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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平乐·双歌 第7节

作者:十二·l 字数:27872 更新:2022-01-12 01:29:02

    话音尚未落地便觉一阵风动,四壁烛火朝着容泠一摆又恢复了正常,石床上的人已近到她的眼前。那双浑浊的眼珠依旧没有焦点,容泠却觉得他已死死的盯住了自己,她的呼吸不由自主的慢了下来,凉意蔓延。

    “走不掉了。”又是一阵笑。

    离得太近便能闻见他干枯的嘴里满是恶臭,是常年茹毛饮血留下的腐烂气味,任穿云同石君颜同时刺出了手中长剑,他身形一闪伴着桀桀的笑声两剑刺空,任穿云与石君颜眼神交换攻了上去,“南枪北棍快带尊上走。”

    他们离门边不过几步之遥,容泠尚未抬脚那人便身形极快的闪了过来,一截枯瘦的胳膊带着形如鬼爪的五指掐上了她的脖子,速度之快,南枪北棍无力阻拦。任穿云见大事不妙回身朝他下盘刺去,石君颜脚踏石壁借力妄图一剑刺穿他的天灵盖。

    他身后的铁链忽然暴涨,一根弹掉了任穿云的剑震得他连连倒退,一根将石君颜从半空扫到了地上嘴角渗血,容泠被扼住喉咙血色退尽。南枪北棍见势不对,一个横扫一个下劈齐齐朝着他的手臂挥去,他浑浊的眼睛一转盯上了南枪赵守义,赵守义后背一凉心道不好,便见另一只鬼爪抓住枪头,一股强劲的内力排山倒海而来,将他震飞了出去。

    容泠喉咙被外力不断收紧呼吸受阻,她一手按在脖间的皮肤苍黄的鬼爪上,迅速收敛慌张力求自救,她右手垂落衣袖顺势滑落几枚暗器,抬手直攻对方心口处,任穿云趁此直取对手后脑,石君颜再起想要一击致命,北棍配合三人横扫此人双腿。

    容泠的手尚未触及对方外袍便被一股强劲的外力扔了出去,只觉一阵锥心刺骨般的疼袭遍全身,任穿云猛然朝她扑了过去,抓过她腰间衣带将她再次扔飞出去,“赵守义快带尊上走。”原来赵守义被刚刚一震正巧摔在了门边。

    赵守义拼力接过负伤的容泠,里面的人要追被三人同时拦住了去路,赵守义的身形迅速一转带着容泠退到了门外。里面的人虽被铁链锁住但在斗室之内行动自如,只要出了这道门铁链便将他牢牢困死在门边,不多一分一毫。

    容泠最后一眼只看见那脏乱y森的怪物在门口张牙舞爪犹如困兽,她心知其他人不会再有机会逃出生天,才一眨眼的功夫便经历了一场生死令她心有余悸,她不该冒此危险差点丢了xi,ng命。小院里,夜还是漆黑一片难见五指,远处砍杀声也还未停歇。

    “谁”赵守义挡在容泠身前双眼注视着黑暗中的来人。

    “属下是安乐郡主身边的冬歌。”冬歌的声音听起来轻轻柔柔,此刻可以抚慰人心,“郡主命我保护尊上,属下来迟想问尊上可是受伤了”冬歌欲上前,赵守义依旧纹丝不动的守在容泠面前。

    容泠轻拍赵守义的肩膀示意他无碍,赵守义这才退到一边,容泠忍下伤痛说道,“她倒是有心了。”

    “属下能否为尊上诊脉。”见容泠伸手,冬歌用指腹搭在了她手腕处,“尊上受了内伤,这是青玉散可助伤势恢复。”

    赵守义皆过药瓶先倒出一颗服下,稍作运气后才将药瓶递于容泠,容泠服药后又问,“你家主子可有其他安排。”

    “郡主命冬歌接尊上先回别院修养。”

    “就数她想的周到。”容泠抬脚欲随冬歌离开,赵守义面露难言又止,她道,“你若不要命了便去,你若还想留着这条命便随我离开。”

    “是属下等无能。”赵守义心里清楚他们俩人逃脱实属侥幸,救人无疑是去送死,他回身朝着刚逃出的地方抱拳道,“几位救命之恩我赵守义此生铭记于心。”

    冬歌领着容泠与赵守义上了等候已久的马车,安乐郡主的传信于两日前便到了,让她密切注意试剑山庄动静,若有异动即刻去找一位红衣女子,护送她安全回别院修养。今夜她找了很久也未见一抹红衣,不知所去时听见了北边废弃小院有动静,好在要找的女子在这里。

    容泠的铜质面具在打斗中被震碎,马车内夜明珠照见了她此刻的面容,清晰在目,那双眼睛虽然暗淡了些却依旧难掩灵动,她鼻梁挺直双唇微抿的模样与安乐郡主倒有五分神似,冬歌心思百转暗自揣测此人身份。

    “你回信告诉安乐,试剑山庄内有神秘高人,为任穿云、石君颜及南枪北棍四人合力所不能挡,此人食骨吸髓,武功变化诡谲不知来历。”她一想到那鬼爪之上还有一段骨节长的指甲,满是污垢的掐过自己头皮便一阵发麻。

    “是。”

    试剑山庄被屠的消息传到春城已是两日后,程浩来不及料理完神针门后事匆匆带着余大千、程一柳等人快马赶了回去。容澄裹着锦袄在廊檐下晒着难得太阳,手里捏着冬歌昨日传来的消息,无波无澜瞧不出任何情绪。

    “皇姐受伤了。”容澈在她身旁坐下,淡漠的神色里藏了难以窥见的担心。

    容澄含笑睨着她,“皇姐小时候没有白疼了你。”她将手中薄纸递于她,“这试剑山庄里的高人会是谁”

    “堂姐眼线遍布也不知这是何人”

    容澄的眸光暗了暗,即又恢复,“依程浩的手段这笔账必定要算到我头上,与其这样不如去试剑山庄一探虚实。”

    “也好。”

    容澄眉峰轻拧,“你随皇姐回京。”她道,“程浩回到永州城定会密切留意城中动静,皇姐身边没有可信的人护送回京,你我都不能放心。”

    “夏风。”容澈声音淡淡,吩咐道,“你速回永州城护长公主回京。”

    “阿澈。”

    “这是我与他们之间的恩怨,理应由我亲自了结,堂姐不必多说我心意已决。”

    容澄无奈道,“也罢,夏风、惊雨还有春绵速速赶回永州城护送长公主回京。”

    “公子。”惊雨道,“我三人若都离开便将公子置身危险,必须留一亲近之人守在公子身边,何况程浩也会对公子再下毒手,公子三思。”

    “青桐不是还在,你们放心。”她正色道,“长公主关系到江山社稷你们务必尽力护送,不得有误。”

    “她留在公子身边有什么用”春绵指着白青桐嘴上没有轻重,白青桐听此话并不介意,只是错愕于容澄竟会如此信任她。

    容澈抬眼淡淡扫了白青桐一眼,道,“小福随夏风惊雨速回永州城,春绵留下。”

    “是。”

    不到万不得已容澄极少骑马,何况她伤势刚愈经不起折腾,夏风、惊雨、小福各自与自家主子告辞后便快马加鞭的赶回永州城。容澄与容澈带着白青桐、春绵依旧是乘马车,慢条斯理的往回走,但比来时要快了许多。

    夏风、惊雨同小福三人日夜兼程,赶到永州城外时因在白日里不便暴露行踪,便等到天黑用披风遮挡了身形才策马进城。行至安乐郡主下榻别院外三人下马,夏风敲响门环,片刻后,冬歌亲自来开门将三人迎了进去。

    程浩在永州城里设计追杀阎罗殿的人,阎罗殿又经试剑山庄一役前后折损了太多高手,容泠遂将阎罗殿化整为零不与之正面交锋,保存实力伺机出城。阎罗殿是她掣肘江湖的一枚重要棋子,不能为争一时意气毁了多年的ji,ng心布局,至于试剑山庄里的怪物就留待容澄解决。

    朔风在屋檐下打了个转又渗进了屋里,火盆里正燃着的碳哪经得起这般撩拨,风一来脸便迅速红了,通身都烧得火红。容泠斜倚着手边方案,屈指支颌,两根玉指交错敲打着手中茶碗,她正计划着自己的心事,但见冬歌带着三人进来略微抬了抬扫过众人。

    “夏风,拜见长公主。”

    “惊雨,拜见长公主。”

    “小福,拜见长公主。”

    稽首礼是叩见君上的大礼,容澄也好容澈也罢他们跟随多年,早已不再行这样的大礼,但今夜有所不同。

    听他三人叩拜,冬歌忙也行了大礼,“冬歌不知长公主尊驾,多有怠慢还请长公主责罚。”

    “安乐倒是懂得孝敬我这个姐姐,身边的人一下就拨了三个过来。”她放下手中茶碗,道,“都起来吧。”冬歌见茶杯里的水凉了便给她换了新茶,她又道,“程浩此番必会将所有矛头都对准她,只留春绵在身边她可能对付得来”

    惊雨道,“郡主命我等以长公主安危为首任。”

    容泠眉梢轻挑,勾了抹笑,“魏长东是不是快要到永州城了”

    小福回禀,“不日便可进城。”

    “将清平的行踪送去给他。”见小福面露难色,她又道,“你记得,两位郡主的安危才最重要。”

    小福忙叩拜,“是,小幅铭记。”

    “冬歌,你去告诉陈大人安乐郡主明日起驾回京。”她起身,居高临下,“夜深了,都先下去休息吧。”

    陈玉一夜没敢合眼,安乐郡主原定于下月初才会回京,这突然早了十天令他惴惴难安,思前想后生怕不知哪里出了差错怠慢了郡主,若她回去在女皇面前随口抱怨两句,那他这仕途恐怕就得跟着暗淡了,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还遭到夫人一顿抱怨,他只得披衣下床在房中不停地来回踱步。

    好在终于让他想到了一个补救的机会,他招来左右,几人再三斟酌终是给临行的郡主连夜送去了一份大礼。容泠瞧见这一整箱的珠宝玉器,眉梢轻挑,冬歌见她神情哑然失笑,这陈大人的马屁可能拍在了马腿上。

    一夜过后,清晨用罢早膳,陈玉恭敬的等在别院外给郡主送行,容泠换了身安乐郡主的常服,陈玉只在晚间夜宴见过郡主一面,加之姐妹之间本就有几分相似,他自当以为这就是郡主大驾,谄笑着上前行稽首礼,嘴中说道,“陈玉给郡主请安。”

    “陈大人。”容泠眸光淡扫,“你搜刮了多少民脂民膏才换得里头的那箱礼物东西本郡主给你放在里头了,望你日后勤政爱民,好自为之。”说罢,她踏上了华丽的马车。

    陈玉只觉一道晴天霹雳打在了头顶上,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左右见状赶紧上前搀扶,可他四肢瘫软费了半天的力气也抬不动。他心道完了完了,眼前模糊成了一片,就连郡主的仪仗何时拐过了长街都不知道。

    第22章 二二

    试剑山庄百年基业一夜之间折损大半,程浩一见撞毁的山门雷霆大怒腾地冒了出来,沉着一张脸不见往日从容镇定。他挥退身边人先匆匆去北边小院,有闯入的痕迹,那道木门的碎屑躺在地上,但好在密室里的人还在,他动作小心谨慎不敢惊醒石床上的人。

    他y沉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石室里被吸干血三具干尸,又在一壁墙角捡到半块铜质面具,他内劲一出面具化为齑粉,忽见石床上的人眼皮动了动赶紧收回内力。

    他低声恭敬道,“师父,徒儿疏忽大意,您老人家可有受伤。”

    老人一阵怪笑,时断时续,“再送些新的来。”

    “是。”程浩对老人的恭敬里多半是畏惧,他大气不敢用力的退出了石室,回到自己房中,进门的桌子被他一掌拍断,外面的弟子听到了里面的动静,噤若寒蝉,待到他稍一平静便料定十二公子与此事必有干系。

    有人故意拖延他留在春城的时间好趁机夜袭试剑山庄,神针门的两条人命表面是在诬陷十二公子实则请他入瓮。他面露狰狞再一掌拍了出去,哗啦一声窗格子断裂飞出,不将十二公子扒皮抽骨实难消他心头之恨。

    他将余大千唤了进来,吩咐他带一众弟子去各城门及紫气东来埋伏,守株待兔,又命几名亲信赶去春城,以防此人逃脱。

    当日,程浩以除魔卫道之名召集天下英雄,程一柳借势代叔主持大局,誓要一举奠定他在江湖地位,好坐稳武林盟主的位子。试剑山庄山门前,在江湖豪杰众目睽睽之下,程一柳立于程浩下方口中振振有词,清风俊朗浩然正气,颇有一代侠客的风度。

    接了盟主帖赶来的人自山下上来的这一路,心思也不由的千肠百转,短短数月江湖五大名门正派接连发生变故,而阎罗殿却如同鬼魅至今也无迹可寻,这江湖门派兴衰从不由人,何况这江湖的天早就变了。

    其余门派或在自危担心引火烧身,或想乘机盘踞武林要位光耀山门,各自有各自的算盘各自为各自的利益,这江湖也是弱rou强食,树倒猢狲散。

    永州城十里外的亭子边停了一驾马车,两匹毛色油亮的高头大马在悠悠吃着草,容澄将手中的薄笺递给容澈,笑道,“魏长东入城了。”

    容澈淡扫薄笺上的内容,眸中依旧淡漠,“堂姐有何打算”

    “既然程浩倾武林之力要取我xi,ng命,不如直上试剑山庄会一会皇姐口中的高手。”她取来一张崭新薄笺,边落笔边道,“魏公子既已来了就让他也去山上走一遭。”

    容澈不疾不徐道,“堂姐好算计。”

    试剑山庄高手众多地势空旷,侍卫若要隐匿行踪必与她相距甚远,容澈武功虽高但对方人多势众,叫来魏长东侍卫不必出手也能全身而退。

    永州城里风起云涌,郡主不在陈玉也懒管江湖纷争,躲在府衙里还在想着郡主临别的话。容澄踩着极慢的步子踏上了试剑山庄的山门,程浩万万没有想到十二公子会来自投罗网,瞭望台的弟子每隔一盏茶的功夫便来禀告她的踪迹,她身边少了夏风与叶惊雨,神色从容,倒叫程浩有点拿捏不定主意,他吩咐程一柳按兵不动先探虚实。

    程浩生xi,ng多疑,容澄先给他唱了一出空城计。山门外冬风猎猎,试剑山庄的旌旗随风招展,厚重的雪色狐裘大氅衬得容澄被冷风吹红的脸颊更加ji,ng致好看,她眉眼如画,双眸亮如星子,眉梢是惯常的微微浅笑,眼底却藏着被冬风冻住的厚厚寒冰。

    一众江湖好汉如同夯实的城墙立于山门外,似是在恭迎容澄的到来,容澈一袭青衫手握流光,眼中淡漠沉稳毫无畏惧,一时间空旷的山顶上双方相距百步,在诡异的对峙着。四人在几百个粗壮的江湖大汉跟前,犹如蚍蜉撼树,绝无胜算,可尽管这样也没人敢率先伸头将他们小觑。

    程一柳咬牙切齿,暗骂这群窝囊鼠辈贪生怕死,可转念一想这正是他一展雄风的好时机,便上前一步义正言辞道,“十二公子,你勾结阎罗殿嗜杀成xi,ng残害武林,今日试剑山庄便要除魔卫道为武林除害。”

    春绵长鞭出,啪的一声好似一道霹雳,“无凭无据休要污蔑我家公子。”

    他一拱手,又道,“诸位皆知十二公子能言善辩颠倒是非,可今日我程一柳还是要将你的罪行公诸于众。”他声音朗朗,一副正人君子做派,“你勾结阎罗殿残害孙残照掌门及其大公子,又将此事嫁祸于孙凌雀害其被官府捉拿,更利用此事设计绊住我叔叔好在前几日偷袭试剑山庄。诸位说,此人当不当杀”

    “杀,杀,杀。”一阵震耳欲聋的喊声响彻深山。

    他又道,“自你出现于江湖,河西林家、催命手崔家相继惨遭灭门,百花宫白落英掌门,神针门孙残照掌门之死更是与你有关,好在我试剑山庄虽遭逢大祸幸得伤亡不重,试问诸位英雄天下岂会有如此巧合之事”

    众人沉思细想,也着实觉得程一柳所言非虚,有人附和道,“此人不除必将继续危害武林,程少侠何须与他废话这种人杀了便是。”

    “王大侠。”程一柳抱拳,“小辈武功虽不比各位前辈,但家叔从小教导做人要光明磊落,就算此人罪大恶极,也得先叫天下人明白,我试剑山庄绝不妄杀好人。”

    “程少侠少年英雄,武林之福啊。”

    这是白青桐头一次变换了位置,以往她都是与师门一块站在对面的人群里,听着如出一辙的仗义执言,如今调换了位置才发觉那站了十几年的地方异常陌生。她想起了年幼时师父便不爱出席江湖聚会,又想起师叔关了山门不问江湖,好在百花宫不在对面。蓦地,她好像听见有人在叫她的名字。

    “青桐你不用怕,今日众多英雄皆在看他还能奈你何”程一柳一厢情愿的要帮白青桐脱离苦海。

    刚才光顾着听程一柳慷慨陈词的众人,竟没发现对面还站着武林第一美女,上一次在神针门见过的不免还要多看几眼,那些第一次见到这张脸的无不神魂颠倒,也难怪了这张脸从小就被遮了面纱,程一柳见此状又是怨恨又是得意。

    春绵呸了一声,眼睛一瞪,“我当你是个正人君子呢,原来说那么多不过是觊觎白青桐美色,借机诬陷我家公子好夺回美人罢了,伪君子,宵小之徒。”

    程一柳道,“我与青桐自幼青梅竹马一起长大,我自然要救她于水火之中。倒是你小姑娘,你家公子心狠手辣无恶不作,我劝你趁早弃暗投明不要白白送了xi,ng命。”

    容澄抬手拦下还要回嘴的春绵,道,“本公子瞧程少侠事先准备的这些话乏善可陈并无新意,不过本公子还是希望程少侠可以快些说完。”

    程一柳像是被拆穿了心思,脸登时一热,全身的血急冲上了脑仁,怒道,“你休要猖狂,今日便是你的死期。”余大千给他递了个眼色,他立即会意冷静下来,“来人,抬出来。”

    只见试剑山庄弟子抬出两具如枯枝一般的尸体,小心轻放,生怕稍一用力便尸骨无存。众人从未见过人死后会变成如此模样,诡异骇人,左右交头接耳议论纷纷,又听得程一柳开口问道。

    “请问十二公子,你近前的风行天与叶惊雨何在”这一问是有意坐实了干尸的身份,不用回答,众人已将两具干尸当成了风行天与叶惊雨,“这是试剑山庄的密室里发现的尸体,还敢说夜袭我试剑山庄与你无关”

    他胸有成竹,正意气风发的看着对面的如玉公子,这种发号施令众人听从的快感,一旦食髓知味便戒不掉了,此刻的程一柳眺望起了他的美人。

    她与阎罗殿是否有关系这些人并不需要知道,容澄脸上温和的笑容不见了,开口问道,“本公子倒想知道是何武功能将人死后变成这样,试剑山庄莫不是练得妖邪秘术”

    “你休要胡说。”

    “本公子早就察觉试剑山庄偷练吸血食髓邪术,你今日是不打自招了吗”

    “放肆。”程浩的大喝横空而来,y沉的双眼将容澄锁住,“你一向能言善辩、颠倒黑白,前番你多次逃脱,今日老夫岂能再容你胡言乱语造谣中伤”

    “程盟主。”容澈清越好听的声音带着彻骨的寒意,她早于容澄一步先开了口。

    “流光剑主身为皇朝郡主,还是不要多管江湖中事,江湖事自有江湖的规矩,这里不是官府还请郡主自行下山。”

    “那不若今日便也算一算十三年前的账”她的话音不轻不重的落了地,“朝廷也自有朝廷的法制,你是自愿伏法还是要本郡主亲自出手”

    程浩眼中虽闪过y狠但他忌惮容澈身份,唯有先发制人,他开口道,“郡主如此不可理喻那就休怪老夫无情。”他一踏脚下坚实的山岩,借力飞了出去,他双掌运气直取容澈面门。

    程浩身形刚动余大千跟着攻向了容澄,春绵扬鞭迎战,程一柳瞅准时机拔剑号召道,“杀了十二公子为武林除害。”

    仿佛胜券在握,程一柳来势汹汹。容澄一袭素淡伫立于山巅,身后传来纷乱的马蹄声,魏长东带着大队人马呼啸而来,容澄微微一笑。程一柳携众人的来势被箭雨拦截,魏长东在容澄身后列队与江湖众人对阵。

    容澈与程浩交手不下百招,流光剑花大炽舞得滴水不漏,容澄于箭雨之下混战之前扬声问道,“程浩,你密室中所藏何人本公子劝你速将其交出来。”

    程一柳剑花密织步步逼近容澄,正欲一招致胜却又被白青桐拦了下来,他愠怒道,“青桐师妹,你糊涂,快让开。”

    白青桐不语只管与他交锋,一直以来白青桐的武功都较程一柳稍逊一些,但不知为何今日竟也与他相持不下。程一柳见白青桐拼力维护容澄,又是嫉妒又是恼怒剑花也舞的更密,白青桐凭借长月锋芒也只是堪堪能敌。

    魏长东一袭玄衣脚踏骏马,眉间藏着坚毅,双眸炯炯器宇轩昂。他的目光紧锁着容澈身影,流光一出光华璀璨,只见一簇簇耀眼的剑花在无情的盛开,他的眼中盛满了那道身影也唯有那道身影。她将会是他的妻,这是他自小到大最大的心愿。

    他抬手朝着程浩的方向挥下,箭雨便跟着转变了方向但一支也没擦着容澈,容澈剑花不断冷声道,“魏长东,护好堂姐。”

    容澄身边无一人近身守护,只有身后魏长东带来的一队人马,可魏长东的心思全在容澈身上,这会儿才注意到近前的安乐郡主,他朗声道,“去几个人保护好安乐郡主。”

    众多高手被箭雨掣肘一身拳脚施展不开,程浩暗叫不妙,本以为克制住容澈先除掉十二公子这个隐患,没想到横空杀出一支训练有素的箭队,将他的计划全数搅乱。他一分心容澈的剑便愈凌厉,流光像一道道稍纵即逝的光影,绚烂夺目。

    程浩提神运气突然发出一声抑扬顿挫的长啸,啸声凄厉直破天际,试剑山庄北面的一座小院里,石板铺就的地面在轻微的震动着。容澄极目远眺暗自心惊,她虽武功一般但也能感受到这股强劲的内力。她开口带着点急切,“魏公子让所有弓箭手对准山庄北面。”

    她话音尚未落地,便被轰得一巨响声湮没了尾音,瞬间小院中房屋倾塌地上不知何时多出一道豁口,像是被人从地底生生撕开。半空中凭空飞来一道灰色的人影,在他身后还拖着三根如手腕般粗的铁链,速度却未有丝毫延宕不过转瞬见即到了眼前,魏长东的箭队根本拦不住他的迅猛来势。

    百支羽箭被强大的内力吸附竟僵在了半空,衣衫褴褛的老人使出一招乾坤挪移,羽箭顺服的听从他的调遣全数原路返回。黑色的羽箭就连尾部缀着的鸟羽也是漆黑,那是魏长东黑羽队的专属羽箭,是他ji,ng挑细选久经沙场的ji,ng良部队的利器,却在此刻朝着自己飞扑而来。

    黑羽队训练有素纷纷抽出腰刀将黑羽箭挡下,魏长东猛踢马腹率先冲了出去,举剑大喝道,“杀。”

    容澈看清那道灰影出招后眼中有一闪而过的光芒,胜似骄阳,便不再与程浩纠缠,她让流光先行拦住怪人去路,人随后而至重新接过被怪人挡开的流光与其酣战。半空之中青灰两道人影快如闪电,满目皆是人影幢幢,若不是二人形貌差别太大,就连魏长东一时间也不能分清。

    交手中容澈看见了一双泛着绿光的浑浊眼睛,像是眼珠的黑晕染了整个眼白,不再分开,还有他那双手苍黄细长犹如鬼爪的双手,指骨节节分明掌力却强劲如虎,她心知这是比剑更锋利的致命武器。

    魏长东驻守边疆以来经历大小战争无数,多少生命转眼成尸,可这个老人却给了他另一种感觉,像是死去的人又从地底下爬了出来,全身rou血早已被虫蚁腐蚀,只剩下一层松垮的皮包裹着骨头架,极像一片残叶被风吹在了半空,可身姿却是纹丝不动。

    容澄密切关注局势抬手放出信号,藏匿的侍卫随后赶至,山顶之上众多高手与现身的侍卫及黑羽队混战一片。此刻,夏风与惊雨都不在身边,容澄心知她不该在此再留,遂吩咐保护她的四人道,“护送本郡主先行离开。”

    “想走哪有这么容易。”容澈自放开程浩后他便伺机杀到,他y沉的眼睛泛着狠毒的光,“老夫今日便来会会十二公子的绝世武功。”

    黑羽队的武功虽不如江湖中人,但四人配合默契也将程浩阻拦在外,白青桐眼尾余光瞥见容澄有难招式急切了起来,程一柳察觉之后更加步步紧逼。容澄眸光凛冽将腰间的暗器捏在了手中,冷冷的望着杀过来的程浩。

    先一步赶回她身边的是春绵,白青桐几次退守都被程一柳挡住,忽又有一人影闪到了容澄身前,是那日在比武场上威风赫赫的邢老大,他一身侍卫劲装孔武有力,将容澄整个笼罩在他的影子里。

    程浩识得此人,眼中s,he出的光更加y狠,咬紧的牙关绷紧了脸颊上的肌rou,恨不能将她碎尸万段。

    第23章 二三

    黑羽队终是敌不过程浩接连倒在了地上,前来护卫的侍卫大多被试剑山庄的弟子挡住,不多时残肢断臂掉了一地。程浩带着满眼的杀意只想取容澄xi,ng命,此刻容澈被师父困住时机正好,他十指骨节凸起,拳脚生风,双掌舞得虎虎生威。

    邢老大武功再好也难敌对手,呼喝道,“快来人保护主子。”

    试剑山庄仗着人多势众像潮水般不断涌来,只管围杀容澄,像极了惊雨围杀赵随柳的阵法,将容澄牢牢的包围起来,不留一丝缝隙,cha翅难逃。

    程浩左扑右抓擒邢老大,邢老大不及躲闪被程浩寻道破绽扔了出去,跟着他双掌蕴含了八分内力朝着容澄扑过去,春绵运气于长鞭攫住程浩双掌与之僵持,余大千趁此时机自背后向容澄杀到,春绵大惊之下推开容澄以后背去挡余大千的致命一击。

    “春绵。”电光火时间是容澄一声急切的惊呼,她手中的暗器快如闪电般的飞了出去。

    这声惊呼将沉湎于招式变化中的容澈唤醒,让白青桐的心口猛得一下刺疼了起来,容澄双手各持暗器,刺穿了余大千的喉咙穿破了程浩左肩,可余大千的长剑与程浩的双掌也同时落在了春绵的身上,春绵那双圆圆的眼睛还在看着她,闪着最后的光彩,轻轻地笑着。

    “春绵。”容澄接住春绵瘫软倒下的身体,急切的念道,“小春绵,你坚持住,我带你回南阳城,我们回王府,你快要生辰了,你坚持住。”春绵整个人轻飘飘的躺在她怀里,她心里一阵酸痛。

    “郡主。”春绵的声音低低的软软地,气若游丝,不是平常那股子神气劲儿,她费力道,“郡主可有给我准备礼物”

    容澄双眸徒得红了起来,“准备了,你若想亲眼瞧就得坚持住,知道吗”她低语哄着她,“小春绵,坚持住。”

    春绵心脉受损嘴里的血汹涌而出,满口都是从肺腑中被震出的鲜血,她一向亮彩的眼睛熄灭了光芒,总是欢喜的声音也变得断续不成调,她在努力的笑就像平时一般,“郡主,保重。”

    耳边传来程浩得意的嘲笑,他道,“十二公子真是菩萨心肠,老夫也为你们这主仆情意动容不已啊,不如这样老夫这就送你下去陪她如何”

    换做平常春绵一定会挡在她身前瞪圆了眼睛回骂道,“我才要送你下去。”如今她只是安静的躺在容澄怀里,温度还在,容澄用一张洁净的帕子擦拭春绵嘴角的鲜血,动作细致温柔,她嘴里还在说着,“春绵,你要坚持住。”

    程浩左肩受了伤血污了大片,一时间只在一旁静观其变,容澄低首的轮廓冷峻如同冰雕,于这场厮杀中置身事外,只专注于手上的事情,程浩虽双掌蓄力却不敢妄动。

    容澄将春绵小脸上的污渍擦干净,见她的嘴角还挂着没来及消散的笑,抓在她心头的那只手更加用力的收紧。

    她的目光从春绵身上移开朝着程浩看了过去,刚才还盛满悲伤的眸中即刻寒冰堆砌,程浩被这眸光逼停了动作,她缓缓站起来,程浩只觉一股威压从四面八方挤了过来,容澄厉声道,“程浩,你十三年前图谋不轨行刺当今陛下,今日又重伤春绵,国法私仇我都不会轻饶了你。”

    容澈瞥见容澄深陷险境却脱身困难,急道,“魏长东,你在做什么”

    魏长东懂他话里的意思,他早已发出信号召集更多的黑羽队上山,只见他一抬手与各大门派混战中的一小队黑羽队抽身出来,回身搭弓,箭雨很快打散了围困容澄的试剑山庄弟子,即又杀了过去助容澄脱困。

    程浩被容澄踩住了痛脚双目倏然怒睁,青筋直跳,悄然蕴含内劲的双掌愈加沉重,他余光瞥见又有黑压压的人群自山下攻了上来,当下果决的朝容澄拍去,令他想不到的是十二公子竟无一分一毫招架之力。只一掌便被他拍中左肩,整个身子如同断了线的风筝朝后面的悬崖飘去。

    天边晚霞惨烈染红了远处连绵山岚,可终不过是虚张声势,容澄知道仅凭单打独斗她不是这里任何一个人的对手,但只要她不死便也没人能从她手下逃脱,她眸中的冰雪没有丝毫消融,任凭身体不受控制的飞了出去。

    容澈瞥见这一幕只觉胸腔中一阵慌乱的跳动,哪还有心思与人缠斗,急于收招赶去救下容澄。可那狰狞低笑的怪人身形如同鬼魅,次次都能算准她意图,将她牢牢掌控在手中。

    魏长东一直关注着她见她眉头越锁越紧,流光带着雷霆万钧之势舞得更加急切,他担心她如此下去会伤到容澈自己,便自马上弹起横刀劈向老人,身后的黑羽队万箭齐发为他护航,他一刀不中身形很快在空中一转,直踢向老人胸口。

    老人右手铁链如同长了眼睛一般,突地暴起爬上了魏长东的右腿缚住了他半截身子,腕口粗的铁链像一条巨蟒,缠得他全身竟无挣扎之力,黑羽队的箭雨下的更加密集,容澈趁此将十成功力凝聚于流光之上,全力一发,流光脱手如同一道闪电直直劈向老人的额间。

    电光火石间容澈早已转身不带半分迟疑,朝着容澄的方向飞身而去,她足下轻点凌云步踏的又急又密,犹如一道光影极快的掠过。

    魏长东望着那道青色的焦急背影,自眼底涌上一阵y霾,他心有不甘,但很快又风平浪静。朝廷上下皆以为安乐郡主与清平郡主貌合神离,皆以为皇储之争让两人水火不容暗中勾心斗角,但他清楚的知道在清平心里安乐是何等的重要,就如同现在,流光竭力一击不过是还他刚才的相救之恩,恩了她便弃他而去。

    老人左手轻易抓住了离他尚有一寸远的流光,内力跟着暴涨,黑羽箭未沾及他衣袖便软弱的跌了下去,右手铁链还在慢慢收紧,他的嘴里总是发出低低地怪笑。突然间,他的怪笑声停了下来,狰狞的神情像是在思考,表情看起来极为怪异。

    他开口声音尖细刺耳,像金属刮擦着光滑的墙壁,他靠近魏长东问道,“你姓魏”

    扑鼻而来的是腐烂的恶臭,魏长东常年在外也被熏得有所不适,但他察觉到身上束缚的铁链有松动的迹象,虽惊疑不已却也从善如流的答道,“是。”

    老人浑浊的眼睛盯在魏长东的脸上许久,魏长东屏息凝气暗中制止了黑羽队的行动,猛然间铁链一松,不待他有所反应便被大力的甩了出去,好在黑羽队早有准备稳稳接住了他。魏长东甫一落地便抬头望去,老人已不见半点踪迹,竟让刚才的生死瞬间变得不太真实。

    他不及多想刚才一幕赶紧朝崖边看去,容澈的身影只一闪而过便消失在了山崖边,他胸口一窒恐惧自心尖蔓延,整个人朝着山崖边奋力的狂奔。

    就差那么一点容澈便能抓住容澄下落的身体,同样的白青桐也是,她们两个几乎同时伸出了手却没有一人救下她。容澄的脸上没有一丝慌张,她的眸中还映着晚霞的红艳,眉目也依旧如画,落崖的瞬间只听得她好听的声音在她们耳畔徘徊,“替我照顾好春绵。”

    不知为何容澄的神色让白青桐心头一软,涩涩酸楚,她不明白她为何会为这样一个人连命都不要了,当她回过神来时她已经随着她的身体下落,妄想抓住她。

    急遽的风自耳边划过如刀子般割痛了脸颊,脑海与眼前都是空茫茫的一片,可白青桐从未有过这样的畅快,像只飞翔的鸟儿在山间自由的翱翔,原来不管她是如何的冷静与克制,也会有迷失心智的这一天。

    魏长东半个身子挂在崖边想要抓住容澈,他身后的黑羽队阻止了他下滑的身体,容澈听到了魏长东的惊呼,蓦然回首,十分难得的勾了抹笑却又清浅疏离,她道,“将春绵好生收殓。”说完再无留恋,随风下坠。

    很快容澈的身影连同其余二人都看不见了,魏长东保持着匍匐的姿势被部下拉了上来,他久立崖边不动也不语,黑羽队垂首挺立等候他的命令,良久后方听他道,“黑羽队听令,分成两队一队去崖下寻找郡主一队全力捉拿程浩,如有违抗格杀勿论。”

    “遵命。”

    传说百年前这里曾是处拔地而起的高山,年复一年的生长山势锐不可挡,高耸入云直冲天际,仿佛要把天给戳个大窟窿。后有天神降临以巨斧将山劈开,一分二形如同天堑,从此两崖绝壁遥遥相望,世世分离。

    容澄有一把削铁如泥的匕首是父亲送她防身所用,此刻正被她钉在悬崖绝壁里,稳住了自己下坠的身形,她抬首去看分挂在她头顶两侧的青白两道身影,笑中带着促狭,她道,“想不到你们两个为了我连命都不要了,阿澈你的流光呢”

    容澈挂在一块凸起的石壁上,眸光淡淡,“堂姐是打算一直挂在这里吗”她游目四望见白青桐一臂远处有根青藤,遂道,“白姑娘看到那根青藤没”见白青桐点头,又道,“用它缚住堂姐,她撑不了太久。”

    说来也巧容澄停住的附近刚好垂下一根粗实的藤蔓,从峭壁的缝隙中根生,经年久月得生长,独享这片寸草不生的峭壁。

    青藤自容澄的头顶打着旋缠了下来缚在她腰间收紧,白青桐见青藤坚实便拔出石壁中的长月,身形顺着青藤滑落,轻而易举落到了容澄身侧,她伸手紧揽着容澄的腰身将长月重新埋入石壁,稳住两人。

    容澄含笑,道,“有劳青桐了。”

    白青桐只觉得那双眼睛如山间的一泓清泉,清澈见底摄人心魄,她避开那双眼睛声音如同山崖下的清风,缥缈冷清,“清平郡主接下来我们怎么办”

    容澈道,不疾不徐,“可看见底下那块巨石”

    白青桐朝脚下遥遥望去,山气间隐约可见一块突兀延伸的巨石,便道,“我先将公子带下去。”白青桐揽着容澄顺势而下,可藤蔓与巨石之间尚有不近的距离,白青桐目测距离停在巨石的侧上方便不再动,此刻脚下悬空又无处借力,她并无十足把握可以跳上那块巨石。

    容澄看看脚下又望望头顶,一筹莫展。蓦地,长月剑气暴涨朝着脚下藤蔓一划,藤蔓断裂后随着崖风轻微的摇晃起来,白青桐脚下用力一踏藤蔓受力荡了出去,她反复借力几次藤蔓摆动的幅度越来越大,十多次后,长月忽的携疾风吟啸而出,没入了巨石三寸有余,她在容澄耳边道,“公子得罪了。”

    容澄的腰间被白青桐用力一推,借力飞下刚好落在长月上,她足尖轻点稍一借力跟着跳上了那块巨石,一气呵成行云流水,万幸她自小还练过些防身的轻功。

    待她站定,长身玉立于陡峭的悬崖间,崖风吹过是刻进岁月里的隽永,少见于世。她昂首望着随风摇摆的白青桐,见她在藤蔓距石块最近处松开了手,白衣翩翩从天而降,如冰雪飘摇点染了斑驳山色,当真极美。

    容澈见白青桐落下后站稳,才以掌力击向石壁身形如燕稳稳抓住了摇摆而来的藤蔓,再如白青桐一般跃上了巨石,青衣落落,惊鸿照影。

    这块巨石实为兀立而出的危峰,斜斜的cha在峭壁当中,可谓奇观。容澈举目望天隐约可见刚才跳落的崖顶,危峰之下山气缭绕,目及之处不见山底,深不可测。她又抬手由上而下抚摸石壁纹路,暗自思量,可石壁久经风雪侵蚀已变得极为光滑,若攀援而上她并无十足的把握,左右也只能先等在这里了。她不语,三人便同时不语。

    天色向晚,山崖间除了呼啸而过的山风,一片平静。冬日的寒风拨开了闭月轻云,抬首可窥见三两稀疏的星光,山间的夜色十分凉薄,连骨头都给冻得冰凉,苍穹乍看之下像是一块巨大寒冰,泛着清透的光亮。

    容澄背靠石壁盘膝而坐调息养神,神情依然如平素里那般悠然自若。白青桐见她闭目不语,关心道,“公子伤势如何”

    “我有天蚕衣,程浩那一掌伤我不重,不用担心。”

    白青桐的目光落在她身上良久,确认她没事后才放心去四周察看,容澄悄然睁开双眼,望着临崖而立的白青桐,望着她衣衫翩飞,冷冷清清,在昏沉的暗夜里她白衣渲染宛若银光。

    容澈立在一旁视线在白青桐与容澈之间打了转后,淡漠的盯着渐暗的天色,“堂姐可有逃生的法子”

    容澄闻言将视线收回,说道,“这里上不着天下不着地,cha翅也难飞。”她轻笑一声,带着些调笑的意味道,“魏长东应该在全力搜救了。”

    容澈知道她在有意取笑,便不疾不徐道,“白姑娘对你倒是情真意挚。”

    此话一出容澄只一笑了之不予理会,可白青桐井然有序的心跳划过一丝悸动,随即面露赧然,好在身后的两个人不会看见。她一念之间便坠入这万丈深渊,却无半分悔意,她自清修以来心如止水,本以为如此便会一生,却原来最克制的往往最难自已。

    寂静中容澈在她身旁坐了下来,淡漠的声音在悬崖峭壁间更加的缥缈,“我试过那人武功,就算我与风行天、叶惊雨联手也全无胜算,若不是他未用全力我不可能逃脱。”

    “魏如海。”容澄的声音也比往常轻柔,风一吹就散,稍不在意便就抓不住了,“魏家自有其独门心法,魏长东不会有事。”

    容澈的神色在黑夜中顿了顿想起了魏长东白日一举,随后又恢复如常,她一直都不知该如何对待魏长东。他们之间有陛下亲口定下的婚约,他们也曾在沙场上并肩作战生死与共,她以为他们之间最亲密的关系也该不过如此。

    可魏长东待她极好,不论她如何疏远冷漠,他待她从来都是不顾生死,人心不过拳头大小的一块rou,这种亏欠她做不到视而不见,她只希望魏长东能知难而退。

    夜色四沉后的天地一团漆黑,连风都变得小心翼翼,月色只余萤火般的光芒,照得见天际照不出大地。容澄夜视不及容澈与白青桐,眼前早已一片模糊,唯有那道朦胧的白影让她能分辨出脚下方寸之地。

    第24章 二四

    “黑羽队也不会让他有事。”容澈目视远处,是一望无际的黑暗,“那怪人竟会是魏国公生死未卜下落不明的弟弟魏如海堂姐又是如何得知”

    “白落英并非什么都没留下,至少留下了那柄长月。”白青桐听此事与师父有关,便从崖边走了过来一眨不眨的看着她,容澄微微一笑,“青桐可还记得我问过这把长月是何时到的你师父手上”

    白青桐记起那次马车中容澄借赏长月,遂点头,又想起夜色太暗她未必能看见,便启声道,“记得。”

    “我见长月剑鞘崭新,推测是你师父特意换了,我抚剑时有仔细记下上面的纹路。”她放缓了语调,“你师父用密文留下一封绝笔,她料到会有一死。”白青桐口中一动,却最终没有发出一丝声音。

    容澈问道,“白落英所记录是何”

    容澄静静说道,“当年刺杀一案是由程浩带头将一干江湖人等召集了起来,而在当时江湖也的确谣传有一魔教邪派偷渡中原为祸中原武林,因此对程浩制定的刺杀计划他们并未细究真伪。”

    “但事败后白落英回到百花宫对此事耿耿于怀,她始终以为是有人设计利用他们以图谋不轨,而当时程浩的武功突飞猛进便引起了她的怀疑。”她忽然挪动起身子让后背更加紧贴在石壁上,这一举动十分轻微并未引起他俩人的注意,她身板挺得笔直缓缓闭上了眼睛。

    接着又道,“白落英让她的师妹也就是上一任花神暗中调查程浩,经五年有余才查到魏如海这么一个名字,她并不知此人是谁但随后她师妹就因病去世,此事也就不了了之,但白落英对她师妹的死多有起疑,奈何试剑山庄滴水不漏她也就无从下手,至于她师妹的真正死因便不得而知。”

    容澄几句话说得轻描淡写,但当年白落英回到百花宫程浩多番要她烧掉那封生死状,无奈之下她只得当着程浩的面将其焚毁。因此她也就怀疑到了程浩的头上,白婉瑜费尽周折才发现程浩的秘密,侥幸将消息带回了百花宫,却在当晚就让程浩有所察觉,程浩为怕秘密泄露便痛下杀手,一掌毙命,对外则谎称夫人病故以瞒过众人。

    而那个面目狰狞y森可怖的魏如海,年轻时曾是魏家的俊朗少年郎,魏家百年一出的武学奇才,他放着安逸享乐的贵公子不当,偏要闯荡江湖搜集各种奇学武功,谁知机缘巧合之下让他寻得了天盲老人,之后魏如海的名字不仅从魏家彻底消失,也在整个王朝销声匿迹。

    容澈抬眸望进容澄的黑色瞳仁里,虽在这般漆黑的夜里面目都变得不甚清晰,但彼此却都感受到了对方投来的目光,心领神会,这不再是一次简简单单的刺杀,这是有人要暗中谋权篡位的惊天y谋,而魏如海的出现便将嫌疑直接指向了魏家。

    可容澈开口却无关痛痒,“堂姐居然将皇姐都给骗了。”

    容澄的声音带着笑意,“皇姐不宜久在江湖逗留还是早些回京的好,何况,就算我不说皇姐不是也查到了魏如海。”一阵风过,她不由的打了个寒颤,“阿澈,你也要早些回京才是。”

    “此事一了堂姐也就不必再留此地。”

    容澄拢了拢胸前衣襟,天寒地冻,悬崖之下尤其的寒冷,她知容澈用心,心头一暖,她呵出一团白雾在手上,声音都打了颤,“阿澈,我背后石壁是空的,我细听里头似有风声。”

    白青桐见她唇齿冻得发白,纤纤玉指便搭在了她的臂弯处,一股暖流自白青桐冰凉的掌心汩汩流入,容澄自心头荡开了无穷的暖意。她侧首去看白青桐,亮如星子的双眸在细细地描摹她冰雕玉琢的轮廓,开口声音清浅却带着笃定,“青桐,跟我回京城吧。”

    白青桐一贯沉静无波的心头泛着涟漪,她垂眸避开她的目光,低声道,“我与公子有一年之约自当追随公子。”

    容澈在嘴角噙了抹笑如雪后初融,既又悄然将笑意抹去,她自地上起身再将容澄扶起来,语气已恢复平常,“你们让开些。”她抬手抚上光滑的石壁缓缓将内力注入,这道石壁远比她以为的要坚实的太多。

    正欲灌注十成功力以碎石,容澄却抬手按下了她的双臂,容澄道,“这石壁太厚你就是用尽全力也未必能打破。”

    “堂姐可还有更好的办法”她抬眸淡扫,视线掠过一旁的白青桐,不待容澄开口便又道,“白姑娘可否借长月一用”

    白青桐递上长月,目光灼灼,于夜色中也能瞧见那眸中的亮彩与往日不同,如同深海蕴藏了巨大的力量,她道,“郡主若要帮忙青桐愿为一试。”

    容澈只接过长月道,淡淡道,“你与堂姐退的稍远些,免得被碎石砸伤。”

    白青桐一愣,便也不再强求。容澄于漆黑一片里目力极差,白青桐牵着她的手将她带到一边护在了身后。

    长月出鞘泄了满地的银光,寒光掠过容澈淡漠的瞳仁透着冷静与沉稳,长月在她手上轻转幻化出一朵漂亮的剑花。容澈的剑术飘逸灵动如同青云出岫,可剑气却浑厚强劲犹如万马奔腾,她一套行云流水般的剑法,让立于一隅的白青桐油然惊服。

    容澈最后一招剑势如长虹贯日落入石壁,她从半空之中稳稳落地,手中的三尺青峰上还有寒气萦绕,正与月光相辉映。她再次抬手抚上石壁,十成功力灌注手臂,狠狠一发力,结实的石壁出现了松动的迹象,接着四分五裂,乱石迸飞。

    山间轰隆隆的一通乱响,白青桐将容澄护在身后挡住四jian而来的石头,大石块四散着滚落了山崖,好半天才风平浪静,天地又是一阵空寂。石壁碎裂后露出了一个丈余大小的石洞,洞道幽深不见光亮,容澈的衣角被里头吹来的微风轻轻掀动。

    容澄随手从地上捡起一块拳头大的石头,朝着洞口扔了进去,侧耳细听,哒哒的几声碰撞后便没了动静,“有回声。”她又从怀中取出一颗ji蛋大小的夜明珠捧在掌心,抬脚踏了进去,夜明珠在黑暗中发着柔柔的光亮,驱散了未知的恐惧。

    “堂姐倒是有备无患。”

    “阿澈,此次回京你打算怎么做”前言不搭后语,倒是借由黑暗将心底话挑明了些,“皇姐回京陛下势必要在春宴上当着群臣的面下召立储,一旦如此,你,我还有皇姐便各有立场难续旧情,阿澈,我不希望你有事。”

    “堂姐,为何此时说这些”容澈依然不疾不徐,缓缓问道。

    “前路渺茫,吉凶难料。”洞道潮shi幽长,深入峻山腹地走了许久依然不见尽头,夜明珠的盈盈柔光难御洞中黑暗,容澄的神情平静话亦如此。

    “我早该猜到陛下长久闲置东宫是因皇姐尚在人世,我们的陛下怎会将皇位传给不相干的人,好在,我与堂姐都未曾动过那些妄想痴心。”

    “朝局风云莫变,皇姐回京必定掀起风浪,均衡之势一旦打破诸臣就要重选阵营,有些人便会铤而走险孤注一掷,阿澈你如今深陷漩涡当如何自处”

    “堂姐,你可信我”

    “我若不信你又怎会同你讲这些。”

    容澈清越的声音徐徐说道,“十二岁那年我第一次上战场,边疆朔风强劲黄沙蔽日,为了得到父王的赞许我克制心中恐惧拼了命的杀敌,那一日堆尸如山哀鸿遍野,就属我取敌军首级最多,我以为父王会在将士面前对我大力嘉奖,可他却连多看我一眼都没有,平日里若有人取得如此战功他必要多加赞赏,彼时我百思不得其解为何唯独我遭此冷遇。”

    “那晚上我发了一夜的噩梦,梦见被我杀死的敌军将领将我拽下了万丈深陷,我从梦中惊醒冷汗涔涔。边疆的风沙不出一日便将能尸骨悉数掩埋,后来的每一天我都在城楼上远眺沙场,大漠孤烟长河落日之景全然不见那日的惨烈悲壮,再后来我终于明白,天地战场唯有成王败寇。堂姐,我能活到今日便不会去枉送xi,ng命,放心。”她极少一次说这么多的话,而今可能是洞道太长直达了心底。

    这一席话让白青桐颇有感触,她与容澈的机遇天差万别但又说不出的相似,孤身一人xi,ng情寡淡。她想起那日容澄说她们各有各的执念,如今想来,也的确如此。

    容澄沉默许久,才道,“阿澈,若有对策不妨直说。”

    “堂姐,前面有微光路快要走到头了。”

    容澄眉峰稍拧不再追问顺着前方光亮望去,这条洞道没有分叉,她们只管一路向前走,至于终点到哪也不由她们决定,这样反倒省去了不少麻烦。跫音在洞道里的回响越来越轻,光亮也越发的近,容澄便将夜明珠收了起来。

    跨过洞道的尽头石门眼前豁然开朗,一片清亮,一间空阔幽冷的天然石洞便在眼前。洞成环形,洞壁shi润光滑长着几许青苔,嫩绿可爱,昏暗处还有笋状ru石随意生长,接连天地。石洞的中心处是一汪碧色清泉,也成圆形,整个石洞是大环套小环之势,如同玉环。

    清泉正中立着一块两丈宽大小的玉璧,似自水中破土而出,半截傲然屹立在外半截隐没在清澈的泉水中。她们只是远远瞧,也能瞧出玉璧的温润清透如同一块寒冰,还有淡淡青烟萦绕,绝非凡物。

    容澄举目,见洞顶开了个玉盘大小的口子,此刻深夜,一束星光直直的笼罩在玉璧之上,青烟便顺着光束徐徐盘桓。月光穿透玉璧照亮了不大的一块地方,石洞不至漆黑一片。她眸光一闪亮如星子,带着惊喜道,“莫非这便是传说的寒光照壁”

    容澈与白青桐也有如此猜测,均在心中暗暗一惊,江湖上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两生诀,竟在如此境遇下让她们碰到,不知可算因祸得福。容澈抬脚先一步朝着玉壁走了过去,愈是靠近愈能感受到玉璧散发出的寒气,竟觉刺骨,不由通身打了个寒颤。

    “此玉有彻骨之寒,堂姐要运气护体。”以她与白青桐的内力这等寒物难伤她们分毫,可容澄身子骨较弱,难免不被寒气入侵伤及心肺,“堂姐还是不要靠近的好。”

    “江湖多少人对这块玉璧趋之若鹜,穷尽一生也终难一见,如今我既然来了岂有不瞧瞧得道理。”容澄又笑道,“何况我还有天蚕衣护体,阿澈不用为我担心。”

    白青桐默不作声的将身上的外衣披在了容澄身上,清冷的声音在幽静的石洞里更显冰凉,“正值深冬,公子还是保重身子。”

    容澈问道,“白姑娘对寒光照壁可有过了解”

    “曾听师父偶尔说起过,若不是亲眼所见,也只当这寒光照壁是个传说。”

    “传闻程浩的武功便出自寒光照壁上的两生诀,但数次交手并不觉得出类拔萃,倒是昨日那怪人的出现让人眼前一亮,没想到这绝世武功竟藏在这石洞里。”

    玉璧已在眼前剔透如水波轻漾,近瞧之下除质地上乘之外并无出奇,三人不约而同的沿着泉水边踱步,绕了几圈下来,皎皎星光依旧玉璧也越发清透,只是再无其他特别之处。

    “莫不是错了”容澄通身冰凉,退离玉璧几步之外,“即便不是传说中的寒光照壁,能在此处有此玉璧也绝非等闲。”

    “没有错。”

    容澈与白青桐分立于玉璧两面,隔着一道玉璧回答的倒是异口同声。容澄又退远几步刚好可以将她二人尽收眼底,她自幼不宜练武自当对武功秘籍不甚上心,她瞧见两人的目光并非落在玉璧上,而是在专注凝视如镜子般的水面,她眸光一闪疾走几步又回到了泉水边上。

    需要静心凝神才能隐约瞧见水面上的文字,容澄不过多瞧几眼便觉波光粼粼刺得眼睛不适,不得不阖目收回视线,却又不禁赞这造玉璧之人心思巧妙,鬼斧神工。这玉璧之内不知用何方法篆进了文字,月光一照这字便印在了水面上,若不沉下心来仔仔细细的查寻,定要与这绝世神功错过。

    “奇了。”容澄又退到几步之外瞧着两人,“既然左右两面都有文字印泉,那到底哪边才是真的两生诀呢”

    白青桐将目光从水面上转向容澄,借此让疲惫的双眼得以休整,“公子以为呢”

    容澄在嘴角勾了抹浅笑,道,“我也不知。”

    这时容澈抬脚绕到了玉璧的另一面与白青桐并肩而立,她往水面一瞧眉峰乍起眼含疑虑,却又稍纵即逝。她朝着白青桐说道,“白姑娘不如也去那边瞧一瞧。”

    白青桐颔首,依言走到了玉璧另一面,与容澈刚才的神情如出一辙,惊疑同是转瞬即逝,“这两边怎会相同”

    容澄道,“这两边印着的应该相反才是。”

    容澈走近容澄,道,“天盲老人幸得此物却是双眼皆盲的下场,昨日那怪人双眼浑浊骨瘦如柴应当也是练了此法走火入魔,还有程浩以双拳看家,手掌却是枯瘦如鬼爪与常人不同,想必他三人皆是练此功法的后果。”

    “阿澈卖起关子来也着实让人讨厌。”

    白青桐这会儿也走了过来,软言解释道,“如若青桐没有猜错,两边相同是为了麻痹求武心切之人,所以水面印着的都不是真的两生诀,若要一窥真籍想必还要寻其他的法子。”

    天光乍亮是日出的征兆这一夜竟就这样过去了,金轮于云海间冉冉升起,寒光便成了暖光,三人不约而同再去泉水边近瞧,果然水面上的文字越发的模糊,天光最亮时这字便消失不见了,看样子这寒光照壁只有晚上才能一探其妙。

    第25章 二五

    山腹之中的石洞冬暖夏凉,若不靠近玉璧,正值晌午的洞中温度适宜,令人舒畅。容澈日恪守陈规不落下每日的练剑,白青桐的作息也极有规律,早课与练剑也是按照师门规制。容澈震下一根细长的ru石代剑,正与长月在洞中切磋。

    最让容澄愤愤难平的是,二人练完剑后便在清泉中沐浴,玉璧将泉水一分为二她们便一人一半的占了去。可她身子骨差受不了这刺骨的寒意,只能借着投进来的阳光在石洞里漫步,欣赏起这洞中风景,自得其乐。

    “昨夜太黑竟不知这洞中的石钟ru同雨后春笋一般可爱。”她慢悠悠的又转向下一处,“这一道石壁上的天然石纹倒是ji,ng妙的很,其形如同四国图着实有趣。”她自言自语的品鉴,却不见她二人搭话便头也不回道,“就算要验证心中所想也得等到晚上,何不先过来一同瞧瞧。”无人搭理,一室静默。

    午后,容澈长身玉立,泉水将她的身影一丝不差的刻了出来,她道,“白姑娘可有想到办法”

    白青桐的声音像是从玉璧里传出来,清清冷冷,“郡主是否想在天黑后去这水里瞧一瞧”

    容澈淡漠的眼睛了多了几分欣赏,“以白姑娘的聪慧他日武功必将ji,ng进。”她并不会随口夸赞他人,但若她开口必然有令她钦佩之处。

    白青桐唇边淡笑如雪融冰消已有三分春意,“以郡主年纪剑法便已出神入化才令青桐佩服。”

    “我在边疆长大于剑术自有一套心得,与中原武林不同,若有机会可指点你一二。”

    “青桐先多谢郡主不吝赐教。”

    “你二人倒是在这因缘机巧下惺惺相惜了起来。”容澄向她泉边走近了些,不由就打了个冷战,可脸上的笑却没半点消减,“两位大侠从昨日至今都不觉饥肠辘辘么”

    “堂姐先忍一忍,魏长东不出明日便能寻来。”

    容澄眸光一暗,“今夜务必要解开这寒光照壁的秘密。”

    容澈侧首将目光望进容澄的眼底,问道,“若是解不开呢”

    容澄含笑回望,说道,“无论解开与否此物都不可长留于世。”

    “如此巧夺天工之物堂姐竟要毁掉不觉得可惜吗”

    “无益于世之物留之便是祸患。”她笑意更深,目光在她二人间逡巡又状似无辜道,“何况我不懂武功便并不觉得可惜。”

    容澈又瞧她一眼后慢条斯理道,“堂姐倒是博爱苍生。”

    白青桐一早便发觉她们姊妹二人相处十分有趣,她自小孤独不常与人亲近,同门之间的情谊也多半是苦练中同病相怜,像她们这般明明在乎又故作疏离的关系,她不仅从未有过更是从未见过,相处之下多有羡慕。

    容澄走近她将她青葱玉指纳入掌中,白青桐方从失神中回过神来视线便停留在那双交握的手上,容澄的手心微凉可贴紧的皮肤却生出一层暖意,她明明该挣脱却楞楞不知动作,她垂眸从清澈的水面瞧见了容澄的如画眉目,虽神色如常却心如擂鼓。

    容澄的素色锦衣被砂石污浊,发丝凌乱也不是往常纤尘不染的模样,但她纯净无暇的气质却丝毫不减,她就这么伫立在清透的玉璧边上,人如此玉。白青桐从水里望着她,临水照影,怕不过是一场镜花水月。

    容澄知道白青桐一贯将心事藏得深,故才以亲近相逼,她自小就在官场上与人打交道,哪会读不懂人心有些人即算为你赴汤蹈火,也未必会将心事坦露,而白青桐正是这样的人。

    说到底还是白青桐心思单纯,明知她有意却只做视而不见,见白青桐始终不语她又柔声道,“你师父自小对你严苛将你养成了这般冷清的xi,ng子,所以你难以与人亲近,不过你这xi,ng子倒是省去了应酬的麻烦。”她隔着玉璧指向容澈,“我与她也是羡慕的紧。”

    容澄的洞悉人心让白青桐望尘莫及,异样的情绪被她轻易控制,只道,“多谢公子关心。”

    容澄松了手,唇边留有笑意,她又绕着玉璧慢慢地走了一圈,叹惜道,“是件稀世异宝毁了的确可惜,你俩快些研究我寻一处舒适的地方休息会儿。”她慢腾腾的走远在一处阳光正好的地方坐下,昨日被程浩打伤虽无大碍但也不好受,又经一夜折腾能捱到此刻才受不住已是强撑。

    透过温润的玉璧虽无法看清对面的情形,却也能模糊看个大概,容澈淡漠的目光缓缓而上,直从那顶端的口子望到了洞外,她道,“白姑娘,我与堂姐相识十八载从未见过她待谁如此用心。”

    “郡主放心,往后青桐定会全力保护公子。”

    “白姑娘还真是个心冷之人。”容澈的话听不出情绪却不难听懂言外之意,白青桐的指尖在无意识的摩挲刚才容澄握过的地方,她眼睑微阖将情绪掩藏,又听见容澈到,“再有两个时辰太阳就要落山,你我不如也休息片刻。”

    白青桐依言盘膝而坐,呼吸吐纳间将刚才潮涌的心绪一一逼退,她生xi,ng冷清不懂人间冷暖,容澄于她而言是异数是从未有过的经历,三番四次搅乱她的心潮又能全身而退,但她知道单凭猜度人心拿捏分寸,她就不是容澄的对手,京城来的皇亲贵胄哪里会真心待人。她突然想起小时候师父的告诫,练武应当心无旁骛。

    容澄被寒意惊醒刚要坐起却不禁打了寒颤,将身上盖着的外袍抖到地上,捡起来仔细一瞧是容澈的外衣,此刻天已经黑了下来,四处皆暗,洞中温度也骤然下降,她体质羸弱又极其畏寒,一觉醒来只觉头脑发胀闷闷的疼了起来。

    哗啦一声水面的平静让人打破,她起身摇摇晃晃的走了过去,容澈与白青桐半个身子露在水面外,衣衫尽shi,水滴蜿蜒爬过俩人ji,ng致的轮廓重新跌回了水面。

    容澈开口道,“还是一样。”

    “但与从水面上看却是不同。”

    容澄猜到她们会下水一探究竟,听她们打着哑谜便问道,“水下看玉璧与印在水面上的不同,而两边看又是相同”

    “让堂姐猜中了。”

    “那便快些上来小心着凉。”

    容澈与白青桐两人shi淋淋的在泉边调息打坐,以内力催干衣服与发丝上残留的水滴,容澄也盘膝而坐以手支额,石洞的温度随着夜深更加的冰冷,她脑袋愈发的胀痛四肢也酸软起来,终是体力难支整个人向后栽了下去。

    坚硬石地毫不留情结结实实的打在了她的后脑勺上,这一下直疼得她眼冒金星,模糊的视线落到了玉璧上便觉得此物不如先前清透,尚未待她细看眼前便又恢复了清明。她躺在地上将视线朝着放月光进来的石口子看去,说道,“为何不堵上那石洞试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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