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求亲一百次(gl) 第22节

作者:无情无错 字数:22485 更新:2022-01-12 01:21:11

    “安儿她爹这几日愁得不行,连夜睡不好整个ji,ng神都没不比从前了我俩商量过, 往后家里的大事小事就由安儿慢慢接过手正式当家了,月儿你凡事要多为安儿分担, 两人相互扶持过好日子。”

    秋月一惊, 不防婆婆竟突然与她提起这个,心中一时对自家那娘娘腔又是叹服又是心疼。

    可不年纪轻轻的女孩子, 要当家做主成为家中顶梁柱,往后风里雨里日子漫长,只盼老天爷能多多怜惜, 莫要再难为她家少安了

    这般默念着,秋月面上愈显坚定, 嘴上郑重应声“嗯, 月儿省得了”

    婆媳二人仿佛交接任仪式开启,双双从对方眼中瞧出了与往常不一样的神色, 随后,默契地配合着倒了潲水出来。这时候,夜色已浓成一片墨海,月色不见半点, 二人便点盏灯笼,两两抬了潲水去猪舍。

    “潲来了,药喂好了没”

    里头两人闻声望过来,见那桶中潲水热腾腾滚起烟来,不禁摇头“太烫不能喂,过会儿吧,它们也才吃完药,看着是没拉得那么厉害了。”

    抬潲水的两人搁下桶来,也瞅瞅圈中那些大家伙,点头“是有点ji,ng神了,先前还病怏怏的,季大夫医术好呀得很呢”

    季大夫为人豪爽,对他人的褒奖乐得照单全收“那可不我老季出马从来没虚过的”

    “嘿嘿我季伯就是能耐”

    “”

    牛皮吹过,时辰已不早,吹牛皮的人心情舒畅,收拾收拾告了辞“它们吃过药明显好转了,一会儿就该胃口大开要吃的,潲水你们晾得差不多就喂吧,其他也没啥问题,我就先回了,有事再来喊我。”语毕,冲袁家几人颔首,接过秋月递来的灯笼,抬步离开。

    “总算是没大碍,这些家伙可真够折腾人”少安感叹道。

    袁氏何尝不感慨,望望自己满身脏兮兮的闺女,心中多有不忍。可转念一想她孩子的爹那副病弱的身子骨,只得狠狠心不作他想。

    “安儿,往后咱们家就交给你来当了,你和月儿,把咱们家撑起来,这里的家当,就是咱们全家过好日子的根本,你们两个要时时上心,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不可贪顽。”

    那小两口乖乖听从训导,齐齐答应“省得了。”

    季大夫的药十分有效,只半个时辰,已无一头猪再拉稀。拉了一整日的它们身体好转,胃口也上来,一头头挤上前来,争相抢食。少安忙阻了,先放掉原先剩的半篼潲水,把新鲜的潲水倒进去,让它们香喷喷吃一顿养养胃。

    秋月未随同袁氏回家,待在此处一直陪着少安,观摩她专注喂猪的样子,少有的又是心疼又是钦佩。

    “原来你喂猪时候是这个样子,跟伺候主子似的。”

    对方正聚ji,ng会神给猪添食,冷不丁听见这样一句,扁了嘴,头也没抬继续干活“你才发现它们是主子呢啊可比你难伺候”

    她这话说得另一位主子不乐意了“把你能耐的啥事都能扯上我来编排。赶紧喂吧,臭死了这里面,一会儿是不是还要铲屎”

    “没啥好铲的,挑两担水来冲冲就成,你先回去吧,烧好热水等我,今晚也要伺候我泡澡。”

    两人不愧生xi,ng活泼且xi,ng情相近,三句话有两句要么贫嘴要么拌嘴,看似互相不对付没点相敬如宾的样子,平日里却又是十成的恩爱粘腻这般的相处方式说是羡煞旁人豪不为过。

    当晚给病猪们喂药喂食费了不好功夫,全程出力最多的少安忙完回到家中直奔澡房,秋月心疼她如此疲惫,用心伺候其泡澡捏肩,把人洗干净了赶上床。

    少安已十分劳累了,摊上床即困意袭来,不一会儿便入了梦乡。秋月收拾妥当也洗洗上床,漆黑中盯着熟睡的人盯了良久,叹一口气,也合眼睡去。

    四更天,夜色浓郁无垠,有稀稀拉拉的月光洒下来,房中院外一片静寂。于此某一刻,徒然闻狗吠,卧室内沉沉睡眠的人赫然被惊醒,起初并不愉快,翻个身准备继续睡。过了一小会儿,那不愉快的人一个激灵,身体僵一僵,整个人清醒过来,摸黑看看四周,睡意全无。

    唉咋才闭上眼一睁开就这时候了捏,没睡够好累呀。可是院外有动静,狗吠声告诉她该是有人来了,不出意外定是姐夫张顺德。

    姐夫呀姐夫,你咋那么勤快今儿宰这头猪你要是卖不好,别怪我念死你

    少安心内幽幽怨着,打个大大的哈欠,小心轻慢地掀被子下床,抹抹眼角水渍,穿衣穿鞋,吹火折点灯。院外动静伴着她的动静,已将床上酣畅睡梦中的人也吵醒。只见那人双眸微睁,裂开一道缝儿,迷迷糊糊地望过来,哼唧一声,复又睡了过去。

    这样娇憨姿态的耿胖妞,是袁少安最为喜爱的一面之一,虽然看不大清楚,那憨憨可爱的轮廓已令她心潮澎湃,忍不住躬身下去朝那张小嘴啵上一口,随后乐颠颠地出门干活去了。

    啧啧啧,前后才多少会儿工夫,袁某人你整副心情竟轻易转了个大湾,足见那床上的耿胖妞魅力着实不浅呢

    天还未亮,邻居家的狗在自家院中透过栅栏向外龇牙咧嘴狂吠一阵,不见人影后才放缓节奏歇一歇。袁少安出得院去,那狗闻声立马又狂叫起来,等见得是一道熟悉的身影,才收住嘴,狂甩尾巴不再作声。

    少安转眼望过去,光线昏暗距离也不近,只粗粗望见一道黑影,在那院栏后嗡嗡嗡不停打转。

    “切臭小黑装啥装摇尾巴,还没我家猪可爱”

    口气带点戏谑带点不屑,脸上倒无任何不悦,少安朝那冲她摇尾讨好的家伙翻翻眼睛不再搭理,抬步径直去了自家猪圈。

    张顺德在猪圈门口小候了一会儿,等到少安过来开门。两人都是昨日忙了一整日,然而前者整个人ji,ng神抖擞,看着丁点儿不像是刚从被窝爬起来的,后者则是睡眼惺忪哈欠连连,可见男人与女人的差别真不小。

    “早啊少安,累你这么黑天呢要爬起来。”

    张顺德见得来人忙热情打招呼,那张布满困倦的脸入眼,惹得他极是不好意思。往日几个屠户一同前来,压根儿不需要早到这个时辰。今次他心血来潮要单干杀一头猪,非但需提早大半个时辰,更是少不得需要这东家出手相帮。

    “哪里的话,我也习惯了早起,就是太早了天怪黑怪冷的。”

    少安说着,掏出锁匙开门,又是一记哈欠,末了打个寒颤,领着张顺德入得猪圈,捉猪装笼。

    只得两人,其中一个还是力气小一截且半梦半醒的女子,费了好劲儿才把挑的猪装入笼中,顾不上气喘吁吁,紧接着抬起来称。

    “一百一十斤,不大也不小,姐夫你一个人的话一整天也不晓得卖不卖得完。”

    放下猪搁下称,少安大气喘不匀,皱起眉来微微担忧。然而张顺德并不以此为虑,反倒心存激动,一个劲直说“没事没事,辛苦你了少安我一个人可以你甭担心了。”镇上还不晓得rou价涨得多猛,要是便宜些卖,准能卖完的

    也是只得两人,手忙脚乱抬了猪提上家伙,去往泗水岸边,那已然潮退恢复原样的屠宰场地。杀猪技巧张顺德显然已学了上手,在袁少安的协助下,还算利索地完成宰杀放血,烫皮刮毛。

    一脸套动作下来,开膛之前张顺德稍事歇了歇,抬起头来见袁少安站在一旁面无表情发着呆,就感到疑惑。

    “咋啦少安”

    对方闻言回神,看过来,摇摇头,犹豫片刻,还是回道“呃也不是啥大事,就昨儿它们腹泻,病怏怏的拉了一整天的水,后来叫了季大伯过来瞧,喂过药就好了,说是杀来吃也没问题我才想起来跟你说一声吧。”

    “啊”未想自己手中所杀的大家伙竟是有这种遭遇,张顺德一时懵了懵。待细细听了少安所言,就也放了心“没问题就好,灾都灾了”语毕,抹一把脸侧汗珠,集中ji,ng神,执刀进行下一步破肚开膛。

    刀法ji,ng准,力道适中,厚韧富有弹xi,ng的猪肚皮从锋利的刀刃所过处划出一条直线,血水顷刻冒出来,腥红的内脏在肚皮翻开同一刻全然呈现,血rou一片模糊。

    少安心跳骤然加快,强忍了反胃作呕,撇开脸不愿再看,这头马上将成为多少人盘中餐的,昨夜还在她怀中挣扎不愿吃药的大家伙。

    我果然只适合养猪姐夫你才是天生该拿杀猪刀的

    虽不愿沾手杀猪,帮忙清理下内脏还是不在话下的。少安手速翻飞,不多时便已清洗过猪心猪肺猪腰子,还剩一堆大肠小肠等着她。另一头,张顺德也未闲着,一刀一刀把猪身分成对半两大块,紧接着手起刀落剁下一只猪耳条猪前腿,

    “呐,炖猪蹄炒猪耳熬粉肠粥,都全了。”

    少安甩甩手接过来,满意地掂一掂,丢就自己带来的篮子中,抬头望天“弄了好久,天都快亮了。剩下的都交给我,你赶紧出发吧,早开市早收工,今儿也要生意兴隆财源广进唷”

    吉祥话谁不爱听,生意人最是爱听。张顺德满眼兴奋,有对自己第一次独挑大梁的忐忑与期待,有对少安无条件给与支持的感激与钦佩,种种情绪复杂难言,又简单直观。

    “好嘞今儿我要是能早早卖完赚上一笔,就去镇上最有名的酒庄带一坛好酒回来,咱哥儿俩好好碰几盅”

    “一言为定等你回来”

    第96章 春宵

    于平头老百姓而言,吃饱穿暖无病无灾就是好日子。于生意人而言, 天时地利人脉繁盛, 事业兴隆日进斗金最是美妙。于官家人而言, 政绩卓越加官进爵是终极目标。

    然则, 许多时候总有难违天意, 祸你害你,你最怕甚么, 就把它送至你眼前。所谓天有不测风云,人生百态, 祸福难料。

    天灾过后日子恢复如常, 凤凰村已迅速再进入耕种季节,各家各户全员出动, 翻田播种如火如荼展开来,闲谈杂话也一并披上它原有的色彩,欢声笑语片片, 嬉闹胡侃不断。

    在这生机盎然的日子里,凤凰村中那声明赫赫的结了亲的两户人家, 袁家与耿家, 却像是被顽皮的老天盯上,处处与其对着干。饶是这两家个个心善人和, 抵不过无情命运的捉弄,使他们本也该得的寻常小日子遭遇诸多不顺。

    令他们才过天灾,又逢人祸。

    张顺德当日果然顺顺当当卖完一整头猪,钱袋装得鼓鼓囊囊, 遵照诺言去买了一坛竹叶青,外加一只烧ji,归家途中手推板车,步履轻快,乐不可支。

    也如晨间所约,当晚二人在耿家热热闹闹互碰数杯。美酒佳肴好吃好喝,生意场面由生意人细细讲述着,一家子面上全是喜色。

    “今儿正巧赶集的日子,哎呀,大水的影响过去啦,只有咱们农家人在忙着赶着种地,城镇上的人都出来逛集市,那场面别提多热闹,人挤人人挤人的”

    张顺德饮下第几杯酒水已不可知,从他酡红的两颊,淡乏的瞳孔不难看出,当下的他,微醺已不足以形容。

    耿秋梅想阻他,奈何全家人饶有兴致要听他说话,几个男人时不时满上酒杯,你敬我一杯,我回你一杯,情绪高昂,气氛热烈。于是,她便只好闷闷耐着,默默祈祷这些个疯汉子早早话毕。

    真受不了卖了头猪跟中头名状元似的,还摆酒喝上了生怕别人不知道你能耐

    一如耿秋梅,她妹妹耿秋月何尝不是烦躁不已,拿自家那口子没办法。袁少安已喝了不少,她作为张顺德生意场上的坚强后盾与最大助力,合作伙伴的胜利,就是她的胜利。

    于是,她对这一顿饭却之不恭,对在座所敬之酒来者不拒。

    耿秋月就气呀她想阻阻不了,想恼不能闹只能不停不停翻白眼。

    真受不了当自己是真男人咋的,就不怕喝醉了窘态百出保不住身份能不能有点分寸

    可惜可惜,兴致达到鼎盛的人,是分不出神去理会她们那些小心思的。

    当晚,张顺德灌得烂醉,毫不意外被架回了房。与他无异,或许情况好上一丢丢的,袁少安也醉得不轻,摇摇欲坠站不稳脚,头昏脑涨认不得路。耿家众人见她此状,废话不多说直接留她们小两口在娘家过夜。

    当下情况只能这样无疑,都不需衡量。秋月气死了,那死人醉得几近人事不省,被扶进她闺房扔上床,如同一摊烂泥。闹得她费力又伤神,花了极大力气才剥掉醉鬼的外衣,shi了热帕为她洗脸擦手,一杯热茶灌入那满是酒味的臭嘴中,生生洒出来一半

    “死鬼醉死你得了下回还敢在姑naai跟前喝这么多,要你老命我”

    肚子是气饱了,秋月叨叨叨数落着床上那不知分寸的死人,念着念着见那人闭着眼吧唧吧唧噘嘴均匀呼吸的模样煞是可爱,心下隐隐又泛甜,甜着甜着看入了迷,鬼使神差凑近上去,在那张前一刻还被她嫌弃不已的臭嘴上啄一口,再啄一口。

    然后,神迷心醉间,素手不知不觉探了出去,自床上人腰间一路向上,划过肚腹,经过心口,紧接着,扯开领口,而后探进去

    以下内容请忽略,正文指路新浪微博无情一点都没有错

    出了年,初春的气候渐渐有所回暖,虽仍是y冷,总算有阳光倾洒了。在江南,每年两季谷稻种植,春季的播谷集中在正月下旬,秧苗长它半个来月,二月就能cha秧,接下来进入雨水丰沛的三月,庄稼人们也就算完成春种的一半劳作。庄稼人也就算完成春种的一半劳作。

    故此,在接下来的几日,泡种,田角圈土,引水,翻锄,播种,接着犁田翻耙,灌溉放水,施肥踩熟,预备cha秧。

    凤凰村大小也有百来户人家,田地有多辽阔无需多言。所以,耕田犁地的主要劳力牛,不可或缺。一般来说,一头牛每天至少能完成一两亩田地的翻犁,若是往田里放过水,土泥浸软更是能高效些。

    然而牛可比猪值钱,养得起两头猪的不见得养得起一头牛。好在凤凰村虽人多田多,毕竟生活条件不差,养了牛的人家不算稀少,有母牛的生了牛犊,或者养大用于出租,或者直接变卖,都是一笔可观的收入。

    如此,无牛的人家,耕田耙田自是找养了牛的人家帮忙,给些劳务费,或者再整一桌好的请吃一顿,省力又省事,不舍得多花钱的,就只租牛借工具,自个儿辛苦些把田耕了,也有不少人家一分钱不愿花的,全家出动,抗锄头卷裤腿下田,一点一点锄,一点一点锄

    在这全村上下紧张忙碌的农忙时节里,袁家的闲适再次尤为凸显。

    往年在娘家,即便再不喜欢,耿秋月也是要下田去帮忙的。当然,光是踩田cha秧,也够她如此爱干净一个娇滴滴姑娘家受的,更不提那些挥之不去防不胜防的蚂蟥毛虫爬田狗啥的,下田泡上半日,那双脚都不想要了

    而今时不同以往,秋月嫁到袁家后,诚如袁少安所说,根本无需种田下地,这段时日,她这新媳妇干的家务活,来去不过是洗衣洗碗烧火,偶尔扫扫地摘摘菜

    水不用她打不用她挑,柴不用她打不用她劈,菜不用她烧猪不用她喂,还时常有rou吃,每日大把时光与自己那冤家打情骂俏,日子过得分外舒适,是她想要的生活没错。

    与耿秋月相反,对于勤劳惯了的人而言,闲久了反而不自在。她大姐耿秋梅调养身子数月,年前就已大好,如今干活下地样样利索。

    样样利索的耿秋梅,可不就把家中半亩田的播种要务全数揽过来。毕竟现下张顺德要慢慢适应屠户角色,白天多在外奔波谋生,傍晚归家还得稳住劈柴挑水的优质女婿形象,如是再抽空下田忙着忙那,多强健的身体也难不叫人心疼。秋梅向来贤惠体贴,自是不愿自己夫君如此劳累,他们张家的活,她自己干。虽然爹娘少不得会劝说,让她莫要如此拼,家中人人身强力壮能干活,啥活都能帮她摆平

    都说人生无常,无意外不完整。只是一年之计才刚刚开始,好端端的一道不知好坏的消息突然传来,惊得闻讯的众人措手不及,脸色大变耿秋梅晕倒了。

    耿秋月才去菜地摘了菜,提着菜篮子往家走,远远听闻身后有人喊她,告知她这一消息,一瞬间拉她回忆起亲姐小产那回浑身血渍的惨样,脸都给她吓白了。

    “刘婶你说啥,那我姐人呢通知我姐夫了没,我爹我娘呢”

    刘婶是个热心肠无疑,一通狂跑给她来报信,累得气都喘不匀,解释始末道“你糊涂了,你姐夫在镇上卖猪rou呢唉,你姐刚才在田里撒谷种,好好的一下子坐了下去,正巧那时候我在边上自己田里,四周也有几个人,大伙儿围上去给扶起来,掐她人中醒了会儿,然后就又晕了”

    一口气说完经过,刘婶脸色也不好看极了,秋月只关心自家大姐的状况,忙追问“那有没有通知我爹娘,有没有请郎中”

    “叫了,都有人去叫了你要是不忙也赶快去瞧瞧吧,看有啥帮得上的没,我可先回田里去了昂这一大早的。”刘婶果然热心地只是来传个讯,累一通也没说啥。

    秋月慌神中也知道表达谢意“谢谢刘婶特地跑一趟跟我说,回头家里杀猪叫我家少安给您家送些猪红去,还有那几个好心的乡亲。”

    “嗨了,乡里乡亲的甭客气,送啥猪红,我可走了啊,你赶紧去瞧瞧吧,你爹娘他们不知道在不在家通没通知上咧”

    “诶,好”

    话音落,人已箭步飞出去。脚上密集的步子,脸上黑沉沉的色彩,哪里还有她自恃端庄的模样

    是一大早,耿秋月去地里摘菜回来,这个时候,袁少安还在喂猪呢。

    热乎乎的潲水一勺一勺往食槽倒,整齐划一的用餐队伍看起来格外悦目,除了气味稍难闻,少安还是很愿意待在圈里看着这些家伙吭哧吭哧用完餐,满足又活泼的样子。

    正看着,少安还要把桶里的潲渣渣倒出,不想耿秋月无预兆的提着菜篮冲进来,拉了她就往外走,

    “快跟我出去一趟,我姐在田里晕倒了”

    “啥”

    少安也是惊,眉头拧紧,二话不说扔了桶丢了勺,拔腿跟着秋月跑了。

    “那这会儿是啥情况啊是跌进田里了吗请大夫没要不要我跑去找梁大夫先”

    情况紧急,两人也默契,少安提起这个实为周到。有她在,秋月慌乱的心神定了定,未停下脚步“不用,已经有人去请了,这会儿咱们先去我姐家的田里看看人还在不在那,不再就是回到耿家了,咱们去看看啥情况,能不能帮上啥忙”

    跑了一路的耿秋月,气息已不稳,面上也从焦急的y沉改为疲劳的潮红。少安腿长有力气,也不好耽搁,就说“那我跑得快先过去,你回家把菜放了跟爹娘说一声再来,慢点跑听到没”

    雷厉风行也是她袁少安的部分本色,话毕,拉着秋月停下该来,温柔地拍拍脸,随即迈开腿飞奔

    身后耿秋月望着人影远去,大气喘着喘着,眉头皱了展,展了皱。

    大姐也不晓得咋样了,好端端的咋又晕倒了呢这等吉凶难测的境况着实惹人烦恼。

    自家这娘娘腔平时虽然欠揍,关键时刻永远那么靠谱,啥事有她在,都能令她安心。

    求求老天爷,我大姐已经够倒霉了,您可千万别再折腾她

    袁少安一通极速狂奔,急匆匆赶到现场,见耿秋梅被扶坐于地上,有几个人围着,见她跑了来,赶忙招呼过去。

    “袁小哥快来”

    少安冲上去,入眼是耿秋梅软趴趴给人扶着,脸色苍白晕乎乎的样子,急喊“大姐大姐你咋样”

    自然是未得到回应。耿秋月只是晕着,境况未明。因为半年前的那小产事件,众人心中隐有猜测但不敢开口提出。少安急中也不管那许多,拉起耿秋梅一只胳膊,准备架起来背回耿家去。

    恰恰被通知的耿家人也到了,耿秋堂猴子似的领头箭步跑得飞快,身后跟着耿村长,再远的身后跟着气喘吁吁的耿大娘。

    “大姐”

    “秋梅快,把人背回家里去”

    “秋梅我苦命的闺女你可别吓娘”

    耿家人到了,一个个扑上来急急忙忙展开救援行动。耿老大指挥控制着场面,焦急中不忘给在场众乡亲抱拳作揖,

    “人我来背秋堂去梁大夫那儿看看,让他快些,少安你赶快回去领秋月过来。还有各位乡亲,这回真是多谢了,改日耿某定上门答谢,大伙儿也都别耽搁了,忙农活要紧。”

    三两句安排好任务,耿老大撩起衣摆,迅速蹲下去,少安秋堂连忙把人扶上他背。紧接着,众人散去,该干啥干啥。

    耿老大背着大女儿迈开腿快步往回赶,耿大娘跟在边上扶着,面上一片焦虑。耿秋堂跑得最快,一溜烟儿已穿过几道田埂,往梁大夫家方向去了。袁少安也没耽搁,回头往自家方向赶,去路口边等秋月。

    耿秋月也不慢,紧赶着跑来,少安拦下人,报备一声具体情况,便揣着担忧的心情,双双赶往村口耿家。

    彼时耿大娘正在为耿秋梅换衣裳擦身,秋月到了也进去帮忙,眼见着自己大姐憔悴苍白的脸色,心疼得不行,默默求着老天爷别再为难她家人,料理妥当后,守在床前焦急等待郎中赶来。

    第97章 变故

    身上人在身下人的指导中,慢慢得了章领, 磕磕碰碰带领身下人闯入全新世界。身下人在身上人略显稚嫩的攻势下, 破获她今生马马虎虎的第一次。

    一夜春宵。

    到得如今, 袁少安与耿秋月双双都开了荤, 因了二人均是敢作敢为不扭捏的xi,ng子, 可说是两个没羞没躁的姑娘家。

    而就当她们即将全面绽放热情,展开没羞没躁的日子时, 有意料之外又之外的状况猛然袭来,打她们一个措手不及。几乎所有人, 措手不及。

    一切还得归咎于袁家的猪。

    次日早晨, 少安秋月在床上腻腻歪歪好一阵才舍得爬起床,在耿家吃过早饭即回了自己家。顶着突突的头疼, 少安去喂过猪,随后出门上后山打柴。这几日天气好,村里人都忙着种田, 她自个儿去后山,很快就扎了一担柴回来。

    挑着满满当当一担柴枝, 才进院门, 见自家媳妇正巧在井边洗衣,立时喜笑颜开, 去柴房搁了柴,拍着身子出来,等不及要去调戏那井边人。

    “媳妇儿啦啦啦媳妇儿我回来了”

    媳妇儿翻个白眼,头也没抬“看见了。”

    少安贫“你都没看我咋就看见了哼, 讨厌的负心人,得到了人家就不稀罕了”

    此等损话毫不掩饰大喇喇地说出来,可真不是一个好姑娘该有的作为。俨然,袁少安的的确确称不上是个正儿八经的姑娘家。

    秋月羞得脸色涨红,终于抬眸去瞧对方,这个不知羞的死家伙,半晌,咬咬唇狠声骂“再贫信不信今晚我”

    “不信不信”少安端得是不要脸,蹲下来探出手去摸摸对方shi漉漉的手,凑近到对方耳畔去,“就你那点能耐,还是乖乖给我躺好吧,我可不想给你折腾得上不去下不来”

    “闭嘴大白天的”羞死人了恨不得一搓衣板挥上去

    实在受不了这人不分场地的调戏,耿秋月一双秋眸布满羞恼,傲娇地扭过身去不她也不让她看,心内却是不由自主回忆起昨夜的种种,想起自己那罕见的热情孟浪一面,想起身侧这个死人一贯的不要脸,一时更是羞极。

    也就是在自家院里,她袁少安再流氓也没脸当着爹娘大大方方与自己媳妇调、情,只是黏着人家言语调笑几句,便自己打了半桶水上来洗手,随后回屋换衣裳。

    秋月看着那人离开,心里甜滋滋的,继续手速飞快地搓衣物。等她衣服洗完准备晾上竹竿时,院外不期然响起一阵吵嚷,有密集的脚步声与人声一并传进来。

    声响逼近,紧接着,并未合上的院门被拍响,出现几个人,几个衣着统一手执佩刀的英武男人。

    “这里是袁家吗当家的在不在”

    来势汹汹,几个男人敲了门直接步入院内,吓得耿秋月当场愣住,晾衣的动作也僵了,瞪大眼珠盯着那几人,错愕不已,脑内一片空白。

    屋里袁氏夫妇与袁少安也闻声出得院来,见得此状具是一惊,意外得不行。其余人都是疑惑,只有少安,对来人的装束有印象,且印象不浅。

    “爹娘,那几个人是官差。”

    “啥”

    “啥”

    两夫妇脸色立时大变,惊得张大嘴说不出话来。想不明白为啥他们家好端端的会有官差上门。

    官差们可不给他们发愣的机会,眨眼功夫已齐齐进了院,一个个神色很是严肃,为首的一人近前一步,扫了这院子的主人们一眼,对着少安她爹亮出腰牌,朗声说,

    “你们就是凤凰村养猪的袁家谁是当家的随我们走一趟。”

    场面前所未有,从未经历这个情况的袁家众人吓得不轻,袁父强自镇定“不是,官爷出啥事儿啦小民全家可都是良民,没干过伤天害理的事情呀”

    对方似乎对此类场面司空见惯,应付起来耐心也不耐,废话不多,例行公事地给出说明“你们是不是良民由不得我决定的。今早好些人来报案,说昨儿在街上买的猪rou回去吃了以后身体不适,我们查到卖猪rou的,还差你们供猪的,现在你家就派个管事的随我们回一趟衙门了解情况。”

    “哈不会吧官差大哥是不是搞错了我们袁家的猪一向优质,在这周边都是名声响亮的,从来没出过差错,咋会无端端吃坏人呢是不是他们记错猪rou佬了”少安惊诧回神,巧嘴派上场。

    然而并不管用。

    “少废话,现在只是叫个人回去问话,又不是逮捕,稍后会有人来检查你家的猪,要是真的有病,那才不好说了。呐,这趟你们谁去”

    有病

    惊吓过去,头脑终于清醒过来的袁家众人,你望望我我望望你,眼神与脸色全是浓浓的复杂讶然,心虚,害怕。

    他们家的猪,是有生过病哪不会真是因为这个吧

    秋月已暗搓搓挪到少安身后,听到这里,忍不住伸手扯了身前人衣摆,力道一再加重,面色亦是越来越沉,忧虑忐忑之情不言而喻。

    再看二老,袁氏的脸色也不好看,在场最为不知所措的就是她。而脸色最不好看的,当属袁父。或许此事对他刺激过大,各种情绪一下涌上来,令他那张脸上现出一片病态苍白。

    “我咳咳”

    一声轻咳,一声重咳,再次吓得一家子紧张不已。

    “她爹”

    “爹”

    “爹您没事吧”

    全家人围住病容尽显的父亲,心内焦急又慌张。此事只怕不好了了。而且官差说,已经找到卖猪rou的,那岂不是已然去过耿家,姐夫他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好生惹人不安

    几名官差无心观赏这个场面,无奈地两两对视,不耐烦起来“有完没完啊,我们可是公事繁忙没工夫搁这儿跟你们耗,给个人随我们去县衙,你们谁去”

    “我去”

    别无他法,袁少安当机立断,不论前路如何,不论结果如何,这一趟,绝不能让爹爹去。

    “少安”

    “安儿”

    一家人慌了,此事可大可小,吉凶难定。正因前两日家里,如今看来,只有大没有小,他们怎愿意少安去走这一遭

    可是可是,这一趟非去不可,也非她袁少安不可。

    “你们别担心,不就是县太爷问话么,放心吧咱家没干亏心事不会有事的娘,赶快扶我爹回房吧。秋月,家里你先照看着,有啥事自己不能解决的,就去找人来帮忙。机灵点,我很快回来。”

    虽是在控场给家人安慰,说这些话的袁少安自己心里也没底,只是神色语气较为轻松地,道别。

    “安儿”

    “你”

    少安摇摇头,挥别亲人与爱人,随同几名英武的官差大哥离开。

    他们一走,袁父的阵咳更加剧烈,面色也愈加难看,婆媳俩要照看他,也就无暇分心去顾及那个被带走的人,她们愁,更愁。

    送了病人回房,不停劝慰着安抚着,直到人安静睡下,婆媳二人才速速退出房来开腔商讨。

    “咋办呐咋办呐怎么会出这种事”

    秋月慌了神,这可是关于自家那口子,关乎全家人的大事,若是当真惹上官司,她是无论如何也不能淡定了。到底是比她多吃多少年米,袁氏的表现尚且镇定,沉下心来思考对策。

    “你先别急,安儿人聪明,到了县衙也不会自讨苦头吃的。怕就怕这事因真的出在咱家,前两日咱家的猪确实出了问题。这样,我去找老季过来再给咱家的猪瞧瞧,你赶紧去一趟娘家,顺德那孩子只怕也免不了走这一遭,得找你爹商量商量”

    像是汪洋中漂浮着突然寻到一处暂可托付安身的岸地,秋月心头略微定了定,强自压下那股惊惶不安,重重点头,拔腿往外跑了。

    一路飞奔至娘家,秋月跑得快要背过气去。而娘家等待她的,同样是惊魂未定的一张张面容。

    “爹爹你快想想办法少安她被官差带走了,公公他一时激动身体不适,袁家眼下没个拿主意的,爹您要帮帮月儿,帮帮少安呀”

    秋月急得不行,已然顾不上自己的形象,扑上来拉了爹爹求救,却是忘记,她爹再大也只是个村长,连个官儿都不算,拿甚么解决此事,去为她爱人解围

    “月儿莫急这次事关重大,你且说说家里的情况,顺德被带走前一慌张,嘴快说了你老实告诉爹,袁家的猪是不是真出问题了”

    耿家众亲个个面色焦急,为此事忧虑不已。耿秋梅与耿大娘围上来,拉住失神的人,心焦又心疼。

    “月儿你先冷静,先回你爹的话。”

    有亲人在侧,耿秋月这才又定定神,向着爹爹娘亲姐姐弟弟诉出实情,

    “前两日家里的猪确实拉稀拉了一整天,后来找了季大夫去瞧,喂过药好了,说是没大碍,也可以宰来卖不会有事,谁知道”

    “这可就难办了”耿老大一声长叹,愁眉紧锁。

    一旁耿秋梅听了,忧心之余泛起几分愧疚“也怪顺德家里明明还有农活没忙完,他就急着去卖猪rou好死不死就这么摊上事儿了”

    “是啊”娘亲耿氏不无赞同“这俩孩子都太心急。能挣到银子固然好,最怕是银子没挣到,人还遭罪。”

    想他们家昨日还热热闹闹庆祝他张顺德生意顺利,闹得那般喜庆,现今看来,真正是乐极生悲

    第98章 再变

    这头,摊上事儿的那两人, 在官差大哥的马背上颠啊颠晃啊晃, 终是于头晕目眩欲吐还休之际, 抵达县城, 直奔衙门。原本大半日的脚程呢, 竟然一个时辰就赶到了,可见专业级的四条腿真不是人的两条腿能随便比较的。

    下马的时候, 张顺德看起来尚稳,然而袁少安, 几乎是栽下来的, 扶着县衙大门外的石狮子一通狂呕,昨晚那一顿酒rou只怕已在这时候销了光。

    实在是太难受了

    一路赶来虽称不上风驰电掣, 但那已是她袁某人有生以来头一回以那样的方式与速度赶路,不提旁的,光是身前某位官差身上的那股浓烈的男人味, 就能刺激到她翻肠滚胃,不断作呕。

    于是, 停下来的那一瞬, 残余的意念再支撑不起翻江倒海的胃,使她袁少安, 光荣成为首个在县衙大门口狂吐不止的人,惹来路人纷纷侧目,惹得看门的衙役皱眉呵斥。

    “臭小子快停下”

    “竟然敢在这儿吐”

    自然,该吐的还是继续吐。袁少安顶着天旋地转般的难受, 放任自己肆意卸下无法忍受的沉重。旁人要说要骂,就由得他们吧。她袁少安,从来不是靠形象吃饭的

    “少安你没事儿吧”

    张顺德被袁少安那样吓得心烦意燥,同样难受不已的他险些跟着也吐出来,好在铁打的身子为底,心里作用也没少安那般大,反胃只是轻度,坚强地压了下去未现失态。

    “咳呕咳”

    只一会儿工夫,少安已把胃里清空,继续作呕,似乎要把胆汁也一并吐出来,半晌过后终于吐爽利了,人也ji,ng神不少。

    “小子,吐完没有吐完了赶紧进去,县太爷还等着呢”官差大哥实在看不下去,这难看又磨蹭的一幕,着实耽误事。

    于是,ji,ng神抖擞也内心忐忑的袁少安,连同心里没底的张顺德,跟着官差大哥们进了县衙,这个他们双双再次光临的严肃之地。

    真乃世事难料。想当初他们二人从此地出来时,曾经多么信誓旦旦说过再也不想来第二次

    此时的两人还未预见,此次前来,他们将会大呼再也不想来第三次。

    县衙门依然那么气派。当然,于乡下人的袁少安与张顺德而言,是气派无疑。步入大门,径直朝公堂而去,那里,有人在等着了。

    “钱师爷,凤凰村张屠户和养猪袁家少东家已带到。”

    甫一进门,为首的捕快大哥立即向候在那儿的男人抱拳禀告,那坐于堂下老神在在饮用茶水的人,正是前几日才到凤凰村视察的钱师爷。

    为此,袁少安心内默默松了半口气,剩下半口仍吊着,因为这钱师爷的脸色在见到她后,一改悠然神态,瞬间变为与这公堂所散发之气质无二的肃穆。

    “两个时辰,终于等来你们。今日之事你二人都有所了解吧把真实情况如实说来。”

    钱师爷显然已进入公务状态,虽不是升堂审理,他那桌岸上笔墨纸砚样样齐备,一面开腔问话,一面执笔记录,十分像是那么回事。正如官差大哥所说,真就只是找他们来问话的

    袁少安与张顺德对望,交汇视线后各自沉思,顿了顿,才由少安试探着开口“钱师爷,这”啥意思

    看出他们的疑惑,钱师爷神情冷峻,眼睛扫过两人,收回目光,沉声解释道“大人近日在忙救灾事宜,此案暂时取证不足,是而不宜当即升堂审理。你二人作为此案的被告一方,当把相关情况一一如实上报,待袁家猪rou检查出结果,与这份口供一并交由大人审阅过后再行定夺。”

    这番解释很合理,至少在袁少安张顺德这等没见过世面的人听来,找不出破绽。然而事实如何,只有当官的才心里有数罢。

    他哪里会告诉你,朝廷来的钦差大臣不日即将抵达,这个节骨眼上自然是布置接待事项大过天,救灾不过一个明面上的说法,任期将满的县太爷何去何从,只看今次南下赈灾兼视察的钦差大人一句话。

    于是,在这等关键时期,除了交出一份令上头满意的灾后治理答卷,其他的种种,大案能压则压,小案能免则免,方是他们县太爷的为官之道。

    然而,内里门道如是,县衙内部乃至县中有见识的部分人能通透,乡村小老百姓的他们却如何能懂亏得他们前几日还为了县太爷紧张他们民生大事而感恩戴德大呼良官

    所以其实,张屠户与袁少东家今日这一趟,仅仅只是走个过场。毕竟,前来报案的那几个声称吃病猪rou出事的原告,情况似乎并不严重。虽然已验出他们所食之rou的确含有微少的致病因素。

    且不提品不品得出钱师爷那话中的滋味,单单一句“不宜升堂审理”,已像是给了那被告的小老百姓二人一剂定心丸,懊丧的脸孔恢复常色,纷乱的心绪暂且压后。

    “是。”

    袁少安与张顺德齐声应了,乖乖道出实情来“钱师爷,前几日您也到过凤凰村,还亲自去过我家猪圈不是,那时候我家只是被淹了养猪的小院,没把猪给全淹死,除了几只小崽,剩下的几十头猪都好端端活蹦乱跳的,我可没骗您”

    少安先是铺垫一句,看似废话,实则极有讲究。钱师爷认真听着,回想那日印象极其深刻的场景,手速飞快地记录下来,继续听。

    “也就是前天,家里的猪有点受凉了拉肚子,就拉了几泡屎水吧。钱师爷您没养过猪大概不知道,这都是很平常的事,后来叫了大夫来看过,说是小问题,完全就跟生病啊瘟猪啊扯不上干系,第二天杀了吃也没问题,我家和耿家都吃了,真没问题是吧姐夫咱们乡下庄稼汉挣的不就是这么点儿辛苦钱,好不容易攒下的回头客,犯不着拿有病的猪rou去卖败坏自己名声呀而且同样一头猪的rou,我们自己吃半点事儿没有,怎么会到镇上卖就有人吃出毛病来呢,这事儿小的想不明白”

    总结下来就是猪是好猪,卖猪的也是正经人,买猪的就不清楚了。

    几句供词说成了一长段辩词,袁少安自认口才了得,若是在凤凰村,十个人能有九个被她说得一愣一愣。事实上,张顺德已然为她ji,ng彩的讲述所感染,心下佩服。

    可惜的是,钱师爷何许人也,口条溜的他见过不知多少,管你辩才经天纬地,在他不偏不倚的眼里,说再多都是多余,只挑了重点内容,记录,进一步了解,

    “前两日腹泻看来你家的猪确实有出过问题。此事待专人从你家检查过rou猪来源后会得出结论,若你说的都是事实,那便这样吧。张屠户,轮到你了。”

    被点名的人佩服袁少安的心才激起没多一会儿,一下叫钱师爷拉回现实,呆呆一愣,旋即张嘴回话“钱师爷,小民敢保证,少安说的全是实话,我宰来卖的那头猪,宰之前ji,ng神着咧,宰的时候劲儿可大了,一点儿没病猪的样子而且我也敢保证,我家都吃了那头猪一条猪腿,啥事儿没有香着呢从家里运到镇上,也没出任何差错”

    二人说辞一致,均是把他人不得见的事实佐证说法,看起来并无破绽。不过在钱师爷眼中,他二人说得再有理有据,也就是乡下糙汉子口沫横飞的架势,能派上用场的也就一两句。

    行吧,再问也问不出啥来,唯有静待消息回传。按现今掌握的资料及原告那边的实际状况,最终最终对袁少安张顺德不利的判定,只会是赔偿道歉,无他。世杰少爷,你的朋友惹上的这场官司,不算十分的棘手,在下也就不必多管闲事了。

    钱师爷沉吟片刻,心内一片默然。

    “可以了,在下这就将口供送与王大人过目,稍后会传唤原告过来,你二人暂且在此等候,切不可乱跑。”

    二人连连点头“诶省得省得”

    目送钱师爷绕过内堂那面墙,身影消失在墙后,公堂之内再无他人,只得两位衙役肃立把守在堂外,少安顺德有心交谈也不好说太多。

    “姐夫放心,肯定没事的。咱们顶天立地,没做亏心事,谁能把锅砸到咱们头上”

    不论心情如何,不论情势如何,袁少安仍是那个热心善良的袁少东家,她家的猪有无问题,她心中大体有数,断不会给人凭空捏出尾巴来的。

    只是只是,她这安慰的话音才落,捏出他们尾巴来的人即刻找上门来。

    “砰砰砰”

    堂外有人击鼓。

    堂内两人惊诧开来,头一回有此经历,好奇心驱使他们挪动步子往外凑了凑,拉长耳朵听清伴随鼓声的一句重复不断的喊冤

    “求大人为小民做主,我爹他老人家,被病猪rou给毒死了”

    第99章 审案

    如遭雷击。

    那话似是被施了魔法,在人耳边来来回回盘旋, 噩梦般纠缠着堂内那两人。

    这是啥情况

    两个才从惶恐不安中抽身的人, 领会过那句话的意思, 堪堪恢复如常的脸色, 由铁青转向沉黑, 继而变为惨白,只在一瞬。

    厉声控诉仍在继续, 袁少安与张顺德已无心再去听去看,他们早被当下境况抽走了魂, 神思游走在鼓声那一端, 恐惧这一端。

    “少少安”

    张顺德颤抖了声音,双腿发软, 望向身旁人的眼神,已是找不到可贴切形容的词句。再看袁少安,到底一介女子, 外表不刚硬,内心的坚毅能达到何等的高度呢

    怕。

    “姐姐夫”

    互相寻求安慰并不足以抵消心头的恐惧, 他们万万不曾想到的, 今生波折如其多,安生的日子就因那一头猪, 硬生生被夺走,从此过上暗无天日的生活

    当真是被衙门外击鼓鸣冤的喊声吓破了胆,两个平日乐观坚强的人,控制不住思绪, 不停想象着即将面临的恐怖境遇,想象他们极有可能去向的无望的未来,一时间冷汗直冒,手脚冰凉,心口那颗东西咚咚咚响个不停,又好像是突然停止了跳动。

    等他们收回神,击鼓报案的人已被带入堂内,衙门里相关人员迅速集结,捕快,衙役,师爷,各就各位。过不了多时,他们的父母官王大人,官服齐整,神色严肃快速入得公堂,在“明镜高悬”大牌匾下,抓起惊堂木重重起落,一片“威武”声与木棍敲地声起伏,场面煞是壮观。

    堂外迅速挤满了围观群众,当中,有纯看热闹的路人,有与此案相关的其他原告方,男男女女老老少少挤在一处纷乱吵嚷,惊动堂上那当官的。

    “啪”

    “肃静”

    堂外交谈声戛然而止,公堂内外回归一片安静。

    王大人两撇八字胡挂在唇边,目光锐利,浑身散发官威,沉声问话“堂下何人,为何事击鼓鸣冤”

    规规矩矩跪在堂下的鸣冤人高声回道“大人,小民林生,家中只得小民与家父相依为命。昨日小民在集市上买了块猪rou回去煮来吃,今早发现我与家父两人皆是身体不适,起初并不在意,谁知我爹他一个时辰之前突然倒地不起,等我找了郎中来看,已回天无力”

    诉状云云,原告林某人说得头头是道,在场听者各有心思。钱师爷飞速将此记载下来,王大人认真听过,目光扫过门外围观众人一圈,最终瞥向门边呆立的两个年轻人,又道,

    “原告林生,你可记得所买猪rou来自哪一处哪一摊可记得卖rou屠户是何许人,可认得那人的长相”

    “回大人,那个人就是化成灰小民也记得”原告林生等的就是这一刻,眯起眼来,抬手指向门边某一人“就是他”

    指尖所指之人,且不就是立于门边恨不得遁地而去夺门而逃的张屠户张顺德

    “就是他,我清清楚楚记得昨儿就是在他摊上买的猪rou,他的摊子就在凤凰镇西街口,我是昨日午后去买的rou。”

    原告措辞严谨,显然有备而来,被他指出来的被告张屠户,脸色唰一下变得惨白,他试着努力去分辨,却是因为脑中空白,全然记不起自己昨日是否有见过这位原告,自己是否有称过猪rou给他。

    于是,他就沉默。

    他一沉默,配上无血色飚冷汗的一张脸,应景地附和了原告的一番陈辞,完全就像是,回应了那番话对,没错就是我卖给你的rou。

    与张屠户无异,猪rou来源的袁少东家蒙圈又蒙圈,假装的镇定也给不出来了。这位原告大叔仿佛嘴里有刀,三言两语切得她心口绞痛,脑中断线。

    天哪这一趟如何善了老天爷你在玩儿我吧

    王大人声色俱厉,看向被指认的张顺德,心中已有分寸。不出意料,果然还是今早那件案子,幸好两名被告者已带回,此案或能速战速决。

    他是实在抽不出空管这些罗里吧嗦的案子,还有更要紧的事等着他处理。

    “堂下被告,上前跪下。”

    一声惊堂木下去,一声传唤。被告那人恍惚间,心凉了半截。与身旁人对望过后,张顺德揪着心,头皮发麻浑浑噩噩挪步上前,不敢看向任何人,到得堂中央“扑通”一声跪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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