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莲鲤[gl] 第1节

作者:日暮未央 字数:18272 更新:2022-01-12 02:39:51

    文案

    “你愿意为了和她在一起一无所有”“我愿意。”“你愿意在她一无所有后依然放弃一切跟她走”“我愿意。”一个香包,一场春雨,红线满枝的姻缘树。一道圣旨,一路流离,大雨倾盆的莲花山。“我们的莲鲤,我们的连理。”

    小短篇

    内容标签 虐恋情深 因缘邂逅y差阳错

    搜索关键字主角静鲤,柳濯莲 ┃ 配角江蠡,翠袖 ┃ 其它

    第1章 第 1 章

    我是一个姑娘。

    一个整日里女扮男装,束着高冠摇着折扇的姑娘。

    我住在姑苏城外的广阳寺里,由住持弥丰大师一手带大。听大师说,我是被人装在篮子里,放在广阳寺门前的石阶上的,他怜我孤小,把我抱了回来,取名静鲤,抚养至今。

    至于我那一套套的男式袍服,则有两个重要的原因:一来,寺里皆是和尚,下山购置女式襦裙多有不便;二来,倒是多亏了佛门里没有“女子无才便是德”的狭隘思想,弥丰大师许我每日女扮男装在城中私塾求学,女裙也确实派不上什么用场。

    这日先生有事,私塾才上了一个时辰便散了学,我背了装书的布包往山上走,想赶在正午太阳毒辣前回到广阳寺,却发现前面的青石台阶上有一个小小的香包。

    想着应是哪位香客落下的,我走上前去拾起香包,准备带回寺里寻找失主。香包是雨过天青色的,下方吊着一个小小的玉佩穗子,香包正面绣了一朵浅粉的莲花,背面却是一尾小小的红色鱼儿。凑近闻一闻,能闻到一股奇异的清香,雅如幽幽夜昙,又艳如灼灼牡丹,好闻的紧。

    我攥着这香包一路回到广阳寺,准备把它放到姻缘树旁的红线阁去。姻缘树是广阳寺里一棵极有名的树,据说闺中女子们将红线挂上姻缘树的树梢,就能觅得如意郎君,灵验的不得了。也正是如此,红线阁里来取红线的女子总是络绎不绝,红线阁里整个白天都有小和尚轮流守着的,若是寺内拾得什么物品,也会交到红线阁保管,等待失主认领。

    到了红线阁,轮值的是小和尚静水。他看见我踏进来,紧绷的神色一下松了下来,捂着肚子起身慢慢向外挪着,边挪边咬牙切齿地对我说:“帮我看着红线阁,我出恭,一会就回来”

    我看着静水扭曲的背影哈哈大笑,又将捡来的香包收进屉柜,趴在桌上睡了过去。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我听见类似敲门的声音,那声音清脆而有节奏,我的眼前仿佛出现了一双净白如细瓷的手,正一下一下敲击着黄花梨木的雕花几案。

    好像不是仿佛啊刚醒来的我把目光从那双手移开,直起身子,迷迷糊糊地看着站在桌前敲桌把我唤醒的女子。我下意识地从背后的红线架上抽了一根递给她。

    她笑了,眉眼明丽地如一幅泼墨山水:“我不是来要红线的。”

    看着她笑,我没来由地有一丝紧张:“那施主是来要什么的”

    “我来问问,有没有人捡到我的香包,雨过天青色缎面,正面绣了一朵粉莲花,反面一尾红锦鲤。”她笑得更欢快了,抬手扶了扶我的发冠,“你看你,发冠都睡歪了。”

    我心里为这过分熟稔的举动和言语一跳,却并不排斥。

    我从屉柜里摸出我之前在路上捡到的那个香包递过去:“是这个”

    “是的呀”她接过去,毫不掩饰眼里惊喜的神情,“我还以为肯定找不到了呢”

    我忍不住揶揄:“看你这么紧张这个香包难不成是情郎送的”

    “才不是呢。”似是找到了香包心情大好,她调皮地朝我眨了眨眼睛,“这可是我要送情郎的。”

    我还来不及反应心里莫名其妙那点失落,她又换上了一张佯怒的脸:“我说阿鲤你真的不记得我了”

    我又看了看她的脸,环佩叮当的闺秀之姿和那个玉雪可爱的小公子的面容逐渐重合。我张大了嘴巴:“你是濯莲”

    说起我和濯莲“小公子”的故事,倒是另一桩事情了。那一日我从私塾下学,走在路上,却看见一个公子哥儿打扮的姑娘家被一群混混围着,那群混混怕是早看穿了姑娘有些拙劣的女扮男装,颇有些不怀好意。巧的是,那群混混的头儿我却是认识的,是我们私塾先生管家的小儿子。我立马跑回私塾向管家告状,最终趁着管家气势汹汹抓人的空档带走了那个姑娘。那个姑娘,就是濯莲。

    救下她后,我送她回家。她说她闺名柳濯莲,是柳府唯一的嫡小姐,今次是偷溜出来玩,不料同丫鬟走散,又不认得回来的路。她对救了她的我十分敬佩,人又活泼可爱,我们一路相谈甚欢,不近的柳府竟是一会儿就到了。

    柳家是远近闻名的第一富商,香料世家,祖辈做香料起家攒下了丰厚的家底,到柳老爷这一辈,柳家已是各行各业均有涉猎,富甲天下,连当今皇上也要忌惮三分。细细想着濯莲的身份和背景,觉得若有流言,对她来说必是可畏的。我对她说:“我叫静鲤,安静的静,鲤鱼的鲤,是城外广阳寺住持弥丰大师收养的孩子。柳老爷如果对今天发生的事有什么疑问,可以派人来找我。”

    我又压低了声音对她说:“我是女子,今日出手相救,若对你闺誉有损,大可寻我出面澄清。或者,以后你还想出门,或是到广阳寺来,也可以来找我。”

    她站在柳府的大门前认真听着我每一句话,眼睛弯弯地笑成了月亮:“嗯呐,我会来找你的,阿鲤。”

    我的心突然猛的一跳。

    我从思绪中回神,看着眼前的濯莲,嘴角忍不住绽出一个大大的微笑。“那你今天是来找我的吗”

    “是呀,特地来找你呀,阿鲤。”

    静水回来了,我带着濯莲离开了红线阁,到广阳寺四处逛着,闲聊着,或是在树荫下看着对方傻笑,夕阳竟是转眼西下了。

    莫名的满足。

    而那个绣着鲤和莲的香包,最终留在了我的腰间。

    第2章 第 2 章

    我是一个姑娘。

    一个喜欢上另一个姑娘的姑娘。

    濯莲坐在我的旁边,提着一个小篮子喂着池子里的锦鲤。她最近常常往广阳寺里跑,有时候带上她的贴身大丫鬟翠袖,有时甩开她独自前来。若逢上我旬休的日子,我们俩能在我的小院子里待一天。

    “你来这广阳寺,是怎么跟柳老爷柳夫人说的”

    “就说来寺庙祈福呀,反正总比我以前时不时女扮男装溜出门乖得多了。”她不以为意地吐了吐舌头,发髻上的步摇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抖动着,“不过最近很烦啊”她看了看我,一副欲言又止的神色。

    我正欲开口问她,翠袖却从远处跑来了。

    翠袖停下脚步,向我微微一福,便转过去对濯莲说:“夫人吩咐的吉时就要到了,还请小姐移步红线阁。”

    濯莲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对我说:“我说的就是这个。”

    她没挑明了说,我却明白。

    姻缘树下。

    她故意忽视了翠袖不赞同的眼光和特地搬出来的梯子,将红线系在了一个伸手就能够到的地方,打了一个别致的结,又朝我使了一个眼色。

    我知道,她是想让我在她走后摘下这红线,我不能给她姻缘,她就永世不求姻缘。

    送她到寺门,突然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她遣了翠袖去寺里借伞,我们终于又有了一点独处的时间。

    我问她:“柳老爷柳夫人,知道我是女子吗”

    她摇了摇头。

    我又问:“如果一个家徒四壁,一无所有的穷小子去柳府求亲,会是何等光景”

    她静静:“若我以死相逼,也许有可能同意入赘吧,至于别的”

    而我一介女儿身,入赘是万万瞒不住的。

    我突然灵光一现。

    “如果那个穷小子,骑着高头大马,乌纱帽红绸花,带着赐婚谕旨来求娶你呢”

    “你是说”濯莲有点反应不过来。

    “濯莲,从明天开始,你安心在家等我四个月。若我能回来,我娶你过门,若我回不来”

    “若你回不来,我立刻另嫁他人,看你敢不敢不回来。”濯莲有些生气,“你必须回来”

    “我一定回来,我不在的日子里,你可要乖乖的。”我抬眼看了看,四下无人,我终于不再克制,轻轻抱住了濯莲。

    “你这四个月,可不许抱别的姑娘”她佯作凶悍的语气却染上了一层明显的哭腔,“看也不许看”

    “好好好,我只看香包上那朵小莲花,什么都没有那朵小莲花好看,好不好”我抹去她眼角的泪水,慢慢放开了她。广阳寺的构造我熟悉,翠袖取伞,这会该在回来的路上了。

    她也意识到了,正了正神色,免得让翠袖发现什么异样来。

    等了没一会,翠袖撑着伞回来了,我定定地看着濯莲在雨幕中渐行渐远的月白身影,像是要把这画面刻进骨血。

    后来我也常常想起或者梦见这一幕。当时的我却没想到,这是我这一生,见到她的最后一眼。

    第3章 第 3 章

    我是一个姑娘。

    一个背着行囊,远走他乡的姑娘。

    我坐在茶肆二楼靠窗的位置,正对着一会儿即将人满为患的皇榜。

    茶肆中央的戏台子上,红袍乌纱,扮相清俊的女子正唱着一口咿咿呀呀的黄梅腔:“为救李郎离家园,谁料皇榜中状元”

    我愣了愣。这词可不是像极了我,只不过我是“为娶娇娘离家园,只求皇榜中状元”。

    我这头还在想着,街的那头却传来了一阵嘈杂,骑着高头大马的官员在官兵的护送下,将明黄的皇榜张贴上墙。

    我终是坐不住,结账下了楼,奋力挤到皇榜跟前,仰起脖子看那第一个名字。

    状元郎,江蠡。

    我终于如释重负地吐出一口长气。

    我想起那日与濯莲分别后的场景。我折回姻缘树,解下了濯莲亲手系上的红线,又搬了梯子,把那红线系到了最高的枝头。

    我当时想着,若我得以归来,我给你天下最好的姻缘,若我回不来,我祝你嫁给天下最好的人。

    还好,濯莲,我做到了。

    我要回来了。

    四月前,姑苏。

    送走濯莲的第二天,我照常到私塾上学。同桌江蠡又迟到了,我看着他鼻青脸肿的样子,又想起前日夫子公布的明经分数,心里已是明白了。江蠡的父母望子成龙,江蠡却实在不是什么读书材料,也志不在此,这在私塾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

    于是我下学去找了江蠡。

    “江蠡,我想顶替你的身份考功名。”我也不绕弯子,直截了当开门见山。

    “啊”江蠡有些茫然,像是不懂我在说些什么。

    “我是说,我以江蠡的身份参加科举,若我取得功名,你的父母将如愿成为官员的父母,江家会光耀门楣。而你,可以去做任何自己想做的事:从商,务农,游览名山大川”

    “用你永远不可能用得到的科举机会,换江家一个光宗耀祖的可能,给你的双亲一个得偿所愿的机会。你不亏。”我想了一夜的说辞,还是很有诱惑力

    的。

    “可你成绩这么好为什么不用自己的真实身份参加科考”江蠡不甚灵光的脑子却是机智了一回。

    “你也知道的”我故作为难状,“我是广阳寺收养的弃婴嘛没有正式户籍的但我又实在想参加科考”其实户籍有倒是有,上面的xi,ng别拿出来吓死你我这样腹诽着。

    “嗯”他看起来像是动摇得厉害,“我回去问问父母的意见。”

    “没问题你明天上学给我答复吧”以江蠡父母对功名利禄的追求,我很有信心拿下他们。

    果然,第二天一早,江蠡把我拖到了学堂的角落,四下张望了没人后,神秘地朝我点了点头:“我父母同意了。”

    我扬起意料之中的微笑:“那你明日把你的户籍牌带来给我。”

    “哪用明日啊,我父母一听我的说法就把户籍牌拿给我了,叫你尽快上路呢给我时那眼神,活像已经见着了我头顶的乌纱”江蠡忍不住抱着双臂抖了抖。

    我看着他那样,忍不住大笑了一阵,好容易止住了笑,我想起一些重要的事情来:“你有没有和你父母说清楚,我只考功名,考完功名后做什么官,求得什么赏赐,是我的自由”

    他忙点头:“说了说了,我父母倒是觉得没什么,横竖真让我去考,定是连个秀才都考不上的。若你哪日真的高中,我江家得个举人之家的名号,那也是赚了。”

    我这才算放下心来。

    我顶着江蠡的名号从乡试考起,日夜苦读,终是赶在离科考还有两月不到的时间过了县试,筹谋着进京赶考。

    期间辛苦按去不表,好在今日我真成了状元。

    御花园,琼林宴。

    丝弦绵绵,水袖翩翩,我坐在皇上下首第一的位置,紧绷着ji,ng神等着皇上说话。

    “江爱卿何在”皇上搁下手中的酒盏。

    “微臣参见皇上。”我不敢正视高台上的帝王,向上首拱手行臣礼。

    “江爱卿想必知道,每一任状元均可向朕讨个赏赐吧”皇帝笑得爽朗。

    怎么不知道,我就是冲着这个来的。

    “微臣略有耳闻。”

    “那爱卿有什么请求,尽管提”

    “微臣斗胆,想向陛下求个姻缘,求陛下为我和柳家小姐赐婚。”

    “柳家”皇帝闻言摆了摆手,示意歌舞停止,席面霎时安静下来,我忽然感觉到一丝不安。

    “可是第一富商,姑苏柳家”

    我突然明白了眼前这多疑帝王的所思所想,钱、才、权三者合一,无异于在龙椅之侧养了一只猛虎。

    而我已经没有退路,我只能再赌一把“君无戏言”这句话的分量。

    “正是那柳家唯一的嫡小姐,柳濯莲。”感觉到众人的目光针扎一样刺在我的背后,我俯身跪了下去。“求皇上成全。”

    “若你从此再无法入仕途,你也要这姻缘”

    “是。若能得柳小姐为妻,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一阵令人窒息的沉默后,皇帝笑了。

    “ 爱卿为真爱舍弃功名利禄的一颗痴心着实是令人感动。朕,准了”

    舍弃功名利禄,无法再入仕途直到宴席散尽,我还咀嚼着这句话的深意。我被宣称奉旨的太监领着在宫里行走,到了一处黑漆漆的房间。

    “可惜啊为了一个女人尽毁前程,不值、不值。”那太监朝我叹气摇头,从房间角落的柜子里拿出一根细细的铁针。

    “不要怪咱家心狠,咱家也是奉命行事。”我被几个小太监联手摁住,看着他手中的针尖的锋芒越来越近,却释然了。我此来赶考,本就是只为了濯莲,一双眼睛换八抬大轿迎她过门,我甘之如饴。

    眼球传来难忍的剧痛,我的脑海里却全是濯莲的面容: 她笑,她哭,她嗔,她怒那些在记忆中好好珍藏的画面,依然鲜活,在我的脑海里的她,仍然连每一缕发丝都清晰如真。

    我终于放心地晕了过去。

    第4章 第 4 章

    我是一个姑娘。

    一个不见天日,众叛亲离的姑娘。

    值得庆幸的是,皇帝没有食言。三日后,我在状元府接了赐婚的旨意和赏赐,浩浩荡荡的车队下姑苏去迎娶新娘子。我的眼睛还没好全,怕跟去耽误了行程,只好留在府内。

    我摩挲着那只绣着鲤和莲的香包,那独特的香味已有些淡了,成了另一股风韵,上面细腻的纹路绵密光滑,会让我想起濯莲乌发的触感,思绪又回到她送我这香包的场景。

    她说:“这香可是我特地为你调配的呢,天下可是别无二家,以后咱们都时时佩着这香,就是天下独一无二的一对。”

    她说:“阿鲤,你猜猜,我给这香起了什么名字”

    “只要是你取的,总归是个好名字。”我知道她意在炫耀,并不急着猜,只等她等不及了自己说出来。

    “我给这香啊起名叫莲鲤。”她的眉眼又弯了起来,似是在向我邀功。我真是爱惨了她这幅模样。

    “莲鲤你的莲,我的鲤,还是连理枝的连理”我也随着她笑了起来,真是个双关的好名字。

    “是我们的莲鲤,也是我们的连理。”

    娶了她回来后,让她再给我绣一个香包吧,这回可不要再将莲花和鲤鱼分开绣了,我私心想着。和莲花分开太久,鲤鱼会很想她。

    依依不舍地最后嗅了嗅莲鲤的味道,我将香包拿给随行迎亲队的媒婆充当信物,里面藏了一张纸条:

    夏风熏碧叶,江鲤慕白莲。

    聪慧如她,一定知道江蠡就是静鲤,我来迎她过门。

    眼前一片黑暗的日子总叫人不知今夕何夕,我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管家来报:柳家的陪嫁队伍已经在城郊的柳家别业歇下,待明日我便可迎柳小姐过门。这一夜,我没有睡着。

    次日一早,我由着丫鬟的牵引站到了状元府的门口,准备迎接新娘。因为我的眼睛,婚礼免除了骑马迎亲,跨火盆等诸多环节。我牵着红绸的这端,任由红绸那端的濯莲带领着我的方向,她身上久违的莲鲤幽香飘进我的鼻腔,令我心满意足到想要落泪。

    可好景不长。拜过天地后的几天,我竟是摸不到濯莲的一块衣角,也听不到濯莲说一句话,若不是时时能闻到莲鲤香独一无二的香味,我有时都会怀疑濯莲到底在不在我的身边。

    按照翠袖的解释,她家小姐这是水土不服染上了重度风寒失了声,又怕把病气过给了我,才与我保持这般距离。我倒是有妻万事足,不疑有他,还把皇帝琼林宴时赏我的雪山参取给翠袖让她拿给濯莲补身体。

    等她好起来,我要把对她的思念,和这四月来发生的一切,都好好说与她听的。我这么想着。

    是夜。

    蝉鸣声在静谧的状元府里显得格外吵闹,我坐在木桶里,正往身上细细浇着水。

    我洗澡从不让下人近身,更不用侍候,这是整个状元府都知道的规矩。直到我失去双眼后,我沐浴时旁人不得近身这条死律也还是没有变动。

    感觉泡得差不多了,我从木桶中起身走出,拿过桶沿的帕子细细擦拭着身上的水珠,左手伸长摸索着搭在屏风上的裹胸布。

    突然,我听到了不远处一声短促的抽气声我慌忙用手中的帕子捂住胸口,另一手下意识地摸了个水瓢向声音的来源扔了出去,那个有些耳熟的女子声音发出一声不大的叫喊,然后房间安静了。

    我胡乱裹了几件衣服,往那个方向摸索着,直到摸到一具温热的躯体,我才意识到我可能是把人敲晕了,便向外头大声呼救。

    直到我房里的大丫鬟残月带着几个打杂的嬷嬷把人背到了我卧房,又请了郎中诊治确认无碍,我还一直没有从纷乱的思绪中回神。

    为什么胡思乱想呢因为残月甫一进门的那声惊呼:

    “啊夫人这是这是怎么了”

    我坐在床沿,又一次伸手去摸着床上那昏迷女子的手。如此近的距离,我确是能够闻见女子身上幽幽的莲鲤香气,但这手

    我慢慢放下了那双手。这不是她。

    在她昏迷的这些时间里,我问了残月,问了管家,甚至托人去请来了当时的媒婆。他们都告诉我,床上的女子,就是和我拜过天地的,如假包换的夫人。

    于是,我只剩下一件能做的事:等这“夫人”醒来。

    我从来没有这么恨过,为什么我失去了眼睛。

    作为一个挂名赋闲的状元郎,我把几乎所有的时间都花在了那“夫人”的床边。听到第四次ji鸣的时候,床上传来女子迷迷糊糊呼痛的声音。

    竟是翠袖我几乎是霎时间分辨了出来。我顾不得给她一点清醒的时间,积攒了几天几夜的问题如连珠炮般抛向了她:“濯莲呢为什么她们都说你才是夫人为什么你大半夜出现在我的卧房你想干什么”我心里的疑问每分每秒膨胀,终于到了濒临爆炸的点。

    我们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久到我以为翠袖又昏了过去,我正欲伸手去探她,她却突然笑了。我没听过这般的大笑,自嘲,苍凉,奋不顾身。

    笑完了,翠袖的声音反而小了下来:“和状元爷成亲的,一直是我啊。”

    “不这不可能濯莲呢,她出什么事了吗,她没有收到我的香包吗”我抱着头使劲地摇着,不敢相信这一切从一开始就错位成这样。

    “夏风熏碧叶,江鲤慕白莲”与我的失态不同,翠袖好像已经从失控的情绪里走了出来,语气异常地镇定,“我家小姐不傻,她知道是你。”

    “那她人呢为什么嫁来的是你她路上出什么事了吗她在和你配合捉弄我玩吗”我在脑海中搜索着一个个可能xi,ng又一个个推翻,俨然已经到了崩溃边缘。

    “静鲤,我叫你声状元爷,只是抬举。”翠袖冷笑一声,“你凭什么以为,我家小姐作为姑苏柳家唯一的嫡女,会因一条痴心妄想的圣旨就甘心嫁给一个前途尽毁的瞎子”

    我突然如遭雷劈一般定在了当场。我想过那么多种可能,却独独没有想过这一种。我道是为娶她过门剜去双眼也不足为惧,却没有想过她愿不愿嫁给一个瞎子。

    可能是看到我瞬间变得惨白的神色,翠袖接下来的话听上去底气足了很多:“任你是那广阳寺的静鲤又如何我们小姐啊,一听被赐婚给一个瞎子,当着传旨太监的面就晕过去了啊小姐醒后哭了整整三天,寻死寻了好几次,老爷夫人实在是看不下去,这才冒着欺君的风险让奴婢替嫁”

    “是我配不上她。”脑子里很混乱,又仿佛一片空白,翠袖的话音越来越远,我好像听见交织纷杂的声音不停地唤我,但我谁也不想理。

    我仿佛在一池幽碧的水中不断下沉着,我奋力仰头向上看,只看得见荡漾的天幕,和池面素白的莲花。

    第5章 第 5 章

    我是一个姑娘。

    一个欺君罔上,流放边疆的姑娘。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从那日起,我竟是高烧不退,缠绵病榻半月有余。等我终于稍稍清醒了头脑,残月来禀 : 夫人不知去向已有些时日。

    我懒得纠正残月对翠袖的称呼,也没有派人要去追探翠袖的下落。我想着,我毁了濯莲的将来,如今也只能用放她贴身丫鬟自由来回报。

    可我不知道,这一丝怜悯,给我带来了怎样的灭顶之灾。

    宫里来人了。我在传话太监y阳怪气的腔调中被半扶半拉地带上了马车,又由着这群陌生至极的奴才簇拥着走进了某个类似宫殿的地方,有人踹了下我的膝盖,我猝不及防地跪倒在平滑沁凉的地板上。

    “江爱卿。”皇帝的声音在空旷的大殿里回荡着,带着上位者的威严,像一道诡异的催命符:“听说你瞒了朕一些事情”

    我的脑海里突然闪过许许多多的片段。我想起翠袖那晚出现在我房间时的惊呼,想起她醒后那声嘲讽语气鲜明的“静鲤”,想起她在我病倒后神秘地在状元府里人间蒸发

    一滴冷汗从我的鬓角滑下,我明白这次我已是在劫难逃。

    “微臣,罪该万死。”反正如今死了还是活着,对我来说区别都不大了。

    “爱卿既是聪明人,朕也不多说。”皇帝的话音刚落,一群侍卫身手的人便把我押了下去,关在一个满是潮shi稻草和老鼠叫声的地方。

    欺君是死罪,我没什么别的想法,就等着行刑的那天。

    牢房的yshi和死寂使时间过得格外漫长而难熬,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我终于听见铁锁打开的声音。我被戴上了沉重的木枷锁,带离了牢房。

    我知道每一步都是在走近死亡,反而走得格外坦然。押着我的两个像是狱卒的人却小声交谈了起来"这小子运气好啊,欺君都能逃得一死。"

    我惊讶出声"大哥这话何意这不是正在行刑路上吗"

    "也是你命不该绝,本该是今日行刑的,可昨日皇后娘娘诞下了一双皇子,陛下喜得麟儿,大赦天下呢。这不,你这一出去就是流放啦,虽说还是苦,总归小命保住了不是"狱卒大哥难得地态度温和话也不少,想必是宫里的喜事散了不少赏赐。

    "多谢狱卒大哥。"我乖顺地回了一句,内心却没有什么波动,其实于我这样孑然一身的人而言,流放反而是拉长了死亡的周期,实在不是什么值得喜悦的事。

    我的流放之地是丰州,一路向南,离姑苏越来越近,再离姑苏越来越远。当然,流放队伍是不可能路过姑苏这样繁华昌盛的城市的。

    流放的路途多是荒莽的村野或是树林,条件恶劣,我的眼睛又不好,身体状况每日欲下,终于,在离丰州三百里的地方,我病倒了。

    我病得很重,每日的脚程得要狱吏拖着走,每日清醒的时候不过几刻,却又恨不得再昏过去躲避全身的疼痛。我的眼睛开始流脓,整日里发着高烧,两三日都无法进食无法喝水。

    终于在一个大雨倾盆的夜里,狱卒把我扔去了某个山野荒郊。他们应该是想我就此死去,这样一来少一个累赘也不算失职。

    可以理解,毕竟他们是来押送人的,不是来伺候人的。在雨中淋着,我难得地清醒。可能是回光返照吧,我这么想着。

    就这么死了,也挺干脆的。

    第6章 第 6 章

    我是一个姑娘。

    一个晨钟暮鼓,心如止水的姑娘。

    莲花庵的住持慧镜师太说,我尘缘未尽,七情未了。她不允许我削发出家。

    我笑了笑,却无所谓了。不管削不削发,我一样是无处可去,无人可等,每日在这清净的庵堂里过活。

    左右在这名为莲花的庵里,我也等不来那朵恨我的莲花。

    一个月前,病重的我被抛弃在这莲花山脚,又恰巧被云游归来的慧镜师太救下。慧净师太的回春妙手竟是生生将我从鬼门关前拉了回来,我的病情一日日好转,不出一月便已没有大碍了。慧净师太仁慈,收留我住在这莲花庵,不然以我这无牵无挂之身,还真不知能去哪里。我也没什么可以报答师太的,便每天在庵里帮着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左右这些佛门杂事,我在广阳寺也是做惯了的。

    想到广阳寺,又想起后院的锦鲤池,姻缘树下红线阁,和一张脸。

    失去光明的日日夜夜,记忆中的事物变得越发模糊,但那张脸却还是那样清晰。每每想起那张脸,就能提醒我久未谋面的光明的模样。

    我总会梦到她。在那一个个相似的梦里,我看见她的脸依然是笑着的,听见她的话语依然是温柔无忧的,渐渐也相信了现实生活中的她也是还爱着我的。

    我想,我还是不愿意相信,在我甘心堕入无边黑暗的时候,我仅剩的光明,那朵莲花,是自己选择离去的。

    怎么又开始想这些了。我摇了摇头,想把这些纷杂的记忆摇出我的脑袋,又摸过手边的念珠,专心拨诵了起来。

    "鲤姑娘,鲤姑娘"房外传来一声声叫喊,好像是之前我病中一直照顾我的小尼姑妙清。

    "进来吧。"我放下手里的念珠,听见门吱呀一声开了,妙清的脚步声近了。

    "什么事呀大呼小叫的,被师太听见了又要罚你抄经的。"

    "鲤姑娘庵里来了个姑娘说要出家,连师太都惊动了,正往正殿去呢我远远看了看,那姑娘长得可漂亮了,瞧衣着也不是普通人家,不知道是受了什么难,怎么就看破红尘了呢"妙清也不见外,挨着我一屁股坐了下来。"要不要去看看"

    "不去。"我兴趣缺缺,"你知道师太的规矩,这样闹腾的女子,定是六根不净,左右也不会让她剃度的。"

    "可是真的长得很漂亮啊我长这么大,第一次见到这么漂亮的女子呢你真的不去看看远远看一眼也好呀"妙清有些不甘心地说道。

    "你又忘了,我看不见。"我笑了,"你想看的话就再去看看嘛,回头给我讲讲就成。"

    "可"妙清的话还没说完,敲门声响了起来。

    今日我这小房间倒是不一般地热闹。

    "门没锁,进来吧。"

    "鲤姑娘。"是师太身边的大弟子妙真。"师太在前殿请您过去。"

    "前殿"妙清口中那女子所在的前殿我有些疑惑,不知道慧镜师太的用意。

    "正是。鲤姑娘,请吧。"

    "劳妙真姐姐引路了。"

    我在妙真的引领下走进了前殿,甫一进殿,我就听见了女子隐约的抽噎声,以及慧镜师太的声音

    "姑娘,人来了。你见过她后,若仍是执意出家,我便让她替你削发。"

    我的心突然剧烈地跳动起来,一个近乎奇迹的想法在我脑海里炸开来,我的脚像是挂了千斤铁,一步也不敢向前挪。

    抽噎声停了,我的怀里突然多一个熟悉的身形,撞了满怀的莲鲤幽香。一个曾经夜夜在梦里萦绕的声音响在耳畔。

    "我找到你了,阿鲤。"

    第7章 第 7 章

    我第一次见到阿鲤,是在黄昏的集市大街上。

    我女扮男装偷溜出府玩耍,却和丫鬟翠袖走散了,又正被几个流氓地痞纠缠,围观的群众不少,成群地议论着,看着,却都躲得远远的。

    我有些害怕,大声呼救起来。

    不久,我看见一对中年夫妇匆忙赶了过来,拎了混混头子的耳朵就开骂,我还没反应过来,一双手悄悄地牵了过来,把我拉开了人群中心。

    然后我就见到了阿鲤,湖蓝色的袍子,腰间坠了一个雨过天青色的荷包。

    “我送你回家,你叫什么名字家在哪”她好像刚剧烈运动过,不住地喘着气。

    “我叫柳濯莲,是柳家的女儿。”话才出口,我就有些后悔自己的冲动:毕竟是个陌生人,是好是坏还未知。我有些怕她知道我的真实身份后,反行敲诈勒索之事。

    但那防心也就维持了一瞬。毕竟如果她是坏人,她大可不必救我。

    “我叫静鲤,安静的静,鲤鱼的鲤。”

    “以后你还想出门,或是到广阳寺来,可以来找我,你即使男装扮相也还是太过清秀,独身出门很可能有危险。”

    她的声音很好听,像温柔的溪流潺潺,于是我总忍不住挑起各种各样的话题,只是想多听她说些话。

    我从没觉得回柳府的路程有这么近过,往日我和翠袖走到集市都要花大半个时辰的功夫,这会往回走,竟一眨眼就到了。

    我与她作别,走到柳府偏门前时却又忍不住回头看了她一眼。

    见她果然还在原地目送,我安心地一塌糊涂。

    第8章 第 8 章

    出乎意料,我这回在外闯出的风波被瞒得很好,已经过去了快十天了,父亲和母亲都完全没有过问这件事。

    我就莫名开心起来,也有免于被斥责的庆幸,但更多的是对于不用向父母提及阿鲤的欢欣。

    说来奇怪,我就是不愿向任何人提起关于我和阿鲤的故事。除了上回一起出府的翠袖实在瞒不住,这事我谁都没有告诉。

    我把这段回忆当成是珍藏的私有品,然后整个人变得小气了起来。

    进了九月,秋意已经渐渐地起来了,我放下手里的绣绷起身关窗,却瞥见了窗外的一丛翠竹。

    我凝视着那竹,就又想起了那个傍晚偏门口阿鲤清瘦却挺拔的身影。

    我甚至能想象到她注视着我的眼神,如深潭一般,专注,静谧,而温柔。

    又回想起这些日子的魂不守舍,在院子里喂锦鲤会想起她,在阁楼上绣荷包时会想起她,就连净手时温润的水,都让我想起她牵着我的触感

    我颓然地坐回湘妃榻,摸过早已叫婢女备下的鲜红色丝线,下定决心在荷包背面的料子上,绣下了第一针。

    第9章 第 9 章

    我喜欢上了她。

    自从认定了这个事实,我的烦思反倒消散了,我一心一意地绣着荷包,想着绣好了荷包就能以报恩的名义去广阳寺送给她,就能再见到她了。

    赶工绣荷包的这些日子,我在柳府众人眼里成为了真正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乖顺的大家小姐,于是在我又提出上广阳寺进香这样无可指摘的请求后,娘二话不说地为我安排了行程,那过分慈爱和欣慰的目光看得我头皮发麻。但是只要能见到她,忍受一下母亲奇怪的态度也没什么。

    绣好了,就能去找她了。

    第10章 第章

    我也知道我去广阳寺的次数太频繁,频繁到娘今日找我去谈话了。

    “莲儿啊,你这见天儿地往广阳寺里跑,到底是求的什么呀”

    "求求爹娘身体康健,福如东海,寿比南山"我挑了个绝对不会出错的答案,当然,也是我的希冀就是了。

    “哎呀,你这孩子,和娘亲还害羞个什么呐”娘亲拍了拍我的手背,又带上了那令我后背发凉的慈祥笑容。"那广阳寺的姻缘树声名远播,我也是有所耳闻的。但是这求佛一事,心诚则灵。下回你把翠袖带上帮你,娘亲再找人算个好时辰,恭恭敬敬地求上一次。"

    "女儿"我没想到母亲会想到这一层上去,却一下想不到怎么辩驳,一时无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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