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我真心诚意道着歉，许是话里带着的气息过于沉重，竟然让电话那头的萧晓愣了一下，随即她才笑出了声。
“怎么了，我又没有怪你的意思。我是担心而已，你没事就好，用不着道歉。”
不，当然要道歉，我好像到了这时候才记起自己已经有了女朋友的事实。
当年全是误会一场，我和季洛珏并没有背叛彼此和我们之间的爱，可即便真相解开又能怎么样，时间的巨轮已经将我们推着全部脱离了原本的轨道，先不说我和萧晓已经正式决定在一起，我不可能因为季洛珏而做出任何对不起她的事情。
即便季洛珏自己，如今的身份也已经是怀着叶程一孩子的小嫂子……等等，我心里一动。没记错的话，她刚才好像提到是在听了小娟的话之后，为揭开当年真相消除误会，才义无反顾回来的，那又怎么会好端端和叶程一发生了关系呢？难道这其中，也有什么我不知道真相隐藏？
“程珥？”听筒里传出萧晓疑惑的声音，我回过神来，才想起电话还没有挂。
“恩，没事，我挺好的，让你担心真是不好意思。”
“说什么不好意思，我们之间用得着这么客气吗？”萧晓笑着，似真似假地打趣“你不会是突然反悔，又不想让我做你女朋友了吧？”
我心里一惊，虽然知道她这话纯属无意，可冥冥之中又像是上帝在我耳边敲醒了警钟。无论过去如何，真相又怎样，现在我的身份是萧晓的女朋友，无论如何不能做出任何对不起她的事情，即便只是动了一些微弱的心思，那也是不被允许的。
“不会，你瞎说什么。”我有些尴尬地笑了笑，收回了自己漂移在外的心神。
“呵呵，我开个玩笑而已。对了，你准备睡觉了吗，是的话我就不打扰你了。”
“没有。我……”我本来想说正在和季洛珏聊天，但想了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就拐了个弯变成了“正和嫂子一起看电视。”
“哦，原来是看电视太入神，才忘了给我发信息报平安啊，你可真行。”萧晓笑嘻嘻说着，又问“洛珏还好吗，说起来最近也挺长时间没见她了，宝宝一切都好吧？”
“我的眼睛又不是b超，能看得出他好不好吗？”
我知道，萧晓是从心底里关心季洛珏母子两个，可我说的也是大实话。
“怎么说话呢？你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不知道，我以为你就是这个意思。”我想，此刻和萧晓轻松愉快地打打趣，说不定就能驱散刚才和季洛珏一番交谈导致的心情沉重。
“真是说不过你，”萧晓声音带着笑意，顿了一下后突然说道“但是好像你真的到时间带洛珏来医院产检了。明天我上班，早上过去接上你们一起来医院好不好？”
“不用不用。”我连忙否决，还没来得及接着往下说，萧晓倒是先接过去了话头“哦，也是，我忘了，洛珏那个时间起不来吧，会不会扰了她睡觉？那要不然中午休息的时间我再过去？”
我心里一阵暖暖的感动，连自己的情敌都能这么真诚以待，萧晓这孩子善良的，也真是没边了。
“我是说不用过来接我们，我现在有车你忘了？”
“哦，还真忘了，瞧我这脑袋。”隔着电话我都能想象到那头的她一脸懊恼，说不定还抬手正轻敲着自己的脑门。
“那……明天你们自己过来？几点？需不需要我提前去b超室那边帮洛珏要号？”
“不用，我也说不好几点能到，你上班那么忙，就不用管我们了，排个队又不会怎样，到时候等一下就行。”
“行吧，那明天见。”
“嗯，”我轻轻应了“明天见，你早点睡，晚安。”
萧晓甜甜的笑“好，你也早点睡，晚安。”
电话挂断拿在手里，不知怎的，我突然想起了今天萧晓面对吴医生说出我俩关系时的画面，她能毫无顾忌的向同事出柜，我是不是也该早早地将实情告诉季洛珏？
如果刚才萧晓的电话没有来，我知道她接下来要说的话，一定是提出希望我们还能重新在一起。与其等她将话说出口后再遭遇我无情的拒绝，还不如一会儿出去后先将我和萧晓在一起的事情提前告知，这样的话，即便她还坚持要说，至少心里也有了一些思想准备不是？
毕竟对于过去，我们都没有错，甚至从某种角度上来说，也可以称得上是我负了她。虽然现在为了不有负于萧晓，我还要继续充当着坏人的角色，但要是能将对她的伤害减少一些，我心里也至少能更舒服点。
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珍惜眼前才最重要……我抬手划亮手机屏幕，打开微、信找到萧晓的头像，想了想低头按下一行字“亲爱的，早点休息，晚安好梦，么么哒。”
消息发过去后，手机几乎当场就收到了回复，打开来看，却只有简单的一个字“嗯。”后面还跟着个害羞的小笑脸，我嘴角上扬展开一抹笑，轻叹口气将手机放回口袋，转身再次回到了客厅里。
季洛珏还保持着我走之前的姿势没变，脸上怔忪不知在想些什么。
“洛珏，”我犹豫片刻后轻轻开了口“其实，有件事我一直没来得及跟你说。”
她回过神来看我，脸上还带着从刚才到现在都没换下去的紧张和欣喜。
“小珥，我刚才的话还没有说完，我们……”
“洛珏！”我出声打断她，有些急切地说道“能不能让我先说？”
季洛珏脸上很快浮现出一抹疑惑，交织着来不及褪去的欣喜，看在我眼里莫名酸楚。
“好啊，那你先说。”
“我……”我再次深深吸了一口气，本来想看着她的眼睛，可那里面蕴含着的期待过于明显，我忍不住就又将视线移开了。
“我已经正式跟萧晓在一起了！”
季洛珏很明显的愣了一下，身体僵直，连面部的表情都冻结着，可片刻之后她就笑了。
“我知道你们是假扮的，虽然没有实质证据，但我的感觉不会错，小珥，你骗不了我。”
是吗？我看着她满脸的笃定自信，想着刚才她准备提出和好时眼里抑制不住的紧张和欣喜，突然有些不忍心。可随即，萧晓毫不设防的笑脸再次出现在眼前，我狠狠心，直接开口说道“你说得对，之前你住院那次我们确实是假扮的……”
季洛珏闻言整个身体都松懈了下来，看来刚才她嘴上虽说着不相信，心里却依然因为不确定而紧张担心着，如今听我这么说才算彻底放了心。可……
“但现在是真的，我们在一起都一个多月了，就是从提车那天正式开始的。”
季洛珏秀眉紧皱，不相信地抬眼看我“你在开玩笑吧，为什么一直都没有听你提过？”
“因为刚刚在一起感情还不稳定，我们说好先瞒着你……”
“不可能！你在骗我，萧晓……萧晓是很好，可你……你们怎么可能在一起呢，你根本就不爱她……对不对，小珥？你爱的是我，一直都是我……”
她有些语无伦次，脸上表情虽然还是一派平静，可忍不住就站起身抓住了我的肩膀。
“你肯定是知道我想跟你和好，你……你害怕，所以才故意编造出这么一个荒谬的谎言来骗我，对不对？小珥，”她双眼满是恳求，就那么直愣愣地看着我“我知道分开了这么久突然要和好如初你一定不适应，没关系，我……我可以等，等你准备好。我也知道从原来到现在你一直都觉得和我在一起压力很大，萧晓……萧晓……”
她突然没了话，双眼飘忽，直视着空气中的某处良久，喃喃说了一句“对，在你眼里，萧晓这样的女孩儿才该是你的良配，和她在一起你没有那么大的心理负担，没有身份地位悬殊的自卑，不用努力维护日日小心，这一直都是你最想要的。”
我张了张嘴，凝视她半响后，却最终咬着下唇将本欲出口的话咽了回去。
她说的也并非全错，相对于家世显赫、各方面条件都完美到无可挑剔的天之骄女季洛珏，身世背景一般的萧晓，才是我这样的普通人更乐于拥有的。
有句话是怎么说的来着，有些女孩适合结婚，可有些女孩只适合拿来恋爱。季洛珏那么优秀那么好，就连恋爱时我都觉得诚惶诚恐，又如何有信心和勇气，与她牵手一生？
她脸上突然一片沉寂，后退一步跌坐回了沙发上。
“即便我解决了过去的误会又如何，只要你的心态一天未变，这总会成为我们之间最致命的罩门，不止我妈，就算换了任何一个别人，都可以将这弱点拿捏在手里，轻易把我们摇摇欲坠的感情再次打垮。”
我心下一片黯然，有些不忍心去看呈现在她脸上的悲伤无助。
“洛珏，你很好，你值得更好的。别说楚冠宸，即便是我哥，他们也都比我要好。”我知道说着这种话的我实在无耻，可，此刻别无选择。
“你哥？”她怔怔地抬头看我“你知道我接近他是为了什么？你又知道我肚子里……算了，你知道了又能怎么样？治标却不能治本，我能强行把你栓在身边一天，难不成还栓得了一辈子？”
我一头雾水，总觉得她这话里包含的信息太多，张口想再仔细问清楚时，她却扶着沙发缓缓起了身。
“希望萧晓会带给你真正的幸福，她很好，你能和她在一起……”她顿了一下，低头看着脚下地板，喃喃地说了一句“也很好。”
说完抬头转身，季洛珏慢慢走回卧室，“啪”的一声关上了门。
第46章 不见踪影
一夜未眠，窗外北风呼呼地吹着，我下意识蜷着身体往被子深处缩了缩。
季洛珏现在一定很伤心吧？想必她的心，比此刻我瑟瑟发抖的身体还要冷上几分。
该说什么呢？阴差阳错，还是天意弄人？不可否认，在知道真相的那一刻，我心底难以抑制的狂喜，看着她眼里的期待，甚至想不管不顾地就冲上前将她狠狠地抱进怀里。想摸她的发、吻她的唇，将这个自始至终都从心里撇不开的女人，一点点揉进自己的身体。
甚至，在那一刻，头脑里飞快地闪过一个疯狂的念头，别说只是小嫂子，就算她现在已经是我名副其实的嫂子那又如何，她爱我，我爱她，就应该摒弃一切毫无顾忌的在一起，也许真的可以，如她所说，我们俩共同抚养那个即将出世原本该叫着我姑姑的孩子。
如果没有萧晓的那个电话……我不知道事情最后会发展成什么样……
可是，回到现实，我才意识到，真相解开时脑海里那些疯狂的冲动和想法，终究只能是深埋在心底的一个梦，美则美矣，却再也难实现了。
萧晓……何其无辜，我曾经口口声声表示要努力和她开始，难道我所谓的努力，就那么轻贱和不堪一击？这样的话，对她来说是不是也太不公平了？
如果她没有深情款款的向我表白……如果我没有决定和她正式在一起……如果她没有义无反顾在同事面前出柜……甚至，如果没有那一夜……
可惜，没有如果！
我甚至知道，如果把今晚季洛珏所说的一切，原原本本地去告诉萧晓，那个傻姑娘，一定会义无反顾将我推回季洛珏身边，甚至脸上带着笑给我们最诚挚的祝福，然后……一个人转过身去默默地流泪……即便痛彻心扉，也永远把笑容摆在人前。
这样的萧晓……让人怎么舍得再去伤害她？我已经负了季洛珏，难道现在还要再负了萧晓？
退一步讲，没有了我的季洛珏，至少还有青梅竹马的楚冠宸、情深缘浅的叶程一、爱女心切的季夫人和她极其显赫的傲人家世。可是萧晓，她飞蛾扑火般把最炽烈的爱给了我，甚至冒着被人排挤和谩骂的风险，在同事面前公然出柜，这样的不顾一切、孤注一掷，如果没有了我，她又该怎么办？我难以想象……
脑袋里一刻不停地窜过各种各样的念头和想法，我不知道，此刻是不是正靠着这样的心理建设，来坚定自己摇摆不定的心。
其实我这样的人，又凭什么值得被两个那么好的女人爱着呢？我心烦意乱，起身下床来到客厅倒了杯水一饮而尽，心里不知怎的，隐隐有些担心季洛珏，眼角余光一扫见她屋里似是还亮着灯，想了想，踌躇着走过去敲了敲。
“洛珏，你……睡了么？”
没有回音，甚至听不见一丝动静，难道是睡前忘了关灯？我在原地停顿了一下，加重力度再次敲了敲，还是没有动静。
可能是真的睡了……我转身欲走，却隐约听见门内传来纸巾抽动的声音，动静很小、很微弱，又隔着厚厚的门板，如果不是深夜安静，我耳朵又紧紧贴着门，是无论如何听不见的。随后，季洛珏的声音传来，带着浓重的、无论如何都掩不去的鼻音。
“什么事？”
我心里一疼，她竟然……一个人偷偷躲在房间里哭？从初识起，季洛珏在我心中就是冷静、睿智、自信张扬的，别说哭，我甚至很少见到她脸上呈现出脆弱的表情，可是现在……
我走回门边，心里又苦又涩，想安慰她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犹豫了好大一会儿，才轻叹口气问了声“你……还好吗？”
门内一片沉默，片刻后才有声音再次传来“我很好，多谢关心。”冷静……甚至称得上冷漠、以及刻意制造出来的疏远，是她保护自己的伪装吗？我嗫嚅着，心里不知道是该为她这样的转变而高兴，还是伤心。
“你还怀着孕，不要熬夜，早点睡吧。”我轻轻地嘱咐了一声，转身刚要走，她的声音却再次传了出来，急切中带着一丝不甘，听起来好像是最后的挣扎。
“小珥你……真的想好和萧晓在一起了吗？”
想好已经是一个月前的事了，如果是从今天才开始想的话，那结局……唉，我叹口气，牙齿咬着下唇苦苦纠结了许久，才将那句话缓缓说了出来“我们，已经在一起了。”
现在已经无关想或者不想，而是这件事早就成为了既定的事实，不可更改。
门内再次陷入死一般的沉寂，就当我以为季洛珏不会再给出任何回复时，她却再次开了口“好，我知道了。”声音很轻、很淡，像是终于认命了那般的心如死灰，听得我心里犯了病似的开始绞痛。
“那……你早点睡……晚安。”
“嗯，你也是。”
接着，门内传来“啪”的一声轻微的响，灯关了。我知道，这暗示着谈话结束，可……结束了的真的仅仅只是谈话吗？
转身回到阳台自己简陋的小床上时，心里还在抑制不住地难受。其实也并不能描绘出具体是什么感觉，只是心口位置空空的，好像缺了点什么。
再次辗转反侧了不知道多久，朦朦胧胧的睡意才依稀袭来，坠入梦乡前一刻，我才突然记起好像忘了跟季洛珏说明天带她去医院产检的事。但是……反正她向来比我起得晚，明早醒了再说吧……也是一样的……
我这样想着，终于抵挡不住强烈的困意，意识被拉扯着，坠入了浓浓的黑暗里。
常年朝九晚五，我的生物钟异常稳定，七点不到就准时睁开了眼。凌晨时分才迷迷糊糊睡着，严重睡眠不足的脑袋有些昏昏沉沉的，像藏着铅块似的那么重，眼皮也打着架不愿意睁开，努力回想了一下才记起今天是周六，要带季洛珏去做产检。她自从怀孕后就出奇地贪睡，这个时间一定起不来，我也自信没有那个能耐把她叫醒，于是自己干脆也倒头躺回床上睡了个回笼觉。
再次睁开眼是被楼下小孩子们打闹的嬉笑声吵醒的，连风都挡不住的阳台，自然不用指望它能有多好的隔音效果。我敲着脑袋起了身，摸出丢在床尾的手机一看，竟然已经早上十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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