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有多久,没这样闲淡安逸的坐着晒太阳了。
我窝在轮椅里,暖和的阳光晒在身上,指腹摩挲着身后男子垂下来的衣袖上的花纹,好像心里被彻头彻尾地洗过了一般。
“你说,我就在家里,蹭吃蹭喝一辈子,让你们养着我如何”我眯着眼睛看他。
“我想除了爹和碧纹,其他人应该都没意见。”
我看着他,笑成了一朵花。“我觉得也是,与其随便找个人嫁了,再被人休回娘家,不如一开始就做个老姑娘,就算不重新拜入祖师爷一行,我也会绣花,也会看物件,就算开不起古玩铺子,做个绣娘也可以养活自己。”
“想开古玩铺子,可以直说,用不着这么拐弯抹角。”
我笑得灿烂,“只是没想好在哪开。黎阳和漳州自然是不行了,熟人太多,不好坑人。”
“也不着急,慢慢来吧。”他温和说道“等你身子好一些,再从长计议也不迟。你才多大年纪,想重新来过,随时都可以。”
我点点头。
总归要找些盼头。
等我身体好些了,先下山去唐河关把宁老头叫回去,然后去看看我的那些老朋友们。不知道现在濯莺嫂子有没有给傅桓添些子女,小夏有没有追到哪个漂亮女子,婉莹和顾青鹏是否婚配,丁大妮子的打铁铺子又怎么样了。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身边的玩伴一个一个的成了亲,这样想想,我倒是孤家寡人一个。不过我也不急,家中大哥二哥三哥都是光棍,爹爹与其有时间琢磨我,还不如先把他们三个先处理掉,没成亲也就罢了,连个妾室通房都没有,莫说知冷知热的人,怕就是连红线都没处牵呢。
若是爹爹不再娶,那我便住在那儿又何妨。
“大哥,之前听你说起心上人,与我说说如何”
卓然歪头想了想,笑笑说道“既然是心上人,那便放在心上好了。”
“你这人耍赖,我的事情你一清二楚,当我质问起你来,却跟我打马虎眼。”我可一点都不能认同他这说法“她姓甚名谁,芳龄几何,相貌及品xi,ng如何,又有何才情,哪一点吸引你,速速招来。”
他挑了挑嘴角,目光飞远“我有两位青梅竹马,他们已成婚。所以我也与你一样,只不过我是个逃跑的懦夫,而你比我勇敢的多。”
“本来以为随着时间流逝,这颗心就会渐渐变凉,但却恰恰相反,时间越久,那种相思却更渗入骨髓。我以为我逃回琦凤就可以重新开始,但至少到现在,我依旧想着、念着那个人。”
他在我身旁坐下“我也曾试着去接受其他人,但到头来却发现谁都没有那个人好。”
“一生一世一双人,就好比站在陆姑娘身边的不会是你。与我,也是同样的道理,我喜欢的那个人身边,注定不是我。既然如此,何必太过执着,放他一马,也给自己留一条后路,往后你一定会遇到珍惜你、爱护你,事事都以你为意之人。”他顿了顿,“就算很倒霉,这辈子都碰不到的话,还有家人朋友陪着你一起变老。人生短短几十年,其实很快,一晃,也就过了。”
我静静地坐在他旁边,忽然心底里涌起一股想把他抱在怀里的冲动。我招招手,让他靠过来,卓然一愣,我便使了劲,把他的头按在我膝盖上。我能感觉到他身体的僵硬,便用手指捋顺着他的短发。
“已经可以了,我知道你的心也很痛。爱着她,又得不到,很辛苦吧,我懂。每天把她放在眼里心里多累,我也懂。有时候觉得自己分成了两个,一个喜欢她喜欢的不行,另一个又总是在讲放弃吧放弃吧,每分每秒都在天人交战,对不对”
他枕在我膝上的头轻轻点了点。
“你知道吗我在唐河关跟龙神要了一个愿望。”我咧开嘴角,泪水止不住的涌出来,落在嘴里,咸的要命。“我求他让彻雪忘了我。”
卓然抬起头来看着我。
我望进他的眸子,“我本不是这样打算的,我原本想啊,求龙神让我忘了她。但最后一刻我又舍不得,便许了愿,让彻雪忘了我,开开心心地过完一辈子。她那么要强的人,若是让她知道是我换了她的命,又怎么能心无旁骛的嫁人生子,我不愿见她为难。所以,只要我消失就好了,只要她忘了我,她还是金星陆家嫡女,堂堂龙骑将。她说,若是能活着回去,便应了莫微寒,嫁他为妻,我只要看着她就好了,我心满意足。这段情,是我欠她的,让我一个人记在心里就够了。我喜欢她这件事,她永远都不需要知道。”
说着说着,我便再也忍不住了,双手捂着脸痛哭起来。
而卓然,安静地陪在我身边,把我拥入怀中。
我放肆的大声哭出来。
这秘密,我原本不想对任何人说,可是我心里太苦了,憋得太久,在这一番剖白下,我终究是没能藏住这个秘密。
那天,清明化作一条金龙载我而去。
我频频回头,想要再多看她一眼,却最终眼前只剩一片模糊。我喜欢她,从春天到冬天,这花苞,始终是静静等待,从未开放过。但我心中的誓言,从那个冬天她伏在我肩头啜泣开始,青涩却清晰。我是否从她心中走过,这我不得知,但她,那个发簪上总是带着一朵牡丹的美丽姑娘,却住进了我的心里。
但是请你不要忘记,有这么一个人,曾经那么那么喜欢你,我甚至放下了世俗的所有禁忌,都想和你在一起。
我曾让她发过誓,永远不要忘记我。
但我又违背了我的誓言,亲自请求龙神抹去她所有关于我的记忆。
我啊,真是,善变的女人呢
第116章 北锦
天下墨客书生无不知辽南有双城并齐名,谓繁花北锦。
繁花城位于凤凰山下,踞南北通行咽喉之地,客商云集、雅士文人汇聚,辽南王府便在于此。北锦城位于辽南卧龙江口,水运更是兴旺异常。但此两城之所以冠名于世倒不是仅仅因着商贾之利、通行之便,要说那真正原因,是那令天下男子心驰向往的温暖柔乡、倾世红颜。
红染历一十四年,春,琦凤北锦城。
烟柳三月,正是迷人好时节,微风细雨,无不畅快淋漓。
女子怀抱柳琴而坐,即使戴着纱笠也依稀可见那如瀑布般的黑发落于身后,棣棠色纱衣随臂轻拂,白净的手肘如微露在荷叶上滚动,漾起一朝春色烂漫无边。
她对面暖床上歇着一位白衣女子,那人侧卧于榻上,姿态慵懒之极。手边榆木方桌上正温着一壶陈年酒并一盘剥好了的石榴珠,颗颗圆润饱满。且听妙手琴声伴清风入耳,石桌磬椅,桃花盛开时。
“怎么忽的变了曲风,这春天里的你是动了什么心,不妨说出来听听。”那躺在榻上的女子双目微阖,缓缓开了腔,拖着长音,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
“没什么,只是想起一位故人。”抚琴女子笑而不语,即便答话手中拨片也未曾有半刻顿阻,鸳鸯散一曲流畅通彻,委婉而行。
“呵,你我相识虽不如大姐久远,但也非短日了。我竟不知你有如此心思,人人都道北锦欧阳情娇媚如花温婉可人,似多情实却无情。此话我虽不尽信,但也知你入幕之宾寥寥,因而生情者更少,今日一曲所感,反倒觉得是世人误了你。”
“庄主您真是见笑了,七娘愧不敢承蒙。但即如您所言,若人人都识得我真貌,我这招牌也早就沦落到与那些残花败柳为伍了。即便沾大姐的光,又有何面目到庄主面前侍奉。不过和她们一样苦命罢了。”
闻言,那卧在榻上的女子便佯转了身子伏在金缎上用扇遮脸轻声捻笑道“好你个七娘子,竟敢拿这种话来搪塞我,看来这北锦的男人真是废物到了极点,真是让人堪忧。”
“看庄主的言语,我这小楼可要改了名字变成绿水乡才好嘛”柔腔软语,一曲飘飘袅袅终了,女子葱管似的手指在颤弦后落下最后一个节音。“只是不知道那位大人的耳目到了,会不会抢先把那水乡溏成泥沼地呢。”
“大概也就是多点少点的事吧,他还不至于为这些事情来扫我的兴。”扇子一合,目中ji,ng光转瞬而过,手中一颗艳红的石榴子凌空掷出。
“哎哟。”一声凄厉的惨叫响起,像是有东西重重的砸到院子里。“娘个西皮,老子爷就是路过,光天化日的,什么事也没干,却着了你的道。逍遥六道,有本事下来跟你小爷比划比划。”凄厉的破锣嗓子如天公坐镇般撼响了整栋小楼。
白衣女子像是并未听到似的,只似笑非笑的说了句“也不知道现在犯的是什么天,总有些蚊蝇似的东西吵得人不得安生,若能一次打发走了,也算是件功德事。”那语气倒不像是说给欧阳情听的,反而让人觉得是自言自语。
执琴女子但笑不语,只将琴稳稳的置于侧,起了身,走到窗边将那帘子挽了起来向下张望。北锦三月正是雨季,牛毛般的小雨飘飘洒洒,路上也有些未持伞的过客,只身沐浴在这雨露润泽之中。
“他走了,从正门出去的。”说完吃吃一笑,回眸时风情旖旎,如梨花般温婉可人。
“也算的他识趣,不过七娘子,此情此景,你可知我想起了那句”
“情儿不知,愿庄主赐教。”
白衫女子慵懒的起了身,撑着头伏在桌上,眯着眼笑道“琵琶一曲岁月弹,一调一声是流年。伊人无心独依槛,君子泪shi青衣衫。”
“庄主又逗我了,能来这雅居的哪里有什么君子。奴家身在此间看得多了,其实最懂,所谓伊人,终是盼不得。若真遇上那人,也只求远远瞧见了便可,怎会痴心妄想常伴在身边呢”她前半句情绪似乎还有些波动,但到了后面,便将那情绪完美无缺的藏了起来,话音一转,回眸娇笑,浅笑言兮,让人真真分不清是实心还是假意。
被称作庄主的女子自然非等闲之辈,即便是心里了悟,但又怎不会这风月之地的规矩,便双指捏起桌上一枚琉璃鱼跃龙门瓶,径自往小盏里续上了一杯温酒,仰脖干下。“好一杯秦淮苏酿,七娘子,再给我来一曲“彤望关八百里回望可好”
欧阳情眼波流转间便施施然落座,重执柳琴,刚要行令,却又闻榻上女子开了口:“七娘子,你可识得教益坊柳珠姑娘她这一曲,弹得最好。”
“柳师蕙质兰心,艺貌皆双全,妾身仰望。但既然庄主应了名儿,情儿自当竭力一试,便用了您新填的双阙或可锦上添花”欧阳情含羞一笑,目光柔柔似水。
“也好。”逍遥六道又怎不知欧阳情的好胜xi,ng子她只作未见,翻了个身,以臂为枕,斜倚在暖床上,目光迷离,若有所思的看着窗外。
白色窗纱被风轻轻扬起,不知,这天何时才能放晴呵。
一剪烛眉盈月照归晚,
琴声遥付情花漫梦君颜,
相错身,
咫尺到千山,
红袍恍惚决意难,
最是魂牵声声唤,
千寻万等游荡江湖间,
乾坤朗朗薄云天映肝胆,
醉笑轩堂,
不识旧缘,
休说枉然自有断,
双剑合璧影缱绻,
算胜负,
死生似赌注,
死无惧,
生当愉,
愁锁眉端相思几万重,
情困朱砂笺轻叹半句空,
夜雨潇潇,
霜染梧桐,
拂袖烹茶望寒冬,
经年暮色绕山浓,
只身孤,
黯然销魂逐,
相离苦,
何沉浮,
鹰击苍穹塞上扬黄沙,
千里走单骑,
浊酒听胡笳,
对月而唱,
声音喑哑和,
漠野西风飒飒,
笑靥朦胧只刹那,
年轮数度刻,
誓言铮铮,
满目沁哀凉,
枯坐摇枝藤,
一步一生,
一人一城,
蜂鸣渐浓春意冷,
繁花锦岁月静等,
风霜满面两鬓添白发,
思念尽憔悴,
未见断肠崖,
昔日种种,
庭院遍踏,
旧物摩挲涕泪洒,
廊前燕归道落霞,
琴箫合奏一曲终罢。
闭目一叹“天山上那人睡了四年,合也该醒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双阙是我老铁好多年前写的。
第117章 玉石铺子
闲来无事引红线,待闺时又添曼妙装。
恐怕连天山上那个妮子都想不到罢,我这个做什么都没长xi,ng的人竟然也会安安稳稳的落下脚。而且,还换了营生的活计,我爹和大哥出的银钱,在小夏那儿兑下一间玉石铺子。
也是,要是别的行当,恐怕我没那份能耐,先不说张罗,入一行有一行的规矩和门道,多点少点,或者逾越了总归不好。况且我也不指望着掌柜能帮我做点什么,还是自己一个人乐得清闲。
这些年东北西跑的,见了许多人也经历了不少事。我也自觉应当收收浮躁气,踏踏实实做人。
我爹知道我的xi,ng子,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外人看来大概是为了补偿我这前半生,而我却知道,他心底里也是疼急了我,放远了怕我再跑丢了,放近了反而让我觉得不自在。也就默许我在这北锦城,撑开一方铺面。
这年头女子开铺子也极为寻常,莫说黎阳,琦凤诸城,女子从商并没有那么多讲究,皇上开明,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这店开了两月,除了之前小夏联络的老主顾之外,大抵是托大哥的福,上门的主顾颇多。虽然有大半的莺莺燕燕是为着在他面前混个眼熟,但我权作不知,依旧笑盈盈的讨价还价,但作为回报,也时不时的透露出点消息,比如下次大哥什么时候能到店里喝茶。
刚送走一位女客,就为着她,忙乎了一晌午,这才松了口气,芙洛兰香在炉上沉沉燃着,我躺在摇椅上有些昏昏欲睡,这阳光太暖和,让人舍不得睁开眼。
门外街市上行人熙熙攘攘,身下的摇椅吱吱曳曳。
我眼雾迷蒙的憩在那里,扶着乌木扶手。丝丝缕缕幽香入怀,却又那么的不真实。
眼前又浮现出她的脸,这人生,不过一帘幽梦。
我死活求了墨清玉大半年,才让她松口放我下天山。
那大半年的时间里,我再墨清玉的调理下,渐渐好了起来。刚醒来时睡几天醒几个时辰的样子好了许多,但墨清玉依然不让松懈,每天大碗大碗的药伺候着,银针一遍一遍的扎,有时候还要跑药浴,还有些乱七八糟的事,这样算起来,我每次醒着的时候大多都不得闲。
虽然我有些厌烦她这医者父母心,说上去好听,也不过就是拿我当个新奇的罕见症来诊治,我在她眼里,恐怕和药人差不多。
虽然现在我仍时而咯血,但比起刚醒来时,要好上太多。天山虽好,但却闷啊,我这人是耐不住的xi,ng子,只有在人群堆里,才觉得浑身自在舒坦。
恰逢其时忘梦轩传来了喜讯,顾青鹏和丁二小姐喜结连理。
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他们俩那点事早就腻腻歪歪的让我看不过眼了,虽然大姐未嫁,小妹就先嫁人这事有些不合规矩,但毕竟丁大妞的姻缘八字还没有一撇,正经别耽误了小妹才是真的。她也算是半个混江湖的,江湖儿女不拘小节,她这大姐又当爹又当妈的给妹妹拉扯大,也是不容易,如今小妹终于觅得良缘,这姐姐肯定又要几天几夜以泪洗面了。
我便央了了那位大表姐几天几夜,她才勉强开了口。话语间竟破例地有些不舍,我自以为,是失了我这药人而心里难过吧。之后那些日子,
而早在此前,李掌柜因为离家太久,男人找上山来,说要寻她回家生孩子去。其实我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还蛮震惊的,我是真的不知道李掌柜的竟然早就成了家,而且让人觉得不可思议的是她家男人虽然长的书生气了点,但确实是仪表堂堂,举手投足温文尔雅,让人见了也颇觉得赏心悦目。但我转念一想,能把寻人的理由说的这么冠冕堂皇的,肯定是只笑脸虎。
一物降一物,其结果自然是被人老老实实地带走了。
逍遥六道也未回天山,听说是与一位叶姓城主比武,打的是昏天暗地,最终竟两败俱伤,不分胜负。约好十年期以再战。
本来就最不愿意见她,如今在她家里住着,岂不是更受拘束。我也想着赶紧养好伤,躲她远些。只不过这事我听着觉得邪乎,总觉得好像其中欠缺了点什么东西,以六道这个人的自负xi,ng子来说,若是真的比武不分胜负,她肯定会瞬间起杀心,何以约得十年期再战
这让我有些纳闷。
下山后我去了趟唐河关,见了宁老头,彼时他佝偻的更厉害了,我遣他回黎阳,他却推说自己年纪大了,回去也是负累,帮不上什么忙。我心想自己以后也是要离开那地方的,便让宁老头跟着我到了北锦,和我一起打理铺子,于他也算是定下个颐养天年之地。
宁老头也未拒绝。
在黎阳见过了老祖宗和爹爹后,我便连夜启程来了这北锦。
黎阳,有她。
若还是在那皇城脚下,我便无时无刻的再回想和她一起出游的日子,那种相思剪不断、理还乱,刻骨铭心。那人让我初识情滋味,或大喜,或大悲,纠结、迷心乱如麻。明知不可为,但只要一闭上眼睛,那窈窕身影,便让我不由得浑身酥麻。
可笑我竟为她沉沦的如此之深。
我吸了一口水烟,慢慢的吐着雾霭朦朦。
串成串的门帘哗啦啦响了起来,应该是有人进店了吧。
“喜欢什么自己挑自己看,价钱好说啊。”
进来的客人没回应,大概也是不愿我吵她。我虽然没睁眼,但耳朵还是灵的,那人步子稳健从容,隔几步便会停下一会,停留的地方都是我最得意的宝贝。就算不是个内里行家,那也是有眼力见的主。
对付这种客人,我可不能上前搭话,由着客人细细端详去罢。
那人在我店里呆了有两盏茶的功夫。
我实在是有些坐不住了,便拄着拐杖站起身来,打算去招呼一下。
但当我眼睛在那人身上落定时,那人也回头看了我,她冲我笑笑。故人相见,我心头又一阵暖。
“哟,你是我肚子里的蛔虫吗怎么顺着风找到这里的。”
暖琴一拍合上扇子笑道“未曾想你没回黎阳,倒在这地方扎了根。我还问过郡主,这几年怎么一直没瞧见你,原来自己投了个买卖,真是可喜可贺。”
“没人提亲,我哪能老腻在家里,我爹纵是有金山银山,挡不住我能花啊。”我与她贫嘴,“幸亏我眼里面有东西,这不,寻觅了个好营生。我可知道你藏着不少宝贝,若哪天要银钱应急,可一定要想着我。”
“我的龙神啊,这你就开始打起我的算盘了。啧啧,还真没看出来,你这嘴皮子和厚脸皮还能派上这样用场。”她撇撇嘴,手里拿着一支高冰起莹光的贵妃镯子,仔细的端详着。“不过你这儿一亩三分地还是能挑出点东西的嘛。”
“那就请姑naai您收下留情,少还点价收了吧。”
暖琴瞥我一眼,“就知道你贫。我听到消息过来看望看望你,还不知足,让我钱袋空空的回去”
我嬉笑道“你这不也两手空空来的吗”
“你这一语双关玩的挺硬。”
“见笑见笑”我笑嘻嘻的应承着,不想喉咙又开始作妖。便赶紧掏出帕子来,捂在口上。
暖亲一惊,连忙过来掐着我的手腕。“你这是”
我好容易咯完了喉头那腻甜腥,擦了擦血迹,慢条斯理地将那手绢收回袖子里。“留下的老病症了,不碍事。幸得一位贵人相救,现下好多了,只是时而咯血。”我想了想她也不是一般的大夫,便说的细了点“天山墨清玉给看的,可那地方太冷清,我就提前跑了。”
“她可有给你留下什么方子来”
“写了几个方子,也叮嘱我不同情况下,觉得不好时去药铺里抓药送服。”
“快拿来给我看。”我看她说的急切,颇觉有趣,便打趣她道“你想偷学”
“偷学你个鬼啊。”她没好气的瞪了我一眼。
我喊来宁老头,让他把方子取来。暖琴则毫不避讳地跟他一起去了后院,“给我收拾间屋子出来。”她撂下一句话,便飞也似的跑了,这人,当真以为我腿脚不好不能抓着她扔到街上吗
还没等我腹诽她,又有客人进店了。我狠狠地冲后院瞪了一眼,准备让老黄把蚂蚁最多的那间屋子收拾出来给她。
这人还真是,既来之则安之。
厚脸皮
第118章 林谷
最近丁大妞传信来说要去辽北林谷铺子里看看生意,顺路会来北锦城看我,我自然是乐的高兴,有什么比老友相见更让人觉得舒畅惬意的。
只是可惜了我最近后院住进一位姑naai,禁了我的酒,把李掌柜送来的那些陈壶生都搬进了她自个儿的屋子去。我现在行动不便,又不好趁着夜色去摸。她天天在后院呆着,也不出个门,想让酒铺子偷偷摸摸送些过来,也行不通。之前还被她掐着腰骂的我狗血淋头,说什么“王府来请小爷我去看诊,还要看看小爷我心情好不好,毕恭毕敬的,你他娘的不识好歹,小爷我白给你调理身体的帐还没算,晚上还放蚂蚁咬我。就让你喝,早早死了,小爷我把你骨头灰全一股脑倒酒坛子里去。”
啧,女人到这岁数可真是烦。
只是可惜了,不能痛痛快快和丁紫芸喝一宿。
我思量再三,还是偷摸爬上了一辆往林谷去的车。给车夫塞了些铜子,他也乐颠的让我坐在他旁边,我把手杖搁在马车顶上,一路与他闲聊扯淡。开春的天还是有点冷,车夫老黄塞给我一张厚实羊皮,让我抵抵风寒。
你说我不识好歹
我不愿让身边的人拿我当病人罢了。
一个个小心翼翼地,谨慎再谨慎。
弦歌我从小都是皮实长大的,什么苦没吃过,什么罪没遭过,这样让人小心翼翼地端着,反而让我觉得心里难受。
我啊,不求长命百岁,但求活的舒心畅意。
丁大妞信上写的,想必就是这几日能到林谷,从我这儿过去,也是差不多的时日,若能早些见到,就算是不喝酒也好。这些人里面,我觉得我和她最为投缘,能讲到一起去。丁大妞也是个善谈的主儿,跟她聊天特别有意思,不像有些人,喝大了之后每隔半个时辰就要重新再将那些陈年旧事捣鼓一遍,最是烦人,我最不爱和这样的人喝酒,若遇到,不含糊直接灌躺了去桌底下睡觉。
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我窝在马车上,虽然这天还有点冷,但是我ji,ng神亢奋啊
两日行程一转眼就过,老黄还依依不舍的跟我道别,我拄着我的小拐杖,一步一步地往林谷镇走。这心情,别提多惬意了。春日里就算是辽北,风也是暖的,柳絮纷飞,一路翠绿。
我摸了摸钱袋,其实出门在外带什么大包小卷有钱就好了,比啥都管用。
之前我还真没来过林谷,总觉得这不是个有意思的地方。于是我在路边拦着一位扎着麻花辫的小丫头,问她忘梦轩怎么走她眨巴眨巴眼,像不认识似的,我又耐心地比划着,打铁铺子,打铁的地方,你这儿有几处。她恍然大悟,“啊,就在东面,挺大的铺面,你顺着我指的路一直往前走就到了。”
好么,什么忘梦轩,这破名起的,说打铁铺子知道的人更多,整啥文邹邹的名,还讲也讲不通。我嘴里念叨着,拄着我的小棍,慢悠悠的往那儿溜达。
然后,我发现我迷了路。
这特么怎么回事
我刚才是不是让人坑了
我越走心里越带着气,这特么到底的走到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刚才那丫头看起来挺良善的啊,怎么给我指了这么条道,她到底是认得还是不认得
在我实在忍无可忍的时候
我看见前面有人影,要是平时,我肯定就一个箭步窜过去了,可现在毕竟有点行动不便。喂喂喂,我扯着嗓子大声喊着,希望前面人能停下来,让我问问路。
我奋力地拄着拐杖往前赶去,前面那人倒是停下了,还转过身来看我。
我瞧得仔细,恨不得直接遁地三千里。
嗯嗯嗯
我没看错吧,小夏
他也一脸狐疑的望着我,还揉了揉眼,也是一副不可思议地样子。
“你怎么在这儿”
“你怎么在这儿”
未几,又一个声音加了进来。
“你怎么在这儿”
小夏身后探出一个脑袋来,我定睛一看,哟呵,得来全不费工夫啊,这不,丁家老大吗
“怎么回事,你们两个人。”我瞅着丁大妞有点翻红的眼眶,心里一下生出来些护崽子的心思来,冲小夏喊道“你怎么回事,欺负我的人”
他一脸委屈样,撇撇嘴道“什么你的人,我哪敢欺负她我才是被抛弃那个,你反而不来安慰我,还跟我较劲。”
这特么的,怎么回事。
“谁抛弃你”
小夏指了指丁家大妞,“是她,始乱终弃。”
“”
“真有这回事”
“别听他胡说,满嘴没一句真话。我是约了他吃酒,但事关突然,放了他鸽子罢了。”丁紫芸走到我身边来,扶着我的胳膊小声说道。“我这儿出了点事,两箱土货让人劫走了。那可是实打实的开刃东西,官府上都有登录的,若真是着了道了,追究下来我死一万次都不行。”
我拉她转回身去。附耳说道“你真的那啥了”
丁大妞脸一红,忙推开我“说啥呢你,我是那样人吗”
我笑脸迎上去“那咋回事啊,人家都追来了。”我努努嘴,小夏笑眯眯地叉着胳膊站在那儿,满脸得逞的笑意,眼光在我俩之间来回盘旋。
“不行的不行的。”丁紫芸苦大仇深地摇摇头,“我这儿脑袋都保不住了,哪有闲工夫琢磨这些玩意。你们两个逍遥自在,我还有一大家子的养活。”
“谁用你养活了”我调高了声调,冲夏梓山挤挤眼。“婉莹都出嫁了,据我所知,你现在也跟我们一样,不照样是孤家寡人一个”
“好好好,我这批货要是真找不着了,可不就是孤家寡人一个了吗你们两个就是没心没肺,我都火烧眉毛了,你瞧瞧,嘴里都烂了,起了好大个水泡。不帮我想想办法解决,还看我笑话,你说有这样做朋友的吗”
我歪头想了想,她说的好像也是这么回事。反正也不急,等之后再悄悄问他俩有什么龌龊事也行。念及此,我便敛了神色,先回店里,从长计议再说。我虽然离了辽北多时,但毕竟我从小也是在这地头上混的,又在东来帮拜的祖师爷,入的行。指不定鱼鼠道上,我多多少少还能帮衬上些什么。
我瞧了瞧天,这特么的真是啊,想喝杯酒都不消停。
作者有话要说
快更新快更新快更新。
我那没心没肺的小弦子又回来了。
第119章 委托
叮叮当当,丁丁铛铛噌噌噌呼啦呼啦。
人还没到跟前呢,从好远的地方就顺着风传来这样有节奏的声音。
“怪不得你这铺子开在这么老远的地方,若谁和你做邻居啊,那真是要吵死。”
丁紫芸瞪了我一眼“你还不是在我后院睡了好几年,怎么没见你吵死。现在倒伶牙俐齿上了,也不想想自己是个啥模样。”她用眼神挤兑了我那树枝子一样的拐杖。“婉莹说你要是不赶紧回复起来,她就给你做个好的送来。”
我一脸无辜“那你说,我是要,还是不要呢。婉莹做的,那肯定是新鲜玩意儿,哎呀,这让我有些为难呢。”
那妮子在我胳膊肘里面最嫩的rou上使劲捏了一把,让我疼的哭爹喊娘。“你看你,我说大实话,还不让说了你这人。这是夸奖,怎么那么小气,我的好妹妹都舍得为我花心血,你这个当姐姐的反而不如她,亏我一直把你当瓷器,真是所托非人啊。”
“啧。”她瞥我一眼,大意是懒得跟我白扯口舌。
刚到铺子口,就有好些个师傅看见她,停下手中的活打招呼,也有些学徒的小童,正是烂漫的年纪,跑过来围着她要糖吃。我眼瞧着丁大妞从怀里掏出一包糖来,分给孩子们,然后我也伸出手
她一愣,也笑眯眯的捻给我一块,剩下的便给了孩子头,一哄而散。我掰开一半,塞在她嘴里。
他扶着我从容走入里院,进了间靠西的屋子。
小夏cha上门,又再窗子底下看了看。紫芸去到了三杯凉水,我们三一份,便沉下声,将这件事她所知道的部分,原原本本地叙述了一遍。
我和小夏都有些吃惊,其实这忘梦轩在林谷的铺子,有一半是官家的买卖。你以为那儿都能打铁铸刀铸剑,那也是的官府拿了批文签字画押,物件样样都要备档登记造册的,批给哪些商户,都是记录在案的。
因此丁大妞之前说的话可真不是吓唬人,若这两箱开了刃的东西真是让人从她作坊里掳走了,那可真是要掉脑袋的罪过。
小夏问她报了官没有。
她点点头,这事没一点捷径可走,肯定的先跟上头打好招呼,商量个时间,若是寻回了,交点银子以示惩戒就完事了,若是寻不回,那好家伙,可就有的是话要讲了。
我一时cha不上话,就坐在旁边听他俩嘀咕。云里梦里的,但有个词我觉得熟悉,永安他这林谷归永安管,永安我的龙神,我特么的在这里栽过跟头啊。
“那县令是不是姓孙,有个师爷叫叫大石头什么石头。”
小夏说道“顾白石,那师爷叫顾白石。”
我一拍桌子,对老子就栽在他手上过,还蹲了两个月号子。
小夏和丁紫芸的眼神看我怎么有点怪怪的
然后他俩又不理我了,又低声嘀咕起来。
我拍拍丁大妞的肩膀“歪,你当时去报官,找的是县令还是那顾师爷”
“当然是县令了你没毛病吧”
我摇头晃脑地显摆了一下“看,听我一言,你再去一趟,找那个顾石头,把你这个事说一声,指不定没几天,东西就能原模原样地给你送回来。”
“咋回事”他俩带着质疑的眼神看我。
“口黑口黑,你们两个,不知道了吧。且附耳过来”
我叭叭叭叭叭叭地给他们俩讲的直点头。
能看得出小夏还有点犹豫,丁大妞可能是逼到份上了,什么都愿意去试一下,立马站起身就要走。
“站着站着,且慢。”我脑袋一晃,笑着指她“回头欠我一顿酒。”
“去你的,酒什么酒,你那老相好的给我传信儿来,说我要是让你喝一滴酒,他就给婉莹换一味药。你当真觉得你这一坛子酒比婉莹好用”
“谁啊,谁,我哪出来个老相好嘿,你回来跟我说清楚”没一会她人早跑没影了“我还有老相好”
小夏扇子一摇,“她说的是你后院住这的那位。”
宁老头不对。
啊,我的姑naai啊
这特么真是郁闷啊,我早早在王府里就见过她那玉如意刻的忘梦轩的名号,当时我还想问,后来忘了。闹半天,原来是这么个关系啊,丁家姐妹请她去给婉莹看身子
“你说是不是当大夫行医特牛逼”我问小夏。
他想了想,点点头“我觉得是。治好了人家说你神医悬壶济世,治不好就成了天意如此。你得求着他供着他,人家还不一定搭理你。”
“那我岂不是三世修来的福气,见过墨清玉,又见过鬼风,后院还住着个暖琴。然后他们还骂我不领情”
他点点头,“没错,你点挺正。”
“要不咱俩换换我这拐杖你拿走。”
“不要,以前还挺羡慕你会飞檐走壁的,现在还不如我两条腿跑得快。”
“滚吧你。”我佯装去打他。
小夏也不回避,让我一记勾拳打在他肩膀上。
“看见你还活着,还这么疯疯癫癫的真好。”他忽然冒出了这么一句。
我与他大眼瞪小眼,一时间好像找不到什么话去回答他。
“昂我以后会乖一点,你看我现在,不就好多了么。若是以前,我早跟紫芸跑了,现在我就只能动动嘴,动不了腿了。”我拍着大腿,自嘲起来。
“你跟陆直司陆姑娘到底怎么回事 ”我看他实在是忍不住,半天才憋出一句来。
“就那么回事呗”我瞟了一眼窗外。“我还没问你呢,你跟丁老大,气氛不咋对啊”
“也就那么回事呗”他又使劲扇了记下扇子,笑眯眯地看着我。
你个龟孙,怎么那么贼xi,ng现在
他眼珠子一翻,“嘿嘿,对了我最近置了批货在建业,你帮我去掌掌眼”
建业我不去,那儿可是淮南,我这心里头还没放得下呢,又让我去那面等着触景生情真不怕我吐血三升撂那儿了再说了,指不定她什么时候去钱柳,这一但要碰见,多尴尬。
“我不去,你爱找谁找谁。你们老夏家能人那么多,让我一个外行过去算什么”
“他们不行,哪有你见多识广啊是吧”
“你贫吧就。”我白了他一眼,“接了私活”
小夏挠了挠头,笑得更灿烂了,伸出三根手指头“你腿脚不好,一路上费用我出三倍价,走水路,吃吃喝喝全记在我账上。”
“多少钱的货啊,这么舍得平时让你请个客还抠嗖的,这把还伺候我走水路”
“大买卖,都联系好下家了,就差看盘了。”
我心里盘算了一下,我现在若是回北锦吧,肯定回头让暖琴念叨死。倒真不如像小夏说的,出去散散心,反正这一路顺水而下,倒也乐得轻松,船上岸上沿途都是些有意思的地方。我在天山躺了四年,别说,这一想起来风光旖旎的南方,确实有些心驰神往。
他跟我在一起太久了,一眼就能看得出我有些动摇,便适时的补上了句“若成事了,等回来我给你店里再添些好东西。”
“这么重要的事,我行吗”
他用扇子骨敲了敲桌子“别说,别人我都不信,你这眼力见,极好。“
“哟哟哟哟,我的大官人,你可别吹捧我了。我这点小本事,在你面前不就成卖弄了吗”
小夏一嗤,我俩同时放声大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