嘴上说着抱歉，语气中倒带点自豪，连顾亦怀她妈听完都十分给面子的笑着夸赞“哎呦，现在不喝酒的男孩儿可是太少了，哪个不是常常混迹酒吧夜店，流连忘返，像小涛这么乖巧懂事的，真是少见。”
厉害了我的妈，连酒吧夜店都知道
顾亦怀暗中翻个白眼，见身旁慕羡端起酒杯和李涛碰完喝下，忍不住道“李先生一看就不是在私企上班的吧否则滴酒不沾这么有个性，估计谈不成一桩买卖，挣不到一分钱。”
她这话明显是在暗讽，岂料对方听完毫无所觉，直言道“顾小姐说对了，我确实不在私企”
顾亦怀正想不在私企有什么好自豪的呢，就听耳边传来一句“我们小涛刚回国就被聘请进了市里的科研所，虽然现在还没有什么职位，但他怎么说都是不可多得的海归，晋升成主任也就是一年半载的事。”
海龟不过就是比海带强了那么一点点而已
说到工作，顾亦怀她妈也免不了开始“吹捧”自己的女儿们。
“我家慕慕和小亦虽说是在私企上班，那也不是平常人随随便便想进就能进的，啊，老李你们应该听过吧，国际有名的大公司。”
顾亦怀被她妈夸得抬不起头您这是在卖菜吗
她头一次发现原来老妈对自己的工作如此满意，也不禁开始怀疑，难道现在的社会风气已经在她不知不觉中发生了变化父母们相互之间不再假惺惺的自谦，反而改为不着边际的各种吹嘘
比起顾亦怀，慕羡倒是心平气和的多，反正类似的饭局她本来就不愿意参加，便照常摆出冷漠脸，全程视若无睹，只管自己吃好喝好就成。
六个父母其实主要是在场三个妈妈，用着她们自己习惯的语言和套路喋喋不休开始了交谈，三个当事人倒出奇的乖巧安静。尤其慕羡，一会儿夹口青菜，一会儿悠然剥只虾塞进嘴里，少倾，又端起酒杯像模像样碰碰旁边顾亦怀的，眯眼轻轻的笑“cheers”
她表情随意自然，还带点难得的小俏皮，顾亦怀愣了下，连心都差点被当场萌化。
正呆呆看着，眼前突然伸过来一双筷子，顾亦怀猝不及防往旁边躲，还当自己正被什么未名暗器袭击，转眼却见李涛正夹着块肥腻腻的红烧肉往慕羡面前的碟子上摆明明圆桌辣么大，有种隔着楚河汉界的错觉，顾亦怀当真好奇他是怎么把手伸过来的，也忒长了点吧
“慕慕太瘦了，应该多吃点肉。”
话毕，红烧肉“啪嗒”落在了盘子上，顾亦怀能明显看到慕羡脸颊上的肉痉挛似的抖了抖她最讨厌吃肉，尤其还是能腻死人的肥肉，这马屁拍的，果断拍马腿上了
顾亦怀正幸灾乐祸，耳边却听对面李阿姨用尖细的嗓音说道“就是，太瘦了，以后可不好生养”
“噗”顾亦怀刚喝下去的一口红酒没忍住喷了出来，幸亏她及时抬臂挡了下，这才没波及无辜。慕羡带着宠溺又无奈地看她一眼，动作自然抽张纸巾帮她擦了嘴。
而对面，李阿姨一家三口面面相觑，显然没明白能让顾亦怀忍不住喷酒的点在哪里。倒是李涛，面上不经意带上了一点点后怕兼沾沾自喜后怕的是幸亏没选粗鲁莽撞一看就教养不高的顾亦怀，沾沾自喜的是慕羡果然如自己所料那般举止高雅、恬静美好。
只是，他这想法刚刚才冒出点头，自己眼中高雅恬静那人已经起身毫不客气把肥肉夹了回来“多谢你的好意，我从不吃肥肉。”
干净利落，一点面子都没给留，李涛面上怔忪，直接愣在了当场。
气氛一时间有点尴尬，顾亦怀的妈看看在场三个孩子，又瞄一眼面色瞬间不太好看的李家夫妇，笑着打圆场“哦，呵呵，慕慕这孩子打小就不爱吃肉。但她身体一直都很健康，你们放心”
刚才是卖菜，现在又改成卖牲口了吗顾亦怀狠狠给了她妈一个白眼，说出口的话也十分不中听“慕羡身体好不好跟别人有什么关系，我说亲爱的老妈，你怎么酒都没喝，倒先说起胡话来了”
“哎，你这孩子怎么说话呢。”
顾亦怀她妈又爱又恨瞪了自己宝贝女儿一眼顾亦怀自小跟她说话就没大没小，身为当事人自己都已经习惯了，可看在正挑选儿媳妇的李家人眼中，脸上强自撑着的笑要看着就要挂不住了。
要说对面李涛抗打击的能力也真是强，片刻就调整好心情，脸上带着笑继续献殷勤。
“不喜欢吃肉好，我我也不喜欢，咱们还正好志同道合。”说着话，李涛又用公筷夹了只螃蟹递上前“我看慕慕挺喜欢吃海鲜的，螃蟹不错”
就你这膘肥体壮的模样还不喜欢吃肉顾亦怀嗤笑，伸手动作麻利把手掌般大小的螃蟹拦截了下来“多谢，慕慕从来不吃螃蟹，我代劳替她收了。”
吃饭就吃饭，还在对面贼眉鼠眼不怀好意的观察别人喜欢吃什么，也真是有够猥琐
顾亦怀抬眼，见李涛冷着脸面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还挑衅似的扬唇冲他笑了笑。
“情敌”落败，怏怏回到了座位上，顾亦怀则收获了李家三口数不清多少白眼当然，这只是心里的，到底是多年的挚友，即便真的有些看不惯顾亦怀的做派，总不好表现在台面上。
顾亦怀起先还得意的在心中傻笑，回头想想又觉得不对自己不是立志要帮慕羡做回正常人吗，眼下却为什么千方百计要阻断她的好姻缘
顾亦怀正拆蟹的手停了下来，下意识侧头看了慕羡一眼。慕羡嘴角擒着一抹笑，看起来很开心，也不知是为了什么。
顾亦怀心里天人交战，努力想压下偏见试图不在李涛和慕羡中间瞎搀和，但看来看去还是觉得表面一本正经实则心怀不轨的李涛不怎么顺眼，纠结来纠结去，总算给自己找到个好理由计划正在实施中，在没达到目的之前，怎么能任由慕羡去喜欢别人呢，那自己费尽心力折腾这么大一圈不全成了泡影
这么想着，顾亦怀突然心安理得起来，不止继续屡屡拦截李涛递到慕羡眼前的菜，甚至连他“敬酒”都被顾亦怀用各种理由推脱阻隔，更别说整个席间都没忘冷嘲热讽的回呛所有李家人的话。
好端端一场相亲宴，活生生变成了顾亦怀“护爱”的战场。除了慕羡，相信这顿饭在场没一个人吃的痛快。
终于到了散席那刻，李涛刚开口要慕羡的联系方式，顾亦怀又寒着脸冲上前来。
“过了今天估计大家也不会有什么交集，我看就没这个必要了吧”
李涛盯着顾亦怀的眼神，有藏都藏不住的无语和挫败，偏巧后者还笑得一派嫣然，转而抬手勾上了慕羡的脖子“慕慕，我说的对吧”
顾亦怀说的话，想来在慕羡这儿没什么不对的，她点头刚要说什么，顾亦怀她妈适时开口道“你们年轻人不都爱玩那什么微信小企鹅的，陌生人都能聊呢，好歹是认识的，互留下联系方式怎么了”
整顿饭已经让李家人吃了不少瘪，顾亦怀她妈性格随和，即便不能力挽狂澜，多少也要帮他们挽回点面子。
顾亦怀扭头，看她妈的脸色确实像是要生气，想想为了这么个无关紧要的人惹恼老妈实在不划算，无奈撇嘴，冲慕羡说了句“那好，给他吧。”
31以身相许
悠闲过完一周的假期, 不可避免迎来了上班时刻。
早上刚到公司, 慕羡和顾亦怀就被艾文叫到了办公室。各个工厂的考察工作已经全部结束, 接下来就是联系奥沃发来产品图片, 督促合作商进行打样。
“慕经理, 你和奥沃那边沟通过了吧”艾文脸上笑眯眯，一派随和, 看的慕羡愣了片刻才回道“嗯，昨晚收到邮件, 我已经叫隋默发给各个工厂了。”
“不错不错，慕经理工作效率就是高。”
艾文好像突然之间又对自己热络了不少, 慕羡想不明白，便懒得去想，听到夸赞也不像常人那般谦逊的回一句，反而面色淡然问“工厂的打样预计一周内寄到，艾文你觉得有没有什么问题”
“啊哦, 没问题，没问题。这两天我会再联系奥沃销售部, 拟定好首批合作订单。”
“嗯，可以。”
听她俩的对话，倒像是上下级之间倒了个儿，顾亦怀心中觉得好笑，却没像往常那般找个机会就暗中挤兑慕羡, 顺便增加自己在领导心中的好感。反而还觉得这样“不畏强权”敢说敢做的慕羡, 真是可爱, 不愧是她顾亦怀的人
两人回到办公室，慕羡打开电脑开始处理工厂和奥沃两边的十数封邮件，顾亦怀见她桌上杯子空了，便拿上自己那个，转身去了茶水间。
低头正在专心煮咖啡，耳边突然传来一声温柔的呼唤“顾经理。”
顾亦怀回身，毫不意外见到了隋默的脸。
“你也来泡咖啡正好我在煮着，顺便帮你弄一份。”
隋默垂下眼帘道声谢，双手背在身后，略显拘谨的样子，半响才呐呐开口说了句“那天晚上谢谢您，钱我放在您办公桌的抽屉里了。”
“哦，好，都是小事，你不用放在心上。”
顾亦怀心情很好，尤其刚和慕羡过了一周甜蜜温馨的小日子，让她看起来容光焕发、面色红润，连大波浪卷发都受到了感染，每每随着她身体的行动在肩后跳跃，好不欢畅。
顾亦怀低着头，先将煮好的咖啡小心翼翼倒进慕羡杯子里，又按照她的口味加好糖和奶，这才回头看隋默“需不需要加糖加奶”
“随随便，都可以”
隋默说完，见顾亦怀又要转身，几经犹豫之后，双手捧着个不知是什么的东西突然举到了她身前“顾经理，这是我在家时自己做的，小小心意，就当是感谢你那天帮我解围。”
顾亦怀低头，视线里赫然出现一个长方形的透明饭盒，仔细看时，才发现里面安安静静摆着的像是手工做的饼干和点心。
“都是举手之劳，不用这么客气。”
顾亦怀下意识回绝，她并不喜欢吃甜点，但随即想到慕羡好像喜欢这些，又看隋默小脸转瞬挂上了失望的神情，有些不忍，双手接过来笑着道声谢“但既然是你一片心意，我就笑纳了。”
隋默闻言阴转晴，马上笑得开怀起来，将饼干递上前转而接过顾亦怀送过来的咖啡，再三道过谢，又带着甜蜜和满足看了她一会儿，这才转身出了茶水间。
顾亦怀打开饭盒看看，饼干做的小巧精致，鼻间还能嗅到淡淡的奶油清香，想着慕羡从来不是个会在工作时间偷懒打滑的，即便现在拿出去她肯定也不会吃，便在茶水间找个抽屉放好，只端着两杯咖啡走了。
忙忙碌碌一中午，很快就到了午饭时间。顾亦怀问过慕羡意见，打电话叫了外卖，查看过四下无人后，绕过去直接一屁股坐在了慕羡身前的办公桌上。
慕羡吓了一跳“干什么”
“都中午了，你就休息一下，不要这么废寝忘食好不好”
顾亦怀双腿交叠，面对面看着她笑，半响，伸出食指勾慕羡的下巴“你现在可是我的人，不要还像从前似的卖给工作，应该多抽些时间陪我，懂不懂”
慕羡不知道她这好端端的又抽什么风，但好在手头上的工作也告一段落，便收了文件笑着看她“好啊，你想让我怎么陪”
“现在是午饭时间，当然是两人甜甜蜜蜜吃顿饭，才是情侣之间该有的样子不是吗”
说的倒是头头是道，只是慕羡挑眉看她“饭呢”
顾亦怀这才想起外卖还没送过来，这不是自讨没趣吗但转念她就想到了隋默早上送的饼干，跳下桌子说了句“你等等。”蹬蹬蹬朝着茶水间去了。
慕羡把桌上摊开的文件收好，整理出一会儿摆放饭菜要用的地方。紧接着，耳中又是熟悉的高跟鞋踩地的“嗒嗒”声，顾亦怀回来了。
她抬头，看见顾亦怀手拿透明饭盒，满脸得意冲她扬了扬“外卖还没到，但我有吃的，你先垫垫肚子怎么样”
“哦，是什么”
慕羡脸上带着好奇，眼睁睁看顾亦怀打开盒子后露出里面心形的饼干，难掩诧异问了句“哪儿来的”
顾亦怀心灵手巧厨艺精湛，不止会做饭，还能教慕羡做生日蛋糕，只是慕羡不记得她有在家里做过饼干啊
“早上隋默给的。”
顾亦怀不以为然，大大咧咧说出答案，之后捏起一块往慕羡嘴边递“喏，尝尝看味道好不好，你喜欢的话回头我去向她取了经在家天天给你做好不好”
又是隋默慕羡有种错觉，隋默真像跟刺，时时刻刻要在她和顾亦怀中间插着。
“她怎么突然想起送饼干给你了”
“谁知道呢，说是为了感谢那天晚上我在酒吧帮她解围。”
但凡事情牵扯到了隋默，慕羡总觉得心里怪怪的，还有点不舒服，尤其经过那晚的事情之后。闻言，眼角轻挑盯着顾亦怀，意有所指的问“亲手做了饼干送给你，还是心形的你这小秘书也真是有心啊。”
顾亦怀笑着看她“这有什么的，可能她家只有心形的模具呗。”做饼干当然需要模具，而心形又是大家惯来喜欢用的，顾亦怀压根没往心里去。
再多说倒显得自己小家子气过于斤斤计较，慕羡于是停了话头，张口去叼顾亦怀递过来的饼干，只是她心里多少带着点气，又心不在焉，这一下没看准，竟然连顾亦怀来不及撤走的手指也一并咬进了嘴里。
“哎呦”顾亦怀故意夸张惊呼，立时吸引回了慕羡所有的注意力。
“啊，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慕羡连忙出声道歉，顾亦怀搓了搓手指，眼神暧昧的看她“你这是饿急了，还是早打定主意要吃了我，嗯”
顾亦怀特意咬重了那个“吃”字，说话的时候还动作轻佻伸出手，在慕羡娇嫩的唇上一划而过，话里的深层意思不言而喻。
“你胡说八道什么呢”
慕羡有些心虚的红了脸，她确实对顾亦怀抱着不同寻常的心思，只是像这样在大庭广众之下被挑破，多少还是不自在，尤其两人身处的地点还是认真严谨的办公室，她们却在大喇喇讨论闺房秘事
慕羡知道顾亦怀“不要脸”，却不知道她胆大到了如斯地步。
“我怎么胡说八道了”顾亦怀满脸委屈“我可是没有哪天不想吃了你，就不信你真不想。”
“你不想我想，那换我来好不好”
顾亦怀隔着宽大的办公桌，双手撑着桌面，凑上前啄慕羡的唇瓣。后者轻笑着躲开，那吻就落在了侧过来的脸颊上，留下一点轻薄的湿意。
顾亦怀再接再厉，慕羡挺直的背部紧紧贴着身后座椅，哭笑不得，连连闪躲。
“现在可是在公司，你不怕被人看到吗”
一语惊醒梦中人，顾亦怀这才记起自己和慕羡的关系仅仅只是计划的一部分，绝对不能闹得人尽皆知，否则，到时候还怎么完美收场
她退回椅子上坐好，意犹未尽舔了下嘴唇，笑着看慕羡“好吧，姑且让你先逃过一劫。”
顾亦怀隐约觉得自己戏演的有些过火，她曾经听说过很多演员提到入戏太深难以自拔的事，自己虽然不是专业演员，但好像也开始有假戏真做的迹象了。
顾亦怀啊顾亦怀，计划能圆满结束当然重要，但也要记得千万别把自己搭进去本来生怕和慕羡发展到不可收拾那一幕，现在可倒好，对方还未提，自己怎么倒主动跑去撩拨了呢
一定是太急于求成，失了分寸
这饭前的小插曲一带而过，像是树叶掉在了平静的河面上，并未引起多大的波澜，可现场两人浑然未觉的是，就在她们甜蜜笑闹的那会儿，微微敞开的门缝外有双带着阴冷的眼睛，已经静静打量了很久。
晚上回家，吃过饭后顾亦怀照例端出一盘切好的水果，你一口我一块和慕羡分着吃了。然后躺倒，头枕着慕羡双腿，百无聊赖玩她几乎要垂到腰际的长发。墨色的青丝顺滑，带着刚刚沐浴过后的湿意，以及洗发水的清香，在瓷白的手指间绕来绕去。
不远处正播放着时下某挡热门综艺节目，明星和主持人混在一起插科打诨，夸张的笑声透过屏幕传播到空气中，却没能入了慕羡的耳朵。
空气很安静，看似枯燥无味的画面，她却有种乐在其中的感觉。以往这个时候，她和顾亦怀必定早早回了各自房间，工作或是上网浏览热点新闻都好，绝不会再有交集。那时候虽然每天忙忙碌碌，心里却空虚的叫人害怕。而此时，明明只是无所事事待着，却由衷觉得满足。
顾亦怀眼皮虚虚合着闭目养神，慕羡伸出右手食指在她额头轻轻画圈，画着画着，却不小心摸到了一处凸起是位于额角部位的疤痕，平日里刘海挡着看不真切，现在拨开发丝便清清楚楚呈现在了眼前。
慕羡指尖带着小心，轻轻摩挲，顾亦怀感受到了，眼睛未睁，笑着问她“怎么，你忘记这疤是怎么来的了”
怎么可能忘得了慕羡嘴角勾起一抹混合着甜蜜和苦涩的淡笑，就算不是导火线，至少也是导致自己对顾亦怀情根深种的原因之一，不管时间过去多久，慕羡都忘不了。
那年应该是刚刚升了初中吧，学习优异长相不俗的慕羡几乎理所当然的，一入学就成了所有新生羡慕嫉妒恨的对象。再加上她冷情冷面，看起来就是不好接近的，几个月过去，朋友没有一个，敌人倒是无意中圈了不少。
十几岁的初中生还能有什么敌人，说来说去总离不了一个情字情敌。
慕羡那时候还不知道自己喜欢女生其实可能她也并不是喜欢女生，只单单喜欢顾亦怀罢了，不过就算知道，也懒得去向别人解释。
可惜关于这点，狂蜂浪蝶般扑上来的追求者们一概不知。慕羡被人追求的事从幼儿园到现在，真要细数起来怕是一天一夜也掰扯不清，她从不理会，也绝不关心。有人送礼物，原封不动送回去；有人递情书，也原封不动送回去；甚至有人面对面来表白，也只冷冷清清说一句“对不起，我不喜欢你。”多余的话，连第二句都再没有。
即便如此，追求者们依旧迎难而上，一波接着一波，前浪还没被拍死在沙滩上，后浪紧接着就来了，其中更不乏有长相和学习都很出众的佼佼者所谓的校草。这就想当然给慕羡招来了些不必要的祸端，譬如某天放学后，她就被人堵在了回家必经之路的一条陋巷里。
在过去的几年里，慕羡和顾亦怀都在俩妈的要求下同进同出，年纪小的时候不觉得有什么，又或许那个时候顾亦怀争宠之心还不够旺盛，倒也和慕羡和平相处了一段。只是渐渐地，顾亦怀厌烦了每天被比来比去，又生气为什么自己的老妈喜欢慕羡更多的事实，加上正值青春期，叛逆的小火苗长啊长的，继而就一发而不可收拾了。
终于，初中开学后顾亦怀提出自己要骑单车上学，再也不陪慕羡挤公交。然后，慕羡就开始了一个人默默挤公交，并且下车后在夕阳西下的傍晚孤身穿过一条不算很长、但鲜少有人经过的废弃小巷。
这天一走进巷口她就觉得奇怪，平常几乎见不到半个人影的地方，眼下却前前后后摆阵似的挤了一堆，粗略数起来怎么都有十几个。
心里本能升起了不好的预感，她却并未退却，和平常无异，背着慢慢朝前走。直到，一道人影出现在视线里，慕羡被人挡住了。
“你就是慕羡”她听到耳边有人这么问，抬头去看时，就见一个做太妹打扮看不出年纪的女孩儿，站在一群和自己身着同款校服的女生身前，嚼着口香糖，昂首问她。
慕羡点头“我是，你有什么事”
口气清冷，面上不见一丝惧色，小太妹看着愣了一下，片刻后笑了“嘿，胆儿还挺大，知道我是谁吗”
“不知道。”
慕羡如实作答，又问“你究竟有什么事”
“还敢问我有什么事。怎么着，有男神撑腰胆儿挺壮啊，不就是仗着长了张还看得过去的脸嘛。”小太妹愤愤不平，恶狠狠盯着慕羡那张实在很看得过去的脸，嘿嘿冷笑“你说，要是我今天把这张脸划花喽，还会不会有那么多人喜欢你”
话说到这儿，慕羡总算听出些眉目来，只是对于她口中所说的“男神”，真真是一点印象都没有，所以她十分不耐烦的皱了皱眉“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要没事的话请不要挡路，我还要回家。”
“呵，回家干什么，搬救兵啊告诉你，就算真搬来也不怕，姐姐有的是帮手”
慕羡前后瞄了瞄围住自己的人群，面无表情点点头“嗯，你说的不错。说完了吗我是不是可以走了”
“想走好啊，简单。你跪下来给我身后这些姐妹磕头道歉，并保证以后再也不狐媚子似的抢她们的男朋友，我就再也不为难，马上放你走，怎么样”
慕羡冷冷回一句“我没抢她们的男朋友。是那些人主动扑上来，与我无关。”
她不说这话还好，一说，小太妹身后的女生们立马炸了窝。
什么意思这究竟是在嘲笑她们没用，拴不住男朋友的心，还是骂她们的男朋友朝三暮四，用情不专即便是男朋友用情不专，不也怪她们眼瞎没看清吗，说到底，无论哪个意思，都是在骂这群女生没用就对了。
慕羡只是简单说出了个事实，却不想在围观群众心里瞬间被解读出了这样一层意思。
所以当那群女生愤然摔了，不管不顾扑上来的时候，慕羡还有点懵。起先她还只是愣愣的站着，直到有人伸手过来抓她的脸，才下意识抬起手臂去挡。
不知什么时候被拽下来扔到了地上，绑头发的皮筋断了，瀑布般的长发散开又被马上扑上来的只手揉成了一团乱麻，校服歪歪扭扭，勉强还挂在身上，只是拉链开了，袖子破了，连手臂都被抓出了一道道血痕。
慕羡从小到大，从未如此狼狈过，可偏偏她手无缚鸡之力，除了拼命抬手挡住脸，其他什么都做不了。
直到推搡间坐到了地上，又被人群挤进墙角，她满心绝望以为自己说不定要被打死时，耳边传来一声清喝“哎，你们干什么呢”
女生们第一时间停了手，慕羡心头先是涌上了浓浓的希望，可随后又是满心的不安和忐忑这声音的主人化成灰她都认识，是顾亦怀。只是，她俩平时极其不对付，小时候为了抢玩具顾亦怀没少跟自己动手，现在自己被围殴，于顾亦怀看来，应该是大快人心的事，她会救自己吗
顾亦怀停好单车，双手插兜走过来，本来也只是好奇想来瞅瞅，却无意中瞥到了孤零零躺在地上，被踩了不知道多少个脚印的是慕羡的。
“慕羡”
慕羡听到耳边传来一声不是很确定的疑问，接着，人群三两下被拨拉开，视线里出现了顾亦怀明显带着一丝焦急的脸。
“真是你”
不知道为什么，刚才被众人围着毫不留情撕扯时都面不改色的人，竟突然红了眼角。
“顾亦怀”慕羡抬头看着顾亦怀，带着淡淡的鼻音唤了她一声。
顾亦怀站定，脸上神情莫测思考了几秒钟，慕羡的心像是无形中被一只大手牢牢揪着，提到了嗓子眼，她生怕，下一秒顾亦怀能装作什么都没看到，转身决然而去了。
如果如果她真走了也没什么，毕竟这么多人，即便多了她，也只是两个人一起挨打她要走也正常，不能怪她
慕羡迷迷糊糊这么想着，抬头就见顾亦怀长腿一迈，转眼就到了她身前，接着转身用自己不算宽阔的后背将慕羡牢牢挡在了身后。
“你们干什么，光天化日就敢打人，信不信我现在报警”
顾亦怀掏出手机，一边抓住慕羡手腕将她带出了包围圈。慕羡双手紧紧攥着顾亦怀的胳膊，像是水中垂死之人手中的浮木，又像无边黑暗中瞥见的一抹微弱亮光。一直飘忽不定的心突然有了依托，她觉得不可置信，又有充满暖意的感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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