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浙江的这几天,顾亦怀变身狗仔,找到之前在奇洛接触过的几个工人变着法儿打听慕羡的行踪,早上在工厂蹲守,晚上在小区大门外蹲守,到了后来甚至买上一大包啤酒零食和门卫小哥在寒风中对饮——虽然即便这样,对方依旧大公无私没同意放进去她一次。
工厂更是不用说了,应如珞放了话,闲杂人等不准入内,不用说,特指的肯定是顾亦怀。
因此,自打刚来当天那一面之后,顾亦怀再也没能见到慕羡第二面,而艾文却偏偏在这时候打来电话,催她回去上班。
媳妇儿已经跑了,饭碗如果再丢掉,顾亦怀的人生岂不更加悲惨?
何况,现在她求助无门,只一根筋在这边傻等也不是办法,强攻顾亦怀并不擅长,还是应该智取。
于是,心中郁结、情绪低落又一筹莫展的人,闷闷不乐回了家。
临起飞之前,顾亦怀思虑再三,还是忍不住掏出手机给应如珞发了条消息“麻烦你替我好好照顾慕慕,但是,千万别妄图打她的主意。”
文字后面跟着两个小小的图片,——愤怒到冒火的人脸,和滴着鲜血的尖刀。
应如珞失笑切,多大人了还玩儿这个,真是幼稚的可以。
正想着,身后传来脚步声,应如珞下意识想把手机收起来,想想又觉得没有必要,大大方方往慕羡面前一努,说了句“顾亦怀发的,要不要看?”
慕羡摇头,神情淡漠把手机推开了。半响,淡淡开口问“她走了?”
“走了。但我想没多久肯定还要回来,她看起来,可不像是个轻言放弃的人。”
慕羡没说话,静静站在天台边朝远处眺望,视线似乎放在了遥不可及的天际,又好像直愣愣盯着十几层楼下的地面,有风吹起衣服下摆,慕羡随之晃了晃,应如珞吓了一跳,几乎一个大跨步向前,搂住她纤腰连续后退几步才停了下来。
“放心,我不会寻短见。”
应如珞面上一红,被看透心事后有些不好意思“我不是怕那个,只是……还是离远点好,安全。”
“嗯。”慕羡轻轻应了,又道“多谢你这些天的照顾,我已经找好了住处,今天就会从你家搬出去。”
应如珞闻言连连摆手“你真的不用着急搬走,反正房子足够大,我一个人住着也寂寞。你在的话……刚好我们还能做个伴……”
更何况,依着慕羡眼下的情况,她怎么可能放心叫她单独出去住?
应如珞到现在还忘不了几天前见到慕羡时的情形。
眼看第一批订单交货期将至,车间安装复底的机器突然出了问题,修好大概需要三四天的时间,可预定的集装箱一周后就要进厂装货,加班加点倒也勉强来得及,可应如珞怕万一出现意外怎么办呢?
福无双至祸不单行,谁知道会不会又雪上加霜出现什么别的状况?
稳妥起见还是应该将剩余的订单转移到郊外的新工厂做最后的加工,顺便还能分散老工厂的包装压力。
应如珞思忖再三,觉得还是应该先给慕羡打个电话,商量出双方都认为最万无一失的答案。
但是,电话打不通。
早晨是这样,中午是这样,晚上依旧是。
慕羡是个工作狂,即便晚上下班在家,手机都是二十四小时开机的,从来不会出现眼前这种找不到人的情况。
联系相关工作人员,又被告知慕经理今天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整天都没到公司上班。
应如珞隐约有些不太好的预感,说不上为什么,就是直觉慕羡可能出了什么事。
买好机票当时就飞过去了,应如珞这时开始觉得庆幸,当初过来送样品时没有拒绝顾亦怀提出的、在自己家吃饭的邀请,否则,今天又怎么能熟门熟路找到慕羡的住处?
门敲了很久都无人应,打电话不无意外提示的还是关机。
难道自己猜错了,慕羡此时并不在家?
应如珞迟疑了一下,转身要走。抬步的瞬间,隔着一道门的屋内,“咣当”一声响——有东西落在地板上的声音。
她在!应如珞心里一个激灵,下意识回转身将手再次放到了门板上。
“慕慕?慕慕!我知道你在里面。我是如珞,你来开门好不好?”
门内没人说话,甚至连刚才尚能听到的窸窣声响也全都消失不见,就好像应如珞只是出现了幻觉。
“慕慕!”应如珞把门敲得震天响,心下担忧,生怕慕羡是出了什么意外。
“你怎么样?你……你再不来开门的话,我就要找人来把门撬开了!慕慕!”
敲了足足一分钟,应如珞急得头顶简直要冒烟,略心慌的在门外踱着步,半响,毅然转身想要去找“帮手”。可偏偏,门在这时候“咔哒”一下,开了。
应如珞心头惊喜,抬眼却见到了慕羡苍白到不见一丝血色的脸。隐藏在披散的黑发里,又是眼下这样的深夜,猝不及防转身看到时,心脏忍不住“咯噔”被吓得漏掉了一拍。
慕羡却丝毫没注意她的表现,甚至,从头到尾没看来人一眼。门开后,她葱白的手从门把上移开,回身缓缓朝屋内走,脚步迟缓,身形踉跄。
应如珞终于从呆愣中反应过来,尾随其后走了进去。
重新掩上门的瞬间,刺鼻酒味扑面而来,简直能把人当场掀翻。应如珞皱眉低头,借着沙发前落地灯的微弱光线,不无意外看到地板上或站或倒,摆着一大堆空的易拉罐瓶。
酒瓶旁有个方方正正的相框,应如珞不知道是什么,却看见原本镶嵌在外的玻璃不知怎么全都碎了,棱角分明的渣子散开来摊了一地,慕羡却仿佛看不到,走到近前抬脚就要踏上去。应如珞一个箭步向前拉着她的手往旁边扯,这才成功阻止了娇嫩脚趾被划伤的厄运。
“慕慕……”
应如珞不明所以,又有点不知所措。
慕羡像是丢了魂,双目无神面色呆滞,被应如珞拉着手不言不语也不试图摆脱,只就势蹲下身就要往沙发旁边的地板上坐。
应如珞哪敢遂她的意,谁知道还有什么地方藏着玻璃渣呢?
“慕慕,地上凉,坐沙发好不好?”
应如珞轻声细语,不自觉用上了哄小孩子入睡时的口气和语调,弯腰一个公主抱,将她整个人送到了柔软的沙发上。
慕羡人偶一般任她摆弄,像是沉在自己的思绪里出不来。面无表情,不哭不闹,整个人却由内而外透出种死一般的静寂——心如死灰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