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了下秦以斟，随后又垂低头，轻轻带上门，步子缓缓地走出来。
她的一系列动作和眼神，看上去都十分小心翼翼，像极了躲在洞x,ue里头往外张望刺探周遭敌情，却迟迟不肯出来的小动物。
毕竟，她还是第一次像这样子将缺陷尽数暴露的自己剖到人前。
出门后，彦北琦看了下四周，而后就默不作声地拉起帽子，盖到了头顶上。
到达小区门口后，秦以斟伸手拦了辆车，和彦北琦一同坐到后排后，秦以斟便对司机说“长齐第七人民医院，谢谢。”
彦北琦听见后，不禁侧过头望向她“秦老师怎么知道是要去那儿的”
她的声音很哑。
“哎”秦以斟听完，转头望向她，“我其实我其实在你生日那天晚上就看见你的检查报告单了。只是我觉得你可能不太想被人知道，所以就没说。”
她听说过，很多有心理疾病的人，都喜欢把自己关起来，恨不得永远不被人发现。
这样说起来，彦北琦会向她求助，已经是跨出了非常大的一个步子了。
“七院啊那个ji,ng神病院是吧”这时，前方的司机一只手扶在方向盘上，转过脸来，笑嘻嘻，大大喇喇地随口问了句。
彦北琦听完，愣了一会儿，搭在腿上的手再次开始发抖，她偏了下头，不觉间，已经握紧拳头，眼神锐利地注视着驾驶座上的司机。
“那里又不是只治ji,ng神病”秦以斟急忙握住彦北琦的手，看了司机一眼。
“嘿，不是治ji,ng神病那是治什么病。”司机笑了下，然后调转车头。
秦以斟怕说越多会越发刺激到彦北琦，就不再开口，只是牢牢地握住彦北琦的手，生怕她做出什么奇怪的事情来。
下车后，秦以斟小跑上前，走在彦北琦身侧“我跟你说，你别听那些一知半解的人胡说八道。”
彦北琦也没说话，只是拉拉帽子，又点点头。
“走吧。我们去看病，看完回去，你想干嘛我都陪你。”而后，秦以斟拉过她手臂，就往医院门口走了去。
今天的天气看上去还不错，周遭树木看起来格外青翠漂亮，尽管温度还是很低。
医院里头有好几栋楼，有老年心理康复中心，还有小孩儿的等等，分得十分细致。
最后，秦以斟陪着彦北琦进了其中一栋楼。
“我有自杀倾向，他们会建议我住院的。”进去后，彦北琦低声说。
“那你”秦以斟脑子一下子有些僵住。
“我会住的。刚刚我已经什么都想清楚了。”彦北琦再度开口。
“没，没关系，我会陪着你的。”秦以斟扶着她胳膊。
“这个给你。”彦北琦说完后，又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串东西。
上头有钥匙，有指甲剪，还有一把小刀，然后，彦北琦将东西递到了秦以斟面前。
“哎”秦以斟看着她递过来的东西，有些懵。
“我不可以带尖锐的物品在身上。”彦北琦说完，将那一串钥匙什么的放到了秦以斟手心中。
“我会好好配合医生的。”彦北琦说完最后一句话后，便迈开步子往前走去。
秦以斟看着她瘦削却依旧笔挺的背影，捏着手中的那些东西，全身都紧绷着。
就如彦北琦预料到的一样，在接受完一系列提问和检查后，医生强烈建议她住院。
起初，她只是轻度焦虑，后来，她变成了中度焦虑，而现在，她还出现了抑郁症，两种东西有时候是交替发作，偶尔则是混合发作，所以才会让她那么生不如死。
她其实，早就料到应该差不多是这么回事了。
所以，她害怕很多东西，越是觉得珍贵的，便越害怕接触。
过了一会儿后，彦北琦走完程序，便随着医护人员一块儿往病房走去。
医生说，她的毅力有着超乎常人的强度。一般人的病情如果到达她这个程度的话，可能已经总之，她的康复希望还是很大的。
那她，就姑且再信一次好了。
只是，走着走着，她就停下脚步，回头望向了跟在后面的，满脸担心的秦以斟。
将双手cha入口袋中，彦北琦定定地望着地面“秦老师请放心，这不是绝症，也不是什么生离死别。而且这里是医院，我更加不会有事的。”
之所以选择住院，就是为了防止自己再出现极端情绪，然后控制不住自己。
毕竟，她无法预料，也无法相信自己有那个毅力不去做那种事。
仅仅只是听到她声音，秦以斟心里就十分难受了，想到自己之前说的话，就越加自责。听到生离死别几个字时，更是难以压制。拿着那串钥匙，秦以斟鼻子瞬间变酸。
最后，秦以斟吸了下鼻子，然后小跑过去，一下子扑进了彦北琦怀中抱住她，十指轻轻抓着她的背脊处的衣裳，一点点收紧，她从来都没有这么不安过。
她不知道，不懂。
她只知道彦北琦枕头底下压着一把刀，只是这个，就让她没办法当做什么也没发生过，没办法冷静。如果她也是医生就好了，这样子，就可以在这个她不懂的领域里头做到强大ji,ng通，然后带领着彦北琦跨越一切障碍。但她不是，不过，她一定会去多多了解的。
最后，彦北琦张开口，缓缓释处胸腔中积累着的那些气体，低头在她耳边说“秦老师，我答应过你的，我不会消失，说到做到。”
她还想活着，尽可能多地见到她的秦老师呢。
想看见秦老师重拾写作信心，想看见秦老师在文圈内继续狂霸酷炫拽，想看见秦老师的笑容，想看见秦老师跳的那些乱七八糟但是很可爱的舞。
毕竟这个人，是个令她在这小半辈子中，第一次明白过来什么叫做心动的人。
所以，她当然会尽力让自己好起来的。
第52章
作者有话要说 这几天作息太不规律，导致今天下午开始头很痛，然后晚上回来睡了一觉，九点多才醒，才开始写，所以现在才发。
改了一点设定，上章也改了一些东西，嗯我问了专业人士，北琦是属于一种在住院期间需要有亲朋陪护着的情况，所以老秦得陪护着，我也就调整了下文章走向。
另外开放科和封闭式不一样，封闭式确实像坐牢，甚至比监狱还可怕。开放科不是，开放科环境还挺好的，什么都可以带除了尖锐的，危险的物品什么的，然后电脑手机随便玩
经过系统的了解后, 秦以斟才明白过来, 彦北琦需要住院不是代表她已经病入膏肓, 这不是什么特别可怕的事情, 只是她没接触过，不懂, 满脑子又都是那把刀，所以才会那么害怕。
加上得知自己可以陪护后, 秦以斟才终于安下心来。
晚上离开医院后, 秦以斟去了一趟彦北琦的家。
因为在出门前, 她注意到屋子挺乱的。
彦北琦好的时候，是个很爱干净的人。所以, 秦以斟希望她出院后回来会发现屋子是整洁的。
而且, 据说一个整洁的空间，也会让人心情微妙地变好。虽然对秦以斟而言乱不乱都无所谓，不脏就行了但对彦北琦这样情况特殊的人而言, 好的环境肯定也很重要。
盘起头发，将冰箱拔掉电源从内到外清理了一遍, 把垃圾桶的垃圾取出来, 换上干净的袋子, 然后秦以斟又开始拖地等等。
原本在整理房间方面不怎么积极，洗干净了东西收回来后也是随手塞柜子中的秦以斟，一下子就像是变成了个家政超人。
她都没想到，原来自己那么厉害又勤快的。
之后，秦以斟走进了彦北琦的卧室中。
整理写字台时, 秦以斟发现靠里的一个角落处，放着一个玻璃罐子，里头塞了一半各色便签纸折成的千纸鹤。
罐子旁边则还放着两叠便签纸，上头有个折了一半的纸鹤。
有这样一个传说故事。
每一只纸鹤，可以活一千年。只要生病的人折上了一千只，就可以恢复健康。
而这些，对于秦以斟而言，每一只都像是一个求生讯号。
秦以斟抿着唇，伸出手，拿起那只折了一半的纸鹤坐下，背脊挺得笔直地继续折着那个纸鹤。
折好后，她拿着纸鹤的小尾巴，亮到眼前看了看，而后打开玻璃罐子，轻轻放了进去。
之后，秦以斟开始收拾桌面上的书。
然后她看见了那本自己当年的散文集途中。
书的封面是藏蓝色的，上面印着些深深浅浅的脚印，整体看上去十分素雅。
这是最初的印刷版本，彦北琦保存得很好，里头放着一枚书签，虽然看起来应该翻阅过许多次，但纸张仍旧没有折痕。
秦以斟将那本书捧在手中，翻了一会儿后，里头有几张纸轻飘飘地掉落下来，躺到了地上。
弯腰拾起，只见每张上面有着漂亮的钢笔字迹。
致eenie
花了两天时间，总算看完了您的这本书，我以为已经凋零的繁花，却在您的笔下盛放得如此灿烂，真好。
我向来看待事物过于偏激，整日喜好胡思乱想，在四周筑起城墙，架起火炮，不放一个生人进来，也不让自己出去，但现在却发现，其实外面的世界，也许并没有那么糟糕。
而我画地为牢，可能才是真的糟糕。
希望我有一天，也能拥有你那样积极向上的人生态度。说到做到，我想我会的。
致eenie
抱歉，又没做到。有时候很多事情，可能真的是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
我不明白为什么自己那么容易陷入消极状态中。
说起来，我不明白的事情，太多了。怎么办呢怎样，才可以从这种状态之中挣脱出来呢
秦以斟将那些东西一一看完后，轻声叹出一口气。
那个时候的彦北琦，就已经病了么，还是说只是比较悲观，情绪比较不稳定而已
想到第一次见面，最初的接触，她真的没有想到，彦北琦的内心世界是这样的。
之后，秦以斟又急忙站起身，走到床边，拉开枕头，将那柄水果刀给拿了出来。
刀子明晃晃的，秦以斟脑海中陡然浮出利刃切入皮rou中的画面后，便全身打了个冷颤。
那可真是，想想就疼。
之后，秦以斟将床单被套换下来后，和着彦北琦先前换下的衣服一并带出去清洗了。
全部收拾妥当后，秦以斟又带上了几套干净的衣裳，几本书，以及彦北琦的笔记本电脑，然后才离开，回到自己住处。
回去的时候，已经是十点多了。
秦以斟刚刚进门，就接到了虔紫的电话。
虔紫问她要不要出去玩，她想也没想地就拒绝了。
“怎么最近都约不出你了你这还真是全心全意地追她啊”虔紫虽然没说，但是从小雅那里了解过顽石一般的彦北琦，所以其实是打内心里不太看好的。
“是啊。”秦以斟一边打开自己的电脑，一边随口回答。
“加油。”
“我不着急。”秦以斟打开文档，扫了几眼自己写的东西。
“奇怪了，为什么呢”
“不说这个了，我先挂了。”秦以斟并不打算将彦北琦的情况告知他人。因为，她明白，彦北琦是会很在意的。
之后，秦以斟就开始在网上查询起相关的一些东西来了。
“提高五羟色胺的浓度可以改善抑郁症患者的症状保存保存”秦以斟蹲在电脑前，下巴搁在膝盖上，瞪大眼睛注视着屏幕上的那些文字，然后将有用信息纷纷复制下来，存入了自己的文档中。
“香蕉蓝莓汁、葡萄汁、树莓苹果汁，都可以帮助减少忧郁情绪，使人心情变好竟然还都是我喜欢吃的，不知道北琦喜不喜欢”秦以斟伸手挠了挠脖子，继续复制保存。
看了好多个页面，上面都提到了香蕉有助于让人心情变好，有助于抑制抑郁情绪，秦以斟不禁抿抿唇，然后发了条微博“香蕉是个好东西啊，多吃有助于心理健康，你们都要多吃一下。”
可是发布完毕后，没几分钟，也不知道是谁带的头，然后众人就纷纷发起了狗头“eenie姐姐大半夜不睡觉突然开车，喔哟”
秦以斟看到后，冲屏幕丢了记白眼，然后本来就心烦意乱地她迅速在下面地回复框中打字“开车搞笑了，不要什么时候都开这种低俗玩笑行不行”
但是，打完后，秦以斟又眼珠一转，将其删掉，然后换了个比较温和的口吻另外发了一条微博“我没有开车，我是在很认真地告诉你们，香蕉里面含有会让人心情变好的东西，你们平时可以多多买它来吃，这种时候就不要想歪了。”
这条微博发送出去后，大家伙就迅速收起了那些玩笑话。
然后，有人回复“谢谢啦刚刚顾着开玩笑去了:3ゝ想说希望eeni姐姐也要开开心心的哦”
如果用前一种语气说话，也许对方会觉得开个玩笑也能被喷，莫名其妙。
但用后一种语气来说呢，就能大家都好好的。这大概就是属于语言的力量吧。
看了许多东西后，秦以斟开始明白，抑郁症患者眼中的世界，和自己眼中的世界，是不大一样的。
患者听见的声音，和自己听见的声音，意思也是不一样的。
如果抑郁症患者感叹“最近好不开心啊”的时候，她最好不要作出类似于“有什么好不开心的”、“哎呀别想那么多嘛”、“人都会这样的，想开点”之类的答复。
因为这样的答复，只会让他们产生“哦，是我不对，我不该这么丧”、“对不起，我丧到你了，以后我不会和你说这些了。”之类的想法。
其实，这也是也不要总是用自己的观点去强行反驳。其实不管是对常人还是对有心理疾病的人，换位思考都是很重要的事情。因为你是你，他是他，彼此的生活环境，人生经验都大不相同，与其争锋相对誓要分高下，不如互相包容与理解。
夜里凌晨一点多，秦以斟终于关掉电脑，去睡觉了。
然后第二天一大早，七点多的时候秦以斟就起了床。这么早起对她而言，实在是少之又少。
洗漱完毕后，秦以斟就带上整理好的东西出了门，按照备忘录去买了些水果，又买了些吃的东西后，就打车去医院了。
只是，这个点儿路上有些堵车，以至于秦以斟途中频频地低头看手机上的时间。
而另一边，彦北琦七点的时候就被护士给叫醒了。
去洗漱的时候，彦北琦看了眼镜中的自己，好像很憔悴，很丑。秦老师会来，看到这样的她
但即便这样，也还是想要见到她。昨天她看起来好担心的样子，今天自己，得要表现好一点，不能让她着急。
之后，彦北琦就在护士的看护下服了药。她向来都是个令人省心的人，大概是因为确实是希望自己能够好起来吧，所以她向来不吐药，不藏药，每次恢复得也算是不错，院里和她接触过的人，包括主任，也还是挺喜欢她的。不然，也住不了这个套房。
早餐还是不怎么吃得下，最近她没什么胃口。不过，彦北琦还是尽力地去吃了。或许用说强迫自己去吃比较恰当一些。
脑子里好像有在想许多问题，但是每一个问题，也都没有去深入思考，便又切换开去。
回到病房后没多久，秦以斟就到了。
“北琦，你看，我给你带了好多东西啊”秦以斟说着，亮了下手中拎着的那些物品，然后小跑到了她面前。
彦北琦抬头看了下她，而后又悄然垂低了头去。
她还是有些恍惚。
这样的自己，暴露到秦老师面前什么的感觉以前自己给自己塑造出来的形象，仿佛已经全部坍塌了。
可另一方面，看见秦以斟的时候，她又挺开心的。
“重不重给我拿吧。”彦北琦说完，向她伸出手去。
“哎，不重”秦以斟摇了下头，然后将东西拿到了一边搁下，又转过身走到彦北琦旁边，握住她手臂，“昨晚睡得怎样”
“嗯昨晚我，睡得还不错。”彦北琦点点头，目光在眼前自己的手上转了一圈后，又飘向秦以斟，最后又收了回来，“我梦到自己在天上飞。”
“听说梦到自己在天上飞是会长高的呢，你可不能再长了啊，要是长到两米，那我以后和你对视都要搬凳子了。”秦以斟笑着说。
“那就我这样好了。”彦北琦说完，就膝盖弯曲，微微往下蹲了蹲。
“干嘛啊，求婚啊”秦以斟扶着她胳膊将她拉起来。不过，那句不经大脑的话说出去后，她内心稍微有点忐忑。
彦北琦闻言，侧头望着她，而后又微微抿唇，垂低了头。
如果以后可以的话如果可以
“哎呀，我开玩笑的放心吧，你迟早都可以自由自在地，在广阔无际的天地间翱翔的”秦以斟伸手整理了下她的领子，“我说话很灵的。”
“有魔法么”彦北琦问。
“是啊，你忘了吗，我是无所不能的。哎，来吧，看我给你施法”秦以斟说完，学着电视剧里的人并拢食指和中指，低头念着乱七八糟的“咒语”，装得倒还真是像模像样的。
然后，她抬起头，抬高手臂，将手指点在了彦北琦眉心处“看着吧，很快很快，你就可以梦想成真了”
彦北琦没有躲闪，定定地注视着秦以斟那双好看的眼睛，而后点了下头。
那样的眼神有一点忧郁，还是让人忍不住心疼呢。
秦以斟看着她半晌，而后收回手，咳了两声，双手背在身后“早餐有好好吃么医院伙食怎样饱了没我给你买了些吃的，还有水果，你要是没吃饱，咱们自己加餐”
“我有好好吃的。”彦北琦往那边望去，点头，而后又问，“秦老师，我这两天，是不是很丑”
“哪里丑了啊你在我眼里啊，老美了。知道什么叫仙女下凡吗你就是啊。”秦以斟说完，笑得眉眼弯弯的。
“秦老师又在开玩笑了。”彦北琦望着她，微微笑了下，只是好像变得不怎么会笑了，所以看起来稍微有些僵硬。
“才不是。当初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我就在心里想，我去，这人也太好看了吧，不行，我不能露出花痴样，我要高冷一点，哈哈。然后，就算是现在，你也是病中西施啊。”秦以斟说着，抬手去将彦北琦颊边垂落的一缕发丝给捋到了耳轮后。
这样看起来，就有ji,ng神许多了。病中西施什么的，完全是瞎扯，彦北琦看起来可憔悴了。不过，秦以斟的滤镜，可是比城墙还厚的。
“我第一次看见秦老师的时候，才是被惊艳到了。”彦北琦随着她的话回忆着，无意间就这么说出了口。
“真的假的啊”秦以斟不禁拿手捂住唇，防止自己笑太夸张，影响不好。
从一本正经的彦北琦口中听到这句话，那感觉，天了，不得了。简直胜过了其他人所说的一切赞美的话语。
“真的。”彦北琦点头，唇角动了动，然后向上扬起，再次露出了一个笑容。
两人互夸的时候，主任和护士长刚好来查房。
主任是个看起来很和善的女士，脸上笑容就如同春风一般。
看到彦北琦和秦以斟待在一块儿时，主任不禁笑了。
彦北琦是个很听话的人，只是每次都是一个人来，看起来总是孤零零的一个人，有些令人心疼。
她还记得第一次问彦北琦要不要通知家属过来时，她紧咬牙关摇头拒绝的模样。
而这一次，她身边终于有一个人了，而且秦以斟出现后，彦北琦的情况看起来也比预想中的要好。
“秦小姐，你在这儿的话，北琦看起来好像挺高兴的呢。”问完彦北琦一些问题后，主任回过头，望向秦以斟，笑着说。
秦以斟听完，笑了下，而后转头望向彦北琦，轻轻晃了下她手臂，“真的吗，你见到我的话，会很高兴吗”
彦北琦侧头望向她，半天没说出一句话。
“你不说没事。我不管，反正主任说是就是了，我听主任的。”就在彦北琦点头那一瞬，秦以斟已经笑着转过头去望向主任了。
“哈哈哈，好，好。”主任点点头。
于是，彦北琦嗫嚅了下嘴唇“高兴。”
她的声音有些干涩，近乎耳语，但秦以斟还是很好地捕捉到了。
听到的那一刻，秦以斟稍稍愣了下，而后侧过头望向彦北琦。抿了下唇，秦以斟伸出手，扣住了她的手“我也是。”
第53章
秦以斟的手, 很暖和。但彦北琦并没有主动去反握住, 只是任她握着而已。
她也不知道自己此时此刻究竟是种怎样的状态, 乱七八糟的, 好像想要抓住什么，又好像想要放弃什么, 但是又有个声音在告诉她，不能认输。
然后, 她又忍不住想, 自己会不会给秦以斟带来负担, 会不会已经带来了。
毕竟，秦以斟也是很忙的, 还要写东西, 本来就已经为此焦头烂额了。
自己这样吊着她，会不会已经给她造成了麻烦，只是她碍于某些原因, 所以
就这样的自己，竟然还异想天开地, 想着好起来后要去追她什么的。不给人家惹麻烦就已经不错了。
这样想着想着, 彦北琦就有些心慌。
“对不起”彦北琦莫名地就又说出了这三个字。
秦以斟觉察到她略微蜷缩了下的手指后, 便伸出手轻轻拍了下她的背脊，带她到一旁坐下。
“你真的没有对不起我任何事。”秦以斟伸手抚平她眉头。
之后，秦以斟握着她的手，柔声说道“北琦我跟你说哦，我啊, 有一个想法。那就是，过完年，然后等到夏天的时候，我们一起去一次我在途中提到过的那些地方。我有点儿怀念那些地方了，只是这次不想一个人去，因为好孤单的，我想要你陪着我一起去，好不好”
“书里那些地方么”彦北琦抬起眼，望着她。
“嗯老实讲，我以前一个人去的时候，中途偶尔还是觉得挺无聊的，想要分享给谁，也没谁可以分享，所以啊，才只好自己用文字的方式记录下来，用文字陪伴自己。”秦以斟看了下她缠绕着创可贴的拇指，又注视着她。
彦北琦张了下唇“分享吗”
“嗯”秦以斟点头，“我啊，是一个非常喜欢分享的人。不管是什么事，我都喜欢。你看我朋友圈和微博，什么都喜欢发一下。哈哈，我才不管别人愿不愿意看呢。我就是觉得，我要抒发一下才开心。然后，我也很喜欢看别人分享出来的东西。”
彦北琦看着她，没出声，又徐徐垂下头去。
“那次啊，你偷拍我之后，不是发了朋友圈么虽然我在评论里怼了你，说你拍得差，但其实我还挺开心的。我当时怼你啊，不是真的怼你，大概是因为我傲娇吧。”秦以斟说完，不好意思地挠了下自己头发。
“开心么”彦北琦再次抬起头来，望着她。
“对啊你能发出来，就让我感觉我是真的有走进你的生活，真的有在和你接触，你说，我能不开心么”秦以斟说完，继续笑着。
“我这个人很简单的。你对我掏心掏肺，我就对你掏心掏肺。你展示真实的自己给我，我就展示真实的自己给你。而且我很享受这样子的人生。你知道之前有几次我为什么生气么”秦以斟问。
彦北琦摇头。
“因为你躲躲藏藏的，不给我机会接触你，可我都已经把你当朋友了。朋友是什么啊，朋友就是开心的时候一起嗨，不开心的时候说出来抱头痛哭完毕又继续一起嗨，是吧”秦以斟说完后，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在彦北琦手背上轻敲着。
“我，比较糟糕”彦北琦皱了下眉。
“不存在的。不糟糕，不要觉得大家嫌弃你啊。我要是嫌弃你啊，我就不会在这儿了，知道吗”秦以斟说完后，深呼吸一口气，而后抬手翻了下桌上自己带来的食物，从中取出了香蕉，还有葡萄。
“北琦，想不想吃”秦以斟双手扶在膝盖上，侧头问她。
彦北琦看着那些东西，有些木然，而后又垂下头去，恍恍惚惚地坐着，却是怎么也不开口。
有的人抑郁了是暴饮暴食，有的人是什么都吃不下，有的人是两种情况循环交替，而她，就属于什么都懒得吃的那种。对食物的摄取没有丝毫的欲望。如果是在家里，如果是她一个人，她可能可以做到两三天不吃东西。
但是
她转头看了下秦以斟，那张脸上，对自己是带有一种期待的。
然后，彦北琦伸手去摸了下葡萄“这个挺好吃的。”
“那我给你去洗啊虽然不是应季的，但我尝了下，可甜了，味道跟冰糖似的。”秦以斟笑着说完后，就拎着葡萄去洗了。
听着哗哗的水流声，彦北琦站起身来，打算去帮她洗，但是转头望了下窗外，就又顿住了脚。
突然望向阳光，感觉有些刺眼，于是彦北琦便拿手在额上挡了下。
又是新的一天呢，她还活着，还能呼吸着。
本来，她昨天还在想，走得成功的话，今天就不用再看见这个世界了。另一个世界，应该很舒服。
然后现在她又开始想，如果她现在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了，那她会是在哪儿呢。
不知道呢，可能就是在一个没有知觉，也没有梦境的地方吧。
到底是那样好，还是现在这样好
作为一个人，就只拥有这两个选择么
“好了，来吃”这时，秦以斟带着洗好的葡萄出现在了彦北琦面前。
抬头望着站在旁边扯下袖子，笑得甜美的秦以斟，彦北琦又为自己刚才的想法感到羞愧。
秦老师正在期待着自己早日康复，而她竟然还在想那样的问题，怎么可以呢
“谢谢秦老师。”彦北琦点了下头，而后伸出手去捏起一颗葡萄，专放入口中咬了下，而后左右转了下头，将褪下的皮丢进了垃圾桶中，“好吃。”
“谢什么我也要吃。”秦以斟拿纸巾擦干手后，就在彦北琦旁边坐下，然后伸手去拿了个葡萄过来。
结果一不小心手抖了，于是葡萄就蹦蹦跳跳地逃到了地上去。
“哎呀不给我吃么”秦以斟拉开凳子，将其捡起来，自言自语地丢进了垃圾桶中。
“不乖，那就打它。”这时，彦北琦拿了一颗，递到秦以斟面前，抬眼望着她。
秦以斟略微愣住，接到手中后，笑了起来。
虽然她说话时还是言简意赅的，但好像，还是有一点小小变化了呢。
吃了一点水果后，秦以斟就又和彦北琦一块儿在医护人员的带领下去了一个地方，然后坐下玩沙盘游戏。
这是一个老少皆宜的心理游戏，沙箱底部是蓝色的，里头装满了细腻的沙子，室内还有个木质储物柜，上头放着各式各样的小玩具。有飞机坦克有花有草有树木，还有房屋和人等等。
玩游戏的人，可以用它们在沙箱中创造一个小世界。
秦以斟看了下屋里其他病人，又转头看了下那些玩具和沙箱，觉得那个看起来有一点点像现在的一些手机模拟养成类游戏。
然后，彦北琦开始去拿玩具。
回来后，彦北琦便开始在沙箱中创造她的世界了。
一开始 ，她只是放了一个站着的小人在中央，然后就不动了。
后来，想了想，她又将小人放到一边，然后将沙子从三分之一处分开，弄成了一个孤岛和一片陆地的形态。
将小人放到小岛上后，她在其周围放下了一些石头，校草，坦克和飞机以及其他各种乱七八糟的东西。反正就是什么都往那儿塞。
放完后，她想了想，又在小岛和另外一片陆地之间加了座小桥。小桥旁边则任意摆放了些海星，贝壳，鲨鱼等等。
接着来到陆地，她在北边放下了一座房子，又在房子面前放下桌子和一张椅子，认真地继续着自己的创作。
秦以斟同医生一并站在旁边安静看着她捣弄那些，并没有出声干扰她的思路。
沙子的质地摸起来，对彦北琦而言很舒服。这个游戏也很舒服。如果有哪里觉得没有弄好，没关系，轻轻一推，就可以重新建设，没有任何阻碍。
感觉像是回到了童年时代。
她创造出了一个小小的，漂亮的世界。
然后，她又放了个小人儿坐到小屋前桌边的椅子上。
但没过多久，她又将那个年轻的小人儿拿走，放了个白发苍苍的老太太在那儿。
哎这个人，是她对吗秦以斟看着那个笑眯眯的老太太。她希望看到自己能活到那个时候，是么
秦以斟的目光一直随着她手上的动作移动着，思考着这些动作反映出的，是她怎样的想法。
之后，彦北琦想了好一会儿，又在桌子旁边多加了一张椅子。
加完后，她再次拿了一个老太太。手悬在空中，这个动作凝固了好几秒后，她将那个老太太也放到了新加的椅子处。
这是这个新加的老太太是谁呢秦以斟正聚ji,ng会神地看着呢，却见彦北琦双手背负在身后，徐徐转过头来望着她。
她的脸色还是苍白的，眼眶有些凹陷，唇纹明显。
看了秦以斟两秒后，她又迅速逃也似的转过头去，伸出手去拿起了新加的那个老太太。
“哎”秦以斟有点坐不住。
但是医生拉了拉她的手臂。
彦北琦拿起那个老太太后，握在手心中，拿到眼前看了好久。像是做了一番极大的思想斗争，随后，她又缓缓放了下去。
“好了。”最后，彦北琦说了两个字。
“等等”说完后，彦北琦又伸出手在空中停顿了下，而后伸向最初制作的那个小岛，拿起了站在一大堆乱七八糟的东西中的小人，“好了。”
之后，医生就着她的行为过程和最终完成的作品进行了一系列的分析。说了很多，从她挑选的物件颜色到摆放位置，再到她的反复修改行为等等，都说了很多。
秦以斟归纳归纳，大概明白，她的内心是存有反复矛盾的，但是她很清楚怎样的状况是好的怎样的状况是不好的。只是要走出来比较难。
她需要陪伴，也有着想要和人岁月静好的相处意识。秦以斟不知道那个老太太究竟是不是代表的自己，但是秦以斟会努力把自己变成那个人，陪伴她。
午饭时间，彦北琦要了蘑菇炒rou和蒜泥生菜，加一碗汤，然后就和秦以斟一块儿坐下了。
秦以斟也不知道自己想吃什么，就干脆点了要了一样的，顺便另外还加了条香肠。
“让我尝尝这里的味道。”秦以斟搓了搓手，而后执起筷子，夹了块rou放口中。
她是个rou食动物，如果一顿饭里没有rou只有菜，她会觉得就算吃了也没圆满。
之后，秦以斟又吃了片生菜，说“果然，不管在哪里，不管是谁炒的菜，都比我强啊。”
正在喝汤的彦北琦听到后，顿住了勺子，抬眼望着她“谁说的。”
“嗯难道不是么我做的真的没眼睛看呢。”秦以斟继续感叹着。
“哪里”彦北琦握着勺柄，摇头。
“连虔紫都说，她就算饿死，也不想被我毒死，作为一个吃货，她坚决不吃我做的东西。”秦以斟说着，又去夹了片rou丢嘴里。
“我吃。”彦北琦说完，望着她，眼神坚定。
秦以斟听见后，不自觉地放缓了咀嚼速度，握着筷子望着她，而后吞咽下去“不要勉强自己哦。”
“没勉强。秦老师做的东西，我都爱吃。”彦北琦声音轻轻的，又好像带有着几分忐忑。
“好哈哈，我突然之间就对自己有信心了呢。”秦以斟拍了下手。
“嗯，要有信心。”彦北琦顺着她话点头。
“不过，你真的不觉得我做的东西很糟糕么我做的，跟你做的可完全比不上呢。”秦以斟又说。
“我会做饭啊”彦北琦似乎才想起来自己原来还拥有这样一项技能。
毕竟，一个人住了之后，她就很少自己做那些了。而且，经常都会出现食材买了却放着不动，一直放到食物开始变坏的情况，然后就拿出去丢了。
然后这两天，好像都快忘掉自己还会那些了。
“是啊，你做的可好吃了。第一次吃你做的牛rou捞饭时，感觉真的好好吃啊。不过一点都没满足。以后你要多做点给我吃哦。”秦以斟说完，笑了。
“好。”彦北琦闻言，点头，“等我等我出去后，秦老师想吃什么，就和我说。”
“好啊，拉勾”秦以斟翘起小拇指，朝她伸出去。
彦北琦愣了会儿，而后放下筷子，伸出手去，和她拉了下。
“不过，吃破产可能还是有点难度，我目前钱还挺多的。”彦北琦收回手后，若有所思道。
目前钱还挺多的这个说法真的是，太好玩了。老实巴交的，秦以斟觉得，彦北琦简直是自己接触的人中最正经又最可爱的人了。
“好啦，快吃吧。”秦以斟伸手朝餐盘指了下。
“嗯。秦老师做的饼干也很好吃，只是太可爱了，咬下去的时候都不怎么忍心。”彦北琦感觉自己脑子里头就像是开了一扇窗，陆陆续续涌进了些许生活好玩又美妙的回忆。
“不忍心吗不忍心的话，那你还在那儿咔嚓咔嚓就一下子解决掉了。第二天我去看的时候，发现就剩一个空盒子了，我还以为是被老鼠偷走了呢。结果，就是你这只老鼠啊。”秦以斟笑着。
彦北琦听完，不禁笑着摇摇头“因为确实好吃，就忍不住。有些时候我的自控能力还挺差的。又偏食。喜欢的就瞄准了吃，不喜欢的就动都懒得动。比如猪rou，唯一能接受的，就是排骨汤。”
就像网上说的那样，彦北琦上午的抑郁情绪会比较严重些，到了中午，就不知不觉间变好了不少。
而且，这是今天截止目前而言，彦北琦笑得最自然的一次。说话也不再总是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了，仿佛健谈了不少。
不过，彦北琦确实偏食。
秦以斟低头看了下，只见彦北琦面前那盘蘑菇炒rou中，蘑菇已经全部都挑出来吃了，就剩一堆rou在那儿放着。
“傻瓜，有时候啊，还是不要太偏食了。”秦以斟嘴上这样说着，然而却将自己还没怎么动过的那盘菜中的蘑菇挑给了彦北琦，确实像个家长。
彦北琦感觉脑子此刻确实清醒了不少，她看着秦以斟眼下的一抹青色，不禁问“秦老师最近有好好休息么”
“有的有的，你别担心。”秦以斟急忙回答。
“那，小说呢，有灵感了么”彦北琦继续问。
“那个慢慢来嘛。”秦以斟说完，笑了，“我觉得，还是不能太急了。这玩意儿，越急就越写不出来。”
彦北琦听完，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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