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默然不语，片刻后才轻声说道“我是你女朋友，这些本来就是应该做的。”
“你总是这样，”她眼里带着疼惜看我“自己做的好了就觉得全都是应该，一旦有错，又把所有的责任揽到自己肩上。就像你和洛珏当年的事，明明是她抛弃和背叛了你……”
“不，不是的。”我条件反射般出声打断，接着才后知后觉意识到，我和季洛珏解开误会的真相她并不知情，所以有这样的认知是正常的，倒是我，这么反应过激，似乎有些不应该。
果然，萧晓停了话语，眼里含着淡淡地忧伤看了我很久，才再次轻轻开了口。
“爱情果然是不能勉强的，纵然你人在我这里，心却一刻都没从她身上离开过。”
我低下头有些不敢看她，却并未出声反驳。现在既然已经意识到自己心里放不下季洛珏，自然不应该说谎来骗萧晓。
“你也觉得我说的话没错，对吗程珥？”耳边传来一声自嘲的笑“其实我倒希望自己不要这么聪明，就算知道真相又怎么了，反正我不在乎你心里是不是有别人，我可以装作不知道啊，只要有那一夜的谎言在，你就不可能离开我，我为什么要这么想不开，为什么不能难得糊涂，不要活的这么清楚明白？”
她情绪激动，将我的手紧紧攥在掌心，片刻后，有滚烫的泪滴在了我们交握的指尖。我心里一疼，终于还是不舍地抬起头来望了过去。
萧晓双眼含满泪，溢出来的那些正顺着双颊滑落下来，在她光洁的下巴上停留片刻后，又一滴滴坠到了茶几上。纵然这样，她双手依然紧紧握着我的，没有抬手去擦拭，甚至连那已经模糊的视线也是全程落在我身上，一下都不曾移开。
“萧晓，对不起。”
她说的没错，但凡有了伤害，我总是习惯性先说对不起，先把责任揽到自己身上。其实这并非因为我情操多高尚，性格多善良，只是本能就这样做了，想着如果能因此让对方心里好受点，自己主动去做了这责任方，又有什么的呢？纵然心里会生出更多的亏欠和愧疚，会被一道道自责的枷锁勒得喘不过气来，但每当想到一个人难受总好过两个人时，也觉得值了。
她像是一眼就看透了我心里的想法，即便脸上的忧伤未褪，眼中却先一步盛满了浓浓的心疼。
“程珥，别这么说。其实你从来就没有对不起我，虽然不爱，但你一刻都没有停止过对我的好。难道不爱却拥有一颗真心的人，还能比那些口口声声说着爱，却以爱之名做尽了混账事的人还要可恶？”
“更何况，当初还是我用谎言逼着你跟我在一起的，如果真有错，错的那个人也是我。”
“不是，萧晓。”我摇头，眼神有些急切，不管怎么样萧晓在我心里都是个完美无瑕的好姑娘，我当然不可能怪她，却也不希望她过分苛责自己。
“好吧。”
她轻轻应了一声，随后突然破涕而笑“你觉得我没错，我也觉得你没错，又或者我们两个都有错，但不管怎样都好，说到底咱们也算是打平，就……谁都别怪谁……”她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我，呢喃道“你说好不好？”
我下意识点了点头，就听她继续说着“从今往后，我们就……还是好朋友，最好最好的朋友。你放心，我……会祝福你和洛珏的……”
我脑袋有些懵，不知道这事情怎么突然就牵扯到了季洛珏。
萧晓也怔了一下，脸上飞快地闪过一丝懊悔，像是发觉说错什么话而即可住了嘴，随后略嫌生硬地转换了话题。
“我的意思是，既然你忘不了洛珏，不如就和她重新开始。”
她这话说的实在奇怪，我心里思索片刻后突然一动难道是……我和季洛珏当年误会的那些事还是被她知道了，所以才提出分手来成全我俩？
一时间，心里真的是五味杂陈，既不能开口阻止或是否认，又觉得有些不忍。
“我和洛珏，我们……”
“其实我知道，和我在一起之后，你也很努力的想忘记她，甚至有很长一段时间，如果不是因为早就知道你们有着那么一段过往的话，你俩相处时的样子看起来，也真的和正常的姑嫂很相像了。”
我知道她说这样的话是想安慰我，可我心里却实在不是滋味。
“你已经很努力了，程珥，但爱就是爱，这些骗不了人。洛珏生产那夜，你的表现才是最真实最纯粹的，你在乎她，远比你自己想象中要多。”
“萧晓，对不起。”
我不想解释，也不想说任何多余的话，不管一切开始时是怎样，结束又是为什么，即便像她所说在这件事里我们各自都有错，我也只想循着心里最真实的感觉和她说声抱歉。
对不起，我辜负了一个这么美丽善良的姑娘；
对不起，我没能回报她付出的所有爱；
对不起，我不能像当初承诺那般不离不弃照顾她一辈子；
对不起，我终究还是忘不掉心底的那个人；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开车回去的路上，我脑海里，离去前萧晓混合着不舍、忧伤和纠结的眼神仍久久回荡，驱之不散。
我的心情很复杂，有解脱，有不忍，当然最多的，依然是对她的愧疚。可思来想去却突然发现，我好像一直都没搞明白萧晓提出分手的原因和理由究竟是什么。
难道真的像之前猜测的那样，是她得知了我和季洛珏当年误会的真相，所以为了成全我俩提出分手？可这事知情的只有我和季洛珏，我当然没有说，依着季大小姐的性子，应该也不可能去说，那到底又会是谁透露出去的呢？
可如果不是因为这个，那又是为了什么呢？
难道是，季洛珏生产那夜我情绪激动，真情流露，萧晓看了心里不开心？但在那之后的几天里，她的表现一直都很正常啊。而且，刚出生的小宝宝她也喜欢的不得了，奶粉和奶瓶全都是她亲自跑去买回来的，还抱着小丫头喂过好几次奶，甚至笑着调侃这要是我俩生的孩子那该有多好？
宝宝……报告……我脑里灵光一闪，有些什么事情像是呼之欲出，却又怎么都抓不住。
我想起萧晓情绪激动时说过的一段话，她说她不在乎我心里有别人，希望可以一直像现在这样和我在一起，还说为什么不能假装不知道，不能难得糊涂……
她到底……是知道了什么？没猜错的话，她口中那个所谓的“真相”就是导致她提出分手的直接原因。到底……是什么呢？
脑袋里杂七杂八胡乱想着，竟然差点没因此闯了红灯。我心下一激灵，赶紧收起了纷飞的思绪，认认真真看起了路。同时心里涌起了一股淡淡的忧伤就算知道分手的真相又能怎么样，难道还能因此去阻止吗？既然不能阻止，那么知道或者不知道，又有什么干系……终归还是要负了她……
一路思绪繁杂，到家时已经接近十点，季洛珏一脸焦急等在别墅大门外，看见我下车上来劈头盖脸就是一阵埋怨。
“你去哪儿了，怎么下班这么久都不回家，电话还一直都打不通？”
我一脸懵，拿出手机一看，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没电关机了。开口刚想解释，季洛珏却突然冲过来一把抱住了我。
“如果你不想在这里住，我就去跟妈说让她同意我们搬回去好不好？你……你千万不要丢下我和宝宝不管……”
听她这么说，心里莫名生出了一阵酸楚，我将她揽在怀里抱着，低下头轻声安慰“我没有丢下你和宝宝不管，是萧晓有事找我，刚好手机又没电，所以才……”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听我提到“萧晓”时，季洛珏身体像是下意识僵了一下。
第73章 匪夷所思
气氛有一瞬间的静默，我刚要开口说话，跻身在我怀里的人突然捂嘴打了个大大的喷嚏。低头望过去时才发现，这天寒地冻的初春时节，季洛珏竟然就只穿了一件薄薄的针织衫，当下想也不想赶紧将自己身上的外套脱下来往她身上一披，皱着头埋怨。
“出来怎么不知道多穿件衣服呢，天气这么冷？再说了，你可还在坐月子呢，这万一要是落下什么病可怎么办？”
说到这里我才突然想起什么，一边抓着她的手腕往屋里走一边问。
“季夫人呢，怎么不见她？”
其实我纳闷的是，以季夫人疼女儿的那个程度，怎么可能任由季洛珏就这样跑出来也不拦着？这不合常理啊，除非……
“她在哄小肉丸。”
果然，也只有在面对自己亲爱的外孙女时，那位平日里小心谨慎的季夫人才会忽略了宝贝女儿的存在。
小肉丸是季洛珏的女儿，也就是我小侄女的小名。说起来这名字还是当初在医院的时候，有次季洛珏喂完奶，我将软乎乎的小姑娘抱在怀里爱不释手，一会儿摸摸她肉嘟嘟的小嫩脸，一会儿捏捏藕节似的胳膊和小短腿，看她无声咧嘴笑得欢畅忍不住就说了句“胖乎乎长得跟个肉丸子似的，真可爱。”
季洛珏听完一乐“肉丸？也好，不如她小名就叫这个好了。”
我一脸懵“我就是随口说说，叫这个的话会不会太随便了。再说了，起名这事……”也实在不归我管啊，虽然后半句没说出来，但我想季洛珏应该能明白。
岂料她神色复杂看了我一眼，半响后回道“小名而已，谁起的有什么关系，就叫这个吧，我觉得挺好。”于是，小姑娘就这样有了个看似十分随便的小名。
但还好，大名季茗语是季洛珏一早就想好了的，虽然初时我也有些困惑，为什么宝宝竟然姓季不姓叶，但想想即便姓叶也不能光明正大进我们家的门，甚至她这一生都极有可能不被承认，与其挂着个空姓叫着别扭听着难受，还不如随母性的好。
再说了，虽然孩子的爸爸是叶程一，但从始至终对于这个宝宝他也没有尽到任何做爸爸该有的责任，用季洛珏自己的话来说，她整个怀孕的过程中全是由我照顾，相比较而言，我倒比叶程一更像一个父亲。
呃……这话说的……再像那也不可能真的代替人家亲生父亲的地位啊……所以，虽然季洛珏曾一脸无所谓的表示过没有必要，我却只当她是心里赌气，上班时估摸着叶程一没在家的时间偷偷给他打电话汇报了一下小宝宝已经出生的事情。
虽然没有看到他脸上的表情，但仅仅从声音中都能听出来，叶程一对于这个孩子的出生远远没有我想象中那么期待，甚至不夸张的说，还不如我这个做姑姑的期待值高。
他当然也极力表现出欣喜来，却只让我从中听出了更浓的苦恼。也是，这孩子就像是个定时炸、弹，虽然不在身边，但只要她存在着，对于他平稳的家庭来说就是个巨大的威胁。
我有时在想，如果可以选择的话，叶程一肯定愿意倾尽所有来换这个孩子不要出生，虽然听起来真的很残忍，但人心本就有轻重之分，继而也就会有取舍。为了保住他更为重视的家庭和已经产生了浓厚感情的一双儿女，舍弃这个未曾谋面尚没有一丝感情的，似乎也在情理之中——即便我心里真的难以认同。
那一瞬间突然意识到，可能我打这个电话纯粹就是个错误。过年回家时，家宴上我老妈就问过季洛珏的预产期是什么时候，叶程一怎么可能不知道？如果有心，又何至于要等着我巴巴的打电话回去汇报情况？
更何况，没记错的话，自打我们从家过完年回来，叶程一就再也没打过电话来。我理解他这么做是为了，让我嫂子好不容易开始平复了一点的怀疑之心不要再次兴起，因此才小心翼翼。只是，可以理解不代表就能赞同，也难怪他这样的行为会伤了季洛珏的心，还叮嘱我不要打电话回去告诉他宝宝已经出生的事情。
我叹了口气，也不知道应该再跟他说些什么，当即就想把电话挂断。
叶程一的声音却适时传了过来“我……最近太忙，估计没时间过去看她。小珥，就麻烦你帮我照顾她和宝宝……如果有什么需要的话随时给我打……”
“不用了，”我声音冷淡“没什么需要的，你好好顾着你的家吧，这里的事情我自己会处理。”
“那我给你打点钱过去……”
“不用。”
其实这话说完的当口我就有些后悔，他一个当爹的，一没负到责任，二没付出感情。我又何必这么大义凛然地连金钱都帮他省下来呢？如此这般的话，他这个爹当得可真也太轻松了些。
我不知道是叶程一听出来我情绪不对，还是他自己也感觉到了一丝汗颜，半响后嗫嚅道“小珥，你也知道我现在的情况，你嫂子疑心重，看我看的实在太紧，我即便真的想过去，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不是？”
我听完当时就想问即便？那你到底有没有真的想过来？
可想了想又觉得，何必呢？答案既然大家都已心知肚明，拆穿了逞一时痛快似乎也没有什么太大的意义。
“行，我知道了，没什么事挂了吧。”
我刚想挂断电话，叶程一突然又道“小珥，等等。”
“怎么了？”我口气有些不耐，主要是因为心里实在对叶程一失望至极。
“你和洛珏，你们真的是……初恋情人？”
啊？我愣了一下，不明白为什么话题会突然跳跃到这里。想了想才恍然大悟，当初为了帮叶程一瞒着我嫂子，不得已说出了我和季洛珏过往的很多事情，虽然个中曲直我俩很清楚，但对于叶程一来说，他必定是有些摸不着头脑，搞不清楚状况。
其实这些事情全凭我一张嘴来随便说，若想继续瞒着他原本也很容易。毕竟，对叶程一来说，睡了自己妹妹的前女友，即便是意外，但这样的事情，想起来怎么着心里都会觉得不那么舒服吧？
可不知怎的，一想到他为了保全自己的家庭对季洛珏和宝宝这么薄情，我心里就有气，当下干脆心一横，直接道出了实情“嗯，是。”
电话那头不出意外的沉默，我又开始有些淡淡的后悔毕竟是自己的亲哥哥，让他难受自己心里也不舒服啊。开口刚想说些什么安慰他一下，电话那端又有声音传了过来。
“那你们……是不是也真像你跟咱爸妈说的那样，旧情复燃了？”
这个……该不该实话实说呢？刚才那股气闷的劲一消失，我面硬心软的本性就又彰显无疑了。
“呃……没有，不是旧情复燃……”
我们压根就是余情未了，我这样，应该也不算是在说谎吧？
本以为听完我的说辞，电话那端的叶程一心里会放心和舒服不少，却没想到他竟然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叹气？我简直都要以为自己的耳朵出了毛病，或者是耳屎过多以至于出现了听觉障碍。
这是怎么个意思？听说我们没有旧情复燃，他老人家貌似还有些失望？他他他……叶程一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啊？
“哥，”我心存疑惑，忍不住就张口问道“你好端端的突然说起这个来做什么？”
“啊？没什么。”
鬼才信没什么，我不死不休，继续追问“做哥哥冷不丁关心自己妹妹的感情生活，这听起来有点奇怪啊。是不是我嫂子又说什么了？”
“不是你嫂子，跟她没关系。”
跟她没关系，那就是你自己有什么想法了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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