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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枕清秋 第28节

作者:悠扬萱草 字数:23110 更新:2022-01-12 02:19:56

    七月流火,九月授衣。天时一日冷过一日,瑞京百姓纷纷换上冬衣时,朝中却发生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

    朝廷收到密报,允州、靖州等多个州郡的赈灾粮饷被地方官员中饱私囊,且越是穷乡僻壤越是贪墨得厉害。

    这样的事情每朝每代都有发生,只是周牧宸登基不过一年,这事又出在皇太后寿诞减免了赋税之后,便更让皇帝震怒了。

    这天晚膳时分,纤荨回到府里,难得牧白已经回来了。先一道去院子中看了婳晚,问了ru娘这一日的情形,才转回暖阁里。书瑶已经看着小丫头们摆了饭,小夫妻俩都洗净了手,沈纤荨往桌前一望,多是些温补的膳食,便自己接过一只白瓷小碗,给牧白盛了一碗热汤。

    牧白接过汤放在案上,拉着她的手道“用膳吧。一会儿菜又凉了。”

    纤荨一笑,与她对坐而食。

    安静的用了膳,丫头们将碗筷都撤了下去。牧白揉了揉额角,纤荨道“可是累着了”说着双手按在她的太阳x,ue上,徐徐的揉捏。

    牧白闭着眼睛享受了一会美人恩,才叹道“皇兄要派人往允州,左不过这两日了。”

    “陛下属意派你去”纤荨眉梢微拢,允州穷山恶水,又是大灾荒时,虽说责无旁贷,但总让人放心不下。

    “多半是要去的。朝廷给官员的俸禄并不薄,丰年里收粮,地方上给农户称量用的是大斗,上缴国库的时候用的却是小斗,其中缺斤少两克扣时有,朝中不是不知,许多时候实难约束,父皇也说水至清则无鱼,睁只眼闭只眼也就过去了。只是大灾之年竟贪墨赈灾粮饷,民户们就不只是挨几月穷日子,而是卖儿卖女,甚至合村荒芜。”牧白捉着她纤纤玉手半旋过身,侧着脸埋在她柔软的腹上,眉中带了倦色“此去允州,少则几月,多则怕要半年。母后贵恙方愈,婳儿体弱又病着,家里老老少少,都倚仗你看顾了。”

    纤荨原是凝着双眉,听到此却弯了嘴角软软一笑,拥着牧白的肩,在她发顶上吻了一下,暖声道“你放心。”

    过得两日,周牧宸果然命户部并吏部选人会同往允州彻查此事,并指了睿亲王为御史,巡查督理。

    沈纤荨亲手为夫君收拾了行装,临行前夜她将一套新制的冬衣收进匣子里,指尖抚过亲手绣制上去的祥云暗纹,更添了几分不舍。

    牧白走到她身后,揽着她的细腰将她拥进怀里,温言道“不过是往州郡巡查,不会遇着危险的事儿,莫要担心。”

    纤荨往后倚着,将自己的重心都交在牧白手里,闭上眼睛“嗯”了一声。

    牧白吻着她的鬓角道“夜深了,早些歇了吧。”

    纤荨慢慢的抚摸着她拥在自己腰上的手,回转身,紧紧的拥住了她。“牧白”

    “嗯”

    “牧白”她轻轻道。

    牧白眨眨眼,双手转了个方向,将她横抱起来,却不是走向床榻,而是坐进一旁的高椅中,让纤荨坐在自己的膝上,整个人窝进她怀里。

    纤荨的脸蛋贴在牧白温暖的颈脖间,半晌方道“我知道此行没有危险,我也知道国家大事,你身为亲王,当为陛下分忧,我只是舍不得你。”

    牧白心中温软一片,低头在她光洁的额头上轻轻一吻,柔声道“我知道。我也舍不得你。”她说着收紧手臂,温热的手掌一下一下的抚着她的后背。

    两人腻歪了好一会,屋里的灯烛都燃过大半了,纤荨才软着声音道“你早些回来。我总是在这儿等你。”

    “等我回来,亲亲你。”

    允州山路崎岖,道远难行,周牧白还未到达境地,远在西陲的周牧屿已收到了信报。

    他将信只看了两眼,举在火烛上燃成一束亮光。

    离他几步开外还站着个人,低垂着眼眉,是文王府的副典军,郭铭禧。

    “事情都安排好了”周牧屿曼声问。

    郭铭禧垂着手,恭敬答道“是。都按爷的吩咐,安排妥当了。”

    周牧屿似乎心情极好,翘着嘴角抿了一口茶。

    郭铭禧张了张嘴,话还未说出口,周牧屿已冷冷的道“不该你问的,就别问。”

    郭铭禧低下头,退开一步。

    周牧屿冷瞰他一眼,想着将来的事,复又道“知道得少一点,你能活得久一点。”

    郭铭禧跟着他也有许多年了,想起他过往的手段,又想起自己早已与他绑在一条船上,不觉打了个寒碜,垂手道“是。属下明白了。属下告退。”

    窗外透进来一丝细细的冷风,烛火边的信笺已经燃透了,黑褐色的灰烬在寒风中上下翻飞,终于落在桌沿上,像一只垂死的蝶。

    周牧屿看着消散成尘的暗灰,嘴角浮起一抹嘲讽的笑。

    也在此夜,周牧宸端坐在御书房中,见了一个不常在众人面前行走的侍卫。

    案上的奏折叠得很高,周牧宸看完手中一本折子,朱笔御批,置在一旁。淡问道“可有进展”

    侍卫单膝跪在地上,拱手回道“回禀陛下,几处的探子都收了回来,在卫国公府逗留的时日最久,相干人等反复巡了一遍,确定先太子妃的两个贴身婢女都没有回到卫国公府。另有一行沿途寻访,多方打听皆无果,只怕那两个婢女甚至都没能走出瑞京。”

    去年周牧宸登基之后不久,便暗中使人追查太子妃卫瑾程生前身后之事,他始终不相信,她这样一个大才聪慧的女子,会在那样的情境下涉水而亡。不过是一年多前的事,如今竟蛛丝马迹却都难寻。

    没能走出京城,要么,被控在谁的手里,要么,已魂断了罢。

    他将桌角一只金玉镇纸拿在手中把玩,片刻后寒声道“再查。”

    作者有话要说  这几日实在太忙了,没能一一回复诸位小伙伴的留言,真抱歉。天气严寒初冬就这么冷啊喂,有女朋友的赶紧抱紧女朋友,还没找到的要多喝热水啊

    莫方抱紧我砸来地雷一枚。

    谢谢你。不离不弃的支持。

    晚安了诸位。

    第132章 大幕将启

    御书房的窗格外养着一围吊枝金馥兰, 乍一看都以为是用来修心养xi,ng的, 只有坐在龙椅上的主儿才知道, 在窗子里养着枝蔓垂花的吊兰, 外头的人看不到里头的事,里头的人却能透过修剪好的隙缝将外边瞧得一清二楚。偶尔晴朗的夜晚拨云弄雾, 月光还可以恰恰巧巧斑驳一地。

    当年周牧宸和周牧野攀着窗台子偷瞧,就是这般被李公公捉住的。此时他抬眼看着合拢的窗屉子, 曾经窗里窗外的四个人, 终究只剩了自己。

    年轻的侍卫穿着紫色的衣裳跪在青石板上, 周牧宸收回目光,随口问道“还有事”

    侍卫压低了眉眼, 声色平稳如常“还有一事, 是关于睿亲王的。”

    自春分时遇刺,周牧白替周牧宸挡了鬼门关前的一箭,重伤几乎不治, 他已吩咐下去,些小事情不必再禀, 此时紫衣卫拿着这事来说周牧宸眉梢挑了一下, 淡道“说吧。”

    侍卫拱手道“卫瑾鹏将军有书信送给睿亲王。送信的是军中的怀化中郎将, 叫陈旭。听闻也是睿亲王在赤翼军的旧识。陈旭本拟将书信暗中送到京里,但在途中得知睿亲王往允州巡查,便在琼州改了方向,直往允州去了。”

    书房里安静了下来,窗格子都关得严实, 听不到外边凌冽的风声。然而凉气是无时无刻的渗着,手边的茶已经冷了,周牧宸将茶盏搁在案上,发出“铮”的一声脆响。

    御书房外小內侍全敬安拢着双手在门前跺了跺脚,长廊转角走出个小宫人,手里捧着一只四方漆盘,盘里一只琉璃盖盅。

    “小的见过全公公,全公公好。”小宫人尖细着嗓子压低了声音,眼神飘忽忽的往御书房门前转。

    全敬安觑他一眼,挑剔的道“陛下的药膳熬好了可够时辰了吗”

    “都熬好了。小的眼睛都没错一下,盯着沙漏熬的八仙桂圆羹。”小宫人满脸堆笑的讨好,内务府的都知道,全公公职份虽不高,可时常跟在陛下身边,是个御前的红人,轻易不敢惹的。

    全敬安“嗯”了一声,抬眼看了看天边一弯新月躲在层云里,时辰已经不早了。

    “万岁爷还在议事”小宫人见全公公不再搭话,只得自己探了探脑袋,隐约听见御书房里有人声。

    全敬安冷笑道“万岁爷的事你也敢管”见他吓得缩了脖子,到底是同辈的奴才,才又补了句“陛下忙着呢。一时半会也顾不上用夜点。”

    小宫人应了,低头磨了磨脚尖。全敬安知道他们膳局的事,唾了一声方道“罢了罢了,膳点我替你拿着。你回去关炉子吧。”

    小宫人大喜过望,双手平托着漆盘,将桂圆羹递给全公公,千恩万谢的扬着脸跑了回去。

    全敬安看他跑远,左右望了望,又伸手在琉璃盖盅上摸着热温,很快收回手,站直在房门外。

    候了有半盏茶的功夫,御书房的房门打开,穿着浅紫衣色的侍卫从屋里走了出来,全敬安低眉只看着自己手里的漆盘,侍卫并未停留,从他身边越过,往千步廊的方向走去。全敬安回头望了一眼,只见一片紫色的衣襟隐入茫茫夜色中,纵使宫灯挑染,也再看不清了。

    “小全子。”皇帝的声音从屋子里传出来。

    全敬安忙应了一句,捧着漆盘进了御书房。

    “万岁爷。”小全子将漆盘置在桌沿,双手捧着琉璃盖盅回道“这是御膳房送来的八仙桂圆羹,秋来滋补的。冷热刚好,陛下可要用一些”

    周牧宸抬了下眼皮,小全子将药膳羹放在他案上,垂着手退到一旁。周牧宸两指在一本奏折上点了几下,忽然曼声道“小全子,你跟着朕,也有好些年了吧。”

    全敬安赔着笑道“奴才十岁起就跟在爷身边,至今整好十三年了。”

    “十三年。也是宫里的老人了。”周牧宸侧眉看他“你说这皇宫里,可还有信得过的人”

    全敬安吓得煞白了脸,立即跪伏在地上“爷万岁爷”

    “你抖什么。”周牧宸皱眉道“起来,朕还要问你话。”

    全敬安想着这不像是要责罚自己,哆哆嗦嗦的弯着腰站在一旁。

    皇帝淡道“你可还记得从前常侍在父皇身边的刘得保和李佩”

    “奴才记得。李公公是先帝爷的大内总管,奴才小的时候还带过奴才一阵子,对小的们都是极好的。刘公公也是先先帝爷面前的红人,在宫里当差几十年,当年三皇子殿下便是刘公公接进宫的。”全敬安一听不干自己的事,机灵劲又抖了起来。

    “朕回宫的时候就听说他们已经发落了。到底是怎么回事”周牧宸瞥他一眼“莫拿从前那些混话诓朕,你若不是可信之人,朕,便要换一个使使了。”

    全敬安双腿一软就跪下去磕头,一连磕了好几个响头才哭着回道“回陛下的话,先帝爷驾鹤仙去后,李公公跪在堂里守了七七四十九日,原是要赐他随驾往生伺候先帝爷的,朝里的大人却说说本朝没有人殉的先例,改赐了为先帝爷守皇陵,只是”

    周牧宸冷眼瞰他,全敬安抖了一下接着道“只是奴才听说李公公感念先帝爷恩遇,去岁岁末终是追随着到那世里伺候先帝爷去了。”

    这些个事底下人都曾回禀过,并不是什么大事,周牧宸也没往心里去,他问这些,意不在李佩,而在刘得保。

    果然全敬安等了一会,见皇帝没吭声,哆嗦着声音续道“还有刘公公刘公公年纪大了先帝爷驾鹤西去没多久他也也”

    周牧宸的眼风转了过来,全敬安神情一凛,立即跪下来使劲给自己掌嘴,扇了两下改口道“宫里都传言是刘公公带回来的消息惊了先帝爷,害了先帝爷的龙体,先帝爷驾崩后刘公公被看押了起来,没等过得先帝爷头七,他莫名其妙的就就死了。”

    “没等过头七。还在父皇的热孝中,他们就敢妄动要人命。”周牧宸望着书房里的锦绣屏风,面上无波无澜,只又道“是谁下的旨意”

    “先帝爷驾崩,太后娘娘哀痛至极,兼之犯了风疾,孟孟庶人协理六宫,这些事,都是孟庶人着办的。”周牧野兵败后,孟贵妃三尺白绫悬了梁,因着服侍过先皇,且又是在周凛走后才发的事,按着祖制,只夺了谥号,贬为庶人。

    周牧宸心中叹了口气,回宫一年多,这些旧事他多少知道,再翻出来反复看,也没找到想要的因果。一个已死之人,还能指望她编派什么呢。

    他挥了挥手,已有些意兴阑珊。“下去吧。”

    全敬安得了令,退开两步,看着桌案上亮晶晶的琉璃盏子,劝慰道“万岁爷日理万机实在是辛苦,这八仙药膳羹在御膳房里炖了一两个时辰了,最是养身兼养神的。万岁爷看是不是趁热用一两口。”

    周牧宸淡淡的嗯了声,拿了本奏折翻开看。

    全敬安等了片刻,不见皇帝有其它吩咐,只得躬着身一步步退出去了。

    秋日里节庆多,所谓天官赐福,地官赦罪,水官解厄。十月十五下元节,水官解厄旸谷帝君解厄之辰,俗谓是日。

    因着去年种种事由,今年下元节这日瑞京后宫里也在流芳殿里办了祭祀之事,并庆水官诞,祈福禳灾拔苦。

    瑞京里正宫之后位一直悬着,不得已,由郑太后亲自主持了仪式,大半日c,ao劳下来,又病着了,太子周远誉天天在跟前侍疾,郑太后不好明着数落皇帝,只天天抱着孙子哭。

    朝里的大臣一拨接一拨的劝,周牧宸看着实在头疼,身旁旷了一年,再浓的情谊也淡薄了。终是依了他母后,倒没有大肆选妃,只在良家中选了四个年轻女孩儿,必以温良恭俭让为基,都先收在了玲珑阁,由璐姑姑亲自调教,却不知这几个女孩儿都不是省事的,还未入主呢,暗地里已生出多少事,此都是后话了。

    皇宫里纷纷扰扰的事儿,睿王府里是不欲知晓的。自睿亲王奉旨外巡,睿王府高门闭户,睿王妃深居简出,除了每旬里带着两个小孩儿到宫中向郑太后问安,间或在锦钰宫侍疾,沈纤荨极少出府。

    渐渐到了入冬的时令,逢着沈太傅大寿,沈纤荨才让管家打点了一应寿礼,带着丫头仆妇,回沈府小住两日。

    沈佑棠与沈岚都伴着周牧白往允州去了,沈家一时冷清了不少。周远政和周婳晚正是淘气的年纪,难得出门一趟,跟着娘亲回来都扬着小脸蛋逢人就笑。

    沈纤荨带着一双儿女给太公磕了头,沈太傅年纪大了,身子骨不好,人还是清楚的,见着ru娘带了睿王府的小少爷小小姐叩拜在跟前,含着嗓子一直指画。沈琪轩知道父亲的意思,亲手扶了周远政起来,哄着他说了几句话,再由ru娘带到堂屋里去了。

    沈纤荨见爷爷ji,ng神不好,只略坐了坐,也陪着父亲走出来。父女俩一径到了书房,沈琪轩让睿王妃坐上座,纤荨却道在家只叙家礼,要让父亲坐上首。

    俩人谦让了一番,沈琪轩拗不过女儿,在上首坐了,沈纤荨侧坐在下首陪着,小丫头奉了热茶,掩上房门退了出去。

    沈琪轩皱着眉饮了一会茶,抬眼看着出落得如花似玉的女儿出了会神,沈纤荨知道父亲必是有话要说,也只静静的等着。

    好一会,沈琪轩开口道“殿下往允州,也有三两月了。”

    沈纤荨沉眉道“两月有余。”

    沈琪轩打趣道“余多少”

    沈纤荨俏脸薄红,答道“两月零七天。”

    沈琪轩捋须而笑。笑了一会又微微一叹“朝中有传言,睿亲王与卫瑾鹏将军有书信私交。”

    沈纤荨抬起头看她父亲,她父亲续道“便是文臣与武官从往过密都不是好事,何况睿亲王位高权重,自然打眼。你寻个机会,劝一劝殿下。”

    沈纤荨抿着唇想了一会,慎重道“殿下若是真与卫将军有别论,怎会轻易被人拿了议论,能这般公然说的,自然只是君子之交。纤荨谢父亲大人指点,只是纤荨相信殿下会将事儿理顺抚平。”

    沈琪轩点点头,外边方允荷亲自来敲了敲门,推门进来便嗔了丈夫一眼,埋怨道“女儿难得回来一次,一回来你就喊她进书房,外头点心都凉了你还不放人出来。”说着拉了沈纤荨起来,一道往前堂去了。

    前堂里正热闹,沈佑棠的嫡妻怀着身孕,坐在一旁看着ru娘带着睿王府的小少爷小小姐玩耍,周婳晚一转头看到娘亲,嘤嘤嘤的张手要抱。

    沈纤荨接她过来抱在怀里亲了亲,周远政也吧嗒吧嗒的跑了过来,围着他娘亲脚边转。纤荨问他可向外祖母请了安,远政一张小脸红扑扑的,眨巴着大眼睛走上前,恭恭敬敬的给方允荷磕了个头。

    方允荷忙抱他起来,又叫小丫头子拿果子上点心,忙乱了一通,看着ru娘和丫头们领着他们到花园里看梅花,才挽着纤荨的手,娘儿两个回了房,说些梯己话。

    嫁出去的女儿依然是娘亲心头上的rou,纤荨和母亲亲,回到熟悉的地方,也少了许多礼数。方允荷拉着女儿的手上上下下打量,长大了,更漂亮了,可也有几分憔悴了。

    沈纤荨知道母亲的心思,坐在母亲身边挨着她的肩头道“前些日子进宫里给太后侍疾,回府时感了风,养了好几日,已经好多了。娘亲别担心。”

    方允荷拍拍她的手,还未说话,思源便在外头敲了敲门。

    天时冷,她进来给太太和小姐续了茶,纤荨吩咐她和书瑶都到花园里去“院子里亭台皆凭湖而建,依山靠水的,ru娘也不熟悉,你和书瑶都跟紧些,别让政儿婳儿摔着了。”

    思源点头应了,忙忙转身出去。

    方允荷看女儿待那两个孩子都是真心疼爱,不由心中一叹,忽又想起一件心事,只好等沈纤荨掀着茶盏抿了一口热茶,才试探着道“你与殿下,处得可好”

    纤荨眨眨眼道“很好啊。”

    方允荷顿了顿,望着她女儿道“我说的是,房里的事,你俩处得可好”

    沈纤荨手上一滑,茶盏几乎甩了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  先是家婆关心小家庭,接着岳母关心小家庭,诶哟,这是催啥的节奏小白说作者菌,你笑得忒坏

    aner砸来手榴弹一枚;

    七月未末砸来地雷一枚;

    七月未末砸来地雷一枚;

    七月未末砸来地雷一枚;

    江夏砸来地雷一枚。

    谢谢各位小主破费了。很感激。明天继续写写写。

    熬夜熬得有点傻傻的,嗯嗯,大家晚安。

    第133章 念念如琢

    “娘”沈纤荨飞红了脸蛋, 双手捏着茶盏转来转去。

    方允荷笑笑拉过她的手, 还如她儿时那般摩挲着她道“你是我嫡亲的闺女, 有什么好害羞的。”见她颊上羞容愈浓, 拍拍她手背道“夫妻雨露,生儿育女, 本就是人伦大事。你与殿下成亲也有六七年了,既然恩爱情重, 怎的你这肚子还没有动静”

    “娘。。”沈纤荨扭着身子要跺脚, “我与殿下处得极好。这事儿急不得, 您就别瞎c,ao心了。”她在外头是端庄娴静人人敬重的睿王妃,回到了家里依然是母亲身边的小女儿, 犹如长不大的稚子一般, 沉稳矜贵都丢在一旁,答不上的话儿只想撒撒娇浑赖过去。

    周远政已经两岁多了,想着应当不是睿亲王的原因。方允荷瞥眼看了女儿半晌, 自顾自的想到一个可能,又不好明着问, 只绕着弯儿出主意“我看你气色有些差, 定是太忙耽误了。前日里你嫂子身上有些不适, 你婶娘荐了个大夫,来给你嫂子掌了几眼,开了些个滋补的方子,我瞧着当是不错的。过两日请他过府也给你瞧瞧。”

    沈纤荨将脸蛋埋在她母亲的掌心里,无奈的哼了哼。沈佑棠的嫡妻怀着身孕, 婶娘荐的大夫是看什么不适之症,自不言而喻了。她待要推辞,又恐伤了母亲的心,斟酌再三方开口道“殿下与我的平安脉向来是太医院里裴太医诊的,去年裴太医升迁了太医院院使,循例便只给陛下和太后娘娘诊脉,除了春分时殿下遇刺受伤,往时都将我与殿下的平安脉交给了裴越。如今若要请旁的大夫给女儿看脉,知道的呢说是母亲疼惜我,不知道的只怕就要说我沈家嫌弃裴越年轻不经事,这让裴太医听到了可怎么好呢,再往深里说,要有人传一句到陛下的耳朵里,陛下又该如何想。”

    方允荷听得这般说,又问了裴越不过十八九岁的年纪,也不知医术如何。沈纤荨言道他在崇海郡几次三番救扶周牧宸和周牧白,多少病症起死回生,非是寻常大夫可比的。方允荷点点头,方没了言语。

    母女俩对坐着喝了一会茶,叙了些闲话家常,就有小丫头进来回话,不一会又来了几个婆子,与方允荷回说明日沈太傅寿诞宴席的事。纤荨听了几句,心里挂念着远政和婳晚,便与她母亲辞了出来。

    谁知才走到门前,她母亲又叫住了她,“京郊有个沾香寺你可知道你爷爷近来ji,ng神不甚好,我想着下月初一到寺里进进香,菩萨面前拜一拜,也是我们做晚辈的心意。你若是无事,便与我一同去吧。”

    沾香寺里有出了名的求子观音,方允荷的醉翁之意实在让沈纤荨哭笑不得,但到底是普天下做母亲的心,沈纤荨再无可奈何却也只得应下罢了。

    方允荷说的初一,是十二月初一。这一天的天时已是极冷,京郊的树木上都挂了冰棱子,车轱辘压在石头地上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京道上却有一匹快马急速奔来,与沈家出城的马车车队擦肩而过。

    快马到得京城城门,讯使执着印信匆匆核对了无误,又跳上马直往皇宫驰去。

    讯使是从西陲暨郡来的,一身皮袄沾满了风尘,两眼熬得遍布血丝,被小內侍引到千步廊,灌着冷风等了许久,才等到皇帝的拨冗招见。

    进到内阁,给皇帝磕了头请了安,讯使自怀中取出一个折子,是千牛卫大将军卫瑾鹏的手书,言道卫国公病重垂危,望求陛下允准其回乡故里,侍奉老父于病榻前,以尽一个儿子最后的孝道。

    周牧宸接过手书仔仔细细的看了一会,将手书递给了站在一旁的全敬安。他抬了抬手,全敬安便自阶前跑下,替陛下扶了讯使起身。周牧宸先勉励了一番大将军在塞外的劳苦功高,再夸赞了军旅将士们的辛劳,讯使忙又跪了下来,直说为国尽忠肝脑涂地都乃职责所在。

    周牧宸点头道“朕还是太子时也曾在西陲领军两年之久,风霜雨雪都与你们一般无二,知道你们驻边艰辛,朕已准备了越冬的粮草御寒的冬衣,你来之前就已着兵部尚书卓领差送,一应妥当的,想是会先你一步到达西陲。”

    皇帝慈眉善目,做下属的哪能不心领神会,讯使立即又磕了个头,伏在地上道“谢主隆恩。微臣代西陲二十万军士谢陛下厚赏。”顿了顿,又道“卫将军请命回乡侍疾一事还望陛下”

    “卫国公乃国之重臣,功在社稷,而今老迈,朕心中也甚忧心。朕早已派人赶往卫郡探望卫老,随行的还有太医院的太医。你回去与卫将军说,不必忧心家里,男儿志在四方,望其勉力边戎,为国尽忠”周牧宸打断讯使的话语,说完敛着神色扫了全敬安一眼。

    抱着拂尘站在皇帝身边的全敬安会意过来,在袖里摸出一张单子,唱喏着给讯使带回西陲慰劳戍边将士的物什,尔后扬着笑脸将讯使客客气气的请了出去。

    大殿中空荡荡的,只余了周牧宸一人,门窗都开着,冰冷的风四面八方灌进来,撩动他海底游龙的锦袍,满室静谧。

    他沉眉想了一会,扬声唤到“小全子,传曲斌来见朕。”

    沈纤荨陪她母亲到沾香寺进了香,因着是王妃出城,侍卫们全都跟了去,还带了几十个小子,将寺里前前后后都把守着,不许放一个闲人进来的。这一来一回,颇费了些时候,回到府里时,天色都将暗了。

    马车才驶到仪门外,几个仆妇举着灯笼,奉命留守在府里的思源已三步并作两步跑了过来,一面攀着车辕掀起车帘子,一面低嚷道“小姐,你可回来了。”

    书瑶在马车里将车门启开,横了她一眼,当先从车里钻出来,又摆了高低机子,才扶着沈纤荨下车。

    “小姐”思源又嚷了一声,欢喜溢于言表,“殿下派人送信来了”

    沈纤荨扶在书瑶手腕上的手便顿了一顿,面上虽还持重着,眼里已现出薄薄的光。思源满脸邀功,与书瑶一左一右伴着她家小姐去了前堂偏殿。

    睿王府的幕僚章敏之正候在殿中,见睿王妃莲步进来,忙上前请了安,从随身的包裹中取出一只扁扁的信匣,珍而重之的呈上了睿亲王的书信,恭敬道“殿下在允州一切安好,此行也顺利,天寒路远,怕王妃忧心,故差微臣回来与王妃回禀一句。”说罢才又行了礼,躬身告辞。

    沈纤荨道了声辛劳,吩咐丫头打灯笼,将章大人好生送出去。转过头看到思源和书瑶都站在廊下抿着嘴笑,她挑了挑眉,自往寝殿去了。

    周牧白的家书洋洋洒洒写了好几张素雨笺,多半是沿途的风土人情,偶尔发生的小小有趣的事儿。她此去允州,为的是赈灾粮款被贪墨之事,信中却只字未提民生之潦倒,百姓之艰辛,想是不愿纤荨挂心,但纤荨知道,她必是时时以百姓为己任。

    短短几句相思情谊,素雨笺写到最末,牧白道允州诸事皆顺遂,迟则岁前,晚则大年之后,必回京相见。纤荨吾心,念念如琢。

    纤荨本是端坐在贵妃榻沿,一字一句翻来覆去的看,直看到“念念如琢”,脑海中浮现出牧白长身玉立的身影,略旋过身,对她清朗一笑。那模样儿,当真刻进了骨髓里,如琢如磨一般。

    她慢慢倾倒在榻上,将那几张薄薄的素雨笺覆在心口上,烛火的亮光透过信笺半落在胸前,像牧白多情而甜蜜的亲吻。她咬着唇,喃喃的念了一句“牧白吾心,念念如琢。”

    远在允州的周牧白并未扯谎,巡查确是顺利,贪墨的官员牵涉了好几个郡县,罪证朗朗,容不得抵赖。

    出京前周牧宸便既有嘱咐,杀一儆百,将主事的都关押起来,由吏部直接压回京里。

    朝廷里既出了明令,赈灾的粮饷款项很快就到了地方,周牧白看着人一起一起的安排了妥当,方得舒了心。

    这日碰巧是腊八,别院里小厨房熬了腊八粥,又拼拼凑凑做出四咸四甜八样小菜,再依着南北的习惯做了四荤四素八款点心,单送到睿亲王的院子里。周牧白看到了,想着灾荒年间能做出这几样菜着实不容易,便将沈佑棠、沈岚以及睿王府的几个幕僚都请了来,围着几张桌榻一道享用。

    巡查的事情告一段落,该捉的捉该拿的拿,剩下的就可交由吏部主理了。

    周牧白用了粥膳,修长手指在桌面上点了几下,曼声问道“允州诸事皆了,孤王欲在三日后启程回京,诸位看可使得”

    此行以睿亲王为尊,她既开口,众人自都附和,且允州离京城不远不近,但山路多崎岖,总有二十来日的路程,三日后启程,若能走得勤快些,堪堪赶上与家人团聚守岁,一众幕僚岂有不愿的。

    沈佑棠拱手道“既如此,微臣明日便往衙署将手中事情交托清楚了罢。”

    周牧白嗯了一声,眼睛却望着壁上一副字画,那是一副九九消寒图,裱以纸绫,图上统共九个字亭前垂柳珍重待春风。

    每个字皆是九道笔画,从冬至日起,每天一笔,共九九八十一天,书写完整时,春风便吹绿江南案了。

    字是不错,但也并非多出色的名家手笔,她看得专注,不过是因为想起了沈纤荨,想起她笔下的八十一朵红梅花,想起她倚在窗边画着梅花时,如美玉般娴静温柔的模样。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纤荨今天回娘家我妈喊我进屋说了老半天,催我给你生猴子。好烦啊

    牧白诶哟太好了我今晚的机票赶回来,老婆咱们明天生猴子吧

    纤荨‵′︵┻━┻

    时潇砸来地雷一枚。

    谢谢你,收到了。很开心。明天还会写写写。

    第134章 半枚虎符

    次日一早, 沈佑棠便往允州衙署去了, 才过了小半日, 又匆匆回来, 随行还带来了一个熟人,赤翼军中的怀化中郎将, 陈旭。

    陈旭满身满脸的尘灰,赶得急, 一脸的胡子拉碴。

    两人回到别院睿亲王下榻处, 陈旭走到房门前, 抬手要叩门,忽又站住, 掸了掸袍子上的灰, 才敲开门走了进去。

    冬日的太阳不怎么耀眼,日光从花厅半掩着的门缝里钻进来,目之所及是细小微末的尘埃, 在一缕缕的光斑中浮浮沉沉,像世上漂泊不定的众生。

    周牧白接过陈旭呈上来的一封书信展开细看, 信中笔迹潦草, 略有些凌乱。她展着信, 一目十行,看着看着,一张俊俏的脸上慢慢现出怒色。

    三个月前睿亲王一行刚到允州的时候,陈旭就曾奉卫将军之命送来一封手书,手书中言道卫国公病情愈重, 卫瑾鹏想回卫郡侍奉双亲于榻前,并请睿亲王代为向朝廷转圜。

    彼时睿亲王虽沉默良久,却并不会如今日这般锁着双眉铁青了脸色。陈旭悄悄觑了一眼,只见睿亲王将那薄薄的几章纸笺捏在手里,已握紧了拳头。

    周牧白咬牙压着怒气,沉声道“卫将军可曾告知你信中写了些什么”

    陈旭道“不曾。只说要快马加鞭,务必亲手将书信交托到殿下手中。卫将军将书信交给末将时,还给了末将一只木匣子,说等殿下您看了书信,再将盒子一并交给您。”他说着解下随身包袱,在两身衣服中间取出一只木匣子,匣子上还褡了锁扣,并没有开锁的钥匙。

    周牧白盯着木盒看了足有半刻钟,才沉着脸接了过来,冰冷着声线道“你去吧。”

    她待下属一向亲厚,与赤翼军诸将更是生死与共的交情,今日这般冷言冷语,直冻得陈旭不明所以。他抬头看看睿亲王,又看了看站在一旁的沈副典军,终是什么都没问,磕了个头,退出门去。

    脚步声渐渐远离,房门掩了起来,周牧白站在房中抿着唇气得脸色发青。沈佑棠跟在她身旁已有十余年,从未见她这般模样,待要劝,又不知从何劝起,拧着眉想了一回,方缓着声问“可是卫将军要拼死上书”

    周牧白深吸了一口气,寒着脸往门扉处扫了个眼色。沈佑棠会意,一声不吭的出去,叫来两个王府亲卫守在门外,再转身进来,将花厅的房门关了个严实。

    花厅里铺着芙蓉金线毯,毯子上摆了一张花梨木的四方桌,周牧白负手站在桌旁,双眉紧锁着,怒火已压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丝惋惜的戚色。

    沈佑棠拢着双手等了片刻,听到睿亲王的声音徐缓而低沉“卫将军擅离职守,独自离开铳州,想是往卫郡去了。”

    沈佑棠惊得眼睛都瞪大了,他张了张嘴,一时也说不出话来。半晌方道“卫将军是想请殿下为他在朝里求情上回他让陈旭送信来,殿下已亲自写了手书差人送回京里,陛下至今没给回应,只怕圣心难测。您与卫将军私信往来,虽不是明定的罪状,可朝里这么多双眼睛盯着,怕也是不好。这回这回”

    他没说下去,心里也知道睿亲王必定难决,暨郡两年,睿王府众人与赤翼军诸将早已是碧血丹心的情谊,甚至有几回,若不是赤翼军中将士的拼死相救,他沈佑棠早已命丧西陲。睿亲王待人以诚,这一回,定也不愿袖手旁观。

    他兀自想得出神,周牧白踱了两步,在花梨木桌旁坐下,指着桌上的木匣子,语气波澜不惊的道“你可知卫将军派人送了什么来。”

    那木匣子比巴掌大不了多少,方方正正的刻着几道简单的纹路,丝毫没有花哨,沈佑棠接在手里,掂了掂分量。卫将军此刻派人送来的,自是与那封书信有关。沈佑棠拢着眉,回想起方才睿亲王与他说的话,忽而想到一个可能。

    他盯着木匣子,慢慢变了脸色,还强自镇定道“殿下,这不会是是将帅虎符吧”

    门窗分明都已经关严实了,冷风却不知从何处灌了进来,沁在心上,泼得人心凉。沈佑棠脸上青白交错,他隐隐明白,事情恐怕比他所想的,还更严重。

    绕过四扇山水屏风,周牧白独自走进里间,不一会便寻出一柄匕首,cha在木匣子锁扣旁,几下撬开,半枚刻满金色铭文的铜制虎符正嵌在匣中。

    “卫将军交托这帅印,是想求孤王亲自赶往暨郡,统领西陲门户二十万大军。”

    “殿下”沈佑棠低叫一声,跪了下来。这般冷的天,他额上已渗了汗,“您与卫将军私信往来,朝中早有非议,若是此时再持着帅印虎符赶赴暨郡统领三军,莫说朝中人心议论,便是陛下也会疑心于你。”

    “朝堂非议,陛下圣心,孤王难道不知吗。”周牧白冷着声音道“只是暨郡乃瑞国西境门户,卫瑾鹏擅自挂印离去,时日久了必定会被诸将士发觉。军心不稳还是小,若荼族大军卷土重来,我瑞国将何以抵敌”

    沈佑棠楞了一下,周牧白冷笑道“卫国公膝下二子一女,长子未到成年已夭折,长女嫁给皇长兄做了太子妃,去岁在宫中不幸哲人其萎。卫瑾鹏感念老父膝下凄凉,要赶回卫郡承绕病榻,可他这一走,置国之门户于何境他是顾全了仁孝,偏偏舍弃了忠义,孤王若只为明哲保身,不敢往铳州暨郡担当重任,则又与他有何异”

    她一气说完,眉宇间磊落昂然。

    沈佑棠还跪在地上,心如擂鼓。他本也是极聪明的人,将此事前前后后想了一遍,拱手道“卫将军治军多年,心思缜密,他既要往卫郡,军中之事必会安排妥当,殿下不若先持帅印虎符快马回京,待陛下龙心圣裁再赶往西陲。”

    周牧白将匕首掷在桌上,修长的手指从虎符背纹上抚过,累累伤痕般的触感,让人不禁想起沙场上峥嵘喋血的岁月。

    “你起来吧。”周牧白托着他手肘,随口问“从允州到瑞京,再从瑞京到暨郡,须得多少时日”

    沈佑棠明白她言语中的意思,低下头涩然道“至少四五十日。”

    “从允州直接往铳州呢”

    “快马十七八日可到。”沈佑棠站在她身旁,不甘的道“可是殿下,你这般往复,实在太冒险总会有别的法子可想,还求你三思”

    铜鼎小熏炉里的香块儿已经燃尽了,时辰早,屋里没掌灯,闭合了窗户便有几分暗沉沉的。

    俩人沉默着枯坐了片刻,周牧白道“这般罢。你持帅印虎符,带一队侍卫,赶回京中面圣,将此间事情分说明白。孤王带沈岚和王府十二亲卫,往暨郡督军掠阵。”

    沈佑棠略想一想,这已是无法之中最好的法子,便也躬身领命。

    “卫瑾鹏此次擅离职守,抗旨不尊,说不得是要杀头的重罪。劝已是劝不得了,你回京后留心看陛下的意思,若有可能,看能否救一救他妻儿老小。卫家满门忠烈,皇嫂尸骨未寒,陛下总不至于要抄家灭族。”

    沈佑棠听她说得戚然寒凉,也不知是为着卫将军,还是为着圣心难测。

    刚要转出门去,睿亲王又叫住了他,他在门前停驻,听得睿亲王长长一叹,柔软了声线道“再去趟王府,替我看看王妃,与她说,年节我没法子回去了,让她好生照顾自己,也照顾政儿和婳儿。莫要担忧,过些时日我定会安然回去。”

    沈佑棠站在门边,深深一揖。抬头看到睿亲王长身玉立在花厅那副字画边上,眼中一片烟波浩渺。

    允州往京城的路并不好走,山路坎坷崎岖,有些地方甚至没通官道,得人牵着马匹走。

    沈佑棠带着一队侍卫尽全力往瑞京赶,待到城门在望,也已是小年下了。

    半空中下起雾蒙蒙的雨,冰冷的打在脸面上,冻得人哆嗦。幸而天色未晚,他不敢淹留,一行人匆匆赶到宫门外,验过腰牌,沈佑棠将侍卫们都留在北门外头,自身往深宫求请面圣。

    宫里刚散了朝,周牧宸在御书房里批阅奏折。

    窗格外的吊枝金馥兰都覆了层白霜,冬雨滴滴答答的从翘檐上滑落下来,滴水成冰似的。曲斌站在窗台边,陪皇帝说了一会子话,耳朵都冻红了。正要告退呢,全敬安便尖细着嗓子回禀,沈佑棠沈大人求见陛下。

    睿亲王远在允州,王府副典军却跑回了京里,这事实在有点蹊跷。曲斌脚步一顿,转回头看皇上。

    周牧宸拢着眉,将手中折子随手一掷,凉凉的道“传。”

    语音极简。

    曲斌微欠了欠身,问道“微臣先回避则个”

    周牧宸觑笑“回避了朕还要招你来再说一遍”

    曲斌后退一步,站到丹墀外,也陪着笑了笑。

    沈佑棠双手捧着一只木匣子进来,看他一身狼狈,衣角上还有被雨水jianshi的泥浆。显是都没回府换过衣裳,直奔了进宫来的。

    事情并不复杂,背后却不简单。卫瑾鹏挂印的起因,陈旭送讯的经过,周牧白选择的结果。

    沈佑棠口齿清晰,将事儿泾渭分明的罗列出来。周牧宸坐在高高的龙椅上,越听,眉头皱得越深,到最后,拧成了一个死结。

    伴君如伴虎,这句老话真是颠扑不破千古不移。沈佑棠把头压得深深的,大气都不敢喘。

    周牧宸眸光晦暗,沉如深海,许久方抬了抬手。曲斌上前接过那只木匣子,摆在丹溪龙案上。

    匣子的锁扣已经撬坏了,空荡荡的挂着,周牧宸启开木盖,半枚铜制虎符静默的躺在匣中,像失了爪牙一般。

    他忽然动了气,捉起木匣子狠狠的掷了出去。沈佑棠听到风声在耳,不敢避让,反而挺直了背脊,木匣子飞过来,正砸在眼角上,划出一线血丝,脸侧立即肿了起来。

    周牧宸沉声喝道“滚出去。”

    沈佑棠匍匐在地,行了君臣大礼,徐徐退出了御书房。

    冬雨不知何时已经停了,天空中却没露出阳光,漫天沉云乌墨泼染,将宫廷殿宇压抑得又冷又浊。

    周牧宸赤红着眼睛喘了口气。曲斌走到门边,低声说了几句,不一会全敬安捧来一盏六安茶,茶汤清澈,绿嫩明亮。

    曲斌接过茶,奉到皇帝手边,并不深劝,只垂手侍立。

    过了会,周牧宸缓缓的叹了一声,白雾茫茫散在眼前,与茶香勾芡着,便成了人间烟火。

    “安亲王在西陲统理与荼族的互市贸易,卫瑾鹏必是知道的。同样是朝廷亲王,你说,卫瑾鹏为什么要舍近求远,千里迢迢的让人将虎符送去给睿亲王路上若有个闪失,二十万大军,岂不成了笑话。”

    曲斌拢着双手抬起眼来,“一则文亲王年纪太轻,没经过战事,即便持了虎符,军中若出个事,恐也难服众的。睿亲王曾领过兵,这么多场战事,她身先士卒,玄翼军上上下下都看在眼里,记在心上。”

    “看在眼里,记在心上。”周牧宸漠然相问“二则呢”

    “二则”

    见他犹豫,周牧宸冷冷一哂,替他续道“二则卫瑾鹏与周牧白曾同领赤翼军两年,他知道她的能力,也信得过她。”说着起身步下白玉石阶,走到木匣子旁,半枚金字虎符已跌在匣子外,他定定的看了一会,语音冰冷而寂寥“他信得过睿亲王,却信不过朕。”

    曲斌心下怔忪,他很想问,陛下,你又何曾信得过为你出生入死的卫将军。莫说卫将军,便是多次在乱军之中救你于危难的睿亲王,你也不曾全权相信吧。

    推己及人,今r,i你能站在这御书房说,与我说这许多推心置腹的话,并不是因为我从小与你一同长大,而是因为我手中并无实权,高官厚禄,离我都还远。有一天若我也站到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陛下,你可还能记得今日与你发小伴读的一席话。

    曲斌收拾了心情,上前拾起虎符放回木匣之中,双手捧着,呈至齐眉。

    周牧宸接到手里,声音已恢复了波澜不惊“召两位丞相和兵部尚书来见朕。”

    曲斌心知他是要与重臣商议派谁往西陲接替之事,拱手领命,并不即走,看皇帝还有何吩咐。

    周牧宸展开手心,看着匣子里的金字虎符,淡淡道“你说,睿亲王”声音停顿了许久,直到曲斌都以为他不会说下去了,才又开了尊口“可忠心”

    曲斌心中一凛,再三斟酌,方答道“睿亲王殿下对我朝自然是忠心耿耿,否则她也不会在这时候做出这样的抉择。”

    “对瑞朝忠心耿耿”周牧宸背转过身,瞧着西壁下的山河织锦,声如叹息“对朕呢”

    作者有话要说  技术菌:小白和小王妃啥时候才能相见啊

    作者菌:不能相见了的。

    技术菌大惊:什么小白要挂了吗

    作者菌:再相见时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

    嘟嘟嘟嘟技术菌挂了作者菌的电话

    蓝雨砸来手榴弹一枚;

    十四砸来地雷一枚;

    一支半节砸来地雷一枚。

    谢谢各位小主的霸王票,很感激。用心写,再谢谢哒

    第135章 往来无声

    沈佑棠到王府拜会时沈纤荨正在绫香苑教周远政背书识字。两岁多一个粉嘟嘟的小孩儿, 摇头晃脑的跟着他娘亲念“天地玄黄, 宇宙洪荒, 日月盈仄, 辰宿列张。”

    书瑶打着帘子进来,不好打扰小少爷背书, 站在一旁等了会。

    沈纤荨赞了远政聪明伶俐乖巧可人,远政笑出几颗瓷白的小ru牙。纤荨摸摸他的头让ru娘带去吃点心, 才转而看向书瑶。

    书瑶上前道, 小丫头来回话, 王府沈副典军来了。“副典军想是匆匆赶回来的,听说一身狼狈着, 管家让小子引他到正殿偏殿奉了茶。主子莫要惊着。”她向来心细, 打听了清楚才回禀。

    沈纤荨听得心中一凛,吩咐ru娘几句,带着书瑶快步往前堂来。

    庭院里蓝紫色的鸢尾草枯败了一地, 几个小丫头跪坐在花圃边,拿着大剪子修修剪剪。半空里乌墨层叠, 压得人心头沉甸甸的, 大雨将至未至, 像一场躲不过的天灾人祸。

    寒风袭过,沁透重裘。

    果不出所料,沈佑棠带回来的消息让她心下一沉。她攒着眉在殿中走了几步,沈佑棠在她耳边低声说了皇帝的态度,沈纤荨闭了闭眼, 只觉飘风急雨。

    俩人在前堂商量了半晌,也没谈出个子丑寅卯来,沈佑棠先回沈府去了。

    沈纤荨无法,只得带着丫头连夜收拾了给周牧白新制的几身衣裳,又亲笔写了一封书信,嘱咐一个小子到沈府与沈佑棠说好出门前务必要来王府一趟,预备着过几日他往西陲时一并带去。

    去岁瑞国在一年之中折了孟老将军和靖国公两员大将,孟想和黎少磬又都因敏亲王一役反叛,即便无事也不可能再启用,何况一个在战事中陨了命,另一个早判了腰斩。加之卫国公年老病笃,朝中一时竟无大员可派。周牧宸在御书房让两位丞相会同兵部拟定人选,半天拟不上来。

    事情拖了几日,又一天的朝会中,兵部尚书荐了手下侍郎往任,右丞相荐了个五品的年轻武将。那侍郎虽在兵部,却是文职,五品官儿是武将出身,却偏是右丞相拐弯抹角的子侄。

    周牧宸看着满朝文武冷冷一笑。

    孙太师举芴启奏,在朝堂中派人往西陲虽可救一时危急,毕竟不是长远之计,不如在赤翼军中选能人而备用。

    铳州和祁州本就是瑞国西境门户,多年来与荼族战役无数,统有常驻守军十余万。两年多前曲阳城外一场决战,瑞军驱荼族出境百里,崇海郡一役后,卫瑾鹏奉命领兵,身边一众副将皆是身经百战。

    周牧宸端坐在盘龙金椅上,一身明黄色的龙衮翩翩,锦袍角下海浪翻腾,镶滚的纹路澎湃交叠,如朝堂上追名逐利的人心。

    他沉眉想了片刻,终是指派了曲斌为轻车督尉,领圣旨与兵部侍郎同往西陲。虎符交由赤翼军领军副将,但凡有所兵事,曲斌当与会共商,若军中再有异动,曲斌可随时面圣。

    此旨一出,朝中众臣皆面面相觑。曲斌本就是皇帝的伴读,与皇帝总角之交,相伴长大。此次持圣命往赴暨郡,手中虽无兵权,却实力在握,军中怕是又有一番动荡。

    曲斌躬身领命,心中唯苦笑而已。

    皇帝这一步棋,看似抬举了他,实则是要他制衡军中大权。毕竟赤翼军的副将都是卫瑾鹏一手带出来的,多年过命的交情,皇帝要治卫将军的罪,防着军中异动是在所难免。

    散朝出来,同僚都对曲大人拱手道喜,贺他步步高升,转过头心里都跟明镜似的,知道这趟差事难免要树敌了。

    朝堂上纷纷扰扰的事,睿王府里自是不知的。沈纤荨辗转等了几日,还不见哥哥来辞行,竟等得心焦。传了管家来,让他再派两个小子往沈府请副典军过府一叙。

    日已偏西,出门的小子回来时还带来了沈佑棠的随身小厮。小厮跪在地上给睿王妃请了安,才说起沈府里沈太傅昨日里犯了痰症,他年事已高,入冬时身上已不太好,这会儿病着,人都糊涂了。

    沈府里已乱成一片,沈佑棠是长子嫡孙,下边几个弟弟妹妹,沈纤荨嫁入王府,沈岩战死,沈岚远在铳州,一时间竟只有他一个孙辈在跟前,昨夜衣不解带的陪着父亲和叔父伺候在爷爷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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