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氏听得她这么一番话,此时已经整个人都傻了,一向爱干净的她见容嘉泽糟蹋了一桌菜都没来得及恶心。
容嘉泽擦了擦嘴,缩成了一坨,一句话都不敢说,心里还在想着,他该怎么逃出去比较好。
容嘉卉俨然是天不怕地不怕了,她拉着钟离络笑道“这怎么是胡说呢,爹,娘,他喜欢我,我也喜欢他,你们不也喜欢他么?”
容琛闻言,差点气得吐血,他自然是喜欢钟离络,模样好会念书还能打性格老实的孩子,谁不喜欢,可是,他喜欢是一回事,这人胆敢勾引自己女儿就完全是另外一回事了!!
他!虽然他爷爷是名将,他爹也是名将,结果自己却连个马步都扎不稳,但这些也完全不影响他想打钟离络一顿的想法。
“拿我的佩剑来!”容琛厉声吩咐道。
于氏一惊,她忙抚上自家丈夫的肩,柔声安抚道“阿琛,莫要冲动!还是先听听孩子们的说法吧。”
别人也许不清楚,但她可是知道自家丈夫几斤几两,舞不舞得动剑都是问题,还是别来丢人现眼了,堂堂镇国侯,要是□□儿子三下两下就夺了剑,然后三拳两脚就打趴下了,到时候还有何威信可言。
容琛显然是看不出自家妻子的好意,他睨了她一眼道“你别劝!哼,一个两个的都那么不像话,全都是你惯出来的!”
日常背锅的于氏耸耸肩,按着他坐回了原位,又吩咐下人把被容嘉泽污染的饭菜都撤了下去,换新的上来。
然后,她皱着眉,头疼地看着自己的宝贝女儿,与,她最喜爱的干儿子……
她轻声叹了一口气,道“嘉卉,络儿,你们到底怎么回事呀?”
这两个孩子才多大,居然也能萌发情愫?不像话!不对,是不可能!一看就是他们年纪小不懂事,连兄妹之情都能弄糊涂!
容嘉卉柔情蜜意地看了钟离络一眼,羞涩道“娘,他心悦我,对我好,我也心悦他,所以,我以后就要嫁给他。”
钟离络闻言,黑脸上不禁也透出了几抹红晕,她觉得,也不能光嘉卉一个人孤军奋战,她自己这时候该有点表示,于是,她点了点头道“对,娘,我心悦嘉卉。”
话一出口,她就悔得差点咬掉舌子,她怎么一紧张,就又稀里糊涂地跟着嘉卉喊人了。
于氏见她们这样,也颓然倒在了椅子上,“胡闹!”
干兄妹好上,这种事要是传了出去,整个镇国侯府都得沦为笑柄了,他们本也不是多么在意别人说法的人,不然当初也不会为了女儿在柳尚书好说歹说后,依旧坚决地退婚了,可钟离络与嘉卉,纵使瞧着真像是两情相悦,恕她也还是心里头隔应得慌。
看着爹娘俱是满脸不悦,原本眉眼带笑的容嘉卉的笑意也越来越弱,她是不是,说得也太直了呀?谁让这姓钟离的转头就要走呢,要是不先说好了,她爹娘转头就跟别人换庚帖了怎么办?
她正纠结着时,耳边传来了独属于钟离络的,有些低的嗓音,“侯爷,夫人,我是真心喜欢嘉卉的,不是因为嘉卉生得多么好看……”
容嘉卉点头,毕竟生得更好看的都纠缠过他呢。
“也不是看中了钱财……”
笑话,谁不知道钟离大将军生性俭朴,后来更是能把京城的封赏全分给手下士兵。
“更不是贪恋权势……”
嗯,这人二十来岁崭露头角后,便成了多少勋贵心中的乘龙快婿,也有比她家更好的,结果,还不是熬到了二十有七,而且是传言圣上有意赐婚,不还是没赐么!
“我只是单纯喜欢嘉卉,就算在远在西北,也没有一刻不惦念,总是想起她笑起来眉眼弯弯的模样。”
闻言,容嘉卉不禁又对她笑了,眼睛弯弯的,像一对月牙。
“眉眼弯弯?”容琛不禁冷笑,“大不了我给你去找一打笑起来眉眼弯弯的女孩来,你总该满意了吧。”
他宠了十几年的宝贝大白菜,哪能就这么随便给这只打南方来的猪给抱了回去!
就算女儿总有出嫁的一天,也得找个模样,人品,家世,前途,俱佳的人才,之前才华横溢又家世品貌都好的柳阡辰被媳妇娘家侄女抢了,他虽郁闷了一会儿,但很快也不甚在意了,以自家女儿的条件,又不是找不到更好的!可……这个脑袋别裤腰带上随时可能一命呜呼的黑瘦家伙!一点也不符合他的条件啊!最气人的还是,这个祸患当年是他亲自留下的,可以说他们的相处机会,全是他给的!可真是气煞他也……
闻言,钟离络果断摇头,道“侯爷,我不是喜欢眉眼弯弯的女孩,我只是喜欢眉眼弯弯的嘉卉。”
明明这人顶着一张老老实实到有些木的脸,说出来的话却偏偏能如此让人熨帖,容嘉卉抿着嘴,努力让自己别笑得太过,免得两位老人家又得不高兴了。
钟离络又道“就算我因为一些特别的原因,不能……”
她话未说完,腰部便猛遭一记肘击,然后她整个人便被揪着她衣领的容嘉卉给拽了过去,容嘉卉在她的耳边轻声咬牙切齿道“姓钟离的!有些话,你只可以对我说,对爹娘说,你果然是不想见到我了希望我嫁到别家去对吧!”
钟离络摇摇头,闭上了嘴。
于氏皱着眉看着她们亲昵的模样,又问她“你方才说不能什么?”
钟离络忙道“不能时常陪伴在她身边……”
容嘉卉笑道“但是我们的心始终在一块。”
瞧着她们两个一唱一和的,于氏顿时只觉万念俱灰,只好将希望寄托于丈夫容琛了。
容琛心灰意冷地看了她们一眼,偏过了头去,“反正我不同意。”
“那我就去佛堂绞了头发当姑子去!”容嘉卉气鼓鼓地威胁道。
容琛猛地一拍桌子,“死丫头!你敢!”
“你猜我敢不敢?”容嘉卉扬了扬下巴,神色中貌似该带着几分挑衅。
容琛被她气着了,也威胁道“一个伺候的人都不给你留!”
“我自己挑水,自己点火,自己洗衣做饭,有何不可?”
“一分钱都不给你留!”
“我挖野菜过活!饿不死!”
反正她知道自家爹向来只会嘴上逞能,说大话什么的,谁又不会啊,只看谁说得过谁。
“到时候,到时候你就算死了都没人知道!”
闻言,容嘉卉愣了愣,她的鼻头蓦然有些酸,然而,旋即她却又斩钉截铁道“那您便让我一个人化成灰吧!”
看着女儿不似作假的倔强模样,气得都要冒烟了的容琛,莫名地,就又平静了了下来,他叹了口气,徐徐道“五年……”
听得这么一句无头无脑的话,容嘉卉与钟离络有些不解了,她们异口同声地问“您说什么?”
容琛有些不自在道“姓钟离的,老子给你五年时间,让你慢慢地建功立业,你要是这五年里能活着,而且还能活到配得上我的宝贝女儿,那你们的破事,我就不管了,嘉卉这般好的女孩,本该是满城王孙公子随她挑的,谁知道她居然偏偏看上你这样的货色,真是生怕气不死我。”
他显然忘了自己曾经对钟离络多么寄予厚望,在同僚面前又是怎样的百般夸奖,如今的钟离络在他眼里,就是一个在打自家纯良无害的宝贝女儿鬼主意的小混蛋小王八蛋,也是女儿年纪轻太过单纯,才会如此轻易地被他给哄骗了去!
闻言,容嘉卉委屈地看了身边人一眼,脸上的表情似乎在说,你努力吧……
而一向有些淡泊名利的钟离络,此时也不禁开始考虑起自己日后该如何升职的问题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 陌上桑x2、随风追弋、没差、阿九、秋枫、大明湖畔的夏总攻、小莎子、红菱艳 的地雷
第23章
“钟离校尉, 你京城那个情妹妹又给你写信来了啊?这回啥颜色啊?”
见这钟离络又拿着信满面春风的模样,众人笑道。
钟离络点点头, 坦坦荡荡中又带点小得瑟道“是未婚妻。”
“呦~未婚妻啊~”众人拖着长长的尾音打趣道。
钟离络自打从京城回来后, 就立志要跟大家打好关系了, 她本就因着年纪小个子不大,模样又生得秀气, 天生气势上吃了外型的亏, 如今待人和气了许多, 就更是不像个长官了,大家在她面前也都越发没了忌讳,时不时还要调笑两句这个脸皮薄的小校尉。
他们之前也都知道,这个钟离校尉年纪小小, 在京城里头却早早有了个相好的,那小姑娘每个月都来信呢,柔情蜜意得不得了, 想不到他不过上个月回去了一趟,这相好的就变正牌未婚妻了。
这时见钟离络要拆信了, 大多数人虽然不识字也忍不住凑了过去。
呦,瞧着人家那精致的信笺, 可真不愧是京城里头的大小姐啊。
这时,又有人问“钟离校尉,您那未婚妻漂亮吗?”
大家顿时都附和道“是呀是呀,漂亮吗?”
钟离络抿嘴点点头,“漂亮。”
“跟上回被您送回家的那位碧灵姑娘比呢?”
那人话音刚落, 脑门上便猛地挨了别人一巴掌,“你胡说什么呢,怎么能拿钟离校尉的未婚妻同歌姬比呢!”
那人自知说错了话,忙赔不是道“是小的失言了,校尉,您莫见怪。”
而钟离络倒是没恼,反倒是脸不红心不跳地说瞎话道“比她漂亮。”
比……比岑碧灵漂亮?岑碧灵已经算是他们在西北这破地方这么些年所见过的最漂亮的姑娘了,他们之前见自家这不解风情的校尉居然还真把人家给送了回家时,可是差点被惊掉下巴,大家扼腕叹息之余也不禁在想,这钟离小校尉是不是什么毛病啊,原来,不是有毛病,只是家里头有个更好的么?比岑碧灵还漂亮的话,那该是怎样的仙女啊。
“钟离校尉好福气啊。”众人纷纷半含酸道。
钟离络捏着如今光明正大送来也可以回的信,心想,可不是好福气么,她何德何能,能有一个嘉卉,待她这般好呢,她只能继续努力,努力让自己能够配得上全天下最好的嘉卉。
这西北,荒凉又地广人稀,还有戎人时常冲来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正经官兵尚且怕了他们,更何况手无寸铁的老百姓,故而这里的百姓们俱是过得苦不堪言。
钟离络呆了这几年,戎人来抢的次数不算多,但也不算少,大大小小的部族,都有,他们有一锅端了戎人的时候,也有让戎人在老百姓那大抢特抢完还能嘚瑟地跑了的时候,这些身披牛羊皮骑着高头大马从不好好梳头发的人,力量着实可怕,这些个小部族对付起来尚且吃力,若是以后他们都聚集在了一起,大举南下,那就实在有些不敢想了,钟离络有些害怕。
春去秋来,又是两年,大大小小又立了几次功劳的钟离络也终于被升为了正五品的宁远将军,升了官代表着她手下的兵卒多了,手头的事情也多了,她整天除了忙着练兵布阵外,就是在为着今后担忧,她总觉得,戎人们,是真的有些蠢蠢欲动了,以后,估计有的是硬仗要打。
而此时,京城里头依旧是繁花似锦,纸醉金迷,容嘉卉的那一堆手帕交,也大多都成了亲,杨倩玉嫁给了瑞王萧定,做了今生的嫡亲弟媳妇,在皇后娘娘诞辰那天拉着自家表妹就要去一窥未来夫君究竟的温安盈,也到底还是稀里糊涂地嫁给了那位左都御史的公子薛成,小两口倒也是和和美美的,而大表姐于以湘,在十五岁那年与自家展开了长达近三年的拉锯战后,到底还是在她十八岁那年成功地抱得了那位俊美的柳公子归,而小容嘉卉一岁的二表妹于以湄,也已经在前不久嫁给了端王世子。
如今还在陪着容嘉卉一起当孤家寡人的也就宋蘅小妹妹跟她的三表妹了,虽然,三表妹也已经订了亲,那宋蘅……她看着自家弟弟成天惦记着阿蘅姑娘的模样,也是呕得要死,她只是邀几个姐妹来家里玩而已,结果谁也没想到的是,这两个小的居然就这么看对眼了!
记得她弟弟过去总说着,姐姐是天下最好的女子,所以他日后一定要照着姐姐找妻子,她虽然一直是把这话当玩笑听的,却也完全没想到这人会喜欢上人家小宋蘅,宋蘅是典型的江南女子,美且柔,杨柳一般,温婉可人,不管是与她,还是与上辈子弟弟心心念念的萧文嫣,都堪称是毫无相似点,不过这两个都是她疼爱的人,能走到一起去,她还是颇为喜闻乐见的,人家宋蘅柔弱归柔弱,但也确实是个极好的姑娘,这个弟媳若是能成,她自然很欢喜,只是,他们都成双成对的了,只有她,依旧是茕茕孑立,踽踽独行。
她仍然是雷打不动地每月寄一封信给钟离络,而钟离络却是已经四个月没有给她写过回信了。
她也是理解的,这人在西北忙碌得很,难免会顾不上她,可没有平安信她还是难免有些不开心,更多的,还是担心,不管是这边,还是西北那边,都因她重活一世之故变化不少,已知逐渐变成未知,是最可怕的,她也只能偶尔写信时,用看似天真的话语,稍稍提点一些她还有印象的大事,她只恨自己上辈子婚姻不幸,八年时光过得浑浑噩噩,她也从不关心任何国家大事,只静静活在自家后院那一小方天地里,导致她此时都不能多想起些什么来,只能傻傻地祈求那估计已经忙得把她给忘在了爪哇国的钟离络能够平安,毕竟她都能重活一世了,那说明这菩萨也许是真的能灵吧!
她写完信,吩咐下人寄出后,抬头瞧了眼日头,觉着时间貌似也差不多,便出了门去了瑞王府,瑞王妃杨倩玉今日的茶会,邀了她。
杨倩玉的夫君瑞王是个从不管事的闲散王爷,整天只要吟诗作对风花雪月便好,导致了杨倩玉也是跟着他闲,三天两头地就邀着小姐妹们过去聚聚。
容嘉卉无事也不好拒绝,到了王府后,她一个人坐在一旁,没什么兴致地撑着头,看着一堆的妇人髻在眼前晃来晃去,只觉自己如今同她们已经是真的无话可说了。
东道主杨倩玉看出她的意兴阑珊,朝小姐妹们致歉后,过去坐到了她的身边挽着她的手道“阿卉,你怎么了?怎么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是不舒服么?”
正神游的容嘉卉闻言,顿时回过了神来,她扭头看着杨倩玉脸上温和的笑意,摇摇头道“我才没有。”
“好个小丫头,连在姐姐面前也不说实话了么?”杨倩玉笑着点了点她的鼻子,道。
说完,杨倩玉看着不远处的姐妹们,仿佛想起了什么般,又问“阿卉,我记得你同我说起过你属意的那位钟离公子,他如今如何了?”
不说还好,一说起钟离络,容嘉卉便顿时有些小委屈了。
“他啊,大忙人一个,如今还在西北那边打戎人呢,他在信里同我说了,他几个月前刚升了什么,五品的宁远将军,呦,可把他给能得,我隔着信纸都能感受到他的嘚瑟了。”
“这不是很好么?”
看着容嘉卉的郁闷样子,杨倩玉有些不解了,杨倩玉还记得,那位钟离公子与她同年,只比她略小些月份,今年不过二十岁的年纪,二十岁的五品将军,可是颇为难得,这丫头居然还不甚满意么?这小丫头片子,果然是想要嫁人了啊,可是,这职位哪是那么好升的嘛。
容嘉卉扁扁嘴,抱怨道“哪里好了,玉姐姐,你是不知道,他给我写过不少信了,信里居然一句关心我的话都没有,亏我每个月废话那么多,除了说点琐事外,可句句都是在关心他的衣食住行,他呢,除了开头的嘉卉二字外,就完全没我的什么事了,玉姐姐你说,换你,你能开心不?”
原来这人是在意这个么,杨倩玉哑然失笑,不过这确实搁谁身上都不悦呢,她摸了摸容嘉卉的头,笑道“没准人家是怕羞不好意思呢。”
“我才是该怕羞的那个呢,我都不羞,他羞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