空万里,容澄凭栏,极目远望能看见望南山藏在云深处,如同一道屏障挡住了东夏的风光。白青桐在楼下练剑,身姿翩翩煞是好看,她抱着手炉目光从远山落了下来,久久停留在白青桐的身上。

    萧克诚每日都来见礼,他见白青桐一套剑法行云流水,便驻足观看,良久后白青桐收了剑势,他拍手赞赏道,“白姑娘好剑法,萧某佩服。”

    “王爷,过奖了。”虽在冬日但一套剑法练下来,白青桐的额头上也浮现了一层薄汗。

    萧克诚取出一方干净的手帕递了过去,“白姑娘,请。”

    容澄眉间不悦但楼下二人并未察觉,白青桐纹丝不动并不打算接那方手帕,可萧克诚也不收回只含笑看着她。白青桐冷眼瞥过抬脚欲走,却听到了头顶上有轻微的风动,她回身抬手接住了自二楼落下的帕子。

    萧克诚一愣,抬眼朝着二楼看去,笑道,“郡主今日身体如何”

    容澄将露在空气中的手拢回貂裘中暖着,问道,“王爷有事”

    “我周国都城虽不如贵国繁华,但萧某即为东道主来请郡主赏脸一游。”

    容澄眸光淡扫,含了抹笑,“我这几日身子尚未恢复,先不着急出游,待到王爷替我找到随从我自然会去游逛一番。”

    “那是萧某办事不利了。”萧克诚依旧礼数周到,话锋一转又道,“听闻那日随郡主一道来的是小神医海先生”

    “王爷是想请海先生去宫里为贵国皇上请脉”容澄笑容ji,ng致,“贵国皇上年事已高又日夜c,ao劳想必龙体多有不适,王爷一片孝心天地可表定能讨皇上欢心。”

    “能不能真的讨到父皇的欢心还需郡主一臂之力。”

    “海先生王爷尽管去请,希望王爷能得偿所愿。”

    萧克诚躬身施礼然后退出了院子,白青桐踩着木梯踏上了二楼,容澄依旧倚着长栏远眺。白青桐走近道,“外面风大。”

    “今晚夏风就应该到了。”她收回视线转身踏进了屋内,“长公主祭祀宗庙的大礼应该是赶不上了。”她算了算日子说道,“这里的事得尽快了结,册封的大礼可不能再耽搁。”白青桐并不懂这些皇家礼数,只在一旁安静的听着,只听她又道,“萧克诚,委实讨厌。”

    一日无所事事倒也惬意,傍晚时分萧克诚又兴冲冲的来了暖阁,脚步踩得木质楼梯发出闷闷响动,见到容澄先行一礼才道,“海先生果然妙手回春神医转世。”

    “看来,贵国皇上对海先生的医术甚是满意。”

    萧克诚脸上笑意不减,嘴上道,“这先不说,萧某特意前来是有好消息要告诉郡主,郡主的随从已经找到,入夜便能进城,郡主只消耐心等待。”

    “那就多谢王爷了。”

    “郡主那里的话,今日之事才是多亏了郡主。”

    当海先生走进屋内时萧克诚还在与容澄交谈,他佯装诧异,道,“不知王爷与郡主正有事商议,海某鲁莽多有打搅。”

    “海先生哪里的话,不碍事不碍事。”萧克诚笑道,“海先生是来给郡主请脉的吧,萧某不便打搅先行告退。”

    海先生装模做样一脸诚惶诚恐,待到萧克诚离开才如平常那般坐到了容澄身旁,容澄卷起衣袖露出手腕伸了出去,他手指一搭认真思索。

    他道,“王府这暖阁果然比十二楼要好,你脉象稳定有力了些,身子恢复的还算满意。”

    容澄将衣袖放下抚平,问道,“西周的皇上龙体如何”

    “外强中干ji,ng气早已掏空,最多也就一两年的事情。”他将衣袍撩起跷着腿,斜睨着容澄,“有什么打算不妨明说,你这个样子怪让人怕的。”

    容澄复又含了抹笑,“你可有法子让他很快便信任你”

    “谁皇上”海先生摸着无须的下巴,摇头晃脑,“师父有言行医之人要医者仁心,师父的话我不能不听,可你我也不能不帮。”他话音停了下来,又一阵思索,“我可用银针封住他几个大x,ue保ji,ng气不散,再以药内服相佐让他状似生龙活虎,但这不过是加速消耗他的身子,油尽灯枯的那日便也会早些到,不过,今日我瞧他的样子应该更想要自己ji,ng神抖擞些。”

    “西周有一位九皇子叫萧晗晴自幼体弱多病,早早退出了王位之争,我想你也能去给他瞧瞧,如有可能尽力医治。”

    “这位皇子我早就见过,曾派人多次去玉竹斋请师父,说来也是他命不好次次都被他撞了空,可惜的是他一直以为我只是个药童。”

    容澄揶揄道,“玉竹先生不是说过救死扶伤医者仁心吗”

    “他那几个手下好没礼数,又大吼大叫惹人生厌,再说了他指明要找的是师父又不是我。”

    容澄又道,“你帮他恢复身子得到这位九皇子的信任后,便在皇上面前多多进言夸奖这位九皇子,让皇上的耳朵里磨出茧子你的任务就算完成了。”

    海先生张了张嘴,难以置信,“这也不难我练了一种药服下可叫人迷失心智,不过我原以为你与他是缔结盟约要想助他登上皇位。”

    容澄笑道,“我可没这么大的本事,西周政局复杂我虽有所了解但也难深根部,不过就是这几日萧克诚惹我生厌,我不太想叫他好过罢了。”

    海先生好似受到了惊吓,“你费心机把我留在西周只是为了给萧克诚使绊子,容澄你多用点心思在你自己身上,你的身子骨怕是早都养好了。”

    “我也不是没有自己的目的,萧克诚表面上虽与我结盟,但暗地里却未与南梁断过往来,保不齐南梁开出更好的条件他便倒戈相向,多一个九皇子也多一分牵制。”

    “这件事我尽量帮你办成也行,但你往后少c,ao这些闲心。”海先生站了起来,背起药箱,“当初就该把你留在玉竹斋少理这些俗事才对。”

    容澄目送海先生离开,趁着他开门间隙望向屋外,夜幕四合,夏风应该快要进城了。侍女在浴房打满了热水服侍她沐浴更衣,热水包围中驱散了一天的寒意,沐浴后她披着貂裘半坐在床头看书,子时一刻的梆子声刚过,寂静的夜里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不多时,夏风的声音在门外恭敬道,“夏风请郡主治罪。”

    “进来说话。”

    夏风推门而入后面还跟冬歌,两人都是风尘仆仆,披星赶月而来,“是夏风没能保护好郡主累郡主受伤,夏风有错恳请郡主责罚。”夏风面容冷峻下跪请罪。

    “是我让你护送长公主回京你何错之有”容澄笑道,“冬歌也来了。”

    冬歌同样跪地回话,“冬歌心念郡主伤势,担心回去路上郡主身边没个服侍的人在。”

    “都起来吧。”容澄以手遮面挡住了一个哈欠,露出倦容,“夜深了,你们日夜奔波身子也乏了,早些休息。”

    “是。”两人退了出去,萧克诚一早在暖阁旁收拾好厢房,此刻他的随从正等着他二人。

    房间从短暂的声响中恢复了平静,这屋子再大坐着白青桐这么大的人也是显眼,但他们始终不多问一句,甚至连该有的惊诧或意外的神情都不曾显露过,她倒是喜欢这样的相处。

    “青桐,如果是你做的决定我也不会有任何干涉。”容澄笑道,“所以不用觉得奇怪。”

    “阿澄,我始终觉得你有看穿人心的本事。”

    “是青桐你总是把情绪写在脸上。”

    白青桐楞了一下不在言语,好在容澄这个人懂得拿捏分寸,适可而止。容澄又打了个哈欠困意更深,这一夜总算等来了该等的人,明日也要去见该见的人了。

    破晓在夏风与白青桐的对剑中到来,太阳攀过望南山洒了满城暖光,冬歌在屋里头服侍容澄梳洗,直到她踏出屋子凭栏赏剑他们二人还没分出胜负,当然这样的比试也只是彼此切磋,点到即止。

    夏风见容澄已穿戴妥当便收了剑势,面色依旧冷峻但眼中流露赞赏,“白姑娘的百花剑法十分ji,ng妙,夏风佩服。”

    容澄的神情十分愉悦,她得意道,“不仅你说好连阿澈都说过好。”她走下楼梯步入小院,沐浴晨光,“去请王爷就说今日晴好我想游览西周都城。”

    “是。”

    萧克诚准备了一辆华丽马车载着容澄在都城游逛,除了些风俗习惯的差异,街道宽阔繁华,酒楼、商铺栉比相邻,客商往来皆是大同小异,所谓游览不过是个引子,引出接下来要说的话才是正题。

    摘星楼上雅间,满席珍馐ji,ng致美味,几杯换盏罢萧克诚好似酒劲上头,慷慨陈词,“南梁委实狼子野心,这几年暗地里派了多少探子在这里行走,扰乱我西周朝政当真是欺人太甚,目中无人。”

    容澄含笑,问道,“王爷想怎么做”

    “我朝一向与贵国交好岂能被个南蛮子毁了两国的情谊。”

    “王爷所言极是。”容澄不与他多做兜转,含笑问道,“贵国皇上御前哪位大臣最为得势”

    萧克诚收起了刚才激昂的神态,瞧了会儿容澄的神色,才语气缓慢道,“父皇身边最为得势的是闵氏一族的闵文浩,此人极好风雅又自命清高。来人。”他面露一笑,拍手唤道,“把东西呈给郡主过目。”

    两口红木金饰大箱子被人抬了进来,厚重的箱盖打开之后里面皆是古玩字画,容澄一眼便认出里头还有玉竹先生的墨宝,这可是千金难求的东西,想必萧克诚搜罗这些东西费了不少苦心。

    她笑问,“既然王爷早有准备为何不亲自出马”

    “郡主有所不知,若是萧某去见闵大人一来闵大人心怀戒备有所顾忌,二来多少会留下蛛丝马迹让我的两位皇兄抓到。”

    “王爷倒是深思熟虑、用心良苦。”

    萧克诚起身躬身行了一礼,“就有劳郡主走这一趟了。”复又再行一礼,“萧某先谢过郡主大恩,郡主与萧某的约定萧某自当铭记于心。”

    容澄的眸光暗了暗,即又笑请萧克诚回坐,萧克诚坐下后她问道,“王爷以为大皇子与三皇子哪位更合适些”

    萧克诚眼中五分了然五分佩服,开口却是说,“大皇兄行事张狂了些,三皇兄为人倒是礼让三分,但心机颇深。”他缓缓从衣袖中伸出三跟手指,含笑问道,“郡主意下”

    “那就请王爷设法引荐闵大人。”

    “自当效劳。”他再次拍手唤进随从,附在耳边低语几句,那人便领命走了出去,“郡主今日放心游玩,明日自有见到闵大人的时候。”

    萧克诚准备了条画舫邀容澄游江,江水轻柔的拍打着岸边的堤坝,有行人在岸边赏景游玩,画舫顺流而下来到一片开阔处,有三四渔舟停泊大片芦苇的深处,清风吹过芦苇摇曳渔舟荡漾。

    容澄一袭雪白貂裘青丝以一支鹤形步摇点缀,俏立船头,在苍茫暮色下亭亭玉立、不染纤尘。她问道,“王爷此江通往何处”

    “郡主不必忧心,萧某已命人准备好了船只,待到郡主此地事毕便可乘船走水道回到夏国,这样可为郡主省下不少时日。”

    “那就有劳王爷了。”

    一路风景无限,容澄也甚是满意,美中不足之处便是没将白青桐带在身边。画舫趁夜驶回了城里,萧克诚一路陪送容澄回了暖阁,容澄满身疲惫先去了浴房沐浴,出来时夏风已等候多时。

    “你来的这一路可听到什么风声”

    “阎罗殿打着除魔卫道的旗子重现江湖,以迅雷之势网络了诸多门派的人心,现今江湖上大多门派已投入阎罗殿麾下,看样子有称霸武林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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