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牡丹重漾胭脂红 第20节

作者:李洛洛 字数:21680 更新:2022-01-12 01:23:39

    重紫

    我仿若被大锤重击,那个答案呼之欲出。

    这场面似乎莲香正和彻雪僵持着,彻雪院子里的几个长侍都畏畏缩缩的站在一边,看样子刚才,哦不,或者说现在也正在进行着一场交战。

    只属于莲香、彻雪、还有重紫的恶战,这是其他人无法cha入的牌局。

    我不知道是否有解,但是我想暂且一试。

    姑且可以算是给她们两人一个台阶下吧,不然这样,按照彻雪的xi,ng子,她也许真的会让莲香在这冷地了跪上一天,况且,我也担心她的身子,她若是放任莲香如此,她本人必然会陪在这里,因为,莲香是她的人。

    我鼓起勇气拉了拉彻雪的袖子,她回头,脸上一片漠然,就在她的目光扫过我的那一瞬间,我第一次从彻雪身上感到了无比的陌生以及害怕。我以为我足够了解她,但看来,我们之间的距离仍然遥远。

    她一双眼睛红的吓人,彻雪紧抿嘴唇,什么话都没说。我看着倒影在她眸子中的我的脸,一副惊慌失措的模样。

    我读不出她现在的心思,眸如黑潭,深不见底。

    然后,我放弃了。我知道了这次无论如何我都再也劝不过她来,没有谁,那条路上只有她自己。没有人可以与她并肩,没有。

    我心中升起一股化不去的悲哀,不仅仅是因为自己的渺小与无能为力,更因为我终于明白了,她其实从未有将谁放在她身边。

    在她看来,我是什么呢,莲香和重紫又是什么呢,乃至金星陆家,抑或,琦凤呢。

    可

    她是她,我是我,如果就这样单纯的因为一个表情一个动作就半途而废的话,那我便不是秦弦歌。想到这里我不由得笑了出来,避开彻雪的目光,我径自走下台阶,来到莲香身边蹲了下来,握住她的手。

    她的手很凉,身上也很凉。

    我把她纳入怀中。

    重紫,重紫。莲香在我耳边发出的颤音,我听得真切。

    初丧、哭丧、做七、送葬,什么都没有。

    重紫的全身是彻雪不知通过什么途径搞回来的,收殓了,停在院子里,四周绕着灵柩点了十七盏长明灯。

    一切都在悄无声息中运行。

    盖上盖子的时候我看了一眼,伤口附近显然被人细心处理过,露出来的胳膊上纵横着暗紫色的痂,可想而知这衣服底下能是什么模样。让人觉得尤为心疼的便是重紫的神态,很安详,脸上像是带着笑,就像是她只是陷入沉睡中一样。这和我想象中的截然不同,虽然我未亲见,但听人说重紫行刑时的惨状,便更不会是这幅表情。这简直就是怪事,况且我听人说过,人死了之后通常很难保持生前的最后一个表情,更别提那上擎的嘴角了。

    我眉头皱的更就是用两头驴子都拉不开。

    正带着这个疑问,我却意外的发现重紫脸颊边上一绺黑色蔓延至她在腹部交握的手中。但是比这个更引起我注意的就是她手的姿势,并未平握,而是手心相对想要握住什么东西的一个奇怪姿势。然后我蹑手蹑脚的往前站了站,定睛而视,借着烛火的微光,我这才看到原来那一簇黑色赫然就是头发无疑。

    像是有人借了头发的引子做成这么个形状放到重紫手里似乎是想要掩盖些什么。我疑惑重重,转了圈的看这些人,都是陆府彻雪的近侍,熟悉的面孔。看他们这样,真是一丁点的异样都没有。这究竟是

    我仔细的打量着那缕头发,很厚,一手不足以全握我脑子一亮,瞬即将目光转到正在一旁点着火盆的莲香身上,她的头发,可不就是全断了么,我估摸了一下长短,竟然也惊人的相似。大概也是八九不离十,那头发必然是莲香的。

    想到这里我心下又一软,生时无法长相思守,拆鸳鸯,唯有青丝枕边绕。

    可叹,何苦。

    “少主子,时辰到了,应起了。”一个苍老的男声响起,我循声望去,不知何时内院外面垂首立了六个人,我看到一位佝偻着身子的老者列于前,刚才那声提醒想必便是由他发出。老者身后四位黑衣家丁,健硕异常,他身边另有一四十岁出头的男子服饰与众不同。

    院子里的常侍让出一条道路,一身素月丧服,外套一件银狐裘,脂粉未施,唯青丝用一根牡丹簪子挽着,那人可不就是彻雪。

    “走吧。”彻雪的脸色几乎苍白到了极点,我心下一牵。但她本人却似乎毫不在意,让莲香挑了火芯点了引路灯递与她。

    我暗暗叹了口气,她既如此,又何苦再逞强。陆彻雪啊陆彻雪,你这一辈子都在和自己过不去吗

    门外那四个汉子在得到彻雪首肯后也入内托了棺木。

    “起”

    彻雪打灯走在灵柩前,莲香黯然的在棺木旁跟着,我看着她摇摇欲坠的身子连忙上前几步扶了她。我眼光斜瞄到走在前面那老者与彻雪交换了一下意见,当他确定在彻雪默认的前提下,也只是微微一颔首,便再不多言,只管在前面带路。而和他们并着来的中年男子走在队伍后头,我几乎听不到他的脚步声,一看便是个内敛的高手。

    一行人顺着那位老者的指引,从一个不起眼的小门出了府,便径直奔西面去了。出门的时候我发现,除了那六个人外,仅余下彻雪、我和莲香,还有棺木里的重紫。

    走了很久,不知那前面的老者跟九门通御史是如何的关系,当我们从两排视我们为无物的巡城士兵面前大摇大摆的走过时,我惊讶之余不免觉得胆寒,想这位老者不是陆府的人也是与陆府关系极其密切的,但这毕竟是都城黎阳。若是在他处,即使是关系再好的裙带也要点个头打个招呼,而现在,那些兵士的目光竟一丝也未落到我们身上。

    但也已经不是可以胡思乱想的时候了,我裹了身上的斗篷,又将莲香往怀里紧了紧,匆匆前行。

    看来地方是提前选好了的,大约又走了一炷香的时间,我才看到前面那位老者停下了脚步伸手一指,示意彻雪地方到了。我定睛看去,前面稀稀落落的散着几个坟头,而他指的地方正是一个未成形的土堆,但是已经足可以将整个棺木容下。

    黑衣壮汉在老者的示意下将灵柩稳稳放入,便立在一边等候吩咐。

    我和莲香此时也不知要做些什么,只得紧紧注意着彻雪,看看她有何行动。

    此时,一直跟在队伍最后的中年男子走到彻雪面前,我见他从肩上卸下一个土黄色的布包放到地上。打开后里面是一节一节的铜管,他娴熟的将那些铜管一一接上,最后展现在我们面前的是一把半人高的土铲,之后他将铲子递给彻雪。

    不知为何,我心中总是有些蹊跷的,我觉得这事情总会有转机,说不定一会彻雪又能给我变出个活生生的重紫来,其实我一开始也是抱着这个想法才跟他们来的。

    但似乎事情并未像我所憧憬的方向发展。

    这第一撬是彻雪起的土,然后是那位老者,紧接着竟然是那位中年男子各自象征xi,ng的铲了一锹。他们三人起出来的土各自堆在前面未动。

    此为,铺路。

    我正想着是不是要继续,紧接着我右胸一凉,莲香离了我的斗篷,行至那已埋入地下的棺木前扑通一声跪了下去,连磕了三个头。然后起身捧了一把铺路土,撒到已入地的棺木上,之后并复行两次。之后才转过身来,看了看彻雪,面色一豫,竟回到了我身边。

    “少主子,是时候了。”这是我第二次听到他的声音。

    沉默了有一会,彻雪的声音才幽幽响起。她把头扭向另一侧,让人看不到表情。

    “落土罢”

    四位壮汉应命,也各自从肩上取下和那男人同样的布包,组合起来。没多一会也都安装完毕。

    彻雪的声音有些颤抖,不知道是因为天冷还是

    我的目光始终很难从她身上移开。

    不多时那土已经将棺木埋到一半,我忍不住打了个冷颤,身上直哆嗦,于是也搓着手取暖。环视四周,旁边那些不知名的墓大概早就荒废了,上面野草都长了不少,也没人来收拾。我确实没想到重紫最后会落得到这个地步,不由得悲从中来,连我这种很少掉眼泪的人都觉得眼泪含眼圈了,不知道彻雪和莲香她们会怎么想。我侧头看了看莲香,她死死的盯着墓坑,脸上已经一片模糊

    我正想安慰她,却没曾想莲香竟然直直跪下,赤手去刨地,我忍不住惊呼出声。然后立马冲上去要把她拽起来,但是莲香却丝毫不为所动,固执的要命。最后我只能向彻雪求助,但与她目光相合的那一瞬间,却更加重了我的怒火,彻雪她竟然避开了我的目光,丝毫没有要阻拦莲香的意思,此刻已无暇顾及其他。

    “莲香你住手”我尖锐的声音回荡在空旷的土丘上觉得格外的竦人。“重紫已经死了,你难道不想让她安息吗”我觉得我的耐心已经到了极限,我真的是强忍着自己动手抽人的冲动,因为我眼前的人是莲香,我下不去手。

    似乎是我的话触动了她,莲香的动作顿滞了一下,趁此机会,我上前扑住她滚到一边。她瘫软在地上,咬着嘴唇哽咽不止,已然渗出点点血痕。

    那几个壮汉倒是手快的,眼瞧着我们这边生了事,手下铜铲就跟飞似的上下翻腾,没一会,已经填平了。

    我扶着已濒临崩溃的莲香看着他们压实了土,又垒上了石块。

    重紫,终于是回不来了。

    彻雪走到我身边,我能看得出她也在拼命抑制自己的情绪。她从我怀里接过莲香,我离她们很近,但是也没有听到彻雪在莲香耳边说了些什么。总之,彻雪轻抚着莲香的脊背,这一次,莲香才哭出声来。

    我知道,莲香和彻雪的感情无人能及,一直都是。

    莲香哭得差点背过气去,缓了好半天才缓过来。

    然后我发现了一件事情,墓碑上刻得却不是重紫的名字。

    写的是,至亲嫣然。立碑人的名字是陆莲香。

    陆,莲香。

    那么,嫣然,又是谁的名字呢

    作者有话要说

    虚长这些年岁,回过头发现,身边那几位瓷器竟仍是孑然一身。

    不管愿意不愿意吧,新年始,旧年去,祝各自安好。

    唯一个字赠与至亲至爱,平安。

    于我,仅盼望龙年多挣钱,能添些智慧罢。

    第79章 吾思

    琦凤有律,侍从者非大功劳不允赐主姓。被赐予同主子姓氏的家人有时比那赘进门的主子身份还要高些,就比如随老太爷的仆人那肯定比低一辈的姨娘姑爷高,所享受的月钱等等也是要高很多的。虽如此,但却鲜有仗势欺主的,毕竟能有此殊荣的都是些忠心不二的老伙计,即使是名门望族仆从云集,挑之也不过百中一二,并大致也都是入土前以慰半辈子c,ao劳的,哪怕是追随主子一辈子不离不弃的奉双,赐姓的也鲜少。

    莲香,陆莲香。

    我眯着眼观着伏在墓碑前痛哭的莲香,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虽然相识也有一段日子了,可我确实不知道她竟也是立过大功劳并赐了随主子姓氏的家人。而这家的主子,还是那威震琦凤的金星陆家。在彻雪心中,她定然比我想象中还要被看重。而我之前还只把她们当成普通人家的贴身侍女来看,有时候甚至奉双这个词都没意识到。

    她们究竟都经历过什么,现在回想起来真让人心头一痛,陆家、彻雪、莲香。我其实一点都不了解她们。

    心随脑子去了,直到一阵冷风吹疼了我,抿了抿发干的嘴唇,我转过头去看彻雪。四周那几个人倒是没了,我扫了一圈,倒是在来前儿的坡上勉强有几个影,看身形,似乎是他们没错。

    狐狸毛领掩住了她线条分明的下颚曲线,几缕挽在耳后的青丝被风吹起,贴在那有些苍白的面庞上,乌黑的眼盯着莲香跪着的地方,似乎是要将那黄土石盖前的伊人垂泪烙进记忆,贯铸永生。那眼神并不是我平素熟悉的温润淡然,她看的方向是生死望穿的莲香,抑或是长眠于地下的重紫那个板着脸脾气倔的十头牛都拉不回来的二九红妆。

    一抹不甘开荼在方寸之间,朱红唇启,铮铮誓言化作清风萦绕耳边。和歌唱挽,讷雪魂冻土凛三分踟蹰间。

    吾思,长河东流水,卿会河口,船工不待。

    吾思,天山雪峰顶,卿会东坡,金莲不采。

    吾思,帝都紫薇宫,卿会庙堂,锦书不来。

    吾思,西户彤望关,卿会朱砂,落日长圆。

    落日长圆。

    我一时有些发痴,待到与她目光相合时,仍徘徊于醉梦中。

    说,我不走,陪你。

    而她,略显疑惑。

    我知自己失态,瞬即转了话头,指指莲香,向她征询,让她们再呆一会罢。

    彻雪目光转远,轻轻颔首。

    我伴着她走远了几步,彻雪怕也是担心的紧,间或几步就要回头去望望莲香。眼眸中多着些我不常见的担忧,这谪仙般的人,也会是眷恋红尘的吗

    真的太远了,她虽人在近前,但我越发觉得自己是抓不住她的,那么近,又那么远。相识许久,除了我一厢情愿的赖在她身边以外,她都是淡淡的,以礼相待。她活在她的世界里,而那里并不是我可以驻足之地。我想靠近她,我想不顾一切的靠近她,我愿意为此付出一切,我想陪在她身边,伴她喜怒哀乐,听她抱怨诉说。可是,我连接触到她这种情绪的机会都未曾有过。

    我总是被她排除在世界之外的,是啊,即使我知道她有难,我能帮上什么忙呢不仅什么都帮不到,反而会带累她吧。

    想到这里,嘴角勾起一条缝,手不自觉地捂上胸口,那里,很疼很疼。

    过了好半天我才缓过气来,是呢,我望着自己面前彻雪那挺直的脊背,即使自己什么都做不到又如何,只要她还愿意让我留在她身边,就够了。我能做的,就是尽自己所能的让她感到幸福,哪怕只有一点点,也是值得的。

    这郊外空荡的很,除了风声和莲香的哭泣声,四下里都静悄悄的,给人感觉有些渗人,不由自主的往彻雪身边靠了靠,与她的手臂仅一衣之隔。

    彻雪本就不是多言的人,而今天更为甚。我思索了半天之后,还是觉得应该说点什么打消这份无止境的沉默。于是想到之前跟来那几个人,平素都未见过面的,想来打听一下也无妨,便开了口。

    “看刚才那几位也都是练家子吧,你们府上到底是深藏不漏,连家丁也丝毫不输风采啊。你平时东南西北走的,再怎么说也是姑娘家,怎么也不带上几个,他们倒安心你。”

    彻雪将视线从莲香身上转来,还依稀能感觉到她身上萦绕着的那份孤寂,她点点头,说,“天行健,官路畅通;士大夫守廉,无贼寇之忧;农耕户织积薄为储,家家户户岁末有盈余,可证踏土民安。既来之则安之,虽后备,然怎会料定诸事无忧呢”

    我被她一番大道理讲得头皮发麻,咧嘴苦笑着。没文化,听懂了一半,后半段我属实接不上话茬了。只得转移了话题,“你们府里卧虎藏龙太多,都不说前面那位老伯,就是后面悄么声的那位大叔功夫都比我好了去了,唉,亏我还天天在你眼前显摆自己那点三脚猫功夫,没想到陆小姐白白拣我的笑去了也不知会我一声。”我佯装生气似的拐过她的胳膊,嘴撅得老高。

    “才公和莫叔都是两家长辈,不论是资历还是见识自然都是一等一的,弦歌莫要多虑。”她只用这一句话就堵住了我。

    “两家”

    “嗯,莫叔在临府供职。”

    “临府”这姓氏可真少有,没听说过啊。

    彻雪许是误了我的意,颔首解释道“莫叔是微寒府上的管事,这次也幸亏有他帮忙打点。”

    我点了点头,心中了悟。也怪自己傻,莫家和陆家什么关系啊,怕这个临字都用不上,直接说自己家好了,反正莫家就那么一根苗,里里外外不都是一家人么。按说,金星陆家的嫡长女哪怕娶个皇子入赘他们家恐怕都不是件稀奇事。可她却应了莫微寒,一个商贾世家的独苗。虽说他们莫家有的是钱,可是毕竟商人这个头衔就注定了要低人一等的。再怎么青梅竹马,这官商不通戚也是自古以来就有的惯例。可瞧他们这两家,似乎完全不在意,而且普天下都知道陆家的大小姐是许了莫家独子的,竟也从未听人说出一个不字来。

    真不知道这些人都怎么想的。不过再怎么想的,跟我又有什么关系呢

    呵呵,苦笑。人家天生一对,我就连嫉妒,都没有立场。

    “难得莫公子心思缜密,一心为你。”

    听了我这话,彻雪有点沉默,半晌道“是呢,她们总是护着我。”

    安慰的话刚到嘴边,却只听得彻雪复又低喃一句,“而我又做了什么”我心中一动,便生生的把到嘴边的话给咽了下去。

    “名扬明月莲香重紫,龙神呵,我该做些什么呢”彻雪似是喃喃自语,却又像是希望有人能给予回应,夹杂着一丝不安。

    我动了动念,抓了她的手,冰凉。便攥着合在胸前,希望自己能给予她哪怕一丁点的温暖。

    “龙神佑护,你是金星龙骑将,自然应获得福分要比别人多些。不管如何,安下心来,自有龙神旨意在。彻雪,不要想太多了,有些事情已经不能重来,为了莲香,你也要振作起来,不是么”

    彻雪像是没意料到我会这么说,合上了眼,垂眸低目。说,弦歌,我连身边最亲最近的人都保护不了,我是不是太失败了。

    我连忙摇头,急声规劝。可彻雪,却是听不进去的。

    看着彻雪单薄的身影和强忍着眼泪的样子,我已然压抑不住自己的情绪,一把将她揽在怀里。此刻心中似乎像是有一块大石头落了地,她,竟然没有推开我。我苦笑于自己现在还有ji,ng神去想这些事情,算了,是风是雨我都不怕了,索xi,ng敞开了心也好。我拍着她的后背,说,哭吧,仅此一次,没人能看见。

    彻雪微僵。

    我们保持着这个姿势未动。但我明显觉得风一吹自己的肩膀凉凉的,她,真的是忍耐了太久了,会不会连哭都忘记要如何彻雪压抑在嗓子里的哽咽声淹没在呜呜的风中。

    我很自然的伸出手,抚摸着她的发,淡淡的体温上残留着我永远都无法抹去的风雪碎痕。

    如果可以,我的心也跟着彻雪的呜咽而碎了,此时此刻,我真的很想把她所承受着的一切苦难转移到自己身上。我想留住她的笑容,我喜欢那个笑意融融的陆彻雪。她应该像一位名门闺秀,安心的守着自己的院子读书秀红,怀着憧憬守望着自己梦中的如意郎君。那样,多好。

    龙神威名在上,这是我第一次渴望自己拥有能够守护一个人的力量。

    我希望她至少可以对我放下心防,丝毫不需要避讳,能够相信我,放声在我面前哭泣,请信任我,不要自己一个人扛着,那样太累。

    彻雪,你还有我。

    这一切的话语我都凝聚在舌尖,可是,我却说不出口。

    因为我没有这样的力量,至少我现在,什么都做不了,除了借给她一个肩膀以外,我什么都没有。

    龙神啊她不是你所眷顾的龙神将吗您一定在看着她吧。

    这是那么的不真实,就像那个我经常做的梦,只有在梦里,我才能靠近她。我沉溺于她的一颦一笑,婉言轻语,身边若自在,有她,就是整个世界。对,我喜欢她,我真的真的很喜欢她。

    是了,一个女人,我喜欢陆彻雪这个女人。

    一直以来我都不是很明白重紫和莲香的感情,但是看着泣不成声的莲香,我忽然觉得很羡慕重紫有那样一个人为她逝去而不顾世俗的非议守节明志。

    总是一团和气、温婉贤淑的莲香竟然是那么的勇敢,她破除世俗的非议承认自己对重紫的感情,有点,让人羡慕呢。

    我能做到吗我真的能做到吗不,我

    耳边的哽咽声已无声,那团温热便再无处可循。我当即感到一阵刺骨的寒意,意识也反到魂里,彻雪背向我,扭过头去。

    我苦笑,她终究还是不愿意把自己暴露在别人面前啊。

    我也就不再勉强她,再说什么也觉得尴尬,特别是彻雪。我不愿意扰她,便抬脚打算过去看看莲香。

    莲香仍是伏在那里,我走到她身边,那消瘦的脊背像是一株被风雨击倒的月季花梗,让人看着心里就觉得一阵一阵的疼,我想去劝她,可一摸坏了,她身上手上冰凉。我连忙拽着她的胳膊摇了摇,竟没有反应,赶紧去查看鼻息,微弱得很,轻轻一碰,脸上冻得跟冰坨似的。真是吓坏了我,连忙回头喊了彻雪,赶忙搓了搓手握着她的双手抵在脖颈间,希望能够让她暖和过来。

    当彻雪两三步赶到时,莲香的眼神都有些涣散了。我焦急的看着彻雪掏出一颗药丸塞进莲香口中,那味道让连在一旁的我都不禁皱了皱眉头。

    良药苦口,就冲这味道,肯定是有用的。

    我和彻雪扶着莲香在一旁坐下,她身子瘫软的跟一团泥似的。我连忙蹲下给莲香揉着腿,这真是要愁疯了我,连捏都没反应。彻雪将斗篷解了下来披在莲香身上,唤着她的名,真是缓了好半天莲香才回过神来。她嗡动着苍白的嘴唇,像是要说什么,但是却冒不出一丁点声来,只是焦急的看着彻雪,滚烫的泪滴刺痛了我的心。

    “莲香,你再这样重紫在天上要急坏了的。”我实在是看不下去了,也没控制好音调,好大声的喝斥她。“平素见你委屈一点重紫都要发了疯,今天你哭成这样,她估计在龙神那里都要闹翻天。你这真是不让她安生吗”

    莲香也被我唬住了。

    彻雪脸色也不太自在,说,莲香,让重紫安安心心的去吧。

    莲香像是被我这一出吓到了,挣扎着发出几个破音,我几欲言,却让彻雪扬手制止。“莲香,你是懂事的,对吗”

    莲香看着彻雪,眼角又一丝银线滚落。她缓缓闭上了眼,点了点头。

    “弦歌多谢你。”

    听到彻雪这么一声,我勉强勾起嘴角,扬起一抹苦笑。莲香明白,你明白吗如果现在躺在那里的不是重紫,而是我,又有谁能为我如此呢

    有些事打破头去想也是没用的。

    “你太见外了,我们不是朋友么。”我又补上一句,“你,莲香,重紫,都是我的朋友。”

    “嗯。”

    我见着那面山坡上有人来回晃,于是告诉彻雪,彻雪眉头一紧。

    走吧,是关照的刘叔。

    重紫,我们走了,你好好休息吧。之后我会尽所能的去照顾莲香和彻雪。虽然你很烦,但是我并不讨厌你。

    我最后回头看了一眼,叹了口气,扶着莲香离开。

    趁着夜色我们在城外的一家民户歇了脚,现在太晚了,城门未开,只能暂歇在这里,待天亮再进城。

    似乎莫家那位管事跟这家是认识的,大概也是之前就安排好了吧,男人们挤在一间屋子里,那位女主人把我们三个让进主屋,我当时还犹豫了一下,但看彻雪似乎并没有什么反应,便也把那客套的心收在肚子里。想着,既然是熟识的,必然也会有稳妥安排。

    我觉得我还是无所谓的,有个地方睡觉就行,济公祠我还睡过呢,何况是这么个有房檐的地方。

    莲香也是哭的累了,赶过去的时候几乎也就没什么体力,但她还是倔强得很,不肯睡床,最后还是彻雪用上了命令的语气,这才让她贴了床沿,刚贴上枕头没多久她就睡熟了。只剩下我和彻雪在桌子边上坐着。一时没了言语。

    女主人敲了敲门送上一壶热水,几句客套话后,她便出去了。我将那杯子涮了涮,给彻雪斟上了一杯。

    “暖暖身子吧,李嫂说的是,茶叶那东西越喝越ji,ng神,晚上还是喝白水吧。冷不冷,用不用让她送点热水来,洗洗风尘。”

    彻雪摇摇头,“不用,今天你也辛苦了,一会早点睡吧。”

    我好笑的看着她,“是你客气还是我客气啊还是呢,倒是你,两天没合眼了吧。这一阵子肯定也没歇好,看你那眼睛,跟兔子似的。”

    彻雪下意识的将手去挡了挡眼睛。

    “逗你呢,还当真了。”

    彻雪抿嘴勉强挤出一个笑容。

    一时间屋里也沉闷闷的,没个言语。我用手巾纳了纳水,捂在脸上。

    “官场有什么好”我问她。

    彻雪沉默不语。

    “即使这种事以后还会发生的你还要搅合在这摊浑水中吗”

    她依旧没有说话。

    我把手巾掀起来,又在盆子里搓了搓,刚想开口,却听见彻雪那面也开了腔。

    然后我转过头去看她。

    “我”她摸着自己眉梢的朱砂。“从很久以前就想过会有这么一天,可我既然走上了这条路,就没有回头的余地。”

    我就知道她会这么说。

    “你明明可以放下这一切的,彻雪。官场是男人们的天地,你何苦要这么逼自己。”我咬着嘴唇说道“而且即使你没有官职,莫家那小子也不会悔婚的。”

    她盯着我半晌,转了目光,我看到她眼中的光芒黯淡了下去。

    “而且你已经是金星龙骑将了,你对家里也有交代了不是吗你们金星陆府的牌子至少也不会砸在你手里。你是嫡出没错,可你还有个弟弟。阮姑娘不是和你一样吗她抛下了家业去找方大哥了,看看现在他们家不也由着她弟弟继承么。你和她难道不一样吗彻雪啊彻雪,你这又是何苦何苦”

    这些话其实我在心里憋了很久了,不过只没有中间莫微寒那一段,其实我心里想的人,是我,是我啊。

    只要她一句话,我秦弦歌天涯海角是一定会跟着她去的。

    我会照顾她、珍惜她,倾尽此生。

    因为我我喜欢她啊。

    这后半句,我卡在嗓子里,真没敢说出口。

    就怕说出来了,吓到她,疏远我了,我就再也没机会伴在她身边了。

    我很羡慕重紫和莲香,她们那么有勇气,而且彼此心照不宣。

    可我怎能看着彻雪放着好端端的日子不过,跟着我受苦受累。

    她若是跟了莫微寒,可以继续做她的莫家长媳。

    莫陆两家的联姻,彻雪的风头绝对不让当今王上的掌上明珠萃华公主。

    “我有我的责任,这一步步推动我走到现在的,并不仅仅是我手中会握有多大的权力。陆家子孙济济,入朝堂者虽不鲜有但也未见其多,自重祖爷爷便立下来的家训尚如此。我陆家一脉并不觊觎钱与权,为人但求一个问心无愧。虽锦茗年幼,也知遵先人训,尽其责、守业、福泽世人。”说道激昂处,她顿了顿,也只自己有些失态,便放缓了语气“弦歌,我不是为了谁去做这些事,而是这些都是我想做的,你明白吗”

    我被她这几句话说的愕然,便再也没有初起时的那些个自信了。

    点点头,别的我不懂,但是最后一句,却是再明白不过的。既然这是她想要做的事,别人又有什么权利来评说呢。

    彻雪今天也是疲乏至极,她见我未答话,便也再未多说,默默移到床边,号了一下莲香的脉象。看样子是无碍,这才轻叹着靠在床边,闭上眼睛回神。

    我也实在纠结的不愿意再多想下去,耳边ji叫响起来,天都亮了。我也趴在桌子上,沉沉睡去。

    第80章 番外

    文件不存在,请重新上传

    第四章 倦鸟知归

    第81章 彻雪辞官

    回来之后的日子过得比平常更安稳,没了说闲话的人,大街小巷里一时间到也觉得无趣。

    我今儿一大早就跑到彻雪那里,门房也都识得我了,加上他们主子都没放话,自然也是睁眼闭眼,递个牌子传个话就带着我进去。虽然从神色中也看得出比往常警戒多了,不过也托了彻雪给我的那块小金牌的福,来去还是颇为自由的。不过毕竟不是平头百姓那一亩二分地,我也的收敛点。

    这都是轻车熟路了,别的地方我也不敢去,天知道哪有没有个机关陷阱的,再说她家这宅子大了,住的人海了个去。别人我也不稀罕见,还不一心只朝着彻雪去了

    远远的看着落雪院几个字了,我也收起了顽劣的心思。毕竟,重紫

    叹了口气,想到这几天也见着莲香几面。憔悴多了,一看就知道是在他人面前强打着ji,ng神,嘴上犟着总说没事,然后挤出一副“不必担心”的笑脸来,我这心里,就咯噔咯噔的疼。

    这倒不是说我对重紫就没感情,但是眼瞧着活人让个心思缠着,更觉得心里喘不过气来,十分别扭。

    先不说别的,这些大户高管哪家嫡孙平时出门不都是奉双随行,而现在彻雪身边只余下个剪了头发的莲香。莫不说不好听,至少那些闲言碎语的在巷子里传的多了去了,之前还一头雾水,后来听人讲才知道这奉双本都是结成亲的,彻雪当时纳了重紫入册就遭了一阵非议,这下重紫死了,莲香这明志法更是掀起了不小的风波。

    关键问题是,莲香自下葬那天起就没出过门,这些闲言碎语都是哪来的

    有人说,下梁歪上梁也正不到哪里去。

    不过这些话自然是没人信得,至少莫家那位少爷摆在那呢,又谁敢说个不是。要说起陆府莫家可都从叛国这俩字底下爬出来得人,连这两个字都压不下来,这地位又是谁人能撼动的暂不说是不是皇恩眷顾,就顶着两位金星龙骑将的名头,我都不知道这些人是怎么想的,还是觉得这是个神话,竟然妄想寻衅栽赃。大抵是头壳撞坏了吧。但也不好说,这天子心里头是怎么想的。

    最近我也借着看望莲香的名头往陆府钻,也确实,就我秦弦歌这三寸不烂之舌,让莲香笑上一笑还是没有问题的。有时候彻雪也在侧,感激这种情绪是我在彻雪眸子里得到的最好的报酬。

    闲话归闲话,都是人吃饱了撑的饭后唠嗑唠出来的塞牙缝的东西。彻雪对于这些流言风语是不理的,朝中自有她撑着场面。而且鉴于她的威严,一般人都不敢在面前说什么。

    莲香也自觉断发明志这件事给自己主子添了不少麻烦,也只是咬着牙默默忍受。但她毕竟是彻雪的奉双,总不能一直萎靡下去。我想她也明白,人死不能复生。没过多久,彻雪身后的那个温柔的身影又重新回到了她的位置。

    我问莲香,她只笑笑回说“主子已为我做的够多。”

    依旧是那苍白却无比坚强的脸庞,陆莲香陆,莲香

    今年是双腊月,眼瞅着都十三了,就快过年了。我并着婉莹出去采购年货,顺便陪她逛逛,顾青鹏回北临山庄打点去了,估计年前才能回来。

    我挽着婉莹,后面跟着朱红和两个店里的伙计帮着拿东西,都是些本地人,都这时候了,远路的早打道回家去了,大致过完了龙抬头才能回来。

    街上热闹非凡,一派红彤彤,特别喜庆,有那面皮白净的书生憋了张红脸纳对联请福字,看样子是挺不好意思的,周边上围了几个胆大的姑娘在那跟他说着话。婉莹穿着粉红的对襟棉袄,同色的罗裙,外面披着白狐皮斗篷。其实在黎阳是用不着这么里三层外三层的,可毕竟婉莹身体弱着些,禁不得凉。不过也算借她的光,让我见识了一趟这当家采买挨家挨户的分年礼的场面。

    中午了,我见婉莹额上也渗出了汗,肯定是累了,但还是撑着不好意思说。我正跟他们商量着去哪歇脚。忽然好端端的天空一道光闪过,然后就雷雨大作,毫无预兆的霹雳啪啦下了来。我当时边扶着婉莹边一路夺命而逃,脑子还在想哟呵这季节了都该下雪了,怎么忽然来了雨水。

    好不容易躲进旁边的茶楼,进来时候我也没顾得上看名字。在门口扑了扑水汽,我四下里一打量,觉得还行,挺干净的。这时有小厮引我们至座位落座,他也知道这个时候来的也不过是歇脚的客人,也并非是老主顾邀友品茗喝茶,不过还是报了茶牌,恭敬的在一旁候着。朱红会意,见婉莹没在意,便让小厮上了一壶麦茶,点了几个暖胃的吃食。

    我在一边嘟囔了几句后也跟着坐下,却见婉莹神色不在此,目视东方。我看出了她眼中那一反常态的警醒,顺着看去,心中不觉得一惊。那是宫城的方向,被一片黑云笼罩,金色的闪电映的东边天空一片通红。

    “龙”耳边传来婉莹的低语,不过一开始我倒没听清。

    “什么”

    “龙神威耀。”

    龙我更加仔细的往那个方向看去,云层中似乎真的有一道金色的庞大身影在翻滚。

    这时我发现,所有人都起身拜倒,朝着中宫的方向肃然跪拜。

    龙,金龙,宫。

    陆彻雪。

    她说过,今天要入宫。

    坏了。

    我连跟婉莹招呼都没打就跑了出去,直奔宫城。在成远门附近黑压压趴了一片人,低着头诚惶诚恐,不过看来都是附近住的平头百姓或者是等着下朝的家眷。我抬头看看天,已经没有了金龙的影子,但是黑云仍未散去。

    我一眼就认出了彻雪的车驾,连忙奔了去。今儿陪着来的是外院的小厮甄远,我死死的扣住了他的肩膀,那人一副战战兢兢的样子,颤抖着声音说是,清主子现真身啦。

    清主子

    我松开那人,死死的盯着那扇红漆大门。过了好久才有官员相互掺扶着从里面出来,这时我的脑子已经整个都空了。

    等了很久很久,天都已经十分黑了,成远门外上朝的轿子车架也走了个七七八八,可我一直都没等到想见的那个人。一边的甄远也有些焦急的攥着袖子,来来回回的走着,时不时的抬头看一眼入城之门。

    我感觉自己整个人都空了,好像是化成了一尊石像,脚下面一步都挪不动,就在那里一直等,我听见鼓点响过了五声,返过神的时候才发现,天都好亮了。

    我竟然在这里等了一宿。

    转过头看甄远斜倚在车上,见我回头看他也搓了搓冻得有点僵的脸。我一看,眼珠子通红。

    豁然一声大门开启声,我脑子像被锤子砸了一样。下意识的想往那里跑,可是膝盖一软,差点跪那儿去。我忙扶着身子起来,擦了擦眼睛,这一颗心,终于放了下来。不知道为什么,鼻子酸酸的,有点想哭。

    彻雪似乎也看到了我,有一瞬间的失神。

    我忙迎了过去,彻雪一脸倦意,莲香的眼睛还肿着。我有很多问题都想问,但是看她们的样子,又不忍心,只能生生咽下肚。不过自己心里也明白了七八分,那龙一定是彻雪唤出来的。因为什么,看莲香那决绝的样子,也能猜出来。

    肯定是谁惹怒了彻雪。

    为了什么事虽然弦歌不知道,但过几天街上一定会有人传出来。这点耐心我还是有的。

    “回去好好休息。”站在马车下,我想了想,并没有抬脚上去。

    “嗯。”彻雪回过头来看着我,我知道她懂了我的意思。

    甄远以为我能跟着她们回府,可我只是摆了摆手,把帘子掖了掖。轻声说了一句“回去吧。”

    甄远挑起赶车的鞭子,正欲走,彻雪却出了声。

    “如梦如幻二十年。弦歌,谢谢你。”

    她在车里,我看不到她的脸。车子动了,很快便消失在漆黑的夜色中。

    她说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我回到忘忧轩,倒在床上便睡,衣服都未曾脱。

    待到我爬起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起来出去洗了把脸,终于觉得清醒了点。等我回到屋里的时候,婉莹已经在那儿了。她带来了一个让我十分震惊的消息。

    陆彻雪,辞官了。

    此事一夜轰动琦凤。

    不知是她被免了职还是自己主动请辞,反正坊间流传的版本不一。这段日子我心想也别去打扰她,只是过年的时候见上了一面,也只是匆匆几句话,之后再未见到。据说她请辞之后把自己关在里大半个月,这才遣人将里的手卷装了三大车拉走,应该是运往建业做交接的。

    我本以为那天真龙现身之后或多或少会传出点什么来,没想一点信儿都没有。这肯定不可能,似乎有人在故意压着这事。我想了很久,还是觉得除了彻雪本人,问别人都是不靠谱的事。但既然她不愿意说,我也不能去问。

    无事一身轻,其实这样倒也挺好,这些日子彻雪一直很不顺,气色也不太好。况且钱柳她刚刚经营起来,这一下子让她再不去管,一定也是rou疼的紧吧。

    不过她是个有担当的人,既然已经选择了的路就算用一百头驴子也拽不回头。她都放下了,就说明她心中一定是有数的。我能为她做些什么呢,就在府里陪着她吧,日子过得也快。

    之前还有人说让陆彻雪这么一闹腾,陆家肯定会失势。其实未必,这金星陆家家大业大,又不止她一个人上在朝廷。天塌了有的是人帮她顶着呢,而且据我自己对她的了解,这事也未必如看上去那么简单,依她的xi,ng格,说不定是以退为进呢。我摊摊手,躺在床上仰着脖子。

    再就是那天她对我说的那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如梦如幻二十年。

    呵,陆彻雪,我不相信你能就这么放得下。

    两个月后,莫微寒回朝。

    作者有话要说

    哎,我觉得自己现在很幸福。

    虽然搁浅了一段让我现在回想起来都会觉得充盈着满足的感情,但是,对从前充满感激,对未来,也要满怀憧憬。

    我可以过得很好,即使没有你,我也会加油。

    祝我们都会更加更加的幸福。

    第82章 逍遥六道

    逍遥六道

    有时候我自己也在问,我到底想要什么,到底在做些什么。这问题我想了很久很久,依旧是没个头绪。不过我从不为此烦恼,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我想跟在谁身边就跟在谁身边。

    有老话说,人生不如意十有八九。我觉得我还是个挺潇洒的人,基本没烦恼。没钱了咱有手艺,唯一差的就是点渴望。我没什么渴望,至少现在还没找到目标,有饭吃有地方睡觉,没人招惹我,这样过着就挺好的。等到我老了,就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住下,睡到自然醒,弄点小酒喝喝,钓钓鱼,开心自在。要是实在是穷极无聊,就守着个古玩铺子也挺好。

    钱么,够花就好了。

    所以,人生得意须尽欢啊虽然我这样看似挺不着调的,但是许多人还羡慕不来呢。

    人何必活的那么累。

    我喜欢陆彻雪,我就想粘在她身边。她去哪我去哪,她开心我开心,她不开心我变法子哄她开心,这就是乐趣。其实经历了这些年,我也想开了,这样最好。就像我在她身边,确实也会下意识的想触碰她,想她的心里也惦念着我,希望她能只对我敞开心扉。但是,这毕竟只是我一厢情愿的做法。至于她会不会回应我,我不在乎,只要她不要讨厌我,别逃避我就好了。

    只要她说,我一定在。

    我生xi,ng就是这样的人。

    这有何不好

    阳春三月,已是吐芽儿的季节,要说这一年四季,春天是我最喜欢的。夏天虫太多,秋天太悲寥,冬天又太冷,所以还是春天好,一切应时应景、欣欣向荣。

    我在陆府赖了整整一个冬天啊,伸了个懒腰,打了个长长的哈欠,一转头就是春风妩媚,四季飘香。她安静的坐在太师椅上,一身素白的黎阳绸,裙裾轻纱拖曳在饱满的圆石子上透出浅浅的影,脚边短草叶子吐着芽,葱管似的白玉手指捧着一卷古册凝神静读。

    就像是有个木奉子打在头上,我忽然感到一阵眩晕,此情此景,她就像是月中娇娥降下凡尘,美好的难以言喻。

    搓了搓鼻子,这个午觉睡的还真好察觉到胳膊弯里暖意融融,我忙定睛一看。一盏暖手香炉正稳稳当当的让我圈在怀里,我用眼角余光头瞧了瞧彻雪,心中一喜,这暖炉原本是在她怀里的,约么是看我睡着了,才给了我。

    于是扯了扯袖子,旋开那手炉,墨条还剩着大半呢。原样安置好,我又用袖子擦了擦,看到没什么渣滓了便起身跑到她身边去了,装作不在意的塞回她怀里。

    “弦歌,醒了。”彻雪抬头,温柔的抿起唇边,勾出一弯诱人的弧线,目光似水盈盈。

    “是啊,今儿天气还真是不错。果然南方春天来的快,若是在我家那,还裹着棉袄窝炕头呢。”我轻轻握了握她的手,“看你,手冰凉。”

    “不碍事的。”她似也是习惯了我的胆大包天,竟头一遭顺从着,未从我手中抽出去。

    哎呀我这个小心肝啊,当时别提多颤抖了,差点没给我乐飞了去。话虽这么说,可终究觉着不太妥,于是我连忙转移了话题。“咳,咳咳在看什么书呢”

    我这手终于有了地方可去,翻起那古旧的本子,一瞅,六道集。

    这讲什么的

    我撇了撇嘴,这可真没见过。我就对这些诗词啊书画啊什么的提不起半丝兴趣。

    她会了意,答道“多是些写零碎的手稿杂记,著者兴趣很广,连建筑纲法也略有涉猎。虽然有部分应算作空中楼阁,但其中的奇思妙想却令人不由得肃然起敬。”

    连陆彻雪都能肃然起敬的还真不能小瞧,哟呵,听评价还是相当高的,还真是不简单。

    六道集,六道集没听说过什么,六道集

    六道六道总觉得这个名字让人心里头发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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