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温敏皇后,却坐在卧榻之上,将手肘撑着炕桌,好整以暇地在那里细细品茶。
······
半晌,才将眉眼盈盈地将她温婕皇帝勾着,柔声说道“好婕儿,你可快歇会儿罢~~晌午你不是还嚷嚷着腰疼么?腰疼你还胡乱动弹?~~
喏~~你若觉得卧榻硌得慌,那便来姐姐怀里老实儿坐着罢~~”
温婕皇帝眉眼一横,重重地哼了一声,到底还是顿一顿足、这便俏红着一张脸,小媳妇儿似的窝到了温敏皇后的怀里,垂眸敛目、揽着她的脖颈侧身坐着。
温敏皇后忍俊不禁地点了温婕皇帝的鼻子一指头,柔声说道“怎地?好婕儿、你可是在生气么?~~”
温婕皇帝撇着嘴摇了摇头,闷声道“呒嗯……不生气……”
温敏皇后哧地一笑“不生气你还这般模样?~~直跟后腚上的毛儿被烧着了似的。~~”
温婕皇帝咬了咬牙,闷声说道“就是……淑太妃她——”
温敏皇后微微倾身,照着温婕皇帝的鼻尖儿咬了一口,哼声道“哦?~~淑太妃?~~”
温婕皇帝心中一凛,忙不迭地摇着头,蚊子哼哼似的小声纠正“呒嗯……不对……是……母妃来着……”
温敏皇后点了点头“嗯。”这便柔声问道,“所以、母妃怎么了?”
温婕皇帝微微垂眸,嗫嚅道“母妃她……可小心眼儿了……我当年那般想方设法地与她斗气,直差要把她给气死了……我怕……我怕她有了母后给她撑腰以后……这便来找我秋后算账了……”
温敏皇后歪了歪头,向温婕皇帝的脑袋上轻轻一磕,柔声道“不怕~~这不是有我护着你么?~~
若是母妃真要找你算账了,那我便到她跟前儿哭去。其实你别看母妃她往常那般挓挲,其实啊、她的那颗心可软和了~~”
温婕皇帝闷声说道“哦?是么?……”
温敏皇后巧笑嫣然地点了点头“可不是么~~”
想了想,又道,“诶,对了,你不是总觉得母妃刺绣的配色和针脚儿跟母后相似么?”
温婕皇帝点头道“嗯……”
温敏皇后又道“母妃虽未与我言说她二人的渊源,但你我成婚前夜,她却是给了我一个肚兜儿,便是……我昨天穿得那一件儿……”
思及昨日缱绻之事,温敏皇后不禁有些脸红。
······
干咳两声,端正神色,这才继续说道“母妃说,那件肚兜儿是她二十年前绣出来的,想要在新婚之夜穿给心上人看,结果她心上人却不要她了。喏、如此想来,她的心上人可不就是母后了么~~”
温婕皇帝细想了想,点头道“唔……确是如此的呢……啧、这可是整整二十年啊,这堵气堵得也真够长的。”
温敏皇后叹息道“唉……可不是么……”
温婕皇帝微微倾身,向她颈窝轻吻一下,而后,埋首于斯,软语说道“好姐姐,都说有其母必有其女,你只随母妃倾心母后那样倾心于我便是,可不许学她那样与我赌气啊……
若是……我哪下儿没仔细惹你不顺心了,你便是捶打我两下儿、或是罚我顶缸、跪搓衣板儿,我都绝无怨言,你只要……别不理我就行……”
温敏皇后点了点头,柔声道“好~~”
☆、21
许太后与刘太妃那边厢拾掇完后,宁心姑姑便来偏殿知会温婕皇帝和温敏皇后了。
见到她们时,温婕皇帝正揽着温敏皇后的脖颈侧坐在她的大腿上,两人正在那里嘻嘻调笑、耳鬓厮磨。
按说,见此情景,不慎撞见的侍从们本该退出殿门,假装没看见,而后敲门示意,获准后再次进入才是。
但是这位宁心姑姑却顿时起了玩心,于是仗着自己的武术底子,踮着脚尖儿,蹑手蹑脚地来到了她们身旁不远的圆桌处坐下,便取了一只茶碗,把茶壶举得高高的,为自己斟了一盏茶。
听到声响,温婕皇帝当即唬了一跳,若不是温敏皇后将她拦腰捞着,那么、她便要被吓得就此滚到地上去了。
两厢站稳身形以后,温敏皇后便像个犯了错的孩子似的,直在那里神色忸怩地臊眉耷拉眼着,还将手背在身后,使鞋尖儿不住地戳着地,差些便要把地上铺得地毯给戳漏了。
半晌,她才嗫嚅说道“宁心姑姑……”
宁心姑姑哧地一笑,打趣说道“你倒是有点儿姐姐的模样儿~~”
温婕皇帝虽与这位宁心姑姑不熟,但是被人撞见两厢耳鬓厮磨的场景,到底还是有些尴尬的,于是,便在那里干咳两声,强稳下了心神,缓声道“那个……宁心姑姑,是母后与母妃那边拾掇好了么?”
宁心姑姑微笑着点了点头“是,你们快随我过去罢。”
因为是长者,且还是刘太妃的贴身侍从,是以,在私底下,她并不需要注意措辞。
温婕皇帝点了点头“嗯,有劳姑姑了。”
说着,便自然而然地牵起了温敏皇后的手掌。
宁心姑姑直在那里促狭地将温敏皇后望着。
温敏皇后被她盯得心中发窘,这便臊红了一张脸,直想将她温婕皇帝的手给甩开“婕儿……快放开……”
宁心姑姑哧地一笑,摆手道“无妨,你若见了她们两个……罢了、不说了,你们还是自己去看罢。~~”
说着,转过身去,先行离开。
······
来到乾元宫的主殿,见证着自家母后与自家母妃“妇妻对拜”了三遍以后,温婕皇帝便在那里一脸纠结地看着那位自己上手掀了盖头,又上手去掀了她娘子的盖头,然后矮着身子,极力做出小鸟依人的模样糊在自家娘子身上的刘太妃;以及由着她在那里胡闹,自始至终满眼宠溺地笑望着她的许太后。
于是,温婕皇帝不禁被恶心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甚至在那里簌簌然地颤栗起来。
温敏皇后见她这般模样,直在那里垂眸敛目地忍俊不禁。
半晌,温婕皇帝才小心翼翼地说道“母妃……您……能好好儿站着么?……这般柔若无骨的模样,岂不是有失体统了么……”
······
“不能。”
不及刘太妃说话,许太后便即眉眼一横,断然说道。
温婕皇帝浑身一凛,屈起拳头蹭了蹭眉心,尴尬道“母后……您……”
许太后漫不经心地挑眉一笑,下颌微扬,向温婕皇帝示威“你管着你自家媳妇不失体统就行了,作何却来对我媳妇指手画脚?”
温婕皇帝双腿一软,几乎被骇得跌扑在了地上。这还是自己那个当年一提到刘淑妃就恨得牙痒痒的母后么……
好在温敏皇后眼疾手快地抄着她的腋窝将她给托住了,这才不至于使她温婕皇帝自己先有失体统了。
温敏皇后将温婕皇帝捞起来以后,刘太妃便转过脸去,目光冷冽地横了温婕皇帝一眼,面色森然地哼声道“皇帝,便算是你身为一国之君,但私下里,也切莫忘记了‘长幼有序’,不得犯上作乱。——”而后,转过脸去,与温敏皇后打起了哑谜“可拾掇熨帖了么?”
温敏皇后垂眸敛目,点了点头“嗯……拾掇……熨帖了……”
刘太妃满意一笑,缓声说道“哼,这还不错。”
温婕皇帝挠了挠头,望向温敏皇后,不解道“嗯?甚么拾掇熨帖了?”
温敏皇后双颊绯红,直在那里垂眸敛目,却不答话。
······
刘太妃绕到许太后的身后将她轻轻地拥着,又将下颌磕着她的肩膀,向对面那两人挥了挥手,作驱赶状“好啦、好啦,这里没有你们小两口儿的事了,去罢、去罢,白白地在这里碍眼,耽误我们老两口儿温存。~~”
许太后忍俊不禁,点了点头,柔声说道“敏儿、婕儿,你们快去忙罢,方才、多谢你们的见证了。”
温婕皇帝向许太后点了点头,又紧咬着后槽牙,狠狠地瞪了刘太妃一眼“噫!——简直腻歪死个人!——”
说罢,拂袖而去。
温敏皇后扑哧一笑,向自家母后与母妃屈膝作礼,这才转身去追。
······
温婕皇帝兀自在那里气鼓鼓地走着,竟是七拐八折地信步来到了榕树林中一棵千年古榕的树下。
温婕皇帝驻了足,微微抬头“诶?……”
温敏皇后从背后将她拥住,将脸庞贴着她的背脊“怎地?~~”
“敏敏,咱们当年盖得那个树屋,怎地……还这般新啊?……”
温婕皇帝说着,向榕树上虚虚一指。
疏条交映之处,掩映着一间颇为宽敞的木板屋。
这便是当年的温敏长公主及温婕二公主从内务府里要来木板及木匠工具,一砖一瓦地搭建起来的,为得便是好找一个避人耳目的地方畅叙幽情。
温敏皇后嘻嘻一笑,柔声道“我总拜托紫乔姐姐每日卯时来此打扫,每隔半年刷一遍防虫蛀的木漆,今日可不是刚打扫干净的么,自然光洁如新咯~~”
温婕皇帝将手掌盖着她的手背,装作不领情的模样哼声说道“虽然想说一句有心了,但是、咱们的秘密基地,却被第三个人给知道了呢!”
温敏皇后不以为意“这怕甚么?紫乔姐姐又不会告诉旁人~~”
温婕皇帝叹息一声,无奈地摇了摇头“紫乔姐姐是不会告诉旁人,但想必、以后是没法儿与你再在这里偷欢了呢。毕竟、总是可能有一双眼睛在暗处偷看着呢~~我可不想让桃花仙子为我盛开时的好模样儿被旁人给偷瞧了去。”
温敏皇后俏脸一红,在她肩上略施力道地咬了一口“呸!不要脸!——”
而后,绕到她的身旁,捉起她的手腕,“罢了。来都来了,上去歇会儿~~”
这便牵着温婕皇帝的手,沿着盘根错节的枝干,爬上了树,来到树屋之中。
而后,在门口将沾了泥土的鞋子脱了,趿拉上了休闲的厚底草鞋。
于是,温婕皇帝看见,一指厚的遮光窗帘有了,门后也加上了门闩,甚么桌椅板凳、茶具棋盘的也都有了,连烧水的小炉子也有了,甚至屋子的西北角处还吊了一个小水箱,方便洗漱烧水使用。
虽然没有床榻,但南面角落处却铺了一张厚厚的羊毛毯,为了防尘,上面还盖了一大张棉布。
——这是温敏皇后昨日授意紫乔,让她于今早新换的。
温婕皇帝哧地一笑,这便想要上手去摸那窗上的遮光窗帘“想不到,你竟然早有预谋了呢!~~”
温敏皇后刚好洗完了手,便向温婕皇帝脸上不住地弹水“不许碰!先洗爪子去!这里的东西可都是干净的呢!碰脏了你给我洗么?!”
温婕皇帝臊眉耷拉眼地点了点头,这便老老实实地去水盆那里舀了水,蘸着皂角粉洗干净了手。
······
温婕皇帝洗过手后,温敏皇后已经将外衣脱去挂在墙上,只穿着中衣躺在那一块足够两人躺平的羊毛毯上了。
斜斜的日影透过窗框,煦煦地将那斑驳树影投射在温敏皇后的身上,光影交错、虚虚晃晃,竟是使她的身影变得有些迷离了。
温婕皇帝脚步踉跄地扑将过去,跪坐在羊毛毯上,指尖颤抖地捉着温敏皇后的手腕,喘息良久,方才大大地松了一口气,直不住地念叨着“吓死我了……吓死我了……”
温敏皇后好笑地将她望着,微微挑眉,不解道“哦?如何吓死你了?~~”
后又指了指温婕皇帝的衣服,柔声道,“喏,快将外衣脱了挂好,这毛毯可是新换的呢,这般干净,可不许给我弄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