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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雁觅缘 第8节

作者:笋音 字数:24146 更新:2022-01-12 02:28:21

    “那是雪玲,我的贴身婢女给我的。她说是她于婚宴那日,从冀王府后花园里寻到的我当时并不晓得那是何物,也就只是拿着放在了身上,随后便将之忘了个一干二净。直到今日救那公主无果,有些沮丧地蹲在那半圆上,觉得那半圆旁边所写的字迹似曾相识时,才想起了这火棱上也有着相似的暗纹。”

    “于是王妃您便拿出来比对,却正好被来寻您与公主的祁太子、宁源与那侍卫瞧见”

    “没错。”

    雪吉从柳雁雪的怀里挣脱出,它将自己半挂在了牢房的铁栏杆上,对着秦烁吱吱呀呀叫了个不停。

    “哎,青”秦烁懊恼地憋了口气,尴尬地笑了笑,急忙用接下来的问题掩饰去方才的事情,“王妃您去到凉亭的路上,可有瞧见那祁太子的贴身侍卫”

    “无甚印象。”

    “也就是说王妃您并没有见到过那侍卫,那侍卫并不在通往凉亭唯一的路上;事情也并非如那侍卫所说,他一直守在路口上,来来去去只瞧见您路过”

    “嗯”低头细细回忆,“应当没有。”

    秦烁瞧了瞧那恨不得跳到自己肩上的猴子,又瞧了瞧柳雁雪, “老臣想问的便只有这些了,王妃若想到了别的什么,还望能尽快告知。”弯腰一礼,“狱卒,老臣都已经打点好了,王妃若有所需,尽管提出,他们定会尽力满足。老臣告辞。”

    “舅舅慢走。”

    啪茶杯碎裂与碎片掉落在地的声音,在这令人窒息的房间内,显得格外清晰。贺昆槿望着自己开始冒血的掌心,皱了皱眉,不动声色地握上拳,藏在了身后;坐在一旁的雪琴瞧见,动了动嘴角,最终也没能够说出些什么;宁源和柳泽坤则有些木讷的坐在一边,似乎并没有听见;下方的雪玲则闻声一抖,扑通跪倒在地,泪水滴答作响,牙齿颤了个不停。

    “起来说。”贺昆槿的声音平静得出奇,平静得恐惧,就似那风雨欲来之时极度压抑的平静。

    雪玲又抖了抖,依旧跪着哭个不停。

    “起来罢。”贺昆槿叹了口气,压制住了浑身的戾气。滴答,一滴血悄悄落地,十指连心,疼的却不知是手,还是心。

    “这不是你的错,你只是做了你该做的,无须自责。起来罢,慢慢说与我听。唯有如此,我才能晓得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才能将阿雁救出。”她闭了闭眼睛,似乎在脑海中寻找着些什么东西,“那火棱,是你给阿雁的吧如若我没有猜错,它是你婚宴那夜在后花园里捡到的具体在后花园的哪里,是何时寻到的,可还记得捡到时的场景可还记得”

    “我”哭哭啼啼地站起,“那时宴席早已散了,少王妃也已经同殿下您进了洞房,我一个人睡不着便在这王府里胡乱晃悠,便是在闲逛到后花园里时,在一条小路上踩到了那火棱。当时也不晓得那是什么,只觉得可能是某个贵客遗落下来的饰品,便收了起来,直到那日归宁我才想起此事,将之给了王妃。”

    “那为何从未听闻雁儿或者他人提到过此事”柳泽坤的语气中有着种浓浓的责备。

    “因为呜呜”揉着眼睛,“王妃说让我先莫要告诉他人,替她寻一份宾客名单,容她先自己琢磨琢磨”

    “应当是琢磨着琢磨着就忘了此事,直到今日近瞧到那阵图上相似的文字时,方才想起,便拿出来比对,却不想被”雪琴的目光移向低头不语的宁源。

    “是我的错”宁源的双手紧紧地抠在了一起,“我若是”

    “是我不该单独留下你俩。”背后那渗血的拳头已经开始发白。

    “此时再说什么都已无用,关键是该如何解决此事,而不是去分析此乃何人的责任。”柳坤泽捏了捏妻子那颤抖着的手。

    “若是其他的还好说,但这火棱却是在王府里寻到的,当日的宾客又尽是些皇亲国戚与当朝重臣”闭了闭眼睛,她似乎决定了什么,“罢了,如此也好,既证明了一些猜想,也省了一些事儿。日后若有人问起火棱之事,雪玲你便当从未见过,可明白”

    “是。”虽然不晓得理由,雪玲还是点了点头。

    贺昆槿将目光移向了宁源,“之前所说的,调查进出那燚教徒集会地之人的事,不知”

    “少主吩咐过了,我用雪茗谷的人脉去查了查。经常出入的大都是些平民或者奴婢。唯独值得在意的便是,数月前那丁驸马似乎乔装与那婢女同去过一次,以及自祁国使团入京后,有不少祁国人偷偷去过。”

    又闭了会儿眼睛,揉着眉心问道,“那侍卫,那说只见着阿雁一人走向凉亭的侍卫,阿源可有注意过”

    “他似乎是佘湛的贴身侍卫来着,当时还挡过我的道儿。我与佘湛说话之际,他退了下去,不知去了哪里,直到我们说完方才回来。”

    “他可有什么异常”

    “不晓得,只是对人爱理不理,用下巴指路。一直摁着刀柄,见着佘湛来了,也没有行礼。”摸了摸腰间,却发现自己并没有佩剑,“对了,他好似并没有穿祁太子贴身侍卫的侍卫服。”

    “哦”

    “我当时寻不到少主,余光瞟见了一个穿着下人衣物低头匆匆走过的人,便打算抓来问问,待他一抬头,才发现是那侍卫。”

    “那他在你和佘湛谈话之前可是穿了侍卫服”

    “两件衣物的颜色相仿,我并未注意过。”

    “嗯便只能暂且如此了。”睁开眼,转头对身后方从大牢回来的卫康说了些什么,卫康点了点头,便又不见了踪影。

    “那大牢,雁儿她”雪琴对着柳泽坤的大腿掐了一把,阻止了他剩下的话。

    她站起身,挥手遣走了旁人,来到贺昆槿的身旁,伸出手道“手。”

    “嗯”正在沉思的贺昆槿并没有反应过来。

    “手,拿出来。你那拳头再攥着,整只手便废了。”粗暴地从贺昆槿身后拔出她的手,“雁儿的事我相信你自有主张,我们不会cha手什么,更不会责怪你什么,”认真地处理着那颇深的伤口,“你不用把责任都揽到自己的身上,因为要论责任,可能雁儿本身的责任要比你大得多。此番牢狱之灾,也算是给她点教训。你按照自己的节奏去处理便好,有什么需要尽管说。”

    抬头对上贺昆槿有些惊讶的眼,“小青青,我这么说,你可明白”

    “嗯”咬着唇角,泪光在那漆黑的眸中一闪而过。

    扔下贺昆槿的手,头也不回地向门外望去,“雪吉那孩子去哪儿了,怎的一直没见着个影儿”

    “”

    作者有话要说

    那猴子,呵呵。

    第29章 牢狱

    漆黑的牢房中闪烁着点点淡蓝的光亮,一个冰制的简易棋盘就这样发着微光,摆放在牢房的一角。一个盘膝而坐的人儿,一只抓耳挠腮的猴儿,面对面分坐在棋盘的两端。盘着膝的人儿一手撑着下巴,一手转着那冰蓝的棋子,目光远飘,不知停在了何方;挠着后脑的猕猴则咬着那并不会融化的雪白棋子,看似苦大仇深地盯着棋盘,实则拼命地在向着对面偷瞄。

    柳雁雪不知想到了些什么,揉着眉心叹了口气,对上雪吉那满是担忧的黑眼,勉强地笑了笑道,“雪吉,这早就教会了你的五子棋,怎的越下越臭了”

    咔嚓,咕噜,只见那雪做的棋子被猕猴一口咬碎吞入了肚中。它一个激灵跳起,扒拉着嘴,在原地打转,被那吞入胃的寒冷冻得竖起了浑身的毛。

    “噗”柳雁雪的轻笑终于驱走了这牢房里弥漫许久的压抑。她挥了挥手,将棋盘和棋子一一化去,温柔地将一脸委屈的小猴子搂进了怀里。下巴搭在它的头上,轻轻道,“雪吉,谢谢,谢谢你来陪着我。”

    “吱。”雪吉不安分地在柳雁雪怀里翻了个身,在她瞧不见的角度,漆黑的双眼中闪过一丝黯淡。

    哒哒,脚步声从走廊的另一端逐渐靠近。雪吉全身一紧,却又在片刻后放松了下去。脚步声的主人捧着一个食盒,耷拉着脑袋慢慢走来,是雪玲。

    “少王妃”滴答,滴答。泪水在看见被关在yshi的牢笼里的柳雁雪后,再次控制不住地留下,她一手擦着眼泪,一手颤颤巍巍地将食盒递入了牢房,并不敢再与柳雁雪的目光相对,“王妃,这是夫人让奴婢送来的,里面都是您最爱吃的东西,都是夫人亲手做的”

    “嗯,”柳雁雪接过食盒,饭香瞬间溢满整个牢房。她红着眼圈拨开在一旁凑热闹的雪吉,按捺住手指的颤抖将食盒打开,“替我谢谢阿娘还有阿槿。”

    “王妃我”

    “不是你的错,是我太自大了,”苦笑着摇了摇头,“以为这京城还是在呵呵,以为自己可以像以往一样殊不知这儿就是狼巢虎x,ue,需处处谨慎地活着,否则一不小心就会栽个跟头跌进深渊。”

    “王妃”

    “告诉阿娘,我晓得了。让她和阿爹莫要担心,阿槿定不会让我有事的。”雪吉那探向食盒的脑袋一顿,柳雁雪好笑地拍了拍,随意寻了块糕点给它。“雪玲你还是早些回去吧,此地不宜久留。”

    “雪玲告辞。”

    啪,茶杯落到桌面的声音在这令人窒息的御书房内显得格外响亮。贺昆槿依旧低头看着地面,颇为不适地挪了挪那因跪了许久而早已没了知觉的双膝。

    “今日是第几日”桌案后,那不知将一杯茶喝了多久的贺益成终于发了话。

    “第十六日。”

    “朕给你的期限是几日”

    “十五日。”

    “那朕要的结果呢这一摊子烂事,将祁国公主和你自己的王妃都扯了进来,让朝堂炸成锅,就是你给朕的结果”

    “”低头不语。

    “想好怎么给朕解释了没,你今日早朝上的举动。”轻轻摸着茶杯的边缘。

    “儿臣”深吸一口气,“没有什么可解释的。要说的话,儿臣都已在朝会上说了。”

    “该说的都说了”一掌拍在桌案,茶水jian出,“你那番恨不得把责任全往自己身上揽的话,就叫做该说的全说了生怕无人知晓此案本由你负责,那身负最大嫌疑的柳雁雪是你的王妃这才成婚几天,就和柳相穿起一个裤筒了不清楚的还以为朕是将自己的儿子嫁到了柳相府,而不是朕给你赐了个王妃呢”

    “儿臣并没有和柳相同站一边,儿臣只是就事论事,此事的确与柳相无关,儿臣的王妃也是冤枉的。”

    “呵,火棱都握在手里了,你还能如此的理直气壮你这么想将事情包揽,是不是到时候祁太子要求以命偿命,你也打算用自己的命偿了”

    “若儿臣当真寻不到那真凶,也只能如此谢罪,左右那火棱本就是儿臣的。”

    “你再说一遍。”暴风雨前的宁静。

    “那火棱,是儿臣的。”没有丝毫波澜的重复。

    “燚教教徒不离身的火棱,你说,”手中的茶杯被捏得嘎吱作响,“是你的”

    “是。”抬头看向贺益成,双眼中写满了肯定,“但请父皇放心,儿臣绝不是燚教徒。至于儿臣为何会持有这火棱,恕儿臣不愿回答。”

    嗖一个茶杯对着贺昆槿的面颊飞来,她却按捺住了躲避的冲动,任由它狠狠地砸在了自己的额角。

    咚,瓷杯与头骨撞击;啪,瓷杯碎裂落地。血珠从那额角溢出,顺着她的眉眼流下,沁入了眼角,流过脸颊,浸红了衣襟。她却依旧稳稳地跪着,一动不动,仿若那满面鲜血的并不是自己,仿若那飞速而来的茶杯,砸到的只是一尊雕像。

    空气凝固,令人窒息。空荡的御书房内,只剩下那鲜血落地的声音。滴答,滴答,滴答。

    许久,“为何不躲”贺益成沙哑的声音。

    “躲开,便有用吗躲开又能够解决什么除了加深父皇您的怒意。”依旧是那平平静静的声音。

    啪嗒拍案而起,指着贺昆槿的鼻子,“朕怎么会有你这样个儿子任打任骂,什么都憋在肚子里,半天敲不出个屁,却还倔强地像头牛你倒是狡辩啊,解释啊,吵啊,闹啊怎的明明是最小的,却比榈儿还老气”

    “辩解吵闹便有用吗把什么都说出来便能改变现实吗在焱国的如此多年来,儿臣从未觉得它们有用过。”抿了抿嘴唇,“左右结果相同,儿臣还不如说些有用的,说些实际的,说些自己想说的。”

    贺益成举在半空中的手一顿,“那火棱”似乎明白了儿子不愿解释的原因,一阵愧疚涌上心头。

    “请父皇放心,再给儿臣三日时间,儿臣定能查出真凶,给父皇一个交代。”避开了贺益成的话题,对于如此利用他对自己的亏欠,贺昆槿有些过意不去。

    “”深吸一口气,将许许多多的话都塞回了肚子里,“你既如此自信,那便如你所言,再给你三日期限去查罢。”揉了揉眉心,考虑着应当如何处置今日触怒了众人的贺昆槿,才能让群臣满意,“朕看着你好似有通天之能,能将事情全部包揽一手解决,那这亲王小小的一年俸禄,便也就不需要了吧”

    “谢父皇。”

    看着贺昆槿腿脚僵硬、额头淌血,默默离去的背影,贺益成揉了揉眉心。

    “慢着,”贺昆槿转过头,伸手接过贺益成抛来的东西,“将脸擦擦,搞得朕好像怎么了你似的。”

    “”

    啪嗒,一滴泪落在雪吉的额头上。它眨了眨眼,挠了挠脖子,伸手将那熟睡之人的眼角擦了擦。它低头看着自己的指尖,双眼中是一滩清泉;指尖的毛shi漉漉的,它认真地蹭了蹭又舔了舔。啪嗒,啪嗒,又是接连几串的泪滴砸在额角,它伸手摸了摸,却龇牙咧嘴了半天。它偏偏头,凝视着柳雁雪那淌着泪的睡颜;它双手合拢,将那涌出的泪泉滴滴蓄在了掌心间。

    雪吉的动作似乎触醒了柳雁雪,她抖了抖手臂,揉了揉眼睛,惺忪的双眼在看清牢房的烛火后,依次闪过惊讶、失落与庆幸。她盯着雪吉那黑得发亮的瞳,抓住它那捧着泪的手,将它搂在了怀里,喃喃自语,“是梦么真的假的若是假的就好了阿槿他阿槿你那火棱我”泪水再次模糊了视线。

    “你是阿槿吧你定是阿槿。那和舅舅的交流,那似人的行为举止,那故作笨拙的棋技”将雪吉的脸捧在掌心,“你的眼睛,真的真的好像他呢。黑黑的,亮亮的,就如那静夜星辰,就似那永不灭的光。”又自嘲地摇了摇头,将雪吉抱起,放在了一旁,独自抱膝蜷成一团,“我果真是出问题了呢。你是雪吉,你只是一只猕猴,又怎么会是阿槿”

    “阿槿此时应该还在为我所闯下的这一摊子烂事而忙碌着吧他他额头上的伤他你为何总是如此的不爱惜自己”泪水shi透了衣裙,她却浑然不知,“我拿着那个火棱却没让你知晓,你定是心里很不舒服吧我晓得燚教对你来说是什么,我也晓得我身为你的妻子,却有着燚教的火棱我发现此事的那一刹那,你定是很痛的吧”

    “我我扮着易容穿着男装,随你走遍每一个案发现场,大理寺官吏、驿站的侍卫乃至定远军的士兵都识得我,我进出自由,又会着一些简单的武艺我又的确出现在过那焱国的境内,懂得焱国的很多东西你应当都是晓得的吧你那时定是废了很大的力气才稳住情绪,说服自己去相信我的吧”

    “谢谢你真的,谢谢你”泪如泉涌,泣不成声,“谢谢你总能包容我的任xi,ng。我在你看来定是很可笑吧成长于江湖,幸福的童年,自在的人生,无忧无虑;不晓得人间疾苦,不清楚朝局暗涌,更不懂得险恶的人心;不明白你的处境,你的如履薄冰;不理解你的苦,你的痛,你的累”

    “你为我撑起了一片树荫,将那恶毒的刀光剑影屏蔽,将我和我的家人保护在内之余,还尽力满足着我的一切所需;我却不知足,总是给你添着麻烦,不停地要求着你,责怪着你,怨着你,逼着你我如此的我,将你的苦处当做隐瞒逃避,将你的忍痛当做毫无其事,将你的付出当做理所当然的我又有何种资格”

    “我阿槿对不起我真的,真的很自私,很自大,很自我”

    “不是的。”一层白雾将牢房与世隔绝,零零星星的光点从雪吉身上流出,汇聚在柳雁雪的身边,“阿雁,自私,自大,自我的人是我,不是你。”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嗯,发什么味儿的糖好呢。

    刚刚设发表时间来着输入了个229被jj系统吐槽了

    第30章 真意

    柳雁雪惊愕地看着那片片银白光点在自己的眼前逐渐汇聚,丝丝毫毫地凝集,边边角角地描画,最终化为贺昆槿的身影;一旁褪去了光芒的雪吉则恢复了往日的猴xi,ng,蒙里蒙懂地抓耳挠腮,上蹿下跳闹了个不停。

    “阿槿”

    “是我,”贺昆槿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她不顾后果地倾身将柳雁雪拥在了怀里,“对不起阿雁,真的对不起我骗了你,我一直都在欺骗你”

    “阿槿”难以置信地将手搭上那发着光的人儿,暖暖的虚无触感,五感的空荡却造就了心头的甜蜜,“阿槿真的是你你怎么会”

    “嗯是我,是一部分的我我的部分灵识我的灵力。”藏在柳雁雪身后的脸笑了笑,笑得很是纠结,很是愧疚,很是惋惜,“阿雁对不起,我骗了你我不是”

    “灵识灵力你怎么会有灵力”

    “是幻灵术,我是幻灵族我是”

    “幻灵术幻灵族那宁源的师父”

    “便是我”

    “不对,你怎么会是灵族当今陛下”搭在贺昆槿的肩上的手一顿,贺昆槿敏感地察觉到了。她苦笑了笑,自觉地松开柳雁雪,低头向一侧移去。“朝青你是朝青”

    “是。”她撇开头,不敢去看柳雁雪的眼睛,脚下不由自主地后退着,身上银白的光芒愈发暗淡。“抱歉一直骗着你。我不是贺昆槿,或者说我不是曾经的贺昆槿。贺昆槿哥哥他,早在十一年前的那个夜晚就死了。他他将自己的皇子信物给了我我冒充成他偷活了十一年”从怀中掏出那血色玉佩,“就是这个,你之前在焱国分谷瞧过了的当时你所救的,就是真正的我抱歉,真的抱歉,一直欺骗着你你的感情”

    一只冰爽的手试探般地触上了贺昆槿的脸颊,指尖轻轻地移向她的下巴,将下巴抬起,手下的人却如触到了静电般地一颤,“青儿”无数滴泪珠从柳雁雪的脸颊留下,模糊的视线使她无法看清那散着光的脸。那脸的主人倔强地紧闭着双眼,低着头,蹙着眉,咬着唇,牙关轻轻颤抖着。

    “青儿,睁开眼睛,让我看看你可好”轻轻抚过那脸颊的轮廓,细细雕琢,“让我再看看正真的你。”

    犹犹豫豫地睁开眼睛,看到的却不是那预想中的恼怒与鄙夷,而是满腔的情义。贺昆槿,不,是朝青,朝青看呆了,看愣了,看得忘记了一切,看得着了迷。将真相告知后的场景,她不是没有想象过,她既想过柳雁雪在惊诧、鄙夷、痛恨后与自己一刀两断;也想过柳雁雪可能在一切复杂地心里斗争后,尝试着接受自己;可她却没有想到过,也不敢相信,柳雁雪在知道一切后会如此直接地接受,看向自己的双眼中会写满的只有那纯纯爱意。

    一个冰柔的唇措不及防地砸在那呆愣的嘴上,柳雁雪将那泛光发热似有似无的唇细细品尝。一切的心结与两人间的高墙终于在这一刻瓦解,她兴奋地,满意地,贪婪地将一切情感释放。嘴间的触感暖暖咸咸,不知是谁的泪;却又柔柔甜甜,就似那入口即化的。柳雁雪就似一个贪嘴的小孩儿,顽皮地伸着舌头,试探着,挑弄着,渴望着却又舍不得那糖在舌尖融化。

    似乎木讷地动了动,大方地将自己送入了柳雁雪的口中。阵阵安抚人心的暖流就顺着那糖儿的清甜淌入心间,灵力与情感夹杂的光芒让她浑身有这种说不清的舒畅。她觉得自己的心兴奋着,身体激动着,就连那额间的灵羽们都欢跃着,因为此时此刻的幸福,是她所期待已久的,她却又从未敢妄自将之想象。

    这是一个深刻的吻,一个漫长的吻;这是一个历尽百般阻挠终于实现了的吻,一个世间仿若只有两人的吻,一个吻的主人用之诉尽千言万语、百感情义的吻。

    紧紧相贴相互依存的唇依依不舍地分开,唇的主人却依旧紧紧地相拥入怀。

    “如此,阿青儿你可是放心了”通红的脸颊坏笑了笑,“青儿可是愿意给我瞧瞧你的真面孔了”

    即使是有着银白光芒的掩饰,贺昆槿的脸还是红了个彻底。

    “青儿这可是害羞了”戳了戳贺昆槿的胸口,“青儿可别忘了,当初那一身的伤口是谁天天上的药要瞧的,我可早就瞧遍了。”

    “”认命地解开幻术,再次将自己那隐藏了十一年之久的面孔展现在柳雁雪的眼前。

    “嗯还是原本的样子好看些。当时在分谷的时候我就琢磨着,这世上怎会有长得如此ji,ng致的人儿。”狡猾地捏了捏贺昆槿的脸。

    “然后还可惜着我为何会成了我自己的侍女。”旧事重提,调侃着柳雁雪当时的胡猜乱想,“嗯还是贴身的侍女。”

    “”

    “雪茗谷少主,就是与众不同。绷带绑得我喘不过气来,都是我的荣幸。”

    “”

    “嗯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唯有以身相许。雁儿当真是有着预言的能力。”满意地笑着。

    “”这变回原本模样的贺昆槿,怎么连xi,ng格都好似皮了些绞尽脑汁琢磨着该如何反击,她摸了摸嘴唇,自己的脸却先因自己将说的话一红,“青儿这幻术当真是便利。可以附身动物,可以制造幻境不说,这似的嘴唇,触起来也不用担心喘不过气。”

    “”此处的自己只是虚在的幻觉而已

    “若你是朝青,那一切便说通了呢。阿娘的行为,宁源的举动,乃至蓉儿的话语。”急忙改变话题,掩饰自己的羞涩。

    “蓉儿蓉儿说什么了”

    “嗯也没什么,”再次将那人儿拥在怀里,蹭着那柔柔的光,悄悄耳语,“只是莫非蓉儿她也是”

    “嗯,她是阿爹的遗腹子。”手指不安分地玩弄起柳雁雪的发丝,“雁儿不用担心,这牢房我早已使幻术隔离了,旁人瞧到的只会是你在抱着雪吉睡觉而已。”

    “说到雪吉,”捏了捏贺昆槿的耳垂,却发现对方并没有反应,意识到这人儿只是个幻觉,她有些扫兴,“你居然敢附身雪吉,糊弄了我这么久,还一直在我的身上吃豆腐。”

    “冤枉呐,动物自体的冲动,一心二用的我可控制不了。”举手投降,“吃豆腐之类的事儿,都是雪吉自己干的,我只是借它的眼睛看看你,陪陪你下下棋”想到自己那故作糟糕的下棋经历的憋屈,瘪下了脸。

    “噗。”捂嘴笑了个不停,“你这瘪着脸的样子,还真是难怪幼时阿娘喜欢逗你。”

    “甭提了,托这个的福,我还得叫自己妻子的阿娘为雪姐姐呢。”贺昆槿的脸更瘪了。

    “噗哈哈哈”

    “雁儿,”

    “嗯”

    “再稍稍忍耐一下可好我很快就会把你从这儿救出去。”柔柔的银光咬了咬柳雁雪的耳垂,满意地看到对方浑身一颤,耳垂红得滴血,“这两日委屈你了,对”

    冰凉的手指堵住嘴唇,“嘘,别再道歉了可好我们以后都别再向对方不停地道歉了。”

    “好。”

    “我相信你。”将脑袋移了个位置,躲开那不安分的银光,在贺昆槿的肩窝上寻了处舒服的地儿。

    “嗯。”

    “你的额头”

    “嗯”摸了摸额角,“你怎的”

    “我也不清楚,但好似是梦到了。”抚上贺昆槿那摁着额角的手,虽然知道这只是幻觉,但还是忍不住想去替她疗伤,“伤得可重可上药了还疼吗你为何要将火棱之事揽到自己身上”

    “放心吧,已经快结痂了。”在柳雁雪那皱起的眉心上小ji啄米,“只有这样才既能解释清火棱的来历,又不牵扯到各方势力。若是明白说了这火棱是从府里捡到的,到时候整个王府的人都撇不清干系不说,还得牵扯到种种当朝重臣与皇亲国戚。毕竟燚教这个东西,已经成了各方的禁忌。”

    “雁儿放心,火棱本身的来历我也约莫是推断出来了的。待明日最后一片碎片集齐,这一系列的案件也就算告一段落了。”认真地看着柳雁雪的眼睛,“待一切结束,我把成婚以来欠了雁儿的,都一一还给雁儿可好”装腔作势地揉了揉腰,“这两个月来睡书房睡得我腰都直了,当真颇为想念我那大床。”

    耳根一红,羞恼地抬手弹向贺昆槿的眉心,“你还闹。”

    “哈哈。”灵巧地躲避,“不过,雁儿也许晓得,父皇罚了我一年的俸禄,我现下可当真是个一穷二白的亲王了。雁儿若是现在嫌弃,或许还来得及。”

    “就你嘴贫。”试图捏住贺昆槿的耳垂,可却又被那光影给逃了开去,“殿下既然身无分文,那本少主养着你可好”

    “便如此说定了,雪少主可莫要反悔。”甜甜地笑着,将昏暗的牢房点亮,将弥漫的y霾除去。

    作者有话要说

    庆祝一下。

    第31章 撒网

    “大人,冀王殿下来了。”

    “嗯,”秦烁从一摞宗卷中抬起头,将手中的毛笔放在一边,揉了揉眉心,“晓得了,你先下去吧。”

    那官吏方离去不久,房门就被再次打开,前前后后进来三个人,走在最后的卫康谨慎地关上了门。秦烁愣愣地看着那紧跟在贺昆槿身后,身着雪白锦袍的人儿,头脑一时半会儿都没反应过来。

    贺昆槿见状轻笑了一声,道“舅舅放心,此雪公子非彼雪公子。我让阿源扮成雪公子的模样随我四处走走,是为了封住一些人的口。”她寻了处空位坐下,“毕竟若让他人知晓近日与我形影不离,随我四下办案的雪公子便是阿雁,难免会为洗清阿雁的嫌疑再增添上一层阻力。”

    “也对,”秦烁亲自为三人端上了茶,把卫康吓得连忙从椅子上跳起,“不过这真凶,阿槿可是有眉目了”

    “单论真凶,还得看舅舅指的是哪一案了。”起身,抬手接过茶杯,微微行了一礼。

    “怎的,这一连串的案件,莫不成还是多人所为”回到自己的位置。

    “杀人凶手,从始至终都只有一个;但这一连串的案件,却得分为两类来考虑。”抿了一口茶水,温度适宜,“丁驸马之案需被单独列出,因为此案并没有凶手。”她转头示意卫康,卫康点了点头,将一路带来的麻袋打开,取出了里面的东西。

    摆在四人眼前的是一个由细小碎片组成,略有缺口的坛子。坛子的外部星星点点沾着黑色血迹,血迹时有时无地贴在块块碎片上,排列的很是没有规律;坛子的里面则截然不同,除却坛口以及稍微向下的部分区域里有着血滴外,暗红色的黑血残留布满了坛子的五分之四处直至坛底,一条分明的坛壁与血迹的倾斜分界线,就赫然处于那五分之四处。

    “这是我按殿下的吩咐,拼好的在公主案发现场发现的坛子之一,另外一个我虽没有带来,但也大同小异。唯一的区别便是那坛子里血迹只到了坛子的二分之一,而血迹与坛壁的分界线是一直倾斜到了坛口,就好似里面的液体被倾倒过一样。”

    秦烁揪着下巴上的胡须,“如此说来,这坛子里本就装的是血”

    “是血,但不一定是人的血。”扮成雪公子的宁源道,“在焱国,燚教徒往往会如此用坛子装着些狗血、ji血、猫血等,用于祭祀时绘制阵图。”

    “为何”

    “阿雁所拿的火棱,舅舅可还记得”见秦烁点了点头,便又转头看向宁源,问道“燚教徒若是不慎丢失了火棱,会如何”

    “若一个月之内都未寻回,则需于第三十一日为火神献上自己的血液赎罪。”指了指地上的坛子,“一坛动物血用于绘阵图,一坛自己的血作为祭品。”

    “而我与阿雁成亲之日,距离丁驸马遇害之日,正好三十一天。而且,丁驸马患有心疾。那房间之所以是密室,只是因为从始至终就只有丁驸马一人进去过。”

    “莫非丁驸马是死于”秦烁有些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东西。

    “本就患有心疾,却又为了祭祀赎罪而失血过多。”挥了挥手,与那公主府偏远房间一模一样的场景出现在四个人的眼前。贺昆槿边述说着案发的经过,边用幻术将那一刻在这幻觉中重现,“他将阵图绘制一半,打算端起坛子换至另一边继续绘制时,心疾突然发作”

    画面中的男子捂着胸口栽倒在地,手中的坛子碎落,在地上留下一滩血迹。一旁书案上呼呼大睡的肥胖猫儿被惊醒,尾巴将一片蜡烛扫翻,几个滚落在地;猫儿汗毛竖起,一个激灵踩着桌角跳下桌案,猫爪沾着地面的血液,呲溜一下窜上了房梁;本就一腿略低的书案因猫儿的动作晃悠了几下,使放在桌案边缘的另一个坛子滑下,好巧不巧地砸到了那男子的头顶。之后,一切便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不知过了多久,房门被一把斧头砍开,两个五大三粗的家丁惊愕地看着房内的景象两滩聚在一起的干涸血潭,一只飞速钻出的胖猫,一个半成的血图,一个头破血流的身影,以及满地坛子的碎片。

    “桌角不稳,桌边有擦痕;若洗去血迹细看,应当不难在地面发现坛子砸下时所留下的痕迹;至于那胖猫,我确认过了,它的指缝里的确还有着残留的血迹。”一抖衣袖,半空的画面瞬间散去,“当然,舅舅若是能够开棺验尸,说不定还可以寻到丁驸马身上自己刀割放血时所留下的伤口。”

    许久的沉默。

    “那洒扫丫鬟听到的”

    “或许就是第二个装着丁驸马自己的血液的坛子落地的声音。”

    “那贴身侍女失踪”

    “只是巧合,她的失踪应当与丁驸马的死亡无关。她当时或许是为驸马寻火棱去了,在听闻丁驸马的死讯后,觉得这是火神的惩戒,害怕殃及自己,这才恐惧地不敢回府,躲在了燚教徒聚集地附近,却又倒霉地吸入了火种,成为了第二个案件的意外牺牲品。”

    “不对啊,丁云身为大将军独子,又是二公主驸马,为何会去信仰燚教”秦烁揉着额头,百思不得其解。

    “疾病,燚教徒相信火神可以驱走一切疾病。”她喝茶润了润口,继续道,“那从边城而来的婢女,应当本身便是个燚教信徒。碰巧丁驸马身体状况久久不见好转,而这心疾使他能文不能武,乃他身为将军之子的耻辱;那婢女或是说漏了嘴,又或是为了自己在府里的地位而特意为之,将燚教的火神向丁云大肆传教一番,丁云也就似信非信地死马当活马医了。殊不知,这番决定不但疏离了他与二皇姐的关系,还葬送了他自己的xi,ng命。”

    “身为驸马却信仰燚教,这本就是见不得人的,这就是为何他会显得偷偷摸摸,凡是都开始瞒着二皇姐;他自己最初也只是抱着种将信将疑的态度,随着那婢女去了趟燚教徒集会地,得了个火棱,却并未太放在心上,这也就是他为何会在婚宴时不小心弄丢了不应离身的火棱,却并未显得很是急迫与恐惧。至于之后,他会进行祭祀赎罪,可能也只是抱着种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态去做的吧,殊不知那祭祀便成了自己生命的终结”

    “竟是如此”

    四人低头看着自己的茶杯,久久不能言。

    “那之后的案件呢又是何人所为如此大肆收割他人xi,ng命,又是何意”秦烁摇了摇头,将方才的真相所带来的感叹从脑海中驱逐出境。

    “或许是极度狂热的燚教徒的报复行为觉得焱国的灭亡是信徒们的不忠所致,无法忍受新统治者下那些背叛了的人,即使他自己也是表面上已经选择妥协背叛了的人之一。”将手中的茶杯转了个方向,“丁驸马的案件传遍大街小巷,此种五感上的冲击或许激发了他藏在内心深处的报复情绪,于是,他便行动了,从献上那些不忠的安国信徒开始。”

    “如此说,从犯案时间与机会来说,那凶手定当是在那些去过燚教徒聚集地的祁国人里了”宁源道。

    “没错,”贺昆槿看向卫康,“我那日所说的,让你去綏王府寻的人,可是寻到了”

    卫康点了点头,面上却没有丝毫的开心,“寻是寻到了,但正如殿下所料,衣服在,人在,可人却是早已死了的。”

    “嗯果真”低垂的眼睑,看不清其中的情绪,“但也并非没有意义,”看向秦烁,“还望舅舅帮我一个忙,让那卫康在綏王府寻到的已死家丁诈尸一回。放个消息出去,就说奄奄一息的他被搜查现场的大理寺官员所救,现下昏迷不醒,正在大理寺的保护下养伤。这几日便加强一下大理寺的守卫,不出意料,这两日的夜里,我们便可以等来想要的人。”

    贺昆槿从秦烁的桌案上寻来纸和笔,飞快地写下一个字条,晾干,折起。她伸手将字条递给了卫康,却又犹豫了一下,转身递给了宁源,“还是阿源你送去吧,亲自送到佘湛本人的手里,以雪公子的样貌。切记,定要嘱咐他,不得让他人知晓,包括他的亲信。”

    “明白。”接过字条,点了点头。

    “如此,这几夜便得辛苦大家了。”

    牢房里。

    柳雁雪一手撑着下巴,一手揉弄着怀里熟睡的雪吉。看着雪吉那甜甜的睡颜,她的嘴角不由自主地翘起。雪吉翻了个身,揉了揉眼睛,睿智的目光看着柳雁雪,毫不客气地伸着懒腰,打起了哈欠。

    “终于睡醒了”一行冰字出现在雪吉手臂的毫毛上。

    雪吉对着那字翻了个白眼,吱吱叫了两声。旁人不知,柳雁雪却是清楚地在心里听到了贺昆槿的声音,“我没睡,睡的是雪吉。”

    “那青儿此时将雪吉唤醒,可是因为事情办完了”又是一行字。

    “已经撒下了网,就等鱼儿上钩了。本是没有这个必要,但为了更好地证明给那佘湛看,也只能兴师动众一回了。”在柳雁雪的怀里蹭了蹭,“雁儿以后在人前还是叫我阿槿吧。”

    “这还用你说我自是晓得的。”新的一行字似乎带上了一种极冷的寒气,冻得雪吉吱吱呀呀地跳起。

    “噗”y森的牢房里无由响起的笑声,让不远处的狱卒一个寒颤,他颤颤巍巍地向着柳雁雪所在的方向望去,好在一切正常,那笑声只是王妃在逗猴儿而已,他松了口气。

    作者有话要说

    开始解密了。

    第32章 捕鱼

    夜已深,守夜的侍卫们抱剑靠在门边,不停地打着盹。一个黑影划过夜空,一片看不清颜色的粉末被侍卫们吸入。侍卫不约而同地晃了晃身子,接二连三栽倒在地,鼾声四伏。黑影矫健地从房顶跳下,左瞧右瞧,谨慎地手握刀柄溜入了房间。

    偌大的房间内灯火未燃,漆黑一片。那黑影踮着脚尖,摸索地绕过一切,寻到了床边。床上是一团卷成条的被褥,微微隆起的弧度暗示着被子里躺着人。黑影轻轻地一手拔刀出鞘,一手抓住被角,内心暗数三声,掀开,挥刀。

    四下陡然亮起的耀眼烛火让他反s,hexi,ng地闭上了双眼,待再次睁开时,见到的却是被子下那被卷成一团另一床被子,与身后两侧架在了自己脖子上的刀。那黑衣人在片刻的恐慌后迅速冷静下来,不动声色地向着远处瞧了瞧,他在心头盘算着挟持人质以突围的可能xi,ng,却发现自己已经被封住了一切死角。他把牙齿磨地吱吱作响,赌一把似的伸手摸向了后腰。

    唰一颗带着劲风的石子敲在他手腕的麻x,ue,那还未及从后腰摘下的东西瞬间荡回原处。一个平静无波的声音在身后响起“莫要垂死挣扎了,我们既晓得了你那让人自燃的把戏,又怎会再给你机会出手”那声音的主人好似对着另外几个侍卫挥了挥手,“仔细搜搜他的身,看还能寻到些什么,小心着些,莫要打开,更莫要乱闻。”

    “是。”

    “阿易,没想到竟真的是你。”佘湛摇了摇头。

    “殿下,我”

    “莫再尝试狡辩了,”贺昆槿毫不留情地打断了他的话,“火种与迷药都已经在你的住处寻到,你那日杀害祁公主后临时换下的太子侍卫服,我们也已经在綏王府的角落里,连同那被你为了抢一件衣服而杀了的家丁一同寻到了。你今夜在此,不就是以为那家丁未死,前来灭口的吗”

    贺昆槿走向前,巧妙地将那黑衣人的手一捏,手中的刀便滑入了她的掌心。她低头摸了摸刀刃,又看了看刀柄与挂在那人腰上的刀鞘,“这刀,便是这几次作案时所用的凶器吧一会儿去与伤口比对一下,证明起来也当不难。”

    上前搜身的侍卫小心翼翼地将搜到的东西递给了贺昆槿;剩余的几个侍卫则走过去,打算给他戴上枷锁。一个猝不及防的转身,一道渗血的细薄刀口留在那黑衣人的脖子上,而这不足以致命的一刀的代价却是两个持刀侍卫,一个被夺去了刀,一个被掀翻在地。

    拿着枷锁的侍卫们眼看着那吃人的刀刃就要向着自己落下,却无法腾出手来拔刀抵抗,他俩认命的闭上了双眼。然而,预想中的疼痛与黑暗却没有到来,他们只瞧见冀王殿下飞也似地抽剑向前,和那黑衣人斗在了一块儿。撇,掠,挑,不出三招,压倒xi,ng的优势,那黑衣人便被贺昆槿牢牢地制服在了地上。

    秦烁看着自己侄女那ji,ng湛的剑术,心头一阵自豪;佘湛则是稍有吃惊的咂了咂嘴,感叹着这看似文弱的冀王,实则深藏不露。落在地上的一个红色荷包吸引了佘湛的目光,他有些不敢相信地绕过一站一躺的两人,弯腰拾起,打算打开来细细地瞧。

    “慢”眼见自己的惊呼并没有及时引起佘湛的警惕,贺昆槿只好松开地上的人,持剑飞速将佘湛手中的东西挑飞。说时迟,那时快,只见那刚飞至半空中的荷包倏然火光一闪,将热浪s,he向四方,将被褥点着。

    佘湛心有余悸地摸了摸脑门,却发现额头的冷汗早已被那扑面而来的热浪蒸干。他愣了半晌,这才转身寻到贺昆槿打算道谢,却瞧见贺昆槿一脸说不清是喜是忧地眼神看着那地上的人,不,是那地上的一摊焦炭。

    “自燃了”佘湛捂鼻挡住那令人作呕的气味。

    “自燃了。方才那个应当是连根火,主根燃,副根燃。”贺昆槿并没有看佘湛。

    “他这是临死之前打算将我一起拖下”

    “或许他觉得用火烧,都是优待了殿下您的吧。”她眼神利利,嘴角一勾,将佘湛吓出一身冷汗,“毕竟只有忠诚的燚教徒才有资格葬身火海。”

    “”生气了,他定是生气了,定是借机报复自己着呢。

    “太子殿下方才拾起的是什么为何会去打开”秦烁摸着鼻子打破这尴尬的局面。

    “那红色荷包,从针脚上来看,应当是家妹所织无疑。”佘湛负手走出房门,深吸了一口深夜的空气,“我本以为家妹只是抱着种玩玩的心态,却没想到她竟是真心的。”

    “太子殿下这是何意”秦烁问道。

    “阿易他本乃前朝镇国将军幼子,与家妹青梅竹马,怎奈焱国倾覆,原本的镇国将军也尸首异处。以他的身份,父皇本当是要将他斩首示众的,可家妹来寻我,我拗不过她的央求,便为他换了个身份,放在我的身边当作贴身侍卫。我与他也算是发小,一路来他也是忠心耿耿,便也就以为他像他所表现的一样,早将那些东西放下了”

    “呵,我看他对家妹一片痴心,本还打算和亲之后便将他留在家妹身边,怎料到这大逆不道的家伙竟会害了小四的xi,ng命”将拳头握地嘎吱响,“我当时怎会一时心软救下如此一个祸害”

    “他对令妹的心,应当是真的;他杀了令妹,应当也只是个意外,他应当也在为此痛恨着自己,因此才选择了自尽。”贺昆槿淡淡的一句话压下了佘湛的怒火,“随身携带的荷包,案发后低落的情绪。我问过内人,她告诉我令妹脖颈上的伤口乃从左下至右上,且顿在了半中央,应当是争吵途中的意外之举。”

    “如若我没猜错,从令妹会出现在那个偏僻的凉亭里来看,或许令妹早已猜到这一系列案件的真凶便是他。那日在殿下与宁源谈话之时,令妹应当是正好瞧见了独自守在远处的他,百般纠结后将他带至了无人之处,也就是那个凉亭,质问他连环作案之事。两人或许是争吵起来了,或许是令妹伸手去抢了他的刀,他下意识地反抗,怎料却重伤了心爱之人。”

    “他手足无措地站在那凉亭里,看着爱人的生命逐渐流逝,万千思绪划过,他或许想过殉情,却也想过他与你们的深仇。他最终决定将之伪装成前几个案件类似的现场,却在阵图画至一半之时听到了内人的脚步声,这才抛下手中的东西匆忙离开。”

    “他半途中发现自己的侍卫服上jian有血迹,一时恐慌焦急,只得随意寻了个衣物相似的家丁,杀人夺衣。他却又发现殿下与宁源的谈话已经结束,已无空藏尸,只得将尸体与沾血衣物扔在綏王府的某个角落,打算日后再来处理。之后的事,殿下应当都已清楚了。”

    看着屋内那一团已经辨不出人形的焦炭,佘湛的心头是爱恨交加的。他摇了摇头,将那些不适宜的情绪一一除去,转身对着贺昆槿深深一礼,道“湛多谢殿下方才救命之恩,近日来湛被仇恨冲昏了头脑,对殿下与王妃多有误解,多有得罪,还望冀王殿下勿怪。”

    “太子殿下客气了。”

    柳雁雪在这算不上大的牢房里来来回回走着,心头是不安与喜悦交杂。身旁的雪吉在一盏茶前就已经失去了贺昆槿的灵气,变会了往日的猴模猴样。柳雁雪晓得这是为什么,那是因为一切都已解决,贺昆槿已无需分部灵识在雪吉的身上,以护自己的安危。这也意味着,贺昆槿,真正的贺昆槿即将来此,两人即将在真正的相爱后第一次真正地相见。

    时间一点点的过去,一弹指、一瞬间都在等待中显得是那么的漫长。这每一点的等待,都会让她忍不住地去胡思乱想,阿槿是不是在前来此处的途中遇到了什么,事情又是否是真的已经顺利完结。

    咚咚,期待已久的脚步声终于响起,柳雁雪在心头雀跃。三个人,拿着笨重的长串钥匙低头快走的狱卒在前,秦烁紧跟其后,而贺昆槿就走在秦烁的身边。柳雁雪感受到了,她感受到了贺昆槿步履中那按捺不住的激动;贺昆槿也感受到了,她感受到了柳雁雪那投向自己目光中的情深意切。

    盼了许久的俩人儿终于在三日后隔门再见,俩人儿那灼灼的目光让秦烁很想闪去一边。一侧拿着长串钥匙埋头开锁的狱卒冷汗直冒,却半天也没寻找到那合适的钥匙。他清晰地感受到一道不善的目光落在自己的脊背,他更是清晰地意识到自己若再不尽快将这该死的门打开,一旁的冀王殿下定会拔剑将自己砍了。可越是这么想,他的手指就越是在颤。

    啪嗒,笨重的钥匙掉落在地。完了,脑袋完了,那狱卒心想。

    镪拔剑之声,果不其然。狱卒缩了缩脖子。

    啪咚剑风从那狱卒的脸边划过,只见那小臂粗的大锁瞬间断成了两截,应声落地。狱卒吓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秦烁扶着额,觉得自己的存在颇是碍眼。

    剑入鞘,手推门。贺昆槿带着甜甜的笑容,将那还未从自己的“壮举”中反应过来的柳雁雪拉入了怀中。她不顾一旁当着背景的两人,肆无忌惮地吻上了柳雁雪的额头道,“阿雁,我来迟了。”

    “青阿槿”搂紧双臂,双手抠入了怀里人的衣。

    “嗯,我来了,让你受苦了。”

    幽静的大牢,异常地弥漫着甜甜的暖意。终是坦诚相见了的俩人,紧紧地相拥在了一起。当了许久背景墙的二人,一人摸着鼻子,一人哆嗦着手,识趣地走远了去。

    作者有话要说

    阿音“阿槿你就连这几秒钟都等不及吗砍锁什么的,别说我认识你。”

    阿槿“你不懂。”

    阿音“”

    第33章 改变

    一辆马车欢快地奔跑在深夜的街道上,坐在车夫身边的雪衣公子,怀中抱着一只猕猴,口中饶有兴致地哼着小曲儿。那车夫斜眼向着那公子看了几次都是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忍无可忍地开口道“雪公子您怎地好好的马车不到里边儿待着,偏偏要到我这儿来凑热闹”

    宁源对着车厢努了下嘴,“你进去试试也不想想里面的那两尊神在做这些什么。破坏冀王殿下与王妃联络感情的罪名,卫康你担得起”

    “你来挤这车夫的位置也就罢了,可为何这猕猴儿也在此”话语方落,卫康便瞧见那雪吉高傲地瞟了他一眼,“雪公子和雪吉大人既然如此清闲,不如来替在下赶赶车”

    “你方才唤我啥甚”揪着雪吉脑袋上竖起的那一撮毛。

    “雪公子”一头雾水。

    “你既唤我雪公子,那你可见过公子赶车的吗”怀里的雪吉附和着吱吱叫了两声。

    “”又不是真正的雪公子。

    “便不是真的,这赶车也本就是你这个当侍卫的责任。况且,我怎地也算得上是你的师姐,这世上会有让师姐赶车,自己在一旁无所事事的师弟吗”

    “行,您要坐这儿就坐,要抱猴儿就抱,只是,您能别哼那小曲儿了吗”那魔音入耳,不得安宁。

    “少主总算将师父给弄到手了,师姐我高兴,怎么着高兴一下都不行还是说这冀王府何时多了个赶车不能哼歌儿的规矩”逗弄卫康逗上了瘾。

    “”嘴一嘟,脸一瘪,正欲回嘴,却见一只体型颇大的猎鹰直直向着马车飞来,他手下一抖,差点将马车赶到了沟里。

    一只掌心带有薄茧的手稳住了卫康,手的主人面色颇是无奈地摇了摇头,“慌什么慌,那鹰是来寻师父的。”

    半信半疑地任由猎鹰靠近,只见它在空中盘旋了半个圈,便准确地停在了马车的窗口上,一双炯炯有神的鹰眼盯着车里边儿。里边的人却好似并没有注意到车外的动静与那窗口的猎鹰,猎鹰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换了个姿势,就那样看着车内,慵懒地歇在了窗边。

    贺昆槿动了动身子,将柳雁雪靠在自己肩膀的脑袋挪了个更加舒服的位置,悄悄摸了摸那早已累得熟睡了的人的鼻尖。指尖冰冰柔柔的,心头却是暖暖甜甜。

    她想通了,她决定了,与其因为害怕未知的命运而让两人饱受折磨,还不如放下一切对未来的担忧,好好地与她一同珍惜现下的每时每刻。至少这样,在自己离去后的漫长岁月里,她总归是与自己一同幸福生活过的,哪怕她将会不再记得。又或许,形势并没有自己所想象的那么严峻,未来并没有自己预料的那么悲剧,而自己的身体真的可以治愈也不一定

    想到这儿,她舒坦地笑了。她搂了搂怀里的人儿,侧头将自己的嘴唇停在了那软软的额间。未来瞬间变得光明,幸福与希望在这小小的马车内横溢。

    窗口传来的一阵不合时宜的响声将贺昆槿从甜蜜中揪回,她有些无语地看了看这不知偷窥了多久的猎鹰,心头感叹着它既然该看的和不该看的都看了,为何不干脆就那样继续看着,为何要打断自己

    叹了口气,对着那猎鹰道“大伯深夜追来,不知是有何事”

    猎鹰飞入窗内,停在了一旁,“青儿,你和柳姑娘这是”

    该问的、该来的总会来的,“就如大伯所见,我们心仪对方。”她并不意外,也没有打算隐瞒和躲避,“我如此的违背伦常,大伯可是”

    “呵,青儿这话就说得好笑了,灵族何曾被这普通人的世事伦常所拘束过你二人若真是真心相爱,大伯我又怎会做出木奉打鸳鸯之举大伯只是觉得,你的身份”

    “我都告诉她了,大伯放心,阿雁是我的妻子,定不会做出任何”

    “你自己心里明白就好。”猎鹰扭头梳理起了自己翅膀上的羽毛,许久,才转头道,“我此番附身猎鹰追来,并不是来干涉青儿你的私事的,我只是想问你一些事儿。”

    “大伯请讲。”

    “此次的一系列案件,你打算如何禀告圣上”鹰眼中闪过一缕不明情绪。

    “自是如实相告。”

    “所以,青儿是打算告诉陛下,告诉大将军,乃至告诉二公主,丁云,大将军的独子,二公主的丈夫不但是死于心疾,更是个燚教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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