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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上墓中人 第10节

作者:依诺牵襟 字数:20211 更新:2022-01-12 02:02:54

    麦包包脑中灵光一闪,道“你不要再说了,姐姐都明白,你有所不知,我在江州结识了两位友人,二人皆为女子却也是相互爱慕,我看她俩迟早也要择日完婚,你若不信,待到春暖之际,我带你去会会她们,妹妹不必开此先河,自然有人会开了先例,到时……”她话音未落,树屋房顶上传来几下拍掌之声,麦包包随手摸出怀里的小桃木令做防备状,大喝道“谁?敢胆藏匿于我树屋之顶偷听?”钱思语抬袖遮脸道“莫非是小溪回来了?”

    “哈哈哈。”一串爆笑之后,悦乐蹲在木窗上,探进了脑袋,道“原来是一对有实无名的小妻妻呀,我总算都明白了,明白了,哈哈。”

    麦包包怒目微闭,嘴里骂声鄙视小人,手上已连招数出,攻向悦乐,不料刚贴近跳进树屋的悦乐却被反剪了双手,锁夹在悦乐怀里动弹不得,悦乐看也不看她,望着钱思语勾嘴一笑道“怪不得我说你俩这一前一后的进了我的不归楼,有人对你下毒,她拼了命打进来救你,见你不喝那盐水,竟然舍命服下那砒霜就为逼你先行解毒,而后慕名寻你的欢客闹场,她怕扰你养息,乔装替你上阵出卖色相,取悦那些男人,气青了脸回到你的床榻前,见你还在熟睡又换了温柔喜悦的面色,破书莫不是真心倾慕你岂会舍命相陪,更何况你说你俩有夫妻之实,你若不倾心于她何以能有行房之实?如今人家开口要入赘,你又不表态,你当个个都像我悦乐追你姐姐这般脸皮厚呀?”她闭嘴一愣,怎么劝别人劝得把自己都骂上了,赶紧呸了几声,更正道“呃,你当个个都像我悦乐爱慕你姐姐这般执着啊。”

    麦包包在挣扎之中听到悦乐所言,原来还有这样的事儿,那破书不仅救过自己一命而且也救过妹妹一命,这昔时的有缘人还真是咱们家的大恩人,想必真不会负了妹妹,反倒是妹妹在辜负人家,呃,悦乐爱慕我?麦包包用力眨了眨眼,晃了晃脑袋,这用力锁着我的人居然在说爱慕我吗?“岂有此理!”麦包包又开始大力挣扎,我要你爱慕我,有这么死锁着不放我的爱慕吗?她气恼的瞥了悦乐一眼,突然双颊逐渐发烫起来,她要干什么?悦乐正深情款款的垂头注视着她,那双眼睛里纯净如闪亮的星星,而且星星越来越近了,这这这,她到底想要干什么?没容她想完,悦乐柔软的唇瓣已贴了上来,在她嘴上轻轻的磨了磨,又轻轻的吮吸了几下,为什么心跳这么快?为什么嘴唇上突如其来的温热感迅速变成了冰凉?她还傻傻的望着悦乐的脸发呆,直到,直到悦乐嘴角的笑容在脸上扩散。

    “好香,好软,好甜。”悦乐喜不自胜的感叹道。麦包包这才回过神来,她被轻薄了,她就这么当着她妹妹的面被人非礼了,她她她,她苦守十几年的清白一下子变黑了,她扭头一看,钱思语正用十指捂着眼睛,某两道指缝之间有一双乌黑的眼珠在转动,她再回头看悦乐,那满脸得意的神色是那么的刺眼,对她而言,这是赤’裸’裸的讽刺,天大的讽刺,这女人,实在太可恶了,打从药铺里和她抢大夫那一刻起,她就该记牢记,也不至于有今日。“啊!!!”麦包包内提真气,一声大吼,不仅把锁住她的悦乐震退了几步,而且身后的木窗也被她震掉入一楼地面。悦乐心中一惊,这小傻子的内力竟然如此深厚,看她呆头呆脑的样子,平日里一定不懂运用,看来闲暇里还得指点她几招才行,也不至于上次遭人袭击,还要她去搭救。麦包包被窗外的冷风一灌,冷静了许多,往窗口外一看,挡着窗风道“你这无耻之徒,还不赶快下去把我的窗门捡回来安上?把我妹妹冻坏了,我要你小命。”悦乐哑然一笑,果然是小傻子一枚,欣然领命而去。

    钱思语缓缓移开脸部的十指,看着双脸酡红的麦包包,她不知姐姐是怒红了脸还是羞红了脸,可方才那一幕令她想到潘小溪第一次离开钱府,离开她的时候,那一吻比这一幕更久更深情,不禁也羞红了脸颊。

    作者有话要说转眼就马年了,时间过得真快,祝大家在新的一年里,开足马力,一马当先,马到功成~

    ☆、第70章 一夜暴富

    潘小溪走到亮光处,天已经完全黑了,原来这忽明忽灭的光源,是有人祭拜亲人而点上的蜡烛,墓台上摆了些盘子,盘子里各装有馒头和水果,她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双手合十,弯腰对着墓碑拜了三拜道,“我不是存心来抢你的东西吃,我实在是饿得不行了,何况你有这么多,就当和我分享吧,我保证不会很贪心的全吃光,你不要怪我啊,你应该没那么小气吧?嗯,我要吃了哟,我真的要吃了哟,莫怪莫怪。”她把双手往衣服上擦拭了几下,拿了个馒头就歪身坐在墓台角上,大口大口的啃起来。身后的墓冢起了一阵白烟,从白烟之中走出一名书生打扮的男子,走到潘小溪面前,毕恭毕敬的做了一揖道“不知阴差大人驾到,小生这厢有礼了。”潘小溪被吓了一跳,缩回那只正伸向苹果的手,抓了抓头,尴尬的干笑了两声。

    书生似乎察觉到潘小溪的尴尬,又开口说道“如此粗食只怕怠慢了大人,若蒙大人不弃,只管取食,那是小生的福气。”潘小溪揉着肚子,想了想还是大大方方的取过那个苹果,往衣服上一滚就咬了下去,边嚼边说道“真不好意思啊,我实在是太饿了,刚好你这里又有吃的,你知道人一饿了吧,见到吃的还真忍不住。”书生偏着脑袋似乎若有所思,他又长拜一揖道“大人慢用。”潘小溪抬头的时候,书生已经不见了,她想着这人还真好,不不不,这阿飘还真好,她这吃得更不好意思了,还没等她想完,书生又冒了出来,手里提着一块包起的方帕,潘小溪心想,难道是有求于她?哎呀,吃人的嘴软,看来不帮忙都不行了。书生做过揖后,把方帕放在墓台上平展了开来道“大人莫怪,我本酸腐书生,赶考途中不慎跌落山崖,随葬银钱不多,请大人笑纳。”

    “什么?你还要送我银子?”潘小溪捏起方帕里的碎银凑近烛光看了看,又放在嘴里咬了咬,是有点儿软,还真是银子啊。

    “大人莫嫌少,小生只有这么多了,还望大人放过小生莫要擒我而去。”

    “额,你是漏网之魂?你为何要留在此地而不去投胎呢?”

    “小生心有牵挂,生前本希望自己能一举夺魁,不仅光耀门楣还能迎娶小生的青梅竹马,不料一失足一切成空,小生愿守在此处直待她寿终正寝,与她携手共过奈何桥,希望大人能够网开一面,成全了小生。”

    “可是阴阳相隔的爱情又怎么会有结果,你既已至此,而她终究会嫁给别人,难道就算她成为别人的妻子,你还愿意再等她,直至她寿终正寝不成?”

    “正是,小生的心愿仅是如此,除此之外小生又岂能有他求?”

    书生幽幽一声无奈的叹息,潘小溪也神色黯然,这就是爱情,不是吗?爱一个人,只愿倾尽所有的去爱,或努力,或等待,超出了能力范围,再无奈也不敢有别的奢望,小心翼翼并默默的付出,不管对方知道或不知道,风雨无阻,坚定不移。忽然有股落泪的冲动,潘小溪抿唇想了想道“我可以不抓你,可你要是遇到了别的阴差你又该怎么办?”书生浅浅一笑道“大人乃是御赐的阴差便是冥府钦差,官阶自然是在普通阴差之上,若大人不擒小生,他人又岂会擒拿小生?”

    “可是,谁会知道我曾经放过你啊,又没有凭证。”

    “那……小生恳请大人于方帕之上留些字据,以此为凭,不知大人可否愿意?”

    “也好。”潘小溪接过书生不知何时变出的笔墨,提笔蘸墨,想了想在方帕上写下一个大大的赦字,又在方帕一角签上了半卷书三个字,这才把笔墨还给书生。书生大喜,小心翼翼地收好方帕,跪地叩谢离去。刚才被这书生一煽情,潘小溪是一点儿食欲都没有了,她望着墓碑上模糊不清的字迹,也不知道这书生叫什么呢,唉,算了算了,还得找个地方过夜,不知道这些碎银两够不够找间客栈住一晚,她把碎银子收进怀中,想了想又把剩余的馒头和苹果全都揣进怀里,要是没地方住,在外受冻的话,好歹还有吃的,顺便对着书生的坟冢喊道“喂,书生,这些我全拿走啦,祝你好运啊。”书生的声音悠悠飘来“大人慢走,若大人欲寻一处过夜,往前一里地光景便有一家,算算时日,贾员外今日应该在家。”潘小溪大喜,抬手挥了挥道“谢啦。”

    离开了书生的坟墓,往前一里地那是多少米?哦,大约是500米,贾员外家,潘小溪一拍脑袋,蹦蹦跳跳的往前走去,阎王,我贪污了,不对,我这不算是贪污,这是受贿,我也不容易啊,这大冬天的我没吃的没喝的,身无分文还要露宿街头,要是不收点儿银子,我活不下去对不对?那就没法给你打工了对不对?何况你又没开工资给我,我不收岂不是要喝西北风啦,对不对?所以,你没有理由怪我的对不对?哈哈哈。总算发现给你打工的好处了,哈哈哈。潘小溪就这么低声嘟囔着往前走出了500米,前面有个人影朝她直奔而来,她停下脚步眨巴着眼睛,这么黑也看不清来者的相貌,只见来人也停下了脚步,对她施礼长拜道“大人请随老奴来吧,我家员外正在府中等您呢。”啊?到贾员外家了,这贾员外怎么知道我今晚想住他家,还派个老仆来接?老仆又把腰弯下许多道“大人,请吧。”潘小溪清了清嗓子,镇定道“好,带路吧。”

    先前还乌七嘛黑的路,在拐过一道弯后,前方一所大宅灯火通明,大门两边高悬的灯笼,光芒竟照出了大半块围墙的距离,哇,好气派啊,潘小溪心中叹道。她随着老仆进了大门,刚穿过前院中间的宽石道,就见前厅中门一位锦衣华服的老者迎了出来,对潘小溪拱手施礼道“大人恕罪,老朽怠慢了。”潘小溪心想能喊我大人的都是阿飘,那这阿飘的房子再气派能不能住人啊,不要像钱冢里的柳烟那房子一样,前一秒她还在拾阶而上,后一秒她就在踩踏别人的坟头了,嘴上答道“哪里哪里,贾员外家好生气派,家仆也是识大体之人,岂有怠慢之说。”她说完一屁股坐进厅下的宽椅,接过家仆奉上的茶盏,在小方台上叩指致谢,捏着小盏盖有模有样的刮着杯中悬浮的茶叶。贾员外轻击双掌,侧门便有一家仆抱着一个精致的小木箱来到厅内,把箱子轻轻放到潘小溪手边的小方台上,行了一礼便退了下去。

    贾员外道“区区薄礼,不成敬意,还望大人笑纳。”潘小溪乐了,今晚这是怎么了,走的什么狗shi运,明明这么落魂的离家出走,反而走到哪儿都有礼物收。贾员外伸掌示意道“如此寒冬,大人衣裳单薄,特奉上雪蚕衣一件,此物冬暖夏凉,还望大人笑纳,另付上金元宝六对,银元宝六对,取六六大顺之意,大人切莫推却。”潘小溪犹豫了,之前收了那书生几粒碎银子就给他写了一个赦字,这贾员外送这么多,该给他什么?何况她还搞不清楚这些一共值多少钱?想罢,她从怀里掏出那些碎银子摆上小方台,问道“贾员外,你可知道这一粒是多少银两?”贾员外虽不解其意,但仍恭恭敬敬的答道“这些碎银子各为一两银钱。”潘小溪一愣道“这大小各不一样,每个都算一两呀?”她扒拉扒拉的数一数,一共15两,揣进怀里,上回江州买布料她还欠着麦包包60两银子呢,不够还。贾员外立即补充道“老朽所赠绝非此等碎银,皆为赤金足银的上等金银,赤金每个足20两,足银每个值百两,岂敢蒙骗大人呀。”

    潘小溪眼珠一转,哎呀,自己的无知和好问,害这个贾员外多心了,谁让自己无知呢,她硬着头皮继续问道“那一两金子是多少两银子呀?”贾员外又恭敬道“回大人,一两赤金可兑百两纹银。”哇,发啦,发啦,发大财啦,六对就是12个,12个金子就值两万四千两银子,再加上银子也12个,每个100两,这一箱子不就装有两万五千二百两银子了吗?还不算上那衣服,雪蚕衣是不是和天蚕衣是同一种宝贝?哇,真是一夜暴富了啊。她按奈住想飞扑上小木箱的冲动,故作镇定道“员外如此厚赠,莫不是有所求?”贾员外面露尴尬道“非也非也,老朽思乡之时,难免要在下方打点疏通,方得放行,不料在此得遇钦差大人,区区薄礼,不成敬意,岂敢造次有求于大人,大人若愿笑纳,老朽甚感宽慰。”潘小溪斜眼再问道“当真无所求?”

    贾员外摇头道“不敢造次,不敢造次。”潘小溪立马接话道“好,那我可抱走了。”贾员外道“莫非大人不愿在寒舍留宿?”潘小溪把精致的小木箱紧紧的抱在怀里道“有了员外的厚礼,我怎好意思再打扰,这便去找间客栈订个上房美美的睡上一觉,员外再见啊,谢谢啦。”贾员外起身施礼道“恭送大人,大人慢走。”

    潘小溪已抱着箱子,脚底一溜烟式的跑出了大门,惹来贾员外一阵笑,这大人走得如此之急,也忘了让家仆给备盏灯。

    ☆、第71章 风雪夜归人

    “25200,25200,唻嗦唻噔噔,唻嗦唻噔噔,爱我爱零零,爱我爱……”漆黑的夜里,这首不成调的怪歌,突然戛然而止。潘小溪站在原地仔细想了想,怎么这么凑巧,刚好爱我爱的数目,难道是贾员外的暗示,不,不要让我回树屋,我要去住客栈,我要住豪华的上房,我要盖缎面缝合的棉被,我不要去和钱思语挤被窝,她一副很怕我的表情,沉默的拒绝了我,现在离家出走才几个小时,又死皮赖脸的回去多丢人,不行,我不能这么不要脸。转念一想,你怎么能发了财就不顾她了呢?你这还算要脸啊?身为堂堂冥府御赐钦差,你收受那么多贿赂,你就要脸啦?你不是一心想着有了钱的第一时间,就把欠包包的账给清还了吗?现在钱你有了,你倒先想着去睡客栈,不想还钱了吗?潘小溪想完把箱子往漆黑的地上一放,一屁股坐了上去,抬手对着自己的脸左一耳光,不回去,右一耳光,马上回去,就这么噼里啪啦的不知道打了多少下,双手捂住火辣辣的脸道“算了,打肿了脸去充胖子,这下我脸皮比较厚了,我我我,我回去。”她重新抱起箱子凭着感觉往树屋方向走去。

    树屋里的钱思语悄悄爬出被窝,披上潘小溪为她制作的羽绒衣,又转过身替身旁的麦包包掖了掖被子,轻轻的叹了一口气,拿起不远处小方桌上的松胭灯,蹑手蹑脚的移到窗边,轻轻的支起窗户一角望着漆黑的夜,没有月亮也没有星光,寂静的冬夜,她甚至都能清晰的听到自己的呼吸声,放置好松胭灯,搓揉着双手,呵了几口气,席地而坐,望着那缝隙外的黑暗独自叹息“小溪,你又走了,你这一走又不知何时才能重聚,为何你总喜欢一而再,再而三的离我而去,莫非你不知晓女子贵在从一而终的道理?我从不知爱为何物,又能如何答复你?每当你离我而去,总会情不自禁的挂念你,情不自禁的想起你的林林总总,这么漆黑的寒夜,此时的你已走向何方?若是喜鹊在就好了,她会替我再编许许多多的孔明灯,我想我会一盏接一盏的放飞孔明灯,替你照明,直至你见到其中的一盏,能够想起我,能够想起你还可以回到这里,你说你来自未来,然而对于你,我只记住了你一曲抚毕滴出的悲伤泪水,记住了你会跳一些神奇怪异的舞蹈,记住了你不会轻功,哈,落进我的澡盆里还能溺水昏迷,想必你比我更不识水性,还有还有记住了你从你的家乡带来的糖果的味道……”她伸手轻轻抚弄着羽绒衣上的石纽扣,继续自言自语道“我久居深院自然比不过你的特别,我只不过是长着一张与你亡妻相似的面容罢了,你比我貌美,甚至你胜雪的肌肤也是赢过我的。”她突然羞红了脸,低垂着头,手指无意识的绞弄着石纽扣,长叹一口气道“除了肌肤之亲和一走再走,你又何尝让我相信过,你会真心待我。”

    裂开的窗缝外传来一阵‘咯咯咯’的声响,断断续续但颇有节奏感,像是瓷片在相互敲击,但又不似瓷片那般清脆,钱思语惊得往身后就地一滚,远离窗台后,一轱辘爬起身来,抓起松胭灯做戒备状,战战兢兢的问道“谁?谁在外面?”她侧耳听了听,‘咯咯咯’的声响似乎更响了,而且像乱了节奏似的连续不断从窗外传进来,她急急忙忙挤到麦包包身边,连声叫唤着姐姐,把还沉浸在睡梦中的麦包包生拉硬拽的从地铺上吵醒。麦包包眯着惺忪的睡眼,揉了揉头发道“妹妹,你怎就起身了?做恶梦了吗?”钱思语指着窗外道“外头有声响,姐姐,我怕,不知是人是兽,我怕。”麦包包双眼一闭再用力一睁,像是瞬间清醒了过来似的,顺着钱思语的手看向窗外道“这浑身像挂满熏肠似的女人刚补好我的窗子,难道又来了?如此寒夜,难道她都不需要睡觉的吗?妹妹别怕,看我不收拾她。”麦包包一手拿过钱思语手中的松胭灯,另一手掏出桃木令,气势汹汹的朝窗边走去,从她莫名其妙的被悦乐轻薄之后,整个梦里都是悦乐得意的笑脸,不是暗中调戏她就是明着想与她行房,岂料到就连梦外,她竟敢又来窗外偷窥,吓唬她妹妹,这个可恶的女人,看我抓住她不把她撕成碎片,对,就该撕成碎片。

    麦包包叭啦一声,支起了整块窗木,手中的松胭灯伸了出去,呼啦啦向左,呼啦啦向右,就连上边下边都没有放过,松胭灯的火苗被上下左右的风一吹,窜起一阵又一阵呛鼻的青烟,麦包包咳嗽着回头道“没有啊,妹妹,外头落雪了,加上风大,兴许是风夹着雪花打到楼廊上的声响,别说兽能上楼,廊上白茫茫一片,就连人的脚印都找不出半个,不信你过来瞧瞧,你瞧仔细了,安心入睡就不会担惊受怕了。”

    钱思语慢吞吞的轻移莲步,接过麦包包递来的松胭灯,小心翼翼地把手和脑袋探向窗外,果然是雪下厚了,寒风夹着雪花尽往楼廊上飘飞,就在她探头的时间里,有几片雪花跌落在她的脖颈上,刺骨的冰凉害她脖一缩,手一抖,手中的松胭灯不慎掉进了楼廊的积雪,顿时腾起一股刺鼻的青烟,她缩回窗内道“糟了,姐姐,灯掉出去了。”麦包包站在一片漆黑中摸索道“我去点另一盏,妹妹你别怕啊,站着别动,屋里马上就见光明了。”待麦包包点燃了屋内的另一盏松胭灯,她和钱思语同时发现窗外似乎也有着微弱的亮光,屋里屋外闪动的亮光里,一阵青烟越发浓烈的往窗内飘进来,隐约带有一丝焦臭味。钱思语不知哪来的胆量,迅速探头出窗,看见掉落松胭灯处的楼廊积雪正消融出一小块范围,而那一小块范围里有一团黑乎乎的东西正在缓慢的燃烧,她惊叫道“姐姐,糟了,走水了姐姐。”麦包包闻言抄起门后挂着的圆匾,拉开木门,冲到楼廊上对着起火的地方,一阵狠力的扑打,打着打着,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儿,她冲屋内喊道“妹妹,你移灯出来照照,我未曾在此堆存杂物,何物走水啦?”

    ‘咯咯咯’的敲击声在麦包包的脚边响起,麦包包都吓了一跳,钱思语更是吓得光在窗内举灯,早忘了把灯送出去给麦包包照着,麦包包抬起圆匾照着脚下的东西又是一阵狂打,直到觉得手里的圆匾都变了形状,这才停下手来,细细一想,又觉得更加不对劲儿,那‘咯咯咯’的敲击声,像极了人在极度寒冷之下,浑身发颤所引起的牙齿磕碰之声,莫非她打的是人而非邪魅?她倾身趴上窗台,一把抢过钱思语高举的松胭灯,往脚下一照,黑乎乎糊作一团,又被她大力敲打之后,乱如麻草的好像是人的头发,她把灯往窗台木上一放,示意钱思语用手挡着风,双手往脚下扒拉开厚厚的积雪,果然在她的楼廊积雪内藏着一个人,等她把雪中人的身体完全扒出来之后,不禁傻眼了“妹妹,是破书回来了,怎么会是她睡在窗下呀?这这这,都冻坏了吧,你看她这头发被你一盏灯掉上去,烧得七七八八,又被我用圆匾狂拍了几次,这这这,不死也昏迷了,你你你,快出来搬我抬抬,她好沉。”

    潘小溪冻僵的双手死死抱着一个精致的小木盒,麦包包和钱思语无论用什么方法都没法把那小木盒从她怀里取出来,无奈之下,只好连人带小木盒给移回了屋内,说好听些叫移动潘小溪的身体,说实在些那叫一个在前面拼命扯,另一个在后面拼命推,三人进到屋内,关紧了门窗,麦包包到土炉边生起了炭火,钱思语则满怀愧疚的跪在地上,半搂着潘小溪冰冷的身体,伸手轻轻地将潘小溪仅存的乱发,细心的捋顺,那脑袋边烧糊了一小块的焦发糊成一团,隐约可见一些浅红的皮肉,加上麦包包发狠力的敲击之下,潘小溪的额角几处都渗着一些细长的血丝,钱思语心疼得双目泛泪,颤抖着手指几次想触摸又不敢触碰,只得暗暗掉着眼泪,默默的呼唤着“小溪,小溪你醒醒。”

    麦包包架上陶罐烧水,急急忙忙跑过来给潘小溪搓揉起手脚来,直到指下有些微微的热度传来,又赶紧去揉拍潘小溪的脸和身体,钱思语帮不上忙,只管坐在边上嘤嘤啜泣。窗外风雪交加,屋内忙活着的人急汗如雨下,漫漫寒夜,冻伤的人毫无知觉,心痛的人连声哭泣,救治的人手忙脚乱,这万恶的冬天啊。

    ☆、第72章 逼婚还是求婚

    潘小溪睁开眼的第一瞬间,就是觉得头痛欲裂,昨天她一手搂住小木箱,一手攀着绳梯,简直是挪步上楼的,加上飘个没完没了的雪花,身体是又冷又累,手掌心那是又麻又痛,本想坐在窗下歇一歇的,谁曾想这乌七嘛黑的天,就是黑着催眠的,一下子就睡了过去,迷迷糊糊中像是有人在她耳边念念叨叨着什么,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睡相不雅,从树屋的楼廊上滚下楼还是怎么的,脑袋不知道撞到什么地方能撞得这么痛。垂下眼睑看到胸口上盖着钱思语的棉被,微微侧过脑袋正对上两双扑闪扑闪的眼睛,感动的泪水渐渐聚拢起来,一定是昨晚从楼上摔到雪地里,麦包包和钱思语姐妹俩救了自己,要不粗心大意的自己可就冻死了,她怎么净给她俩添麻烦呢,唉,该说点儿什么好呢,大恩不言谢的,说什么都显得特别矫情。

    钱思语又眨巴了几下眼睛,和麦包包对视一眼,继续盯着潘小溪,小溪眼里的眼泪让她心好慌,如果不是昨夜她失手把灯盏掉落窗下,也就不会烧坏了小溪的秀发,还乱喊什么走水了,姐姐也不至于拿起圆匾就对着小溪一阵狠打,小溪更不至于既冻伤又受伤的躺在这儿,流着伤心的眼泪,唉,该说点儿什么好呢,正儿八经的道个歉怎么就那么难以启齿呢?她动了动嘴唇,在心里对潘小溪说了无数次的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麦包包观察着她二人的神色,眼神也是飘忽不定,躲来闪去的,昨夜真不该下如此重手,这破书不醒吧,就怕她与世长辞了,醒了吧,又怕她怪罪自己错手打伤了她,唉,该说点儿什么好呢,看她那双目盈泪的样子,她一定觉得很疼痛吧,又不开口说话,眼下她这番状态,我也不适合胡乱开口,多说多错,还是等她先责骂我吧。

    三人各怀着心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潘小溪忍受不了这样的尴尬气氛,深深吸了一口气,道“昨夜……”钱思语和麦包包也紧跟着支吾道“昨夜,昨夜……”那两人焦虑不安的神情落在潘小溪的眼中,她内心又是一阵感激,不料钱思语和麦包包又异口同声道“你好些了吗?嗯,你先说,你先说。”潘小溪越发尴尬,清了清嗓子却再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钱思语等了片刻道“小溪,你饿吗?”麦包包道“我给你盛去,你昨夜为何不敲门入屋呢?”潘小溪道“我……”话未先说,泪先落。她看了钱思语一眼,吸了吸鼻子,抬手把眼泪抹去,这才重新开口道“我是来还钱的。”她心想,都这么熟了,大家心知肚明的,也不必这么客套的谢来谢去了吧,倒是自己,从什么时候开始,心理承受力变得如此脆弱,动不动就像个爱哭包,眼泪不要钱啊?她想罢,挣扎着要爬起来,钱思语倒是动作迅速的往她脖下穿过一条玉臂,呲牙咧嘴的使尽了全身的力气也没能把潘小溪扶抱起来,反而把自己的身体来个投怀送抱式的跌压在人家身上,潘小溪索性熊抱住钱思语,单手轻拍着她的后背道“累坏了吧,你先歇着,你先歇着。”心里早乐开了花,压根儿就不记得她刚想起身做啥事儿的。

    麦包包手脚麻利的盛来一碗粥道“你在此无亲无故,何来的银两?钱银之事暂且莫提了,天寒地冻,先把身体养好。”钱思语挣扎起身,潘小溪稍稍活动了肩头,坐起来道“我是个有差事的人,昨夜我发了薪水,先把欠你的账给清了,咦?我的宝贝箱子呢?”钱思语朝屋角努了努嘴,潘小溪走过去,打开箱子,极大方的掏出一对金元宝递给麦包包道“这个给你,吃你的,住你的,用你的,还欠了你的,你先用着,不够再找我……哦,不,找贞儿要去。”她吃力的往钱思语方向搬动着箱子,一用力就觉得头特别痛。先抖出箱内的雪蚕衣比量了一番,递给钱思语道“这是别人送我的,说是冬暖夏凉的宝贝,你体质弱,我看你穿合适,还有这些钱我也不知道怎么花,归你管吧。”钱思语怔怔的望着潘小溪道“小溪,你是又要离开了么?可不可以别走了?”

    潘小溪如遭魔障般的杵在原地,我没听错吧,我没听错吧,她,她是在挽留我吗?虽然我没有走的打算,但是这话听起来怎么就这么舒坦呢?何况我要走又能走到哪儿去,这次的脸被自己抽得值了,早知如此,就不抽到肿为止了,啊哈哈。钱思语看着潘小溪忽悲忽喜,变幻无常的表情,真怀疑姐姐昨夜敲坏了人家的脑袋。麦包包扒拉着小木箱里的金银,早就无视了她俩,埋头清点起数目来,嘴里还念叨道“好大一笔数目啊,你怎会不知如何花它?和我妹妹办个风光体面的婚礼,再宴请乡邻百八十桌的酒席,我看还有剩余,还可以置办个新屋,以后你俩这对新人住里头,请上十来个奴仆,留间小屋给我住,我看这样可以。”

    钱思语嗔道“姐姐啊,你在说什么呀。”头一低,摆弄起手里的雪蚕衣来。潘小溪惊得像喉咙里掉下了一个刚出锅的饺子,吸得进凉气,呼不出热气,愣头愣脑的盯着麦包包看。麦包包盖起了箱子道“我不是在说笑,破书连家当都交由你打理了,何况你俩早有夫妻之实,难道不该择日完婚么?也不知道你俩的实情是多久以前的事情,莫非想等到孩子落地才不再拖延?”潘小溪嘴里啊的一声怪叫,钱思语闻言更是吓得脸无血色道“孩子?姐姐,你可别吓我,若真如此,我该如何是好?”麦包包神色为难的犯起愁来。潘小溪舔了舔干裂的唇瓣,咽了口唾沫,这姐妹俩的智商真是侮辱了官二代的身份啊,我的千金大小姐们,怎么可能有孩子呀,她艰难的出言安抚道“不会有孩子的,贞儿你尽管放心。”哪知麦包包瞬间变了脸色道“你欺负了我妹妹,如今敢做不敢当么?行了夫妻之实就会生儿育女,我看你是存心想抵赖了事,妹妹,你把《女笺》的原文背给她听。”钱思语睁着惊恐的双目,朱唇轻启,叽呱叽呱的背起书来,背着背着,突然委屈得眼泪扑簌簌的往下掉,潘小溪越发慌了神,急忙辩解道“我没想抵赖,真没有,我要是能娶贞儿为妻还求之不得呢,怎么可能抵赖,只是你们这儿不是不可以女子互娶么,贞儿告诉过我的,但是,但是贞儿若真的愿意做我媳妇儿,我便以命相惜,绝不负她!”

    钱思语破涕而笑,原来在小溪心里,我是如此重要,她竟以性命赌誓,有夫如此……不对不对,有妻如此……也不对不对,这,到底如何称谓?好吧,有小溪如此,我复何求。麦包包也是喜上眉梢,她招呼道“喝粥吧,天寒凉得快,填饱了肚子,我陪你去寻座好宅子,再替你们择个好日子,我可告诉你,这三书六礼可不能少啊,媒婆要请最好的,至于彩礼的名目与数量,你我可慢慢商讨,哎,你这个外来客要在此落地生根,真得先买个宅子,有了宅子就可以到衙门里登记户籍,到时稍稍打点一下我看可行,还得先添置些行头,你看你总是这几件单薄的旧衣蔽体的,到时衙门里问也不问便把你记作从农,又无田地,每年光交那些苛捐杂税的税赋都够你受的,不如记挂于我的门下,就当是我的关门弟子,税赋轻又受人敬重,你看如何?哎,你瞪着我干嘛?我可没让你屈就,我受得起的你知道么,你师父就是我二娘也就是我的同门师妹,论辈份我还是你师伯来着,当你师父你也不亏,再说了二娘她不在,你要娶我妹妹,长姐如母,你俩拜完天地拜父母之时还不是也要拜我,我又没说错,喝粥喝粥,不够还有。”

    此时的潘小溪就像是当年头戴紧箍圈的美猴王孙悟空,遇到了麦包包这种狂念紧箍咒的女唐僧,她恨不得把整个碗都盖到脸上去,还是抯挡不了那些喋喋不休的声音不停地钻进耳朵,粥喝完了也不敢站起身来离开,关键是这种时候,她又不能让人再生出她存心抵赖的疑虑,而且她也不知道她能找出什么借口去做点儿什么,冰天雪地的连鸟兽都绝迹了,看来她一时半刻是走不出这个屋子了,苍天啊,大地啊,麦包包怎么还没说完啊,这么仓促的娶媳妇儿,怎么现实和她心里幻想的完全是两码事儿呀,她不介意奢华的婚礼,反正现在好歹也算是个万元户了,但是这短短的几分钟之内,算逼婚还是算求婚她都没有搞清楚,就要娶媳妇儿啦,苍天啊,大地啊,她无数次幻想的浪漫到哪里去啦,这人怎么还没说完呀,谁快来救救我吧,啊啊啊,潘小溪眼前一黑,倾刻间仿佛有一群乌鸦成群结队的飞过。

    ☆、第73章 开诚布公

    虽然幻想中的浪漫被无情的现实击破了,但是潘小溪很快静下心来,认真的和麦包包商讨了一番,她与钱思语的婚礼细节,想到钱思语被她从薄棺里挖出来之前,还算是赵丞相的儿媳、钱尚书的千金,在古城这个地方久居的话日后必起祸端,而江洲山美水好,不如到那边买个住处,又可以和涯风、方陌互相走动,至少暂避了仇家,有了熟人的照应,婚礼办得奢华又低调的应该也引不起某些人的注意,适合安心过小日子。谁知她刚说出这样的顾虑和提议,就遭到麦包包的反对,对于麦包包而言,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她在她爹的眼皮底下生活了十六七年,在方术界内七曲山的名声也是传遍五洲,怎就没被发现?钱思语见她二人争论不休,遂也参与进来,声援潘小溪,她道“姐姐,你自小未曾与爹爹打过照面,兴许他还未曾察觉你还存活于世,而我与小溪都与他以及赵涵直面相对过,自然不容许再冒这样的险,既然要与小溪相守一世,那古城真不算是适宜之地。姐姐不知,自从和小溪相识以来,她三番五次的离开,又三番五次的遇险,妹妹只想和她过安生的日子,不再为她担惊受怕,不再为她牵肠挂肚。”

    麦包包望着钱思语本该脸红的脸,却因说了此话更显坚毅之色,一句还没嫁呢,你就胳膊往外拐了,被她生生的忍入腹中,转口道“既然你二人如此齐心,我也不便多言,那便由我入城添置些冬衣,择日我们一同去江州可好?”钱思语道“姐姐愿意随我们同往当然最好,那我刚好有时间替小溪料理下头伤。”两姐妹互相点了点头,一前一后下了树屋,留下潘小溪还坐在屋内一头雾水,什么情况这是?她怎么又开始没有存在感了?麦包包是进城买新衣服的话,那钱思语干嘛去?平时这萧瑟的冬景,她都没兴趣往窗外一看的,今天破天荒的居然还下了树屋?还有她刚最后一句说的什么?替我料理头伤?我有头伤么我?她想着往屋角悬挂的铜镜凑了过去,这这这,怎么摔得这么惨呀?这造型比阿飘姐姐更吓人啊,我什么时候有这么丑过,接受不了,实在接受不了。伸出手指扒了扒伤口处长短不一的头发,头皮都擦伤了,以后还能不能再长出新头发啊,哦麦佛主滴。潘小溪夺门而出,扯起袖子包住两只手掌,握住绳梯一滑而下,看着雪地里走往两个方向的脚印,选择脚印短的方向一路狂追。

    蹲在雪地里挖挖撬撬的钱思语,听到声响回过头来,惊道“小溪,你怎么出来了?外面太寒,你回屋取暖吧。”潘小溪道“你身体弱,平时都不离树屋半步的,你出来找什么呢?我帮你找吧。”钱思语低头轻笑道“有你送的雪蚕衣暖身,我出来试了试,果然是件宝贝呢,你说你总是想方设法的替我寻找御寒之物,而自己险些冻死都不在乎,我替你挖点儿药又算得了什么,在你昏迷的时候,姐姐告诉我,她见过这附近长着几株当归,我先把它们挖回去,她从城里药铺再带回些灵芝和何首乌,熬汤给你喝,你的头伤便会好起来的,新发也能生长。我都想好了,到了江州安了家,我们再备些红枣和黑芝麻,经常食用和洗沐,待到开春之后,你的新发必定像破土的春芽,恢复如初了。”

    潘小溪心里甜甜的,嘴里依然很损道“原来贞儿你不傻呀,懂的挺多的,我一直以为你是那种柔柔弱弱,需要我百般呵护着的人。”钱思语就地抓了一团雪,丢了过来道“你才是傻呢,我自小便读遍了我爹的藏书,其中有一本是我娘……亲笔所记的手札,里面有一句,女子生存之道,过刚则易折,过柔则易曲,宁在曲中求,不向直中取,强极则辱,慧极则伤,不越极度,物事不反。小溪,你懂吗?”潘小溪挠着发上的落雪道“这话你得容我思考思考。”钱思语久久望着潘小溪的脸不语,低下头去挖着当归草的根部道“新雪刚落,我得趁早把药挖齐,待雪再落几层,怕是想寻它们也已是烂死化泥了。”潘小溪嘴里嗯了一声,脑子里还在消化着钱思语刚才的话,几次欲言又止,又忍了下来。

    钱思语抖着植物根部的雪水,往另一只手上呵了几口气,打算换个地方,发现潘小溪还蹲在地上发呆,轻拍了她的几下肩头,神情严肃道“小溪,我起初也悟不出我娘所言之理,直到被埋于荒郊,死过一次才突然大悟,如若当初我早些觉悟,不至于柔弱到险些送命。”

    “贞儿,你娘亲的手札里所记录的都是人生哲理么?很费脑子,我其实是一知半解的,不是很明白。”

    “你陪我挖药,我慢慢告诉你啊,我是有些后悔当初没有提醒你,让你受了很多苦,我暂且不管你是为何入府,但你的确是十六年来带给我许多欢乐的人,府中的生活太枯燥,太烦闷了,以至于我想紧紧抓住那些快乐,或者说紧紧抓住你,而你却一走再走,我方寸大乱,又怎能及时提醒于你,我听姐姐说起你被爹爹打入地牢,遍体鳞伤的躺在乱葬岗被她所救,我就觉得你便是我娘所说,刚极易折,强极受辱了。”

    潘小溪脸上挂着好奇的表情,钱思语见她不搭话,只好自己继续说下去“我娘所说的女子生存之道,过于刚强的女子便容易招人忌恨而生起相害之心,你在我府内打伤我爹护院数名,你是武艺超群不假,可被你所伤的阳刚男子又做何想?自古男尊女卑,也许你伤的不是他们的身体,而是他们受伤时,尊卑倒至的心理,你胜的不是武艺而是女子本不该有的强势,哪怕你救了我,救了我爹,插手我的家事,你的存在本就是一个威胁,何况你还是个女子,若我爹要擒你,肖小之辈趁机要辱你,都是想以此证明,你区区一名女子,不可能强极一时,终究会有败于他们手下的可能,强极则辱,你懂吗?”潘小溪恍然大悟,认真的点了点头。

    钱思语换了一个地方挖药,继续说道“而我呢,刚好和你相反,过柔易曲,我当初若是不管你为何入府,掉进我的澡盆,直接让喜鹊去知会我爹和大娘一声,也不至于遭你轻薄还替你隐瞒,只因为你多才多艺,肌肤胜过于我等等肤浅的理由,导致你有机会翻出我家的陈年旧事,害了你也害了自己,其实大娘待我不薄,是从你出现之后,我娘亲突然回魂之后,她才开始刻薄于我。最后我还不敢忤逆了我爹,被嫁进了赵府,直至新婚之夜赵涵想与我行房,我才发现自己的愚昧无知,原来我与你早有过夫妻之实,若不强拒赵涵,我钱家的家声全败于我手,眼下除了自保还得护全我家的声誉,唯一的办法便是让赵涵休妻,不从夫便是犯了七出之条,哪知他竟把我打伤丢出去埋了,一切皆是天意啊。”

    潘小溪道“贞儿,你是不是后悔认识我?我自私的闯入你的生活,搅得天翻地覆,还总是自以为是的拍拍屁股就走人,除了和你说对不起之外,我根本没有资格说爱你,还自以为是的觉得自己有多么爱你,太可笑了。”

    “我本该恨你的,我发现我不能,我觉得这都是天意,你我一刚一柔,两个极端,如果没有相遇,又怎能有天翻地覆?如果你我都能收敛一些,稍稍克制自己去为对方做些改变,自是另一番调和的阴阳。”

    钱思语的笑颜在雪地之光的折射下熠熠生辉,潘小溪则是像个被教育的小孩,泪流满面。钱思语抓起一把雪,搓洗了双掌,又放到衣服上擦拭干净,轻轻拂去潘小溪的眼泪“别哭,你受了伤,流了血从来不哼一声疼的,为何和我说话总是泪流满面,我的小溪啊,你说你来自未来,在此便是无亲无故,你要知道是你带给了我快乐,换取了我的自由,我便是你的至亲,是你的家人,姐姐也是呢,你不孤单,从此以后都不孤单。”

    “贞儿,那你真的愿意嫁给我吗?你也知道我一无所有。”

    “我愿意,可是小溪,你真的愿意娶我吗?我除了姐姐也是一无所有。”

    “我当然愿意啊,我一直觉得你忽冷忽热的好有距离啊,也一直害怕你根本就不喜欢我。”

    “你知道吗?你在我眼中是一个来自未来的神奇女子,你是我大宋第一奇女子,我岂会没有倾慕之心?”

    “真的?我有那么厉害吗?我怎么没觉得?贞儿,你不要哄我开心,你知道我到这宋朝,经历了这么多乱七八糟的死里逃生,稀奇古怪的事情之后,我一点儿安全感都没有,越来越自卑了。”

    “嗯,你的确是我大宋的第一奇女子不假,就是人有点儿傻,太有冲劲儿了,脑子不太好使,容易被人当箭靶。”

    “你你你,是夸我还有损我呢?你以为你久居深闺就很聪慧啊?你也傻,傻不啦叽的。”

    “小溪,我可是有理有据的,一试便知,你可准备好了?”

    “准备好什么?”

    “最傻的那个人,一定会来追我的,追我的就是个大傻瓜。”钱思语的声音由近及远的飘了开去,人早就一溜烟的跑远,只留下一个背影,白衣飘飘。

    “你!”潘小溪无奈,这么贼的招亏她想得出,不承认也得承认了,俯身抓起地上的当归草,拔腿狂追道“贞儿,别乱跑,这外边你不熟,再不停下来,跌到坑里洞里的,我可不管你,你快给我停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二更,这是第一更~

    ☆、第74章 入住州

    两人追追赶赶、打打闹闹的回到树屋,麦包包早已正襟危坐,喝着热茶,摆出一副威严的样子,清了清喉咙道,“你们两个跑哪儿玩去了,我累死累活的回来,还得自己动手泡茶暖身,都快成家的人了,还像孩童般出去撒野,不害臊呀,”说着她呼噜噜作响的啜饮着热茶,潘小溪忍俊不禁,钱思语抬袖沾了沾潘小溪额上的细汗,开口道“姐姐,嬉闹暖身的,改天你也来试试。”潘小溪接道“就是,生命在于运动,我多做运动,我的伤才好得快。”麦包包道“胡说八道,你俩就是太贪玩,挖个草药还要一起去,我说我回来怎么又是冰冷的屋子,孤单的人呢,这要是住了江州,你俩还这么同进同出的,那我孤家寡人岂不是沦为你们的仆人,太可怕了。”钱思语笑道“姐姐,你可是思春了?”麦包包一时语塞,半晌才道“我思,思,你才思春呢,哦,你的春天是不远了,看我不打得你头冒小绿芽儿。”

    “哎呀,不要。”钱思语又逃了。麦包包追出小木门,又回头道“破书,你留在这里做饭,我和妹妹也去玩玩。”潘小溪笑着点头又摇了摇头,今天大家都疯了。树屋下的雪地里,很快就传来钱思语的尖叫声,还有麦包包夸张的笑声,潘小溪把脑袋探出窗外一看,这两个寂寞又孤单的孩子啊,第一次打雪仗么,都把对方砸成雪人了,还在嬉笑不停,也是,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活在深闺里,一个无亲无故的长在树屋里,难得享受这种欢乐时光,但愿大家都可以这么一直快乐下去。树屋顶端的空枝桠上,立着一袭黄裙飘飘的悦乐,她望着枝条斑驳的空隙处,你来我往,雪球乱扔的姐妹俩,也忍不住无声的笑了。

    举家搬迁,行李太多的潘小溪三人,雇租了一条小船,刚到江州码头,就见到方伯、方陌和涯风等人已久候在此,一见她们三人露面,立即指挥着仆人搬运起她们的行李,潘小溪不疑有它,牵过钱思语一一介绍起来人,钱思语也逐一行礼问好,只是面对涯风的时候,突然一怔才弯腰行礼,潘小溪知道涯风曾救过落湖的钱思语,自然没有多虑,但涯风身边的方陌就不明白了,一看麦大师的妹妹是个绝色美人就吃惊不小了,而这美人看她家痞人的眼神分明就是旧识,莫非是痞人的老相好不成?顿时心里醋意翻涌,又不好一吐为快,不禁怨恨的剜了涯风两眼,涯风被剜得莫名其妙,还不待她询问,又被麦包包扯到一旁问道“你俩是如何得知我们要来江州的?而且还专程在此迎接。”涯风笑道“前几日我接到悦乐的快马传书,书信上说了你们的行程,算算日子差不多,昨天便已来等候过了,岂料你等今天才到,幸好接到了。”

    麦包包暗想道,是她?我怕她相缠不休,特地没有知会她先行离开古城,她又岂会知道我们的行程,这个可恶的女人,肯定又躲屋顶偷听了,只是上回现身弄坏了我的窗门,此后都是藏匿起来没再现身吧,真是可恶。表面上还是微微笑道“既然如此,也不瞒你说,我们三人欲在江州置处房产,在此久居,日后我等也方便往来,不知你和陌姑娘欢不欢迎。”涯风一拍胸脯道“我与那县官相熟,户籍之事包在我身上,我还巴不得有友人住在同城,好久没有走门串院了,可把我给憋坏了。”方陌的脑袋突然从涯风肩后冒出来道“什么?走门串院那是盗匪行径,到友人家串门儿那叫走访拜会,你还不老实交待,你背着我都做了哪些勾当?”涯风似乎很害怕的扯过方伯往身前一挡道“方伯,你老人家帮帮我,你看你们家的陌小姐又来了,她这脾气将来如何嫁得出去呀,着实让人担忧。”众人一起哄笑起来,方陌尴尬得越发凶狠的闹骂起来,钱思语望向潘小溪,潘小溪单手勾搂着钱思语的肩膀,轻声道“她俩就是这样的,习惯了就好。”钱思语也低头轻笑了几声。

    麦包包背着随身的小包袱问道“哪间客栈啊?”方陌这才停了骂,大大咧咧的把手一挥道“麦大师还住客栈,当然住我们家啦,住惯了就住下吧,住不惯到时另寻他处也是可以的。”钱思语又是一阵暗笑,对潘小溪道“这位方姑娘是个直爽性子,直来直去的应该很好相处。”潘小溪道“那是,我和你姐交的朋友那必须得信得过,一会儿我带你逛逛江州,买点儿你喜欢的东西,顺便找找我们的新家,好不好?”“嗯。”钱思语轻允一声,不再说话。麦包包道“我带你俩逛还差不多,新家我也有份,我也有权发表意见,再说这里我比你俩都熟,为了防止你俩迷路,我得跟着。”钱思语和潘小溪相视一笑,都点了点头,这回换涯风和方陌暗自偷笑了。

    江州南街一座青砖青瓦的独门院落,院墙上探出几根树木的枝条。进了大门,中间一条甬道直通正堂,正堂两边各有一条长廊通往东西二厢,院内左侧有一口小井,右侧是几块久未翻新的菜地,似乎时常有人清扫打理,并不脏污不堪,在这闹市的一角,这座坐北朝南的小宅倒也不失清静,钱思语眼中尽显满意之色,麦包包则到处东张西望,时不时的叹句风水格局不错的话语,潘小溪也挺满意的,就是不太明白,这样时常有人打理的房子,怎么可能突然说卖就卖了?本以为对方会狮子大开口的,结果领路开锁的老汉,极为干脆的报了房价,纹银一百两整,一手交钱一手交地契、房契,银货两讫,又各自签订了房屋易主的新契约,把一大串钥匙留了下来就走了。钱思语和麦包包讨论着如何整修这新居,潘小溪还恍如梦中,握着钥匙串发呆,她喃喃道“你们不觉得这么好的房子,买得太容易太便宜了么?”麦包包不屑道“妹妹,你日后可得好好管着她,一看就是不会过日子的,纹银一百两呀,你以为是小数目,妹妹,她上回买了那么多好布料就花出去60两,对于破书这种乱花钱的,当然觉得便宜了,你真得管管她。”

    在涯风的帮助下,潘小溪跟着涯风跑到县衙出示了房契、地契,很快办理好了江州户籍,只是当她把那三张折叠起来的小方纸带回家一看,傻了眼,一张是户主半卷书,麦贞儿之夫,男,汉族,方术之士,住址南街某处。另一张是半氏,半卷书之妻,原名麦贞儿,女,汉族,住址南街某处,附注,同其夫。最后一张是麦氏,麦包包待字,女,汉族,方术大师,住址南街某处,附注,同其妹及其妹夫。潘小溪仰天大叫道“你妹啊,这小破纸也能当户口本?还男,还同其夫,还还同其妹及其妹夫,哦麦佛主滴,雷得我外焦里嫩啊。”麦包包接到手中仔细察看“没有不妥啊,户籍本就如此,哪有不妥啊?”钱思语看也不看道“我从未见过我的户籍证明,我不知道,看了也是白看。”涯风苦着一张脸,从怀里掏出一张折叠的小方纸道“破书,你看我的。”潘小溪接过来一看,瞬间心理平衡了,涯风的小方纸上写着,涯风,方陌之夫,男,汉族,有识之士,住址北街某处,附注,同其妻。麦包包抢过来一看,笑开了“啊哈哈,倒插门,你是入赘了方府,哈哈哈。”涯风依旧苦着脸收好了小方纸道“人家财大气粗,我能怎样?如今我娘仙逝,留我孤寡一人,我不入方府,谁入方府?呜呼哀哉。”

    门外一粒小石子射中涯风的小腿,她腿一曲,险些跪到地上,方陌的声音就随着推门声一并传来“入我方府让你受尽`凌`辱了么?我说你办事儿办到现在未回,原来是对着人家诉苦呢。”涯风哎唷乱叫,胡乱揉着自己的小腿道“难道不冤么?你瞧瞧你这阵势,瞧瞧你淫`威盖世的模样,你就不能换个千娇百媚的样子对我么?一时大意,还遭你暗算,疼死我了。”方陌一副心疼的样子凑过去,柔声柔气道“行,你是我相公,我怎么能不温柔的对待你呢?哦,相公请起,你这是对谁行如此大礼呢?乖乖跟我回家,我给你上些药酒,好生的替你揉揉。”此番嗲言嗲语惊起一屋子的鸡皮疙瘩,麦包包搓揉着双臂,嘴角微瘪一记同情的眼神飘向涯风,潘小溪和钱思语互相搓揉着对方的手臂,眼见涯风被方陌揪着耳朵,就快拖出了正堂大门时,钱思语突然说道“恩公慢走,恩公夫人慢走。”方陌手一松,涯风迅速弹跳三步开外,钱思语直视方陌的眼睛,柔柔一笑道“我外出寻找我家相公,不慎落湖险些淹死,你家相公曾救过我一命。”方陌爽朗的笑道“哦,原来是这样,大家都是朋友,又都是朋友妻,旧事不重提,不重提。”她转向涯风放慢了脚步,慢慢的走过去,挽起涯风的臂弯道“你个痞子,为什么不早告诉我,害我丢人都被看穿了,赶紧跟我回家。”

    潘小溪牵过钱思语坐回原位,钱思语嘴一嘟一收道“方姑娘吃醋了,若不多此一举,日后两家多走动怕有嫌隙。”还不等潘小溪夸奖,麦包包抢先道“我妹妹果然心细如发,怪不得我总觉得方陌看你的眼神怪怪的。”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的第二更搞定~

    ☆、第75章 床底的黑洞

    入住了新居之后,钱思语每天早晨醒来,无精打采的,虽然她每天都起得比潘小溪晚,但她每天都坚持准点来看潘小溪种菜、打水、做粗活。可是她真的很想说,为什么每天半夜她都会醒过来,听见各种奇怪的声响,动静还是来自于地底下,但是她没敢说,因为选房间的时候,是她和姐姐亲自挑选了自己的卧房,潘小溪没有选择权,而当初买这宅子的时候,姐姐也说这宅子的风水格局好,她一直想不明白,她从入住以来整夜整夜的睡不好,到底有没有每天在半夜里醒来,那是真实的还是梦境?更何况,她只是听见各种来自于地底下的声响,就像搬搬抬抬、磕磕碰碰之类的声音,又没有人声兽语,更加没有活物的喘息,难道她因为第一日的精神不济,导致她之后夜夜都做了同样的梦中之梦?真的好想问问小溪啊,同间房,又同睡一张床,不知道她有没有听到呢?

    “在想什么呢?皱着一张小脸。”潘小溪擦了擦额头的汗,继续锄地。

    “啊?小溪,我有事情想问问你。”

    “嗯?”

    “就是就是,你昨晚睡的好吗?”

    “挺好的啊,自从睡上了大床,你看我精神多好,以前挤树屋的时候我都没法睡这么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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