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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枕清秋 第20节

作者:悠扬萱草 字数:22277 更新:2022-01-12 02:19:50

    一路急赶,光y漫漫。依旧花了二十余日,一行人才终于回到瑞京。

    进城的前一夜,在二十里地外的驿庭,周牧宸收到了一封邸报,孟贵妃得知敏亲王兵败身亡的消息后,在箐华宫挂上三尺白绫,悬梁自尽了。

    周牧宸这才想起周牧野虽已身死,却留下了未亡人敏王妃,还有一个尚在稚龄的小郡主。

    瑞国自皇帝立国至今,近一百七十年的历史中曾有过数次亲王叛乱,皆以问罪抄家斩首告终。何况周牧野以庶夺嫡,辅臣们都建议太子以株连之罪斩草除根,唯有曲斌和周牧白沉默不语。周牧宸问牧白有何提议,牧白道,祸不及妻儿,况且此次敏亲王出征,敏王妃和小郡主实在也未在战里,何不将她们褫夺封号,贬为庶民。

    周牧宸听了不置可否,只淡望向窗外,驿庭里一树冷梅开得正好,在月色里逸来隐约的幽香。

    直到登基大典之后,朝廷按祖制大赦天下,周牧宸才选了个折中的法子,将敏王妃和小郡主幽禁在云州一处院落,有衣食供养,有侍卫把守,却是要她们终老于此,一生都不得离开院落半步。

    沈纤荨在听得此事后悠悠一叹,牧白在她身后搂着她道“自古成王败寇,这也是没法子的事。若是敏亲王夺得劝,只怕更是血洗东宫。”

    沈纤荨的眉睫微动,如蝶翼落下怅惘。“与其瓦全,何若玉碎。这般无望的活着,兴许还不如随敏亲王而去,在幽冥地府,至少能得一家团聚。”茫茫笙歌不知从何处传来,她侧耳听了片刻,露出几分疑惑的表情。周牧白收紧手臂,像要将她嵌进身体一般,她嘴角绽出一抹笑,放松自己,倚进周牧白的怀里。

    冬夜里冷雨霏霏,睿王府的亭台楼阁都隐在迷蒙的雾雨中,几个守夜的婆子挨着炉火打瞌睡,一行巡守的侍卫穿着蓑衣在廊前走过。

    睿亲王的寝殿在梧桐枝叶的遮映中露出一角翘檐,周牧白在沉睡中听到几声低低的呜咽,她攒了攒眉,那呜咽声更清晰了几分,她忽然清醒了过来,立即抱紧怀里软弱的人。

    “荨儿。”她唤道。

    沈纤荨沉溺在梦魇中,抿着双唇额上布了冷汗。

    “荨儿。荨儿。”一声一声,温柔而妥帖的声音渗透进梦里,沈纤荨蓦的惊醒,一只手还紧紧的捉着胸口的衣襟。

    她急喘着气,漫无边际的黑暗里感觉周牧白一双手紧紧的抱着自己,声音略带着焦急“荨儿。”

    “嗯。”她怔怔的应了一声,仿佛还未从梦魇中走出来。

    “做噩梦了”牧白听到纤荨有了回应,一颗心才慢慢放了下来。

    “梦见了敏亲王,他浑身是血,脸色惨白,他的胸口还带着那柄匕首却直直的看着我。我还记得我将匕首cha。。入了他的胸膛,”纤荨的声音抖了一下,“那一瞬间的感觉仿佛一直停留在手上”

    牧白搂紧了她安抚道“我在这儿,别怕。我一直在这儿,再也不会放你一个人去面对这些凶恶的事情。”

    冬雨滴滴答答敲在屋檐上,落成一曲寂寥。纤荨躲在牧白怀里,睁着大大的眼睛,却没有看到一丝亮光。她瑟缩了一下,牧白的怀抱很温暖,很安全,可以为她抵挡梦境的残酷,和现实的黑暗。

    牧白只当她还陷在噩梦中,一只手抱着她一只手捉住她的柔荑放在唇边亲吻,“而且你救了我。”她缓缓的道“你的这双手,救了我,救了皇兄,甚至救了全瑞国的黎民百姓。若不是你,这场仗还不知道要打到什么时候,多少将士背井离乡,多少老妇再也迎不回自己的儿子。荨儿,是你,结束了这残酷的一切。玄翼军,赤翼军,说到底都不过是平凡普通是瑞国人。”

    纤荨不说话,小手覆在牧白的脸颊上,抚摸她柔软的唇,她高挺的鼻梁,她俊秀的轮廓。

    牧白的双臂虚虚的环在她身上,当她的指尖再次触碰到她的唇,她吻了吻那染着豆蔻的手指,续而低下头吻她光洁的额头。

    雨疏风聚,暗香弥漫,床帏的蔓帘在细风里摇晃,纤荨攀着她的肩,慢慢抬起脸,迎上她的吻。

    牧白的心里有些疼,不知不觉的加深了唇齿上的缠绵,手臂越收越紧,纤荨在她怀里哼了一声。

    牧白的动作立时缓和下来,温热的手掌在她背后轻轻摩挲安抚,亲吻她的额发。

    半晌,她柔声道“睡吧。我护着你。定会与你一世长安。”

    纤荨平静下来,像猫儿一般哼了哼,蜷在牧白怀里,终又坠入沉沉梦田。

    醒来时牧白已不在身边,纤荨自床榻上坐起,摸索着换上前一日准备好的衣裳。

    门外的丫头听到声响,进来伺候她梳洗,又送来了早膳,她淡淡用了几口,吩咐她们退下不必伺候了。

    丫头才退到门口,忽听睿王妃问“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丫头到窗边望了望天色,恭敬答道“约莫巳时三刻了。”

    纤荨举着茶盏的手晃了一晃,冒着茶烟的茶色晕染了指尖。

    丫头惊呼着上前看,她却道“无妨。”声音恍惚缥缈,如长长一叹。

    两个丫头互相对望着彼此眼中的疑惑,见王妃挥了挥手,只得又曲身行礼,退出房门。

    纤荨在云母石镶嵌的桌案前愣坐一会,起身扶着桌案走了两步,踢到一张圆椅,发出格的一声。幸而她走得很慢,也没有碰伤。

    窗外不远的地方横来半阙枝叶,枝上停了两只云雀,叽叽喳喳的叫唤,不时啄一下浅褐色的羽翎。纤荨慢慢行步到窗边,云雀好奇的侧着头望了望她,约莫觉着她也不会拿它们怎么着,便继续梳理着沾了露水的翎毛。

    纤荨半抬着头,眸中敛着一池水光,云雀在枝头叽声喧闹,她望了许久许久,眼里却只有一片寂静的空茫。

    微雨凌乱,纷扬在眉间,沿着她ji,ng致如玉的脸滑落下来,一滴一滴,像是落了泪一般。

    承谨殿上文武百官分列在玉堂,周牧宸坐在龙椅上,一身白袍游龙冕服,冠上垂下九旒冕帘,听内官唱喏,百官奏疏。

    这一日新皇登基,大肆封赏有功之臣,无论是战役中勇猛向前的虎贲将士,还是在困潦之时伸出了援手的金贾贵族,都得到了极丰厚的回报,甚至连文安侯周牧屿,也因着在宫中保护太后和太子周远誉,论功行赏晋封成了文亲王。

    唯有立功至伟的睿亲王周牧白,尚未加封。

    散朝之后,皇帝独留周牧白去了御书房,內侍送上刚沏好的云雾,弓着身徐徐退了出去。

    熟悉的锦绣山水泼墨横亘在宽大的桌案之后,那副刺绣着瑞国全境舆图的鎏金屏风也依旧在从前的地方,周牧宸冕服展展,正擎着茶盏放到唇边,轻吹了口气,却又放下。

    “牧白。此番大破敏亲王与黎少磬的联军,在朝在野,你都居功甚伟。朕想了许久,实在想不出该赏赐什么才能当得起你的功绩。”他皱了皱眉,仿佛委实难决,“你说,你想要什么”

    “若是什么都可以”周牧白安静的抬眸“臣弟想求陛下在瑞境广招名医,臣弟只想治好内子的眼睛。”

    周牧宸神情微怔,万想不到她提出的是这么一件事。他的语调略缓,带了几分关怀,已不如方才那般高高在上,“睿王妃的眼睛还是没有起色吗御医怎么说”

    “裴太医已来看过许多次,也配过好些药,可是一直寻不到那一昧药引。她的眼睛最初时还如隔薄雾勉强视物,回京时已然只能看到些许亮光。这几日,她虽不说,可是我知道”周牧白的声音低沉,甚而透出一丝哭意,“我知道,她已经连光亮,都看不到了。”

    周牧宸坐在桌案后,原本平静无波的面上掠过几分难解与动容。他看着面前如孩子般倔强又无助的牧白,想着这几年来有多少次,她在千军万马兵临城下的困境中从未有过一丁点退却,今日却为了一个女子,担心委屈到几乎要落下泪来。

    作者有话要说  收到 莫方抱紧我 砸来地雷一枚;

    收到ee砸来地雷一枚。

    两个雷都收到啦谢谢哒

    明天出差,周五应该能回来更新。

    第98章 一枕清秋

    庭外雨雪纷飞, 又一个冬夜悄然降临, 书瑶挨坐在床榻雕花的床沿边, 看着宛如熟睡的思源。

    第三日了。

    念玉将晚膳拿到厨里热了一遍, 端过来,低声劝慰几句, 书瑶嗯了两声,眼光都没移动半分。念玉叹了口气, 将几个小菜又收进食盒里, 盒盖半掩着, 还微微冒出点热气。

    她倒了一盏茶,走到书瑶身边, “你好歹喝口水。这般不吃不喝不眠不休, 纵是她醒过来,你也得倒下了。”见书瑶接过水,还只是捧着不动, 只得放柔了声音道“等她醒来,还要你照顾呢。你这般的, 几日里都瘦得削了型, 难不成要招她眼泪么。”

    书瑶听着, 眼圈便红了几分。可她自来惯了隐藏心思,只举起杯盏抿一口茶,想将心头那一点酸意按压下去。

    袅袅的茶烟熏着眼睛,杯沿离唇,一滴水珠却落进了杯里。

    念玉叹了叹, 陪她守了一会,还无甚可说,拍了拍她的手臂,起身出去了。

    走到房门前她抬手掩房门,却见书瑶背对着一室灯光,消瘦的肩膀微微的颤动。

    房门开阖送来一阵分,烛火晃了晃,书瑶看着眼前人,伸手摸了摸锦被下的纤细的手掌。温暖的,柔软的。

    所以她还活着,她要她好好的活着。从前那么多日,一直习惯了她在身边,看她毫无心机的懵懂,看她天真又坚持的守候,看她一点一点闯入自己的心房,她还从未告诉她,她也是喜欢她的。

    “快快醒来吧。我给你做你喜欢吃的五彩糕,我陪你逛你一直想去的长亭街,我什么都依你。”书瑶握紧了那只柔弱的手,眼泪滑过脸庞,落在锦绣的软被上,晕染出泽泽的霜花。“思源,你想要什么我都依你。我只求你醒过来。”

    瑞京皇宫外环着沧澜河,虽是内河,冬日呼啸时却也会泛出细浪。沿河架着出入皇宫的飞桥,此时通往皇宫北门的大道上正飞驰来几匹骏马,为首的一匹马上坐着个亲王服饰的少年,着一身宝蓝朝服,金络玉冠束着墨黑的长发如瀑。

    沈佑棠左手握着右手的拳头,在前殿的康棣门下来回踱步,忽听沈岚叫了一声“来了”

    他忙抬头看,果见周牧白自北门方向匆匆赶来,几个新遴选到王府的亲卫左右护着,才到门前,便急急的翻身下马。

    沈佑棠立即迎了上去,拱手道“殿下”

    “皇兄现在何处”周牧白也不理那些繁琐的礼仪,将马鞭扔给跟着来的小团子,一路往内阁疾走。

    “陛下方才在崇文殿召集了众臣,应当还未离开。”沈佑棠和沈岚陪着她穿过镂着万福万寿纹路的朱红色回廊,又道“父亲也被传召了过去。”

    “岳父大人的意思是”周牧白抬了抬眼。

    “此时战戈方歇,自当以仁政辅治天下。”说话间已来到崇文殿外的开阔之处,环绕的雕龙画栋前两排侍卫正襟而立。沈家兄弟虽已官居四品,但未在议政之列,一并住了脚,躬身垂手,立在一旁。

    周牧白整了整衣袍,抬步走上白玉石阶。

    崇文殿里要臣与诸将分列在侧,少师樊邵芩已升了大保之职,正站在殿上侃侃而谈。

    周牧宸端坐在鎏金的龙椅上,长眉隐入发髻,微眯了眼,看着从殿外逆光而来的周牧白。

    “你来了。”他道。言语中没有多少意外,仿佛早在预料之中。

    樊邵芩突然意识到年轻的皇帝并不是与自己说话,蓦然闭了嘴,顺着皇帝的眼光往身后瞧,却见睿亲王刚走入殿门之内,一袭日光落在她脚边,宛如踏着一地寒霜。

    行了礼叩了头,周牧白站在百官前列,直言道“听闻陛下欲将玄翼军及靖州军的各级将领全部处以极刑还要将他们的家眷流放极寒之地”

    周牧宸按着龙椅环扶,面上没什么表情,淡淡道“他们既然敢与朕为敌,就当有被责罚的觉悟。”

    “陛下”周牧白眉尖浅蹙,拱手道“当时他们听命于令。迫不得已。如今他们已归降朝廷,都是瑞国的子民,且战事方歇,首犯已伏诛,国之上下百废待兴,陛下宽厚仁德,还望以民生为大计。”

    “你言下之意,若是朕,坚持要处死这群叛逆,就是不宽厚,不仁德,不以民生为大计了是吗”周牧宸说着重重一掌,拍在扶椅上。

    满殿噤声。

    沈琪轩下跪道“陛下,睿亲王绝不是这般意思。”

    “哦”周牧宸盯着堂下的翁婿两人,冷冷道“那她,是什么意思”

    “微臣想,睿亲王殿下是想说,陛下前些时日刚颁布了大赦天下之令,何不让这些兵吏在军中服役,哪怕低贱些,也是给他们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好令万民都感念陛下的恩德。”

    “沈大人。”樊邵芩上前一步,却是侧睨着睿亲王道“自古叛乱者当株连九族。陛下只罚当事之人,不行坐连之罪,已是仁厚至极。要知杀一儆百,才能以儆效尤”

    “陛下。”周牧白正眼都不曾看樊邵芩,一撩袍子,单膝跪在岳父身边,低眉道“杀降不祥,还望陛下三思。”

    “你”周牧宸站起身,气得脸上发青,他沉了沉气,咬牙道“此事百官已议定,睿亲王不必多言了。”

    “陛下”周牧白抬起头来,昂然道“你曾问微臣,大战得胜归来,想要什么赏赐。”她磕了个头,诚恳道“微臣求陛下收回成命,便做为给予微臣的赏赐罢。”

    周牧宸站在高高的殿堂之上,直视着半跪在地上的臣子,九旒冕帘之下,几乎看不到他冷凝的神情。

    回到睿王府是已是掌灯时分,周牧白遣开一众服侍的丫头,独坐在书房之中。

    今日从康棣门走向崇文殿的时候,她恍惚觉得时光仿佛重来了一遍,那时父皇还在世,皇兄和五弟都闯了祸,惹得父皇又犯了心疾,她匆匆进宫,被留在了锦钰宫里,陪着母后侍疾。众臣朝议,她却一力维护着还是太子的皇长兄。尔后父皇驾崩,敏亲王谋逆,靖远侯叛乱,无论多难多艰险,她从未动摇过支持皇兄继承大统以匡扶社稷的初心。那时的皇长兄,待她也真是如亲兄弟一般啊。

    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慢慢的走到了今日的局面

    百松灯在铜油盏里散发出松树的清香,周牧白揉了揉眉心,终是有些累了。

    夜色渐深,牧白推开书房的门,月华如练,照得遍地清辉流淌,她看了一会,慢慢走回寝殿。

    寝殿里燃着灯,纤荨在灯下托着腮,听到她进来的声响,侧过头朝她的方向望了望。

    “怎的还不睡”牧白上前抚她的肩。

    纤荨婉约一笑,由着她带到塌旁,由着她为自己宽衣解带。

    床幔放了下来,遮住外边的亮光,牧白撩起一角,就着床沿,吹熄了灯。

    安安静静的并肩躺下,纤荨微微叹了一声。牧白还想着日间的时,浑然不觉。

    纤荨道“殿下有心事”

    “朝里的事。”她随口答着,揽过她温软的身子。“今日裴太医来给你施针了吧可说了什么”

    纤荨扶在她衣襟上的手顿了一顿,缓缓道“没说什么。”

    牧白捉着她的手,放到唇边吻了一下,柔声道“你莫着急。总会找到法子的。”

    “嗯。”纤荨应着,往她怀里依了依,放在她腰上的手慢慢抚过她的手臂,抚过她的颈脖,轻轻的勾勒着她的轮廓,她的下巴,她的鼻梁,她的眼眉,她的双唇。终于她微微仰起脸,主动的,亲吻了上去。

    牧白舌尖撩拨,与她的丁香小舌纠缠在一起,回应着这个甜蜜中透着苦涩的亲吻。帐蔓里的温度渐渐升高,牧白的唇也越来越烫,衣衫渐渐滑落下来,露出吹弹可破的椒ru,牧白双手环着纤荨,一点一点,虔诚的吻到了最高最甜美的地方。

    “牧白”她喘息着在她耳边轻唤。

    “我在。”她感觉到她的不安,于是动作缓下来,耐心的吻她的唇,她的发,她的眉间。“我一直都在”

    “牧白”她还是唤着,微微抬起了身子,更近的贴住了她。

    牧白紧紧的抱住了她,听她这般叠着娇喘与哭意的声音落在耳边,直让人忍不住想要狠狠的得到。

    她手上的力道不由得重了几分,纤荨娇嫩的软玉已被揉出几许红痕,微痛而切切实实的让她知道她的存在。

    “牧白”她抱着她的颈项,“要我”

    牧白只觉一阵邪火在腹中猛的燃了起来,温热的手掌从纤荨的软若无骨的腰枝滑落到腿间,丰泽的禁地已潮shi一片。

    她的脸上滚烫,埋首在纤荨柔软的ru间,轻轻的在翘挺的尖儿上咬了一下,纤荨抱着她肩背的手紧了紧,指甲划过肌肤,带着火辣辣的刺激。

    修长的手指终于探了进去,两个人像纠缠的枝蔓,彼此相连。

    一次次撞击,层叠如海浪推进,牧白的手果敢有力,曾指挥过千军万马,也曾书过华丽文章,而今她在只属于她的征伐中,挥汗如雨。

    抽递的速度越来越快,纤荨微微咬着唇,在牧白又一次控制不住的猛烈撞击中嘤咛出声,那勾起的指尖不断的滑过一个她自己都无法描述的地方,极致的快乐铺天盖地的袭来,仿佛轰然一声巨响,她紧紧的抱住了她,在无边的夜色中睁着茫然的大眼睛,看向满目黑暗的虚无。

    周牧白醒来时,天色已大亮。这一日没有人来唤她,她习惯的摸摸身边,纤荨躺着的地方空空落落的,已有几分冰凉了。

    她恍惚了一阵,猛的睁开眼往侧旁望,身边果然冷冷清清,却在那只莹润的瓷枕上,覆着一张雪白的信笺,字迹宛然,如同落了一枕清秋一般

    作者有话要说  傍晚出差回来就一直写到现在,累到不想说话。嗯,终究还是更上来了。本周打榜,周五周六周日周二周三更。看到这个榜单我也是想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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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谢所有买文的、留言的小伙伴。爱你们。

    第99章 前事有因

    周牧白怔忪了好一会, 才将那一页信笺拾在手里, 信笺上白纸黑字, 写得分明, 那是许久许久以前,她在暨郡受伤的时候, 亲笔写下的休书。

    “将来什么时候我若得了不治之症,再把它拿出来, 与你两清。”她曾与她说过的话, 飘飘洒洒, 回荡在耳边。

    周牧白捏着那一页信笺,收紧了指尖。

    所有的下人都被集合到了前殿堂前, 周牧白冷清着眉眼独坐在大殿内, 手边放着一盏茶。好一会,管家进来禀报,府中车马整齐, 王妃并没有让人驾驭车乘,也不许人跟着, 只带了思金一个丫头, 今儿个一早就出门去了。

    “殿下, 王妃出府前去看了小少爷和小小姐,还嘱咐了nai娘好些话。nai娘如今就在大殿外头,您可要招来问话”

    周牧白一张脸y沉沉的,好半天,才“嗯”了一声。

    睿王府一共请了四位ru母, 两个专司照顾小少爷,另两个专司照看小小姐。按着祖制,等他们再大一些,还会从宫中请来八位年长有资历的教引姑姑,自小教导宫廷礼仪。

    此时四位ru母分跪在殿上,齐齐磕了个头。管家代睿亲王问了话,为首的ru母是在梨香小苑就跟着一路过来的,又磕了个头才道“回爷的话,王妃嘱咐奴婢们照顾好小少爷和小小姐,小少爷已到了淘气的年纪,整日里迈着小步子学走路,又才刚长出ru牙,万事都要小心。小小姐出生时未能足月,身体羸弱”

    她絮絮叨叨的说着,后边的话周牧白没有听进去,她在想着,沈纤荨为什么要与ru母们说这些话,这是什么意思,说得这样分明,就好像她不会再回来了一样。

    末了ru母道“王妃还让奴婢给爷带句话。”

    “哦”这是算准了她会盘问阖府的下人么,长眉斜挑,她曼声问“什么话”

    “王妃道,小少爷都一岁多了,还不会叫爹爹,寻常日子里常常一整日都见不着殿下一面,小小姐战乱中出生,好不容易挣扎着活下来,委实不容易。”ru母跪得久了,有些哆哆嗦嗦的,看睿亲王面沉如水,忙又低下头,勉强把话接上“王妃说,还请殿下多匀些时间给小少爷和小小姐,他们都是您的孩儿”

    “我的孩儿”周牧白觑笑了一下,手背碰着桌案上的茶盏,顺势拿在手里就掷了出去。茶盏带着风声掠过几个下人的头顶砸在门边冷壁上,连着茶汤瞬间粉碎了一地。周牧白站起身冷冷道“他们是我的孩儿,难道就不是她沈纤荨的孩儿了吗”

    管家已跟着跪了下来,殿内殿外百余个奴仆黑压压跪了一地,竟然鸦雀无声。

    “请裴太医来”她寒声吩咐。管家才爬起身,她又改变了主意“不必了,孤王自己去寻裴太医。你立即派人到城里四散寻访,王妃只带着一个丫头,定是雇了车,查到是谁载走了王妃,给孤王捉回来”说罢点了几个亲卫,跨上骏马,直往宫里去了。

    太医院在皇宫之中是另辟出来的一处独立院落,中庭里物尽其用的种了不少药材,冷风拂过,还会零星的带来后院里晾晒的草药香。

    裴冬成已升了太医院院使,此刻正在当值,手里拿着几味药材与才选入太医院的裴越探讨着不同分量所能引起的药xi,ng,忽见一向温文尔雅的睿亲王风风火火的闯了进来,眉目之间还带着几分戾气。

    裴冬成先是愣了一愣,想着该不是睿王妃的眼睛又出了不得了的变化,忙疾步走到中庭。还未寒暄,周牧白已一手扶着他下拜的手肘,直言道“裴太医,你昨日可是到了我府中”

    裴冬成眨眨眼,点头道“是。微臣到府上为王妃请脉。”

    “你与王妃说了什么”周牧白盯着他,一字一字的道。

    “这”王妃的眼睛,算是睿王府的家事,总不好外扬的。裴冬成退开半步,做了个“请”的手势,口中道“殿下莫急,请入座奉茶,借一步说话。”

    “不必了”周牧白语音顿了一顿,终是没说出王妃离府的话,只是声音又沉了几分“孤王只是想知道,昨r,i你与王妃,说了什么话。”

    裴冬成此时已猜到定是王府里出了什么变故,他长叹一声“微臣无能,一直寻不出妥善的治愈之策,昨日里到王府拜望,正要再施针,王妃却问施针可还有用微臣看到王妃的眼瞳之旁白膜两处竟显幽蓝,只怕是她已察觉”

    “只怕她已察觉,从此之后都可能再也看不见了是吗”周牧白眸色黯然,略低垂了头,看着脚下斑驳纵横的砖石纹路。

    从太医院出来,周牧白径直去了沈府,听说睿王妃在王府之中失了踪迹,沈家上下都大吃一惊。

    沈琪轩道“王妃自幼果敢,但行事谨慎,从不让人担心,此番不告而别,怕是另有隐情。”

    沈佑棠深知两人数番纠葛,也不好劝慰的。

    周牧白站了一会,知道纤荨确实不曾回来,心中更失落了几分,拱手告辞。沈琪轩见天色将晚,欲留她用膳,她又哪里还有心思呢。

    “沈太傅年事已高,向闻岳母大人贵体时常欠安,纤荨离府一事,还望暂不要告知两位大人。小婿定当加派人手,接纤荨平安归来。”牧白说着深深一拜,转身往沈府大门走去。

    王府亲卫们都随侍在门前,一个才总角的小厮牵着马站在上马石旁,周牧白还未走出大门,沈岚已追了出来,要陪她同去,周牧白拍了拍他的肩“经年才得回来,回来却只你一个。好好陪着家中父母罢。”

    苍茫暮色里落下几滴冷雨,飄洒在肩头。沈府外几株白玉兰兀自苍翠着枝干,周牧白抬头仰望,想起她与她初成婚的那一日,飞花袅娜,微风里零落着一缕幽香。

    再回到王府,府中各处已点起了灯,周牧白独自走在丹道上,丫头们看到了都远远的行礼,她却只觉得冷清。

    管家跑着来回禀,王妃并没有雇佣车马轿辇,家丁们四处打听,有人见到今儿个一早有一乘单驷小车停在不远处,接走两个妙龄女子,听着穿着描述,多半是王妃和思金姑娘。

    “她是特意避着我。”牧白这般想着,步履沉重的走了几步。

    管家没得到示下,亦步亦趋的跟着。

    浮云铺陈在天际,影影幢幢,夜色中已看不清痕迹。周牧白顿下脚步,吩咐道“将府里的小子都派出去,那乘小车去了哪里,总归有人看到。”

    “是。”管家躬身下拜,没有看到,他主子的眼里,闪过一丝落寞难辨的神色。

    一连三日,睿王府白日里几乎都见不着主子,周牧白亲自带着人去了所有她能想到的地方,无奈她与她在瑞京生活的时间实在太短,她甚至不知道她喜欢过哪一方景致,又是否曾走过某一处的长廊。

    当小内侍在御书房向皇帝回禀睿亲王求见时,周牧宸多少有些意外。

    彼时新册封的安亲王也在御书房里,见着周牧白进来,恭恭敬敬的问了礼。

    “一段时日不见,三哥怎的消瘦了许多”周牧屿穿着一身竹色锦袍,站在六扇游龙屏风前,笑嘻嘻的问。

    牧白也笑了笑,寒暄道“是有些时日不见了。你越发壮实了。你母亲可好。”

    周牧屿的亲母原是容妃的侍婢,位份摆在那儿,也称不得妃子的头衔。

    “劳三哥挂念。母亲身体康健。”周牧屿胖乎乎的脸蛋笑出了褶子,又道“倒是母后时常念叨三皇兄,说三皇兄成亲之后都极少带着王妃进宫里来了。”

    此话落地,周牧宸和周牧白的脸色都变了变,周牧宸清咳一声,道“你三哥来寻朕是有正事相商,你且去忙你的吧。”

    “是”周牧屿拱手做了一揖,又对周牧白眨眨眼“皇长兄派我去琼州哦,听闻那里春花秋月,曲水流觞,还有无数的名花倾国两相欢。”

    “说什么混话”周牧宸斥他,眼中却无甚恼意,只虎着脸道“还不去给母后请安,往日里都白疼你了。”

    周牧屿唯唯转身,面向周牧白时做了个鬼脸。

    周牧白眉梢微翘,似五弟这般稚气未脱的年岁,又不曾经历战乱生死,定是不识得愁苦滋味的,当真让人羡慕。

    冬季日短,朔朔细风里阳光已倾斜了。走出御书房,周牧屿将情绪都敛在了眼底,脸上早没了方才在兄长面前的稚嫩顽皮。他站定在门前,听书房中隐约传出周牧白的声音,是要向皇帝借用皇家的探子。周牧屿低眉冷笑,睿亲王打着寻找睿王妃下落的名义,谁知背地里会不会做些联络诸侯的事宜。皇帝又哪肯轻易许呢。

    他听了几句,嘴角挑了挑,常在皇帝跟前伺候的小内侍殷勤的上来举着手臂请他扶着,他笑呵呵的道着不敢当,从袖口摸出一枚上好的玉佩,赏给了内侍。小内侍早已惯熟,一壁谢着赏,一壁躬身垂手,看着宝亲王走下白玉台阶,往锦钰宫的方向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还是更上来了,我真是勤劳善良又朴实啊。爪子上烁伤的地方已经好一些了,红肿都消了不少,谢谢大家的关心。爱你们么么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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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主们破费了,谢谢。其实,我心里是乐滋滋的

    第100章 圣心难测

    思源醒来时正是华灯初上, 卧房里琉璃灯盏上橘红的火光微微摇晃, 映着书瑶带着几分憔悴却依然清隽秀丽的一双眼。

    “好看么”书瑶看她目不转睛的望着自己, 笑问了一句, 笑容却牵动眼角,碎玉般的泪珠一滴一滴都落了下来。她哽咽里带着埋怨的语调“你终于醒了呢。睡了这么久总算醒过来了。”

    思源抬起一只手臂张张嘴, 喉咙发出模糊沙哑的声音。

    书瑶按着她的手,转身在近旁拿过半盏温水, 半抱着让她慢慢喝了两口, 又扶着她躺下。

    思源定定的看了半晌, 捉着她的手道“很好看。”

    书瑶愣了愣,才反应过来她说的意思, 薄薄的红了脸, “变丑了。这几天净伺候你,我都没法好好梳洗。”

    “很好看。”思源轻轻的,又说了一句, 眼里很坚定,“小瑶, 真的很好看。”

    “嗯”书瑶淡应一声, 思源眯了眯眼睛, 又模模糊糊睡了过去。

    再醒来是次日清晨,支起的窗屉上落了一层薄光,不知名的鸟儿在外头叽叽喳喳的唱。思源转了转脑袋,看到书瑶合衣趴在床沿,一只手探到锦被底下捉着自己的手。

    她呆呆的看了好一会, 手臂实在有些麻了,刚一动,书瑶已惊醒过来,望着她黑漆漆的眼睛也发了一刹那的呆,仿佛在确认是否还在梦里。

    “好可爱。”思源笑,“傻傻的。”

    书瑶嗔她一眼。问道“可还难受饿不饿昨日里大夫来过,还给你换了药。你都躺了五天了。”

    思源摇摇头“我也晓得我躺了好久。那一世里路途遥遥,我一个人在黑漆漆的路上走,走得好累好累,走了两天半,好不容易都走到鬼门关了,”她小媳妇般瞅着书瑶“可是听到了你说话,于是我只好又走了回来。一来一往,就花了五天。”

    “胡说八道”书瑶嘴上虽是呵斥,眼里却笑笑的。

    “是真的。我真的听到了。”思源抬着脸,很认真。

    “哦”书瑶心里甜蜜,将她额前的碎发捋了捋,柔声道“那你听到我说什么了”

    思源的脸却一下子红了起来。

    书瑶眨眨眼,正觉得莫名其妙,却见思源捉住了自己的手,十指贴合,牢牢的握住自己。

    她望着她,眸光清澈,“我听到你说,只要我醒来,我想要什么,你都依我,你什么都愿意。”

    “我那是说”

    “书瑶。”思源截住她的话,一双大眼睛直望进她眼里,神情带着笑意,却又真诚无比“我只想要你。我只想要,和你在一起。”

    年关将至,周牧屿带着文王府副典军与十二亲卫沿着大道去了琼州。临出门前皇帝提了一句,说他也快十八岁了,该相看婚事了。这两年忙着许多事,竟没顾上,而今总要提上议程里。

    周牧屿先是羞羞答答求了大宅子和诸多赏赐,最后才道“长兄为父,臣弟的婚事全凭皇长兄做主。只是臣弟想”

    “嗯”周牧宸押一口茶,长眉挑了挑。

    周牧屿一本正经的道“若是可以,臣弟想要个漂亮点的王妃。”

    幸亏那口茶已经咽下去了,周牧宸额上炸了炸,随手拾起一本奏折就砸了过去“滚”

    周牧屿嬉皮笑脸躲过奏折,走到门前又转回头“臣弟先谢过皇兄了。”

    书房的门掩合起来,周牧宸笑骂道“混小子。”

    琼州的事务并不复杂,不过是征战方歇,各处的仓廪都不甚充盈,琼州作为腹地粮仓,天灾不至,兵祸未及,秋粮的上缴却还欠着几分。皇帝派了文亲王来督理此事,总要将此地的税利收集齐了,才好对其他州郡做文章。

    周牧屿已来了好几日,每日到衙署里转个圈,应卯应卯,便又带着几个亲随往城中繁华之地去了。

    琼州以各色菊花名闻天下,伴随着种植和赏玩,衍生了形形色色的与菊花相关的行业。书生才子手中的笔墨纸砚、端丽佳人手里的团扇手绢,乃至酒楼中的东篱酿,茶肆里的秋来香,无一不透出浓郁的菊乡味儿。

    这日赶巧是朝廷定下的休沐时日,周牧屿带着王府里的副典军郭铭禧一道去了闻远楼。闻远楼坐落在闹市街角,虽不是最负盛名之处,却有一座轩窗建得极好,正开合在转角之间,窗外不设藩篱,只在屋檐垂下数株玲珑菊,若把挡光的竹帘挽起来,便是坐在轩窗之内,视野也可遍及两端,极是开阔的。

    店小二端着一盏晚秋菊饮从木质的楼梯上走过来,躬着身将温热的茶饮倒入两只青瓷盏中,过了一会又摆上来几个ji,ng致的点心,道了一句“客官慢用”,退开两步噔噔跑下楼去了。

    四方桌前周牧屿一手托着胖乎乎的脸颊望向街心,街上的人和事都与往日没有什么不同,他打了个哈欠,百无聊赖一般。

    陪坐在对面的郭铭禧也望了好一会,忍不住问“爷,您这转悠了好些天了,秋粮上缴之事”

    “急什么。”周牧屿看着街上踉跄走来一个乞丐,捂着肚子,也不知是饿的还是病的。

    郭铭禧闭上了嘴。

    周牧屿挑了块嵌着嫩黄色花瓣的软糯点心咬了一口,闲闲的道“你可知琼州,在七八年前,还只是个靠着卖花为生的普通州郡。后来,吃饭的人多,地方不够了,还为了地盘几乎打起来。为首的几个又特别猖狂,渐渐打家劫舍sao扰百姓,还闹到了京里。”

    郭铭禧听得专心,见他停了下来,忙端着白底瓷壶给他续茶,陪着道“微臣在家中曾听家父提起过,琼州是这几年靠这一个新政,才得以多方有益,成了腹地的鱼米之仓。”

    “这个新政,就是睿亲王周牧白的手笔。当年他只有十五岁,刚行过小成礼,意气风发,带着手下几个书生亲卫来到此地治理匪患,大半年后,不但匪患根除,新政还带动了好些个产业,琼州因此也逐步兴旺了起来。”周牧屿执起茶盏,盏中茶色青青,他滑唇一笑“可是而今呢而今被派来这里的是我。她做得再好,也不过是为他人做衣裳。”

    郭铭禧听得满头雾水,周牧屿挑眉冷瞰,除了远远坐着的几个王府亲卫,四周已无旁人,他彷如漫不经心的点了点桌面“她做得越好,皇长兄就越不能放心。文武全才,重情重义,可是防不住圣心难测,这圣心既然都悬着了,睿亲王,还能过得好么”

    “原来如此。”郭铭禧咂摸了一会,恍然大悟道“所以殿下人虽来了琼州,却不急着办事,将来就是办了事,也不能办得尽善尽美,如此,陛下的圣心才能放得平稳。”

    “出门前皇长兄说要给我娶亲,不过是又看上了哪一家的利益,拿我的婚事牵个线罢了。”周牧屿胖乎乎的脸挂着一丝嘲讽,与在皇帝面前的恭谨谦和几乎判若两人,“他有他的路,我还没有我的桥么。”说着语音一转,似笑非笑的道“郭铭禧,你也跟着孤王好些年了,这么些事都看不透,叫孤王怎么重用你。”

    郭铭禧人虽不够伶俐,这时候还是懂得表忠心的,忙拍着胸脯信誓旦旦。周牧屿但笑而已。

    一缕暖阳斜斜的落在四方桌上,偏西的日头有些刺眼,周牧屿正要叫人将轩窗上的竹帘放下,瞥眼望见街角走过来一个小姑娘,路过方才就坐在街沿的乞丐,看着可怜,找着荷包摸出个铜钱,轻轻放在乞丐面前。

    岂知还未站直身,侧旁闪过来一个市井小贼,抢过她手上的荷包飞也似的跑走。还没跑出两步,那地上的乞丐却突然跳了起来,也不知使了什么手法,劈手夺过贼人手上的荷包,顺势一扭,将他翻在地上。

    小姑娘还傻傻的站在街角,看着乞丐将小贼制在地上,旁边渐渐围过来好些人,指指点点,竟没人伸出援手。乞丐本已占着上风,却又突然捂着肚子,露出痛苦的表情,在地上蜷成一团。

    周牧屿将这一幕尽收在眼底,忽然出声道“去帮他。”

    “啊”郭铭禧愣了愣。

    周牧屿起身下楼,几个亲卫自然都跟了上去,他挥一挥手,小贼立即被打发跑了。

    乞丐双手抱着肚子,眉头皱成一团,肮脏的脸上从额头到嘴角布了一道深深的疤痕。

    周牧屿低声与身旁的亲卫说了几句,亲卫点一点头,架起那乞丐往街头的医馆走去。

    小姑娘拾起落在地上荷包,悄悄瞧了一眼一身富贵的安亲王,屈一屈膝只当道谢,转过身急急的走了。

    郭铭禧看得不明所以,想问又不敢问,倒是周牧屿心情好,望着医馆的方向挑了挑嘴角“此人显是功夫不弱,不知因何落魄至此。今日孤王搭救了他,来日,还愁他不以命相报么。”

    瑞京睿王府。

    周牧白将缰绳随手扔给紧随在侧的小果子,抬步走进门里。她实在有些疲倦了,又是一日,无果的追寻。

    管家似是一直在等她,见她跨进门里忙几步赶了上来。

    “殿下,彭家千金彭蕴使人递了帖子。”

    “不见。”她揉了揉眉心,往寝殿走。

    “殿下,彭蕴,乃柳彭氏。是敏王府原副典军柳埙之正妻。”管家手里捧着一张名帖,回禀道“柳埙战死,彭家将身怀六甲的千金接回彭府,来递帖子的人说,他家大小姐手中有一物,关系到睿王妃之眼疾能否痊愈,还请殿下,过府一叙。”

    周牧白猛的顿住了脚步。

    作者有话要说  写着写着发现个bug,思源书瑶俩口子的时间点和牧白纤荨俩口子的时间点合不上。其实之前就有想过,但前边的剧情又实在不想强行cha播,所以大家就把这两对当平行时空来看吧。哈哈。还请多多担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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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1章 藏剑山峰

    太史令, 隶属太常, 掌天文、历法、撰史。

    彭府在皇城十二坊的正西面, 与睿王府相隔着十余里地, 府外种有一溜的秋木棉,隆冬时节, 木棉树下草叶凝霜,薄薄的一片晶莹剔透, 端的是闹中取静的好地方。

    天边流云浓墨重彩, 层叠的遮蔽了仅余的一点日光。睿亲王府新晋选上来的几个亲卫一齐候在下马石旁, 周牧白从府中走了出来,抿着唇翻身上马, 一行人往太史令彭府驰去。

    还未出得维明大街, 一个略有些尖细的声音夹在风声里传来,“殿下殿下”

    周牧白勒停了马,转回头看到小果子骑着一匹花骢驹从王府方向本来, 人未到跟前,已急道“禀殿下, 王妃找到了”

    “果真”她策马转了个圈, 眼中都亮了起来, “王妃现在何处”

    “在藏剑峰”小果子不及下马,急嚷着道“沈副典军派人来给殿下捎信,他与沈岚沈大人已先赶着过去了。”

    “藏剑锋”周牧白心中一凛,眉头已皱了起来。

    藏剑锋位于皇城以北,由城门往林郊之外, 山野寂静,壑林幽深。

    传闻在不知多少年前,曾有一位大将军奉旨出征,起兵前日,大将军与结发妻子相约,三年之内必定凯旋归来。将军夫人亲手为将军穿戴好铠甲,送他骑上战马,从北门引军而出。此后她总时常来到北门林郊的一座高山上,临目远眺,盼企良人。

    世事大抵,难如人意。

    三年时光弹指既过,大军果然凯旋而归,然而来到将军府的,却是双手捧着将军佩剑的副将。他说,将军早已马革裹尸,战死沙场。

    京城的说书人将故事说到此处,每每一声长叹。据说将军夫人接过那柄宝剑,立时红了眼圈,却没落下一滴泪。她摩挲过剑身锈着血气的纹路,只禹禹嘱咐后人,待她身死,必要与宝剑合葬。

    尔后不出几日,她果然不见了踪迹。家人四处寻找,终于想到她时常守望他的那座山峰。听闻那日也正如此时般隆冬极寒,他们寻到她时她还抱着他的佩剑,倚靠在一株苍翠的松柏之下,遥望着将军领兵征战的方向。

    既然她等不回他,便带着他的最后一缕游丝,去那一世陪他吧。

    她与他的宝剑,一同葬在了苍翠的山领之间。

    那座山,便是藏剑峰。

    一行人出到城门时天边的层云已如重墨泼染,不一刻便落下急雨,迎面打在人的脸上,历历的疼。

    周牧白当前跑在最前头,亲卫们落后几个马身,左右护着,转过一段泥泞的山道。

    山道两旁青野茫茫,暗红色的紫鸢草次第在浓重的雾色延绵中,星星点点看不真切,如此漫长的路盏,彷如预兆着彼岸的不归路。

    周牧白咬了咬唇,极力将这荒唐的想法甩出脑海,忽然骏马长嘶,前蹄一跪,她毫无征兆的被甩了出去。

    “殿下”几个亲卫也算反应迅速,在大雨中拨转马头,堪堪避开地上的一人一马,跑了几步,再策马绕了回来。

    “殿下”一个亲卫翻下马背跑过来探手扶他。

    周牧白跪坐在雨地里缓了片刻,才撑着侍卫的手臂勉强站起身,华服上已沾了几处污泥。她仰起头,眼角有些发烫,瓢泼大雨浇在身上,却一直凉进心里。

    就这般,纵容自己宣泄了数息,她抹去脸上的雨水,走到侍卫的马旁,翻身而上,继续往藏剑峰奔去。

    不知何人在藏剑峰下建了一处小小的凉亭,此时亭外栓了几匹马,亭里坐着两个小厮。

    睿王府一行赶到峰下时沈家两兄弟已上山好半天了,留了俩小厮给他们报信。周牧白站在亭里听了几句,抬脚就往山道上走。

    “殿下。”一个亲卫上前拦着道“山道陡峭,又无甚穿凿,这般大的雨势,只怕途中有危险。不如”他抹了一下脸上的雨珠“殿下在此亭中稍待,我等前往山中,将王妃迎下来。”

    “孤王自己去。”她推开他的手,望着落雨如织的山林,眸中情绪如火亦如冰“我自己去,接她回来。”

    藏剑峰并无什么特别的景致,正如亲卫所言,山道陡峭,下了雨更是泥泞,幸好沿途草叶繁茂,多少阻了些shi滑。周牧白深一脚浅一脚的往上攀着,一心只想着,要寻到的那个人。

    足足走了大半个时辰,大雨才逐渐停歇,几株不知名的花树在冬日里竟也烁烁其华,一道七彩的虹光悬在不远处的山林边,仿佛连接着尘世的生与死。

    “殿下。”一个熟悉的声音唤她。

    她站定抬头,看到沈岚就站在山道的下一个转角。

    “殿下。”他几步过来,见她满身狼狈,不由得顿了一顿,却又望见她眼中的焦急和心慌,忙回禀道“不是王妃。”

    周牧白愣了一下。

    这个消息,是大幸中的不幸,却也是不幸中的大辛。

    沈佑棠也从山壁后边转了出来,周牧白发了一会愣,抬头看了看不远处的山顶。她什么都没问,抬起脚,又攀了上去。

    “殿下”沈岚在后边轻喊,她恍若未闻,沈佑棠扯了扯沈岚的衣角,忧愁着眉目,摇摇头。

    远处的七色虹已有些消散了,翠绿的林叶在山野之间摇摆,冷风行过,如浪如波。

    周牧白独自站在山峰之巅,看着很远的地方,也或者她什么都没看,只是想着心里的那一个人。

    许久许久,她扬起了声音用尽全力般嘶喊“沈纤荨”

    群山环绕,层层叠叠的空谷回音,沈纤荨,沈纤荨,荨

    “沈纤荨”她又喊了一句,声音里已溢出压抑的哭腔。

    依旧是漫山遍野的回音,依旧是,自己的带了哭泣的声响。

    你说过,要与我到白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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