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一点点的偏移,枝头的残叶顺着枝丫晃晃悠悠落下,最后落在一片枯草地上,被人踩住,发出阵阵窸窸窣窣的声响,乌云随着月光的偏移转动了方向,将原本还有继续残光的月亮,彻底的遮了起来,掩翠山下是一片浓郁的暗色。
暗色之中却隐隐约约闪着几许亮光,似流萤,似火星,星星点点足以燎原。
“快点,动作快点。”
欧阳陆垂手站在一旁,嘴唇紧紧的抿住,望着山上若隐若现的光,y沉的脸上带着几分黑色的肃杀气息,他身边的人正在匆忙的将松节油倒在弓箭之上,而地上已经密密麻麻的排列了不少的成品,弓箭手将裹着松节油的箭搭在弯弓之上,已经做好了放箭的准备,身边的副手也举着火把,随时准备听候命令点火放箭。
欧阳陆抬头望了望已经藏起来的月亮,似乎有些嫌弃松节油的味道,掏出手绢捂住鼻子,退到空旷的地方,才开口说道“放箭!”
火把将带着松节油的箭点燃,很快带着火苗的利刃便飞了出去,弓箭带着火苗刺破空气,落在干枯的树杈之上,一只两只,很快由点连成线,那火箭一只只的朝着掩翠山的方向s,he了出去。
烟雾升起,火苗一点点的将干枯的落叶枯枝点燃,一簇火苗接着一簇火苗,星星之火,一点点的蚕食着缝隙之中仅存的为数不多的新鲜空气,那一点亮色很快在山野之间蔓延,蜿蜒曲折而上,便是掩翠山的位置所在!
欧阳陆背着手,看着那光一点点的蔓延,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连砚,你这又是何苦。”
说完,便转身离去。
那人那夜趁着夜色来到沧澜的时候,他是钦佩的,在承嘉,一个女子能做到如此地步,必然是十分的不容易,他不想把事情做的那么绝,甚至还一度想要为连砚铺好路,助她前程似锦,只要,她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就好。
只要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就好,他甚至不需要连砚多做些什么,只要她安安分分的呆在沧澜城就好,可连砚不愿意,她非要跟掩翠山一帮子顽固不化的榆木绑在一起,非要自己斩断退路,非要置他于死地,那也怨不得他手狠了,连砚呀连砚,路都是自己选的,既然你选了那条不归路,那就走下去,千万别回头!
因为连砚的嘱托,山上巡防的士兵都十分的小心谨慎,生怕欧阳陆趁夜间突袭,连砚带出来的人对带兵打仗颇有几分灵敏的嗅觉,可对山上的东西就没那么的敏锐了,当烟雾在夜色中冒出来的是,他们并没有第一时间察觉。
“不好了,起山火了!”
“什么?什么山火?”士兵懵头转向,看着身边的人脸色大变也知道大事不好。
“快去禀告夏先生!”
“快禀告将军!”
匆忙的脚步嘈杂的人声,很快消息就传遍了山寨。
连砚披着衣服起身的时候,路过秦韵的房间,大小姐今天思虑过重,又被她拽着练了半宿的琴,这会儿正睡的沉,连小楼里这么大的动静都没有惊醒她,连砚做了个屏声的手势,带着人火速离开了小楼径直往山门外一路狂奔而去。
她住在琴韵的小楼,本就是山寨最深处,到山寨门口的时候,大多数人已经都到了,夏青山带着几个寨子里的长老一脸仓皇的神色,正在安排着人手,她抬头看着不远处隐隐的火光,那火光借着山间的杂草和枯枝树杈正在往掩翠山的方向蔓延而来,若是不尽快灭火,势必会将整个掩翠山吞噬!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王大牙那边连衣裳都没穿好,披头散发的就从隔壁山头跑了过来“好好的怎么会起山火?我已经让兄弟们去救火了,可这山火一旦起了,如何能轻易灭的下去!这可怎么办!”
连砚望着夏青山,见夏青山也是一脸的着急上火“山间最忌讳就是山火,平常兄弟们在山上巡逻紧要的也是注意免的起山火,这火着起来,哪里还灭的下去。连将军,快组织大家疏散吧,掩翠山呆不得了!”
“那这火怎么办?”连砚皱着眉头“若放任它着下去,恐怕要酿成大祸!”那边说这话的功夫,火势已经蔓延开来,别说是一个掩翠山,照这个苗头,岂止是掩翠山,怕是这一带都会受到牵连!
“再说,我们下去,岂不是自投罗网?”
作者有话要说 秦韵咬着嘴唇,满脸羞红我不会。
连砚云淡风轻我教你。
☆、援助
第43章援助
干燥的空气中噼哩叭啦的火星四jian, 原本寂寥的山岭之间, 奔走着脚步匆忙的人影, 火光将原本墨色的天空照亮, 暖黄色的的炽热,铺面而来, 看着远处的山火,连砚朝夏青山点了点头才高声说道“动作快些, 我们从这里分割一条界线出来, 将这周围的枯草树枝分开推上沙土, 隔绝火势继续蔓延,大家注意安全, 随身带着水囊, 有烟气过过来的时候,千万要记得用shi布掩住口鼻。”
夏青山朝她摆了摆手,带着人朝另一个方向去了。
欧阳陆既然敢放火烧山, 那在山下必然也是做了准备,下山只会是自投罗网, 根本就没有任何的出路。更何况, 山火一旦着起来, 若不及时采取措施,后果必然是危及山下,不是他们躲就躲得了的。今日虽然有微风,但此时风向已经转变,眼看火势朝相反的方向开始肆虐, 连砚当机立断决定救火,也不是救火,只是用沙土和不易燃的物质堆出一条隔绝带出来,阻绝火势继续蔓延。
王大牙一路匆忙而来,得了指示之后,立马叫上自己的人马加入了连砚的行动,一边干活一边骂娘,恨不得把欧阳陆切成八段直接喂狗。
“狗|日的,真他娘的不是东西,这是山火呀,他怎么敢放山火?这要是着起来,那可不只是咱几条不值钱的命,万一火势不可控制,波及到城里的老百姓,那狗娘养的东西就以死谢罪吧!”
王大牙脸上是一片的灰,眼睛被火光倒映着,眼里是一片的通红,他野生野大的没人管教,可也知道凡事不能波及无辜的百姓,虽说占山抢劫为生,可也从来不曾伤人xi,ng命,可这个欧阳陆不仅仅是要他们的命,连山下老百姓的命他都不在乎,那些对他来说不过是蝼蚁一般,只要为了达到目的,他不惜牺牲一切他不在乎的xi,ng命!
“我们的人手不够。”连砚沉声说道。
望着远处继续蔓延的火势,他们这些人根本的速度根本就抵不上火势蔓延的速度,照这种情况下去,就算是能阻隔,也只能阻隔火势不要继续往山上蔓延,可山下呢?若是火势继续蔓延,山下百姓必然遭殃!
“那怎么办?”王大牙急的重重的跺脚“我连寨子里喂猪的都拉过来了,就这么多人,怎么办?”
连砚没有说话,怎么办,她也在想怎么办?眼下手中无人是她最大的弱势,拳头紧紧的攥住,那种无力的感觉再次浮上心头,就像在朝中屡次被人压制时的感觉一样,让她喘不上气的感觉。
肩上被人轻轻的按住,连砚一转身就看见秦韵一张小脸在火光里,熠熠生辉,她一惊,忙去拉住秦韵的手,有些仓皇的问道“你怎么来了?快回去,这里不安全。”
虽说他们找了合适的安全距离做阻隔带,但火势不可控,万一发生意外,连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眼下见秦韵就这么站在她面前,连砚除了心焦还是心焦。
“乖,听话,我处理完就回去。”连砚拉着秦韵的手,想找个人将她平安送回。
就被秦韵反手握住了她的手,秦韵能看出来连砚此刻有些慌乱的样子,握紧了连砚的手,轻轻晃了晃,才说道“醒来不见你,我才出来看看的,没想到发生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不说?”
她睡的沉,可忽然就醒了,再也睡不着,翻来覆去的甚至鬼使神差一般的就跑到了隔壁想偷偷看看连砚,可谁知房间里并没有人,一室的冷清都在告诉秦韵这人早就不在房间了。
她几乎第一时间就猜到山下一定是出了什么事,慌乱的跑下山,就见到了漫天的红光,那一瞬间,秦韵的心都跟着就揪了起来,等看到连砚站还站在她面前的时候,那种不安的感觉才稍稍的散了一点。
只是这么大的火势,但凭他们这些人,根本就不行!
“我去搬救兵!”秦韵看着连砚认真的说道“我们的人不够,这么大的火势,如果不尽快将把阻隔带建起来,一定会出大事的!”
连砚看着韵儿一脸紧张认真的模样,忍不住的抬手抚上了她的脸颊“傻丫头,你上哪儿去搬救兵?”
“沧澜依托山脉,山匪也是由此而生,每个寨子几乎都会或多或少的选择一个山头,如今欧阳陆放山火,就是犯了众怒,我去找各个山寨,动员他们来帮忙,这不是一家的小事,甚至不是官府与山匪之间的事,往年山上若是起了山火,更不是论什么官家匪家,先救火才是大事,子衿,你信我,我去给你搬救兵!”
秦韵说的话字字句句都铿锵有力,拽着连砚的手目光炯炯有神“你等我,我会搬救兵回来的!”
连砚看着她,良久才说道“我陪你一起去。”
“不行!”秦韵果断拒绝“这里离不开你,你要主持大局,跟我夏叔叔一起。你要是不放心,就派个心腹,跟着我就行。不过你放心,我怎样都是掩翠山的大小姐,说话还是有点分量的。”
连砚如何不知道眼下这种情况任xi,ng不得,可看着小丫头的模样,也是更加的不忍心,伸手将人拥进怀里,连砚轻吻着她的发丝,用力将人抱紧,紧到秦韵感觉自己快要呼吸不上来,才拍了拍她的后背,连砚沙哑着嗓音说道“你要小心。”
凛冽的风飞扬着秦韵的发丝,她很少骑马,最开始也不过是好奇嚷嚷着,秦简教了她很久,好不容易学会之后就鲜少再上马背,总觉得颠簸着跑起来,实在是不舒服,没有软绵绵的垫子,还磨的腿疼,可眼下却丝毫也顾不得太多,勒紧着缰绳一路狂奔着。
她的目的很明确,背后是朝霞似的火光,这么大的火,没可能常年居于山中的人会不知道,秦韵翻身下马,将缰绳一把扔给门口的人,扬声说道“掩翠山秦韵,我要见你们大当家!”
大门立刻打开,秦韵畅通无阻的入内。
山匪身上大多都带着一种匪气,为利而生,可也绝不会轻易丧义,如今山火蔓延,远不是当日掩翠山被围攻之时的情景,若那时他们为利益而拒绝,甚至还一度想要去瓜分掩翠山的势力,但在山火蔓延面前,只能选择跟掩翠山站在一起。
这是唇亡齿寒,这火若是不救,早晚烧到自家门口,也不是以一己之力能挽回的,掩翠山不能,沧澜的任何一家山寨都不能!
秦韵走到门口,牵着自家的马,对来人拱手“大当家不用送了,即刻派人救火才是正事,秦韵还要去别的山寨,就此谢过!”
她跟在秦简身边,多少也学了秦简几分威严的韵味,尤其还有连砚临走前的嘱咐交代,因此秦韵此行,不卑不吭,讲事实摆道理,举手投足丝毫不见半点颓弱之势,有种让人臣服的威严。
“走。”秦韵上马,马蹄扫过一地的枯枝,身后的副将打马跟上。
原本只当自家将军已经是女子中少见的人物,如今跟着这掩翠山的大小姐出来走了一遭,心里暗暗吃惊,这大小姐平时看着娇娇弱弱的,可当着人家虎背熊腰的大当家,竟然丝毫不露胆怯,还据理力争,那气势,若是加以时日多多培养,怕是也不输他们连将军。
沧澜城里,街上的店铺大多已经闭门歇客,却见一老人家拎着灯笼挨家挨户的敲着门扉,房门打开,屋内年轻的男主人,惺忪的睡眼,带着几分不悦“大爷,半夜三更的您这是干嘛呢?”
“哎呀,快别睡了,出事了。”拎着灯笼的老大爷一脸的慌慌张张“山上起山火了,那火都快把半边天照亮了。”
男主人闻言,神色一凛,忙往城外的方向看,果然见天边似有火光“怎么回事,好端端的又没有闪电雷鸣怎么会起山火?”
“不知道呀。”老人家神色焦急“我老伴儿看见的,一下就急了,说着韵丫头没了爹自己在山上,怕是要出事,叫我来叫大家伙儿去帮个忙。”
“别慌,我去叫人。”男主人回屋叮嘱了几句,拎着衣服就跑了出来,屋内的女主人抱着娃娃一脸的担忧,但终究还是依着门框没有说话。
原本寂静的沧澜城一时间是奔走的相告的声音,门扉开合之间,便有年轻的青壮年走了出来,不多会儿便聚集了一大批人,浩浩荡荡的拎着家伙往城外掩翠山而去。
守在城门口的士兵见状要拦“那边可是山火,那是老天爷看不过去要收了那些山匪,你们去捣什么乱?当心一去不回,可别忘了,那些人抢的可都是老百姓的财务!”
“那是咱沧澜的山,烧了哪儿还少的了咱们山脚下的老百姓?”一人嚷嚷起来“山火肆虐不管不顾,一旦蔓延到山下,谁也跑不了!”
在众人身后的老人家颤颤巍巍的分开人群,板着脸说道“老天爷要收谁早晚都会收的。掩翠山上的人可没抢过我老头子,不仅没抢过,还救过我老伴儿。不光是我,二亮你媳妇儿生孩子难产,也是人家秦大派人给请的大夫,李花你家大宝的读书的钱也是人家秦大给你放到门槛上的,六子你张罗开店,那店面也是人家便宜让给你的。我老头子一把年纪了,看人比你们这些愣头青准!心里都透亮的事儿谁都别装糊涂!还不给我让开,你们都不去,我老头子自己去!”
老爷子身后一种青年拎着铁锹上前就把守城门的几个小兵给撞开了,领着大家伙直奔掩翠山的方向而去,留下身后的小兵咬牙切齿的扶着胳膊“快去通知欧阳大人!”
作者有话要说 连砚哎呀,我家宝宝啥时候能回来?
秦韵你想我了?也可以想一想,但不要太多,毕竟我是要做大事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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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老头
第44章那老头
沧澜城里的动静欧阳陆并不知情, 他带了自己培养了好些年的亲兵正守在下山的各个路口, 望着漫天的红光, 踌躇满志, 于他而言目的已经达到,可他不知道的是, 这事情远没有他想象的那么简单。
山上嘈杂的声音穿过层层树林传到欧阳陆的耳中已经稀薄了很多,他勾着嘴角, 半笑不笑的自言自语“还在挣扎?有什么用呢?这山火着起来, 除非老天救你。”
他嘴角的笑还没收起, 就听见属下来报“大人,不好了。周遭的几个山寨都派了人来救火, 将我们守在山口的兄弟打伤, 这会儿已经进山了。”
欧阳陆闻言,拳头瞬间攥紧“去了多少人?”
“陆陆续续的已经去了不少,像是倾巢而出, 而且据说后面还有人在往这边来。”
“废物!”欧阳陆一甩衣袖“不长眼恶毒东西,想死就一块儿都去死吧!”
“大人, 大人, 不好了!”有人脚步匆忙的奔跑过来, 喘着气说道“城里的百姓都出来往掩翠山这边过来了,来救山火的!大人,这可怎么办才好?”
“拦着!给我拦着!”接连的变化让欧阳路气的咬牙切齿“一个都不许放他们进山,必须拦着!”
那些山匪死就死了,就算全都烧死在山上他也无所谓, 还能往朝廷上报个剿匪有功的荣誉,可那山下的百姓却是万万不能出事的,他是沧澜的知州,若是连百姓的安危都无法顾全,若是皇帝怪罪下来,他绝对是吃不了兜着走!
“来人!”欧阳陆望着山那头隐隐的火光,眼中闪过一丝y狠毒辣的光“还有多少火箭,全都给我s,he出去,东西南北各个方向都不能落下,我倒要看看他们能有多大的本事,能有多少人来救火,我欧阳陆要的命,我就不信阎王爷他敢不收!”
“可是,大人……”下属有些犹豫,那边山头已经烧了起来,大火随时都有可蔓延,若是再继续纵火,怕是酿出大祸,无法收拾!
“啰嗦什么,还不快去!”欧阳陆一脚踹出去,双眼赤红狠辣“耽误了我的大事,要你的狗命!”
“是是是,属下这就去吩咐。”那人被踹倒在地,踉踉跄跄恶毒爬起来,连滚带爬的就走了。
欧阳陆垂着眼眸,眼中的挣扎一览无余。他必须这么做,成败在此一举,若是能一举将这心腹之患除去,那剩下的事都好说,他自有一番应对的说辞,可要是这次还能被连砚逃脱,那他这多年的经营就全毁于一旦了,到最后连条命都不会剩!
所以,连砚,只能你死!
斜坡处的弓箭上已经涂满了松节油,方才踉跄跌倒的人身上还沾着尘土没有拍打干净,他急步过来,对着几个弓箭手说道“大人吩咐,你们几个先回城,这些东西我会处理的,不要被人发现知道吗?”
那几个人见是欧阳陆身边的下属,不疑有他,收起弓箭拱了拱手便离开了斜坡处。
那人望着天上的红光,将地上的松节油还有未用完的弓箭找了个地方埋了起来,这是他长大的地方,这里有他的父老乡亲,他不能丧尽天良的任由欧阳陆毁了他的家,毁了他的故乡,他做不到。
办完这些之后,他头也没回的便往山上去了,办了错事,走了错路,希望还有挽回的余地,山间的温度要比山下要炽热,浓烟之下到处都是灰头土脸的人,他们无一列外都在专心的挖坑垒土,偶尔有人被呛了几口烟,也有人帮衬着。
“喂,你怎么穿着官府的衣裳?哪儿来的?”有人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