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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枕清秋 第19节

作者:悠扬萱草 字数:20947 更新:2022-01-12 02:19:49

    “哥”沈岚哭叫了一句,却没有放开紧按着周牧白的手。

    周牧白已恍然大悟他们的决定,只觉心头大震,她叫嚷道,“放开我你这一去,可还有命”可是沈岩,抬手将她头上的嵌玉宝冠一并摘了下来,戴在自己的束发上。

    不过数息之间,沈岩已穿戴整齐,霎眼一看便如睿亲王一般。

    “殿下”他双膝下跪,恭恭敬敬的磕了个头“此后沈岩不能随侍左右了,但盼殿下得脱险境,愿我瑞朝,国泰民安。”他说罢转身,大步走出营帐,跨上周牧白的战马,迎着营寨之外的战局险境,冲了出去。

    战场之中铁马冰河,与战双方没有人留意到方才后营中生死相易的端倪。

    沈岩裹着银白色披风,领着睿王府亲卫在战事中再缠斗数回,逐渐将玄翼军的主力引了过来,他策马往山岩处退避,周牧野在陡坡上远远望见,冷笑一声,催促战马亲自追了过去。

    急雨如冰,落满山岩,山岩之外是冰冷的运河,沈岩很清楚,他决不能被敏亲王追上,他不能让他看清自己的模样。

    近了。更近了。

    睿王府的亲卫已撑不住攻势,逐一战死在身边,沈岩侧目瞥了一眼远处奔来的敏亲王,脚踢马腹,冲向一个陌生的靖州战将。那战将挥舞着手中的兵刃直劈下来,沈岩往后退了数步,只做力竭,从马背上翻腾而下,战将举刃上前,沈岩抵挡不住,往后猛跌,一脚踏空,翻到了山岩之外。

    大雨冰凉,落在他的脸上,如同为他洗去俗世尘埃,他睁开双眼,仿佛看到满天繁花,陪他一同跌入冰涧。

    作者有话要说  收到 竹笙 砸来地雷一枚;

    收到 江夏 砸来地雷一枚一枚一枚;

    收到 莫方抱紧我 砸来地雷一枚;

    收到 爱你如初 砸来地雷一枚。

    终于写完了,感觉都要累哭了。。我下班回去了

    第93章 意欲何往

    沈纤荨独自坐在一顶营帐中, 秀眉紧锁, 她在筹谋一个万全之策, 定要将那计划成功实施, 最好能不令人起疑。政儿、婳儿、ru娘,还有四个小丫头, 包括她自己,生死存亡也许全在此一念之间。

    “小姐。”思源捧着一盏热茶进来, 军中饮食粗粝, 敏亲王给她们拨了一些寻常的茶叶, 虽比不得在京里,倒也能入口解乏。

    沈纤荨并不计较, 她正需茶叶提神, 接过来吹散茶沫,慢慢饮了一口。“你可有法子拿得到烈酒一坛也好。”

    “烈酒还要一整坛”思源瞪大了眼睛。

    “嚷嚷什么”纤荨瞪她一眼,“嫌侍卫听不到么”

    思源双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转了转眼珠子, 好一会才悄声道“小姐,昨儿个书瑶说小少爷貌似感了风寒, 有些发热。”

    “嗯。昨夜里在我身边睡的, 今日起来便活蹦乱跳了。怎么”她似想到什么, 立即站起身来要往外走,“政儿又有不适了”

    “不不不。”思源忙按她坐下,凑近了道“昨儿个ru娘说若是还不退热,可以寻些烈酒来擦身。”

    纤荨已恍然。“这般小的孩儿可以用烈酒么”

    “军里都是大老爷们,谁懂这些。”思源怪道“况且此处缺医少药, 冬日里一天寒似一天,不用烈酒还能用什么呢。”

    纤荨寻思道片刻,赞许的点头,又抿了一口茶。

    玄翼军军营里掌管粮草供给的事物官是个ji,ng干的瘦子,为人寡言,颇有几分凶戾,是以指派他负责粮草物资,无人敢欺的。自睿王妃被“请”到营地里,倒也见过几次,多是奉命送去日常所需,今日见她亲自来到粮仓,事物官心里难免纳罕。

    沈纤荨也不绕弯,直说小儿感风发热,军医都随行出战,只得来寻烈酒一坛。

    事物官一板一眼的道“睿王妃见谅。非是小人不予,实是粮仓里一饮一食皆有造册在案,无故少了一坛子酒,这军中窃饮可是重罪,小人担不起。”

    “小儿发热拖不得。你先将酒予我,记录在册,等敏亲王回来,我亲自去向他解释。”沈纤荨眉梢轻挑,冷笑道,“总不会,敏亲王连着一小坛子酒都要吝啬吧。”

    “这”事物官看她虽是言谈清浅,却含了几分怒气,想到营里流言,轻易不敢得罪的,只得道“王妃说的是。”一壁让手下取了酒,赔着笑送了过去。

    沈纤荨道了谢,带着思源走出仓廪。

    “方才那瘦老头笑起来比不笑还可怕。”思源抱着酒坛子跟在后边吐舌头,“小姐,你好厉害啊”

    “是你厉害些,竟想到这样的法子。”纤荨心情大好,也随她玩笑。

    思源洋洋得意,正要自夸几句,忽听远方夕阳渐落的方向,隐隐传来一阵声浪。她不由得扭头去看,声浪愈近愈清晰,慢慢如沉雷,敲打在茫茫的荒野上。

    “小姐”她挨近的沈纤荨,睁得圆溜溜的大眼睛里带着几分惊慌。

    随着声浪的推动,脚下的大地和结实的营帐都跟随着震颤起来。

    “是万马奔腾。”沈纤荨漠然注视着前方,玄翼军大举而归,带来的,将是战事的结局。

    营寨的留守的士兵在短暂的怔忪之后,纷纷跳了起来。“敏亲王归敏亲王归”他们欢呼着,不约而同的涌向寨门。

    落日的方向,身穿黑色铠甲的玄翼军,凯旋归城。

    是夜,玄翼军阵营之中杀牛宰羊,犒劳三军,甚至破例上了酒,为今日大捷庆祝。

    一伙战后余生的兵士围坐在篝火边高唱着凯歌,周牧野哈哈大笑,举起黎少磬敬来的酒盏一饮而尽,将士们呼声高涨。

    欢呼的声音隐隐约约穿过厚重的帘幕,如有实质般凝落在几顶营帐之中,全军上下,唯有此处,沉默冰冷。

    “主子”书瑶缓步上前,屈身在纤荨身边。

    纤荨坐在榻沿轻轻拍着周远政,看他嘟着小嘴睡得香甜。

    真好。还不识愁滋味。

    “婳儿呢”她问。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两个小孩儿已成了日复一日的重心。

    “在邻舍,ru娘哄着睡了。”书瑶拿了件半旧的披风,替她披在肩上。“主子,玄翼军中的言谈是真的吗”

    “不是”纤荨很快的回道,仿佛这般,就能否定她所不想知的一切。

    “可是主子,他们说得那般言辞凿凿”书瑶略低着头咬唇,眼圈儿都红了。

    “睿王妃。”外头一个侍卫扬声道“敏亲王殿下有请。”

    沈纤荨眉心一跳,略定了定心神,起身便走了出去。

    门前侍卫见书瑶跟着她出来,却拦了一拦,“殿下请您一个人过去。”

    “主子”书瑶拉着她的衣袖。

    纤荨拍拍她的手背以示安慰。侍卫本还心中觑笑,但见她转身抬步,容止若思,不知怎的,竟让人心生敬畏,再没有了亵渎的心思。

    崇海郡外,一片茂密的森林中,卫瑾鹏纠集了残余的部队,护着两位皇子殿下仓促撤离。

    撤离的路线是周牧翼一早计划好的,深山密林,敏亲王要将他们一网打尽也没那么容易。沿途还藏有绊马钉,四面棱角,随手掷在泥地,总有一个尖棱朝上。走在最后的赤翼军工事兵就是凭借此利器,牵制住了玄翼军的大队骑兵。

    以策万一。周牧翼曾如是说。

    他定是预见了,这一局兵力悬殊的胜负。卫瑾鹏甚至想,兴许在战役开始之前,宝亲王便已将战死沙场预为最后的归宿。或者说,是在宝王妃的噩讯传来的一刹间,马革裹尸,就成了对他的成全。

    骤雨初歇,周牧白挨在一块巨石边,额上还冒着疾驰的汗,面色却冷凝如冰霜。沈岚盘腿坐在她身边,仿佛一夜之间,学会了沈岩的沉稳。

    稍事歇息后,辎重兵给各处送上所剩无几的一些干粮。沈佑棠接过一只水袋递给牧白,牧白望见他浑身狼狈,一件袍子几乎分辨不出原来的颜色。她的手顿了顿,终是接过那只水袋,抿一口,又递了回去。

    “殿下,此处恐怕不宜久留。玄翼军大队会回营补给,但是斥候遍布,小队人马定会沿途搜寻,一旦寻到我们,势必引来大军,只怕届时这小小树林,将再难隐藏行踪。”卫瑾鹏一身染血戎装,满脸胡子拉渣的站在周牧宸一侧,说得委婉,怎奈语重心长。

    周牧宸眼中几分灰败,他输了。输了午阳郡,输了战场,输了十万大军。他长长一叹,带着颓唐和萧索,“将军意欲何往”

    “末将愿护送两位殿下到西陲。”卫瑾鹏正身拱手。

    “尔后呢”一直沉默的周牧白忽然出声相询。

    卫瑾鹏道“尔后恳请殿下修一封国书派使者送予尚鄯,尚鄯国与我瑞国交好,才又新赢取了嫡公主”

    “敏亲王便等着我们一路逃到西陲,等着我们修书予尚鄯,再等着尚鄯发兵吗”不等卫瑾鹏说完,周牧白已冷淡直言。

    “这”

    “且不说尚鄯会不会发兵援救,即便他们同意发兵,这期间许多时日,只怕已足够敏亲王追杀我们十回了。”

    卫瑾鹏显是未曾想到这一层,听得一番说话,不由得也犹豫起来。

    “敢问将军,我赤翼军尚有兵力几何”

    “连带轻伤可上阵者,也已不足四万。”卫瑾鹏如实回答。

    “三弟若有他途良策,还望不吝珠玉。”太子知她素来善谋,也抬起头望她。

    周牧白从一片斑驳的树影中走了出来,在月光下睥睨环顾,声音疏朗“皇兄,我要五千兵士,必须选武艺高强、心志坚定者”

    “意欲何为”

    “攀越灵璧”

    “殿下”她话音未落,几处声音一同惊叫炸响,沈岚甚至从地上一跃而起。

    “灵璧百丈千刃,号称天险,崇海郡也以此为屏障,从来没有军队能从灵璧通过。”沈佑棠说得急切,更疾走了几步到她跟前。

    周牧白不为所动,只盯着周牧宸,眼中有无比坚定的光芒。“皇兄,既然来路已断去路艰难,与其苟且往生,不如破釜焚舟胜则问鼎天下,败亦举棋无悔”

    周牧宸为她气势所摄,心中燃起豪情万丈,他站起身大喝道“好就如你所请待此战功成,来日朝堂之上,你我兄弟,共享天下”

    作者有话要说  收到 磨人的小妖ji,ng 砸来地雷一枚;

    收到 莫方抱紧我 砸来地雷一枚。

    小时候初学写作文,开蒙恩师就曾说过,文似看山不喜平,跌宕起伏的故事才ji,ng彩。

    谢谢所有买文的和留言的小伙伴,尤其谢谢所有砸过霸王票的朋友。是你们所有人,陪着我把这故事一点一点写到现在,我会加油,把每一个作品都写成“比从前都更好的作品”

    第94章 困局两端

    一夜风停雨住, 月光落在树梢, 远远望去, 如同洒了一层甜霜。周牧白以为这一夜她将无法成眠, 不成想脑袋才粘着横放做枕的长剑,一瞬间已进入梦乡。

    战事和血光都被一道光墙挡在梦境之外, 思绪慢慢的模糊飘远,她看到少年时的自己, 眉目清朗, 不识惆怅。一日举步来到沈家后宅的湖畔, 湖心有楼,八角飞檐, 淡淡的花香伴着悠扬的曲调越过湖面, 落入心田。

    风起层云,落花如雨,楼中有人影翩然, 琴音淼淼曲声叠浪。她在水畔徘徊婉转,那人却依然在水中央。忽而湖面风生水起, 莲花荷叶铺席卷成了蜿蜒小径, 她看到自己踏歌而行, 终于来到八角楼前,琴声戛然而止。她抬步进门,一个曼妙的身影站在窗棂边,逆着光,她看不清。

    可是她心里知道那是谁。于是她含着笑上前, 有一叶不知名的花,摇摇的落在楼前,窗边的人看到她到来,也弯着嘴角笑了一笑。

    “荨儿”牧白挽起她的手。

    窗外的湖水泛出鳞白的光,透过窗沿恰巧映在她的眼睛上,她抬手覆着眼,皱了皱眉。

    再睁开双眼时看到的却是一片林梢,天色蒲亮,一道光洒落在身旁。沈岚盘腿在身边打坐,沈佑棠倒是醒着,也或者一夜没睡,看她模糊醒转,递来一盏水。

    牧白一手撑地站起身醒了醒神,梦里的情境恍若前尘,她已记不清了,只有一个亭亭如玉的身影,她还记得,她梦见了她的妻。

    灵璧位于崇海郡西侧,百丈千仞,并不夸张。周牧白领着五个千人队在晨光中进发,绕过一处地势高峭的坡顶,便来到了灵璧之畔。

    朔风凛冽,严寒竞相侵袭,周牧白站在灵璧边缘,看悬崖峭壁之下两道青白色的河岸冰线,由东往西,莽莽千里,人立于此间,但觉渺小如尘埃,凡尘碌碌,不过一介。

    回过身看到沈佑棠正站在几步开外,神情俨然,五千兵士整齐站列,肃静无声。

    周牧白按剑从兵士面前一步一步走到军队方阵的正前方,她转身静望面前忠诚的兵将,片刻后,朗声高喝“今日过此灵璧,孤王自知千难万险,但我瑞国之命脉,已尽系于此孤王不得不恳请诸位将士,陪孤王共赴此艰,只为报国家于万一”冷风袭袭,翻飞她的衣袍襟脚,她语音一顿,再抬头时眸中有狠绝之色,声如长歌“诸位珍重,望来日,以富贵相见”

    周牧野的大帐之中燃着数盏牛油巨烛,明晃晃的照得一顶牛皮大帐篷亮如白昼。

    帘幕被打起,沈纤荨在帐门前摸了摸袖口,心中稍安,她定了定神,深吸一口气,独自步入大帐之中。

    “你来了。”周牧野放下手中邸报,绕过桌案走上前来,方才饮了不少酒,他的脸上酡红,漾出一抹微微的笑,就如许久不见的君子之交。

    “敏亲王。”沈纤荨开门见山“寻我何事”

    “无事便不能寻你么”周牧野略偏着头,有几分凉薄的天真。他许久没有这么开心了,于是轻笑出声。

    “若是为了那一小坛子酒,”纤荨面上没什么表情,“小儿偶感风寒”

    “你拿了一坛酒”周牧野打断她的话,又上前一步,只觉得灯烛旁的沈纤荨顾盼流转,双瞳如剪水,虽穿着寻常的织布衣裳,仍掩不住自成的一段风流。“你拿了一坛酒,也是为了与我庆贺吗庆祝我,今日大胜。”

    沈纤荨的眼中盛了几分寒意,凌然转身,“敏亲王若无其他事”

    “周牧白死了。”周牧野再一次打断了她,语气平淡的道“战死的。”

    “你胡说”她再次旋过身,愤然盯着他。

    “我亲眼瞧见的。在断岩之边”

    “我不信。”这一次,是沈纤荨打断了他的话。

    周牧野却自顾自的,一字一顿的说道“许多人都瞧见了,你要问问他们么。我营里所有人都可以告诉你,睿亲王,力竭而亡。她翻下冰涧,尸,骨,无,存”

    眼泪一瞬间涌上眼角,沈纤荨咬着唇,倔强的不愿出声。

    周牧野挨近她,淡淡的酒气萦绕在俩人身边,他望着她笑,笑得这么真诚。“你知道么,周牧白死的时候我有多开心。也许我得不到你的心了,可是她呢,她再也得不到你的人了。无论如何,到最后,终归是我,得到了你。”

    崇海郡外的灵璧天险,周牧白第一个攀上陡峭的悬崖山壁,她的十指尽可能的扣在岩石缝上,长腿凭着感觉不断的寻找着落脚点。玄翼军五千兵士依次横贯攀越,不断有碎石从手边脚旁陨落,忽然一声凄厉的尖叫响起,又一个士兵坠落了下去。

    周牧白心里晃了一晃,即便是如今,见惯了生死,她还是无法对此漠然。一滴汗从她额上滑落,她闭了闭眼,努力静下心,伸手探寻下一处可以支持力道的地方。在摸到石壁上一块凸起的地方时,她将重心移了过去,哪知石块并不牢固,竟从她手里碎裂开来,她半悬着的身子猛的一晃,身边一只有力的手臂立即托住她的背脊。她转过头,看到沈岚略有些清瘦的脸一瞬间与沈岩的稳重重合起来。

    “当心。”他道。

    牧白点一点头,收摄心神继续前行。

    绝壁上的风像夹裹着刀霜,锋利的呼啸着割在他们的面颊上,相隔不过几人的距离,又一声哀嚎划破空茫跌了下去,另一个士兵同时哭喊出声“弟弟”

    牧白手上一紧,低头望去,脚下已看不到蜿蜒的河岸,只有陡直的嶙峋山壁。

    “继续走”她用力的咬了一下唇,溢出一丝血,好让自己保持清醒的决绝。

    那士兵哭道“殿下,那是我亲弟弟”

    一股酸涩的情绪涌到眼前,她忍了忍,逼着自己高声喊道“继续走不要看”

    那士兵的热泪混合着冷汗,闻言不再低头,咬牙寻找下一个落脚点。

    “若你做错了事,跟着你的人就必须为你的错误受到惩罚,他们,就是你肩上的责任,你明白了吗。”

    许久之前,在初回皇宫的那一年冬天,周凛曾在泉清宫的书房里望着她如此训诫。敦敦教诲,言犹在耳。

    周牧白抿了抿唇,继续攀越在战队的最前方。

    玄翼军周牧野的大帐里,牛油巨烛已燃了大半,沈纤荨后退半步抬起手,挡住倚靠过来的敏亲王。

    “怎么你怕我”周牧野不退反进,一伸手捏住了沈纤荨俏丽的下巴。

    “放肆”沈纤荨避开他的拿捏反手扬去一个耳光。

    周牧野被打得退开了一步,他眯着眼摸了摸脸颊。酒意涌了上来,有些燥热,他站直身,解开了衣袍襟口的一颗银扣。

    作者有话要说  收到 十四 砸来地雷一枚;

    收到 莫方抱紧我 砸来地雷一枚。

    收到霸王票总是最幸福的时刻啦。谢谢你们么么哒。

    这一章不吃盒饭了吧看作者菌真诚的星星眼。打榜一周五更,终于更到最后一天。一个字累。两个字泪目。

    快点给我留言撒花夸夸我啊

    第95章 碧落黄泉

    大帐之外兵士们欢呼庆贺的声音遥遥传来, 可以想见寒风中是如何的篝火连营。沈纤荨不动声色的往帐门退后一步, 再退一步。

    周牧野微醺的眼梢逸着几分轻佻, 他薄笑道“再退, 你还能退出我的大营不成”

    沈纤荨交叠的手暗自抚上袖口,心中暗道“牧白。”

    她不想在他面前脆弱, 可是想到周牧白,心中一时纷乱如碎花落雨。她不愿相信她死了, 可是他们都说, 她真的死了。

    她倔强的咬了咬唇, 盈盈的一滴泪,垂挂在眼睫, 倒映着艳丽的烛火。

    “沈家千金果然绝色。”周牧野痴痴的盯着她看了一会, 声音渐而转沉,“那一日听说你终于要嫁给入睿王府,你可知道, 我有多恨。我宁愿你至死都保持着清白之身。”他的眼里染上了一层狠厉的红色,“所以周牧白, 必须死”

    营地里响起支离破碎的沉闷声响, 沈纤荨暗自祈望, 是思源一击得中。

    声响起先还遥远,渐渐纷至沓来,兵吏们多半饮了酒,昏沉沉的不知所以,续而有人大惊失色, 慌乱的呼声叫声传进大帐,周牧野侧了侧头,许是在思量外边出了何事。

    沈纤荨默不作声,看他目光转移,转过身就朝着营帐大门跑,还没跑出两步,周牧野已到身后,一手捉着她手腕往自己怀里带。纤荨轻叫一声,俩人立足不稳,向侧旁的梨木桌倾了下去,一柄锋利的匕首,从她袖口里滑落出来,掉在铺了软毯的泥地上,无声无息。

    “放开我”沈纤荨挣扎着桎梏,心里大恨,若是方才下定决心,如今气绝身死,也强过受此侮辱。

    “你是我的。”他邪魅的唇含着凉薄,细长的凤眼透出欲望的光,一手搂住她的腰,一手沉沉的压在她的手腕上。“沈纤荨”一字一字,他盯着她的脸终于可以在她耳边叫她的名字,“你是,我的。”

    她的惊慌和哭泣映在他的眼里都成了难以抵御的诱惑,帐外声响已如沉雷,他却置若罔闻,一把扯开衣袍襟口,俯下身噬咬她白腻的颈脖,酒气覆了上来,熏得满室凄凄。

    “放开我”沈纤荨拼命挣扎,声音里全是隐忍不住的泪。“牧白周牧白”她在心里哭道“带我走。上穷碧落下黄泉,周牧白,只要你带我走。”

    周牧白率领的赤翼军终于通过灵璧天险时,只剩下三千七百七十一个人,百丈深渊,折去将近三分之一的将士。

    “殿下”陈旭手长脚长甚是灵敏,他已升至离游牧副尉,此时跑过来回禀道“前方不足两里地就是玄翼军大营,”他指着远处熊熊燃烧的大火,“不知何人放了火,应当就是那个地方了”

    周牧白展眼望去,果见冲天的火光燃得半壁血红,一瞬间想起宛丘之上,沈纤荨火烧荼族粮仓。

    她将背上长剑一挥,剑指前方。以亲王之名许诺“玄翼大营就在眼前,攻下此营寨,与座诸位,官升三级,赏黄金百两”

    “战战战”三千七百七十一个人齐声呐喊,往着毫无防备的玄翼军大营后方,冲了过去。

    “殿下敏亲王殿下”大帐的毡布门帘好无征兆的幡然掀开,一个侍卫惊慌失措的闯了进来,看到帐内情境,那张布满急汗的脸更慌张了几分。

    周牧野的脸上立即现出y狠的神色,“滚出去”他喝道

    “可是”

    侍卫反应过来,下跪不敢再看,还待说些什么,周牧野已经站开一步随手取过桌上佩剑毫不迟疑的掷了过去。剑锋擦着侍卫的发鬓钉入门框,发出“铮铮”鸣响,一缕断发贴着侍卫的脸散落到地上,他的冷汗也随之落了下来。

    “滚”周牧野怒声大喝。

    侍卫退到门边,想到职责所在,还是拼死回谏道“马营失火,御马司控不住马匹,战马惊乱冲将了出来,在营中乱闯,殿下”

    “失火御马少卿何在”周牧野斜晲着醉眼,不过是手下的一场过失,他还未放在心上。

    “御马少卿饮了酒”侍卫低着头,有些讪讪的。他也饮了酒,只是还没醉罢了。

    周牧野冷笑一声,“出去。去找黎少磬。”

    “这”侍卫抬起头,看到睿王妃站在梨木桌旁雪白了一张俏脸,忙又垂下了眼睛,口中应道“是。”

    周牧野转回身望着沈纤荨,被这突如其来的人和事打扰,多少失了兴致。他慢慢踱步过去,声音柔和下来,“你莫怕。我给你时间。”

    沈纤荨抬起一双盈盈的眼,波光流转,动人心弦。

    周牧野只觉得体内一股无名火起,耐不住整个人又挨近过去。沈纤荨似是受到了惊吓,气息都柔弱了许多,不再像方才那般排斥他的碰触。他心里一软,缓缓的抚上了她的腰,曼妙的,如花枝纤细。

    沈纤荨的眼眸中映出他的身影,嘴角噙了一抹似有若无的笑。

    “纤荨”当真绝色。他叹一声,又带了一丝志在必得的得意。“唔”变故来得这般快,轻叹一瞬间衍成了惊痛。他猛的推开她,瞪大了眼睛低头看,一把锋利的匕首直直的cha。。进了他的胸膛。

    鲜红的血液喷涌而出,迅速染红了他的衣袍,匕首在末端在灯影下还泛着冰冷的光。他的眼里全是不可置信,呆呆的望了沈纤荨一眼,而纤荨,已退到了几步开外,他掌控不到的地方。

    只一眼,他便慢慢的慢慢的,跪坐到了梨木桌前铺设着的软毯上。

    在与战之初,他也曾想过若是兵败,若是身亡,他会在那一刻看到什么,是未能实现的抱负,是瑞国万里的河山,还是他严厉而尊贵的母妃。可是当这一刻真的来临,不知因何,他脑海中最后看到的,却是许多年前在万花阵旁,弟弟妹妹都还年幼,父皇和母妃并肩站在曲渊亭边,含笑看他们放飞手中的纸鸢。日光那么好,暖暖的落在身上,纸鸢在湛蓝的天空下越飞越远,终于消失不见。

    “父皇”周牧野低唤了一句,含糊的在唇齿间。浓郁的血腥味四溢在营帐,他双眼缓缓合上,渐渐的,再看不到一丝光亮。

    谁都不曾料到,战马奔腾竟然造成如此巨大的杀伤,火光中万余匹健壮的骏马在营寨中横冲直撞,踏死踏伤无数,玄翼军里惨叫声连连,更加剧了恐慌。

    睿亲王的赤翼军就在此时凭空杀了出来,彷如从天而降,半酣的玄翼军还未反应过来已成了刀下亡魂。

    沈岚持着手中长剑紧随在周牧白身侧,旁若无人一路杀伐。陈旭领着一小队人马控住几匹战马奔到营寨大门,s,he杀了门前守卫,大门尖锐的栅栏被打开,早已埋伏在近处的周牧宸带齐所有兵士冲杀进来,火光处处,这一局,竟然就此定了胜负。

    柳埙赤红着眼睛往大帐跑,蓦地一个兵丁从旁奔过,一下子将他撞翻在地。

    “柳大人”那兵丁叫了一声,忙上前拉他。

    柳埙恼火的站起身,看到这兵丁竟然是周牧野的侍卫,一把拽着他胸口的衣裳喝道“敏亲王呢”

    “殿下殿下在大帐里。”

    “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你竟然不向殿下禀报”

    “我禀报了。可是殿下正和睿王妃行那云雨之事让我去找黎将军,黎将军也不知上哪儿去了”他结结巴巴的话还未说完,被柳埙一下子掼到地上。

    “滚”柳埙独剩的一只眼看不出是冰冷还是愤怒,他避开一匹冲过来的战马,飞快的往大帐跑去。

    “殿下”他撩开帘幕几步走入帐中,大帐内已不见了沈纤荨,只有蔓延的浓重血气中,以奇怪的姿势萎靡在地的周牧野。

    牛油巨烛已经燃到底座,烛液悬落在铜枝上,凝成一滴温软的泪。

    柳埙心如擂鼓,又似停了一般。他走上前,半跪在他身边,看他墨如刀削的眉,紧闭的双眼,高高的鼻梁,总是说着无情的话的,凉薄的唇。

    “殿下”

    玄翼军军营中烽烟遍地,混乱的战马嘶鸣,赤翼军势如破竹,直杀到玄翼军退无可退,多日来的抑郁苦痛终于得到雪耻。黎少磬并俘,一众副将或是战死或是归降。

    周牧白独自走过一片荒芜的营地,几个受了伤的敌兵低着头被赤翼军推搡着前行。

    一阵极低的,婴儿啼哭的声音隐约传来,起先她并没注意,尔后忽然想到了什么,立即扭过头寻找声音的楚楚。

    离她不到一s,he之地,有几顶与周围隔出了距离的帐篷,她心里存了几分期待的雀跃,快步跑了过去。

    哭声愈响,她撩起帘幕,钻入帐篷之中,果见朝思暮想的人儿就站在眼前,然而她来不及惊喜,因为还有一个男子,正持着一柄沾了血的匕首站在沈纤荨面前。

    帐内所有人几乎都在同一时间发现了闯进来的周牧白,沈纤荨一双晶亮的眸子盛着难以言说的惊喜,柳埙却不管来者何人,执着匕首狠狠的往纤荨的眼睛扎了过去。

    周牧白的心漏跳一拍,她持剑上前,已是来不及,那柄匕首离沈纤荨极近,站在她身旁的思源想都没想就冲了上去。

    “思源”

    “思源”

    沈纤荨的惊叫和书瑶的哭喊同时响起,思源痛叫着摔向一旁,周牧白的长剑刺入了柳埙的背心。

    同样的血色弥漫了衣袍,柳埙全身一顿,淡漠的眉眼闪过一丝y戾的笑,竟不回头,只握着什么事物徒手扬起,暗白的粉末挥洒在沈纤荨的眼前,炙热的刺痛袭向双眼,她闷哼着捂起眼睛,已疼到哭不出来。

    “我没想要她的命,不过是,想废了她一双招子罢了。”

    冬日的冷风从敞开的门帘处灌了进来,吹拂着一地血腥。她想起在崇海郡僻静的小院里,柳埙曾经淡笑着,这般说过。

    作者有话要说  收到 莫方抱紧我 砸来地雷一枚。

    我用勤快的更新向你表示感谢。

    本周打了个小榜,周五周日周二更。

    s为什么我回复大家的留言时晋江总是提示我缺少系统参数什么鬼呢莫名其妙

    第96章 萧索深冬

    崇海郡的衙署建在两排白墙青瓦的民宅之间, 门前坐了两尊大石狮, 石狮背后是朱红色的大门, 左右立着两排门吏, 站得笔直,肃静认真。

    议事堂里文臣武将云集, 周牧宸端坐在红木桌案后,听他们对实事各抒己见。国中无君, 日久必乱, 而今战事已靖, 是该班师回朝,继承大统, 内当整肃朝纲, 外则安定黎民。

    议事毕,诸将众臣皆告退,唯有少师樊邵芩独留到最后。

    周牧宸将手中热茶抿了一口, 问道“樊少师有话要与孤说”

    樊邵芩微跛着脚上前两步,拱手道“殿下, 今日堂中所议, 乃战后第一要务, 睿亲王身为皇室宗亲,竟未与会,于礼似乎,不合吧”

    周牧宸眄他一眼,面无表情的道“你想说什么”

    “殿下, 当日曲阳城一战,睿亲王就隐隐有凌驾于万军项背之势,尔后在暨郡许诺重金收买民心,又在灵璧鼓动三军轻许战功,而今赤翼军上下皆以睿亲王马首是瞻,殿下,功高多半震主,人心,不可不防啊”樊邵芩越说越仰起了头,一派忠心耿耿的模样。

    “你是想让孤治她的罪在这四海甫定,战事方歇的时刻,就要向立下赫赫战功的睿亲王讨伐罪名了么”周牧宸露出一个莫测的笑容,眼中却殊无笑意。

    “微臣不敢,微臣只是”

    “暨叶两郡许诺重金是为了筹措军饷,灵璧之前许下战功,是为了鼓舞士气。”

    周牧宸将茶盏放下,漫步踱到窗棂边,屋檐上薄薄一层积雪在地面化出一滩水迹,远处不知什么鸟儿支棱了一声,拍打着翅膀飞远。周牧宸转过身来,面上已是身居上位的冷凝。他淡淡道“再者,樊少师,你可知道,若无睿亲王,孤王已死了多少次”

    衙署西侧的厢房里,裴越好不容易给思源敷上止血的金疮药,伤势在右肩靠近颈侧的位置,鲜血染红了大片衣裳,再偏几分就要毙命的。

    包扎了伤口,裴越看书瑶只是含着一汪泪定定的守在床沿,只得向一旁的念玉姑娘嘱咐了几句,才背着药箱出了房门。

    厢房正屋之旁是个略小一些的房间,房门开着,在侧旁置了一道屏风,屏风前燃着红泥小炉,炉上有微蓝的火。

    两位军医站在小火炉边攒着眉轻声交谈,裴越绕过屏风走了进去,还未开口,沈纤荨已道“可是裴大人来了思源她”说着顿了一顿,纤细的双眉微微拢了起来。

    裴越忙道“小臣不敢。小臣裴越,拜见睿亲王,睿王妃。”

    “免礼了。你快给王妃瞧瞧。”周牧白焦急得直皱眉,忽又道“思源的伤可要紧”

    “思源姑娘失血过多,伤势有些险,好在没伤着颈侧脉搏。小臣已为思源姑娘施针,也敷了止血的膏药,希望姑娘吉人天相。”

    沈纤荨闻言起身,就要亲身前往,牧白道,她一时半会也无法醒转,且书瑶和念玉都陪着,你此时不便,不若先让裴越先看一看眼上的伤。“等会儿我亲自去看。她救了你的命,我记在心里。”牧白拉着纤荨的手,认真的承诺。

    裴越闻说连忙起身,凑到睿王妃近前仔细看了看,低头寻思了一会,道“请王妃移步到庭院,借着阳光,小臣也好细细诊断。”

    庭院里瑞雪初停,满地细碎的纯白。周牧白取了镶着狐狸毛的大氅将沈纤荨围了个严实,才挽着她的手一步一步走了出去,才到房门,她低声道“当心门槛。”说着自己当先跨了过去,略转回身扶着纤荨。

    纤荨抿唇一笑,好看的眉眼弯弯。抬脚举步,与她一起走出回廊。

    冬日的阳光下沈纤荨一双眼睛宛若秋水横波,乍看与往常并无二致,可往细里瞧,却能看到她的眼瞳旁现出一层薄薄的蓝灰色。

    裴越心里咯噔了一下,他拿不定主意,只得问道“王妃现今可能视物”

    “如同隔着层层迷雾。”

    裴越的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小小年纪却也老气横秋起来。他踌躇半晌,望向两位比他年长的军医,军医一个点头一个摇头。裴越的眉头拧得更紧了。

    他心里清楚,点头,是与他一般的确诊,摇头,亦是与他一般的无从下手。

    周牧白见他们几个望来望去,总不肯开口,心中恼火,沉眉喝道“王妃的伤势到底如何”

    沈纤荨捏了捏她握着自己的掌心,裴越却咬了咬牙,硬着头皮道“王妃只怕是中毒了。”

    周牧白刚被纤荨安抚了一下,火气又蹭的冒了上来“孤王不知道这是中毒么难不成柳埙在那档口还能撒面粉孤王是问这毒怎么医治”

    沈纤荨听了想笑,可周牧白还怒着,这一笑就成了火上浇油。

    “这”三个军医面面相觑。

    周牧白还要训,一转头看到纤荨的眉眼又弯起来,她恼道“你还笑”

    “好了。”纤荨拍了拍她的手背,“你将几位军医困在这儿也有一晌午了,营里多少兵士等着他们医治,让他们去吧。”

    “不成”碰上媳妇的事儿,周牧白的王爷脾气终于也上来了,她发狠道“都给孤在这儿呆着再寻不出医治的法子今晚就军法处置”

    沈纤荨敛了笑,正色道“我这眼睛不疼不痒,也不急在这一会。他们这一耽搁,指不定就是几条人命。”

    见周牧白还是不说话,她又道“裴大人留下吧,我正要问问思源的伤。”

    周牧白冷眼望了望两个军医,只挥了挥手,军医如获大释,恨不能cha翅飞走。

    小跑着溜到夹墙外,矮一些的军医才哆嗦着道“向来见睿亲王平易亲近,怎的今日这般暴怒。”可怜这般冷的天,他额上都冒了汗。

    高个儿的军医摇头道“冲冠一怒啊。当年为了救睿王妃,一夜之间平了宛丘荼族几万响马,这睿王妃啊,就是这睿亲王的一根软肋。”琢磨了一下又道“睿王妃这眼睛怕是好不了了。”

    矮个儿瞅他一眼,缩了缩脖子,“这事儿可不该你我来说。”

    冷风吹得枯草微扬,庭院里更萧索了。周牧白站在廊下别扭了一会,终是心疼沈纤荨,拉着她的手要回屋里坐着。

    屋子里炭火正旺,思金守在小炉子边打了个盹,听见主子们进来,忙醒过神来,将架上烧得滚烫的一壶水端到桌前,沏了几杯热茶。

    纤荨道“你去看看远政和婳儿。他们该醒了,nai娘一个人照看不过来。”

    思金曲了曲膝,退到门外,随手关上了门。

    牧白掀开一盏茶,吹了吹浮在上边的茶沫,捉着纤荨的一只手,将热茶放到她手中。“当心烫。”她柔声道。

    裴越站在桌旁,看得愣愣的。跟随睿亲王也有些时日了,可一直在战事中,他还从未见过睿亲王与睿王妃相处,今日一见,实在是让他越发糊涂。

    寻常夫妻的举案齐眉,也当是如此了。可是她与她都是女子啊。她们,她们

    裴越使劲儿摇了摇头,像要把什么甩出脑袋似的。

    周牧白睨他一眼,道“坐。”

    言简意赅。

    裴越傻乎乎的坐了下来。

    周牧白又道“说”

    裴越张了张嘴。

    沈纤荨的眼睛又弯了起来,她环着那杯热茶当暖炉,笑嗔道“你别吓着越儿。”转而望向裴越,“越儿,我可以这般叫你吧听牧白说,你与她是总角的情谊,她当你是弟弟般看待,在战场上,你救过她的命,我还未能当面谢谢你。”

    “啊。”裴越跳了起来,立即道“不敢当不敢当。蒙王爷王妃不嫌弃,叫我越儿很好。”说罢抬起眼来。

    杯盏中茶烟袅袅,正映着纤荨的秋水般的眼眸,更是泪雾迷蒙。

    裴越正经了脸色,在心里默默的想了一会,才抬起首道“微臣不才,王妃的伤微臣恐怕难于成医。”

    周牧白身形一动,刚要开口,纤荨立即扯了扯她的衣袖,要她听下去。

    果然裴越续道“微臣曾听家父提过,柳家并非京城世家,而是与孟贵妃的家里有什么渊源,才迁到了京城。家父之所以提起此事是因为,传闻柳家,擅长用蛊。”

    “用蛊”冷意和焦色同时涌上周牧白的眼睫,她森然道“你是说,王妃的眼睛,是中了蛊毒”

    “微臣技艺浅薄,实在无法确定。但是无论如何,还请殿下与王妃尽快返回京城。”裴越望着她们,年少的脸上满满的认真“家父曾说,用毒与用蛊最大的区别在于,毒者,对症可解。蛊者,非得寻到唯一药引,否则,华佗再世亦无药可医。”

    念玉执着一根瘦长的火棍,将火盆子里的炭火拨了拨,厢房里映出书瑶长长的影子,独坐在床沿边上。

    思源紧闭着双眼,脸若金纸,毫无血色。光滑的肩头在锦被下露出一截缠了血的白纱。书瑶的目光从思源的脸上滑到白纱上,又从白纱滑回她年轻的脸庞。

    已是掌灯时分,念玉到厨房端了一盆子热水回来,拧了一块热巾布,要给思源擦擦脸。书瑶接过巾布道“我来吧。你也累了一整天了,回屋里歇一会罢。”

    念玉看了看床榻上兀自昏睡的思源,自语道“一饮一啄,莫非当真有天注定”

    书瑶手里拿着巾布,侧过脸来看她,眼中带着询问。

    念玉道“上回在琼州,你病得人事不知,也这般昏沉沉的躺了好些天,浑身发着烫,你还记得么”

    书瑶道“记得。后来遇上玄翼军,睿王妃就被他们劫走了。”

    念玉叹了一声,点头道“临走的前一日,我陪我家小姐来探望你,思源也如你现今这般守在你床前,口里喃喃的说着话。两位王妃站在窗边商议着事儿,唯有我听到了,她悄悄抹着泪,轻声说,快些醒来吧,只要你醒来,我什么都愿意的,即便老天爷爷要收走我的命,我也给他。”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写完了。高考都没那么拼命。我去睡了,大家晚安。

    收到 十四 砸来地雷一枚;

    收到 莫方抱紧我 砸来地雷一枚;

    收到 江夏 砸来地雷一枚一枚一枚。

    太谢谢了。小草拜谢。

    第97章 一曲寂寥

    返回瑞京的行程很快议定下来, 周牧宸与周牧白同行, 一个为的是江山, 一个为的是美人。

    回京前日, 周牧白执意要将睿王府仅余的三名亲卫留在崇海郡,此三人经历了多场战役, 不单武艺高强,且机敏善断, 牧白将他们留下, 带领一队ji,ng兵保护无法同行的思源和书瑶。

    周牧宸听闻此事后觉得她小题大做, “这丫头救了睿王妃的命,你感激她是应当, 但说到底, 她也不过是个丫头,为主子拼命是分内之事。你这般大费周章要行军的将领去保护一个丫头,还把亲卫都留下, 你让底下人怎么看。”

    “她是个丫头,可在臣弟心里, 每一个人的xi,ng命都是一般无二的。”牧白说这话时正与太子站在庭院廊前, 遍地纯白的积雪映着她同样纯白的绒帽披风, 只有一双眼眸漆黑如点墨,明灿如晨星。

    “哦”周牧宸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若是这般说,那日在匕首刺过来时,王妃和小丫头必须死一个,你选择谁挡刀呢”

    周牧白怔了一怔, 牧宸见她无言,也只拍拍她的肩,与她错身而过时随口道“孤王说笑罢了。”

    “皇兄。”牧白望着他走出几步的背影开口道“若是那一日,臣弟可以近在身前,无论那柄匕首刺向哪一个,臣弟都会为她们挡下来。”

    暮色四围,远处有山峦起伏,层云叠绕。

    周牧宸站在一片皑皑雪地里,回廊一侧斜着几株不知名的花树,早已凋零了。他顿了好一会,才重又举步。就在牧白以为他要离去时,他却背对着她,彷如自言自语般道了一句“天下子民,果然都在你肩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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