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滴答滴答
安静的房间里，白清娅的胸腔中忽然咯噔响了一下。
她的目光闪烁，有些怀疑似的紧紧盯着高铭，嘴唇微微蠕动，却也并未说些什么。
高铭好像并没有看到她的异常，只是垂眸认真思考了一下，然后又嗤笑出声道“算了，跟你说这个干嘛。”
他摆摆手，“我问完了，这边也没什么事了，你要是累就先回去休息吧。”
白清娅抿嘴，本来想留下来的，但是她这会儿却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头总觉得有种古怪的感觉，让她浑身都不舒服。
于是她最终也没开口，说自己要留下来，而是选择沉默。
默认了高铭让她离开的话。
离开警局之后，外头的风就更大了，白清娅回家关了门，第一时间就去了卫生间里，把浴缸放满了水。
她这会儿心情不太好，也就没怎么试水温，等她进去以后就觉得，这水确实是有些烫了
烫得她皮肤都发红了。
她闭上眼睛。
明明屋子里还是只有她一个人，可是当她闭上双眼以后，却感觉周围似乎有许多人躲在这小小的卫生间里。无数双眼睛在紧紧盯着她看，鲜血的味道腥甜，从她的鼻腔和喉咙中涌出。
白清娅把身子沉了下去。
带着氤氲雾气的水将她淹没，空气变成了一个又一个气泡，从浴缸底部浮上来，然后在水面上破裂。
也许它还发出了啵地一声，可是那声音太小了，这里没有人能听得到。
白清娅就那么沉在水里，漂亮的脸蛋立体的五官被水波笼罩着，微微扭曲，看得不是太清楚。
30秒。
一分钟。
一分半
她卡在一分五十四秒的时候，终于肯冒出头了。
耗尽的空气再度传入她的肺部，白清娅大口呼吸着，只觉得缺氧导致的浑身酥软让她舒服极了。
就像是每个毛孔都张开了嘴，舒爽地发出欢愉的呻吟声，尾椎骨像是过了电一样，有些麻痒有些难耐。
还有某个部位，那种感觉也在蠢蠢欲动。
她把腿搭在浴缸的两端，然后把头靠在后方，感受着水的浮力将她四肢托起。
晃晃悠悠地。
很奇妙。
她把脑袋尽力往后仰去，白皙的脖颈上有水珠滚落，她回忆起在讯问室中赵菱的那个冰冷的眼神时，忍不住就咬紧了下唇，悄悄把手向下探去。
“阿菱”
第二天下雨了。
原本就冷的天在这场大雨后，变得更加让人难以忍受。
白清娅难得睡了个好觉，今天就不太想起床。
睡懒觉、赖床这种行为，就是她小时候也没有做过，可是如今，她却想尝试一把。
昏昏沉沉又睡过去了几个小时，等再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门外的敲门声不停地响，搞得她有些头疼。
“干什么啊”她烦躁地皱着眉翻身起来，随便穿了拖鞋，一边挠头一边往门口走去开门。
门外站着的是便装的高铭。
白清娅有些纳闷，她想不明白高铭的这会儿怎么在她家门口，明明她从来没有说过自己住在哪才对。
肯定是那个死老头又多嘴了。
“有什么事儿赶紧说吧，我还困呢。”白清娅啧了一声，有些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转身就想往屋里去。
但是高铭却笑了笑，并不多言，而是拽了她的手腕拦住了她回屋的脚步，接着，一个冰冷的东西就直接扣在了她的手腕之上。
“你做什么”白清娅一惊，下意识就想挣脱。
但高铭不是吃素的，多少年的搏斗经验积累下来，白清娅在没有准备的状态下，根本不可能赢过他。
“还记得我昨天问你的话吗”
高铭微笑，动作却毫不留情，直接将他们二人的手腕都扣在了一起，让她根本无处可逃。
接着，他开口道“我们怀疑你涉嫌一桩谋杀案，所以跟我走一趟吧。”
第7章 滴答滴
白清娅当然不可能乖乖听话的。
她这个人向来懂得随机应变，所以在被高铭制住以后，她立刻就变得乖了起来。
因为手腕上挂着一副手铐，而这手铐的另一端还扣着另一个人的手腕，所以她也没办法穿衣服，只能随便裹了一件最厚实的棉大衣，然后套了随手拉过来的长筒靴，以一副不伦不类的打扮，就这样出了门。
来抓她的只有高铭一个人。
也不知他是太相信自己的能力还是如何，反正白清娅是觉得他有些高估他自己了。
不过白清娅现在并不知道对方手里究竟掌握了什么东西，所以她也不知道自己踏进警局之后，会发生什么样的意外。
她在被铐住的那一瞬间，脑中已经想好了对策。
不管如何，她一定要逃。
她要去见赵菱。
连日来的坏天气，让外头笼罩着一片y云，周围的一切都莫名有种压抑的感觉。
白清娅坐在车里，看着窗外的建筑物在不停倒退，心里突然有了一个冒险的想法。
而她也确实要施行。
车子在经过一条小路的时候，白清娅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她刻意拉近了和高铭的距离，整个人几乎都已经要贴在对方身上了。
高铭看起来也是有些不太适应这样的距离，所以难免就有几分走神，而这也正是白清娅要的结果。
她突然伸手，打开了车门，几乎是用上了吃nai的力气，拖着高铭就从正在前行的车上滚了下去。
高铭毫无防备，直接被拖下了车，身子在硬邦邦的柏油马路上撞了一下，表情也浮现出痛苦之色。
就是这样
白清娅抿嘴，忍着身上的痛楚，猛地用脑袋又撞向高铭，拼着最后的力气，直接把对方给撞得眼前一黑，顿时昏了过去。
彻底陷入黑暗之前，他眼中所见的最后一幕，便是白清娅那有些得意地笑容。
就像是在说
看吧，你抓不到我的。
虽然这条小路有些偏僻，可到底也是有行人的。
路人们用惊讶的目光在翻滚到路边的二人身上打转，白清娅害怕动作慢了还会有更多的变化，所以她只能咬着牙，用暴力手法去挣脱那副手铐。
她的手腕很细，因为她本身的体型本身就偏瘦，但即便如此，她挣脱的过程也是痛苦万分。
冰冷的手铐一点都不知道什么叫做怜香惜玉。
鲜红的血液沾染在边缘处，滴落下来的血也染红了马路，但好在她还是顺利挣脱了那限制她行动的手铐。
方才带他们往警局去的出租车就停在不远处，司机一脸茫然地探头出来，被这突变的情势搞得一头雾水。
白清娅顾不得其他，站起来就直接重新跑回了车上，然后用那沾满了血的手重重在车窗上一拍，威胁似的命令司机开车，然后报出了一个地名。
司机被她凶神恶煞的模样给吓得不轻，战战兢兢地发动车子。
汽车继续向前开动，白清娅偏头从车窗往后看了一眼
方才被吓到的路人们这会儿已经朝着昏迷的高铭周围聚拢，她看到有人举着手机不停变换口型，估摸着是打电话报警或者是叫救护车过来。
她微微勾了勾唇，眼眸深处却一片冰冷。
寒气逼人的空气顺着她小腿往上，她拢了拢衣服，重新回头，一副低眉顺眼的模样，靠在车座上松了口气。
不过想起接下来的目的地，她这次的笑容就带上了点真心。
阿菱
她在心里默念，却又想到了什么似的突然收了笑容，脸色瞬间便沉了下去。
是你告诉他的吗
是你吗
第8章 滴答
下车的时候，外头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开始飘雪。
不规则的雪花一片一片地落，慢慢变得越来越大，伴随着烈风，吹得整个世界都好像凝固了一般。
街上的人们个个都是低着头，把自己包裹地严实，在这大雪中急速行走，想要快点离开这寒风刺骨的空旷街道。
所以他们自然也都不会去注意有个刚从车上下来的女人，穿着一件大到脚腕的羽绒服，走路的时候却隐隐约约露出单薄的裤子和靴子边缘。
国贸大厦的内部设置很奇怪
分明是一栋足有45层的高楼，可是电梯最高却只能上到第四十层，剩下的五层不是不能上，却是只能自己用脚走上去。
实在是令人匪夷所思的设计。
白清娅双手cha兜坐在天台的边缘，长筒靴最多只能遮住她的小腿，没有被遮住的地方被风吹得几乎像一块冰，呈现出青白、甚至略微有些发紫的颜色来。
但她好像不知道冷似的，两条腿在空中不停地晃啊晃，晃啊晃。
赵菱推开通往天台的那扇门时，看到的便是这样一个情况。
她的动作顿了顿，表情好像有一些古怪，但是那古怪转瞬即逝。
关上门的时候，她已经重新又挂上了那副淡然的模样。
她问“你怎么来了”
“来找你呀。”听见声音，白清娅转过头来，冲她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想见你，所以就来了。”
赵菱向前走了几步，没看她，而是把目光直直投向远处。
“下雪了”赵菱把垂在身旁的双手塞进兜里，神情有些感慨“很久没有看过这样大的雪了真美。”她低笑出声。
她伸出一只手去接飘落的雪花。
鹅毛一般大的雪花飘飘洒洒，从空中打着旋落下，悄悄飘落在她掌心人体的温度到底还是高于雪花，不多时，那原本完整的雪花便在她掌心内慢慢融化成了一片水痕。
赵菱慢慢将手握成拳，遮住了那片水痕。
“说吧。”她的表情重新变成严肃的模样，一双漂亮的眼睛一眨不眨，直勾勾盯着坐在天台边缘的白清娅，“你来到底是想做什么，或者”
她顿了顿，“你想知道什么”
白清娅还是看着她，“我想知道的，阿菱你心里头应该清楚。”
听了这话，赵菱勾唇，笑容有些玩味。
“没错。”她轻轻点头，“是我暗示了高铭，要他把注意力重新放回你身上。”
白清娅早就料到了这话里的意思，所以这会儿她倒是没有太过惊讶，只是了然一点头，看似有些困惑道“可是阿菱你这样一说，不就等于向他表明你也参与到这件事中了吗”
赵菱又是一笑，不置可否。
她突然转了话头，“当初你同我说过，如果要死，你要死在我前头，因为你不愿意让我先走，是吗”
白清娅只是沉默看着她。
风吹得更大了些，赵菱的话被风吹得有些模糊。
她说“那如今，你为什么不干脆实现你的诺言呢”
白清娅眨了眨眼。
飘飘洒洒的雪花被风吹到了她的睫毛上，长长的睫毛挂着几片零散的雪花，看起来有些滑稽。
她抓紧了身旁的栏杆，慢慢摇了摇头“因为我不懂”
她是不懂。
这件事究竟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的状况
为什么阿菱她
要杀人呢
白清娅只是想知道一个答案，也许那个答案和她想的并不一样。
但这么久了，她一直无条件信任对方，没理由在这种时候在这种也许以后再也见不到面的时候，她却要带着满腹疑问和被隐瞒欺骗的痛苦中，替对方去做一个了结。
她只不过是想让自己做个明白鬼。
仅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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