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绮罗香 第13节

作者:蒜苗炒肉 字数:23249 更新:2022-01-12 04:26:24

    流景耳垂红透,点了点头,正要说话,前面一声咳嗽,却是雷乾等在半路。

    他二人之事在雷乾这里已无可隐瞒,但流景还是心里一慌,松开了拉着宁慧的手,抱拳行了个礼,“大将军。”

    雷乾本要提醒两人,在军中行至不要太过放肆,哪知宁慧转瞬已是一本正经,“大将军当真辛苦,不过此事宁慧心中还有分寸,大将军倒不如拨冗看看雷公子的好。”

    雷乾闻言骤惊,难道雷越那个臭小子还和那个什么葛素有联系他愤恨不已,愁眉叹息,宁慧已行了个礼拉着流景走了。

    流景看宁慧略有些孩子气的得瑟,也觉有些好笑,“你何苦气他”

    宁慧哼了一声,“我哪有气他,是他太爱生气。咱们这局再赢个漂亮的,干脆气死了他”

    流景看着宁慧明媚脸色,心中鼓舞,点了点头道“好”

    作者有话要说  没存稿,裸奔中,但还是在奋力地日更希望勤能补拙么么哒

    、西南大捷

    今冬北方雪特别多,民间有谚,“瑞雪兆丰年”,百姓们被大雪困在家中,儿女老少围炉而坐,很是和乐喜庆。

    皇宫里肃穆静谧,昭华殿内地龙烧得旺,脱了大氅也不觉得冷,宁荼端坐着,看着跪在地上的倾戈卫首领,他有离娄之明,能看见那人鼻头的汗珠。

    “所以公主非但发现了你等踪迹,还叫你们回来”宁荼问得十分闲适,底下跪着的人却在平静里觉出一些压力来。

    “属下办事不力,请圣上责罚。”那人的头埋得更低了,叫他们回来只是其一,那人不敢抬头,“公主还托我等捎回一封信来。”他双手举过头顶,恭敬地奉上书信。

    内监接过书信转递给宁荼,宁荼也不看,手里拿着那信颠颠倒倒地玩着,半晌也不做声。

    也许是屋里太热了,地上跪着的人觉得汗意潸然,几乎要浸透外袍,浑身难受极了,却还不敢动。

    “所以公主非但发现了你等踪迹,叫你等回来,且捎了封书信给寡人”宁荼说这话时明明有着笑意,地上的人听了却一阵冷战,慌忙以额触地,“属下该死,有负陛下嘱托。”

    宁荼不看他,慢慢翻开家书看着,“流景带了兵”

    “回避下,确实如此。”

    那人还跪伏在地上,见宁荼不做声,便接了下去,“她带了千余人,训练有素,本领非凡,雷大将军定期考核,平地作战时一人可抵两人,若是隐匿丛林打起伏击战,一人可抵四人有余。”

    宁荼嗯了一声,接着看那书信,漫不经心似的,“这么厉害”

    “回陛下,着实有些本事。流景手下这部人专负责侦查敌情,因此各个敏捷迅速,更有些妙手空空的技能。”

    “盗窃”什么妙手空空,宁荼才不买账,不过是做贼。

    倾戈卫的首领额上一层汗,急着辩解,“据说这本领有助于偷窃敌情。”什么流景命人从偷裤子到偷腰带,甚而各人心爱的之物都能顺手牵来,闹得军营里有一阵鸡飞狗跳的事情他默默咽了回去。

    “公主可有参与其中”

    “这”那人不知该不该讲,顿住了,抹了一把额角汗。

    宁荼也不等他回答,兀自问道,“公主唆使人偷了大将军的玉佩”

    “这”那人再摸一把额头上的汗,圣心难测,宁荼这般闲闲问着,他摸不准圣上对这件事的态度,只得尽量说的公正,“那玉佩据说是将军夫人所赠,大将军异常珍视,从不离身,颇难盗得,流景手下人难以得手,最终还是流景亲自出马,才盗了来。”

    “呵”宁荼叹了一声,“安阳大捷呢”

    那人听到这句,不由抬起头来,“圣上,那一仗打得很是漂亮”

    “哦”宁荼脸上并没有不虞,他不知何时换了个姿势,斜斜靠坐着,鸦青的发从肩上散下来,与墨色的衣衫融为一体,棱角分明的脸上只有一派平静,修长的手里握着那宁慧寄来的家书,目光还在上面逗留。

    那人跪正了,从容道,“西南军似乎收到消息,旧朝那位病入膏肓,不久于人世,西南都城里诸位皇子争斗严重,无暇顾及战事,便趁机大举进攻。那流景手下虽只有一千余人,却都善于伪装隐藏,每次大军行动前,这支队伍都先去出发去探消息,着实给西南诸军帮了大忙。”

    “若说流景手下这一支只是侦查探路,刺探军情,也还罢了,她更率着这一千人马多次埋伏,接应主力军,竟有奇效。就连雷大将军这等从前对她颇有偏见的人,几场仗打下来,也很是赞赏了。”

    “然而大军攻下三城,进到安阳时却遇到了困难。西南山势绵延,且都险峻陡峭,更加上山中树木蔽日,草深数尺,人极难通过,可安阳偏偏就在西南第一大山苛足山脉之间,最是易守难攻,攻城人少了固然打不下,可要人多了,大军莫说攻打,便是开拔到城下,驻扎调度都是困难重重。”

    “因此雷大将军令各部驻扎在苛足山外,正欲点兵调将,拨出人马去攻打安阳。此时那流景却自告奋勇,愿打头阵,前去一试。哎,安阳易守难攻,当真攻城也是持久之战,哪能是她区区一千人能拿下的众人自然不以为意。”

    “公主却对流景此行颇有把握,出面作保,再问大将军借了一千兵马,限定七日攻下安阳城来。既然眼前别无他法,大将军便同意了。”

    “那流景带着两千人马,辞别众人,转身就进了苛足山。既然人少,自然是要偷袭,既要偷袭,自然是要低调潜行,隐藏足迹,以免被人窥出端倪。可流景却反其道而行,从进苛足山起,便一路彩衣戏服,锣鼓喧天,高歌而进”

    “呵”宁荼笑了一声,“雷大将军竟不加管束”

    “回陛下,雷大将军本要约束,但行军在外讲求机变,他不能全做管束,而况有公主从中周旋。是以流景行为众人都不赞成,却也没人能制止。”

    地上跪着的人见宁荼听得颇有兴致,便鼓唇弄舌,越加说的形象,“从进苛足山到安阳城下,路上本只需两日,流景却一路招摇,足足走了三日。”

    “那安阳守军自探得我朝军队进了苛足山起,便全城戒备,待后来探知进山的只有两千余人,且行军迟缓,花样百出,不似攻城打仗,倒似登台唱戏,守城的人登时都松了一口气。”

    “流景行了三日才到安阳城下,却既不隐藏行迹,也不挑衅叫阵,反而镇定从容,在安阳城下安营扎寨,埋锅造饭。那安阳守军看得下面一片彩衣飘飘,却又进退法度森严的士卒,一时拿不定主意,竟不敢擅自出城主动攻击。”

    “旧朝已在短短半月内失了三座城池,足见新朝雷大将军手下都是虎狼之师,他哪敢轻动冒进而况安阳地处深山,交通不便,消息闭塞,驻军守在这里自有这里的好处,新朝军势头勇猛,他们能守住安阳,便算功德一件了。”

    “虽是如此,但区区两千人要攻城门,却也是蚍蜉撼树,不自量力,故而这一夜安阳城内虽然守军遍布,但人人心里却都不以为然。事实是这一夜流景也没出击,除了她的营地里彻夜锣鼓不断,便没别的动静。”

    “安阳守军初闻锣鼓还起来戒备一番,待整整一夜过去不见进攻,便都放了心。第二夜里依旧如此,安阳城下锣鼓铿锵,安阳城内百姓安睡,守军安心,全没有半点战前的紧张。”

    “我等潜入安阳城内,更听得安阳守军的听鼓法宝,说若那锣鼓声不断,便是彻夜无事,若锣鼓声断了,才是要趁夜掩袭。这法子自然也说得通,我等还想与流景通个消息,告知她安阳城守军已对锣鼓有了应对之道,只是苦于不敢泄露身份,只能平白担心罢了。”

    “谁知流景并不按常理布局,这一夜里安阳城下照旧锣鼓喧天,安阳城头的守军都惯了这等噪音,能在隆隆鼓声里闭目养神,渐而熟睡过去。谁知这夜后半夜时分,安阳城西侧门处惊现新朝军士,守城将士睡意朦胧里被斩杀了不少”

    宁荼听到此处也是颔首赞赏。

    “待安阳城内进了敌军的消息报到守备那里,那守备尚自不信,登上城头时安阳城下的锣鼓声一如往日,但火把映照下已见流景营地除了留下的鼓手与敲锣手,已然空空如也。”

    “安阳守军多半还在半梦半醒之间,被流景手下将士杀了个措手不及,一时之间士卒慌乱,四处奔逃,安阳城内乱成一片,不过几时,安阳守军连逃带伤亡,已折了一半有余。”

    “那安阳守备见大势已去,安阳城是守不住了,原想趁乱逃走,但此人说来可笑,竟是个财迷,别人携家带口只顾逃命,他逃走时家眷且不顾,竟宽了一包黄金带走。”

    “想那黄金沉重,不易携带,而况又是乱军之中,推搡撕扯之下黄金变露了出来,路人皆是仓皇逃脱,身上银钱带的不足,此时能捡到,又为何不捡顷刻便见躲避战祸的人乌泱泱一拥而上,围着那安阳守备抢他的黄金。”

    “那安阳守军在安阳经营多年,想来聚集财富不少,他最放不下的就是黄金,此时他身上金条金果子都被人抢掠,如何不气,言语不和处已动起手来,他一个堂堂守备,竟不是守城力战而死,却是为了一包黄金被人殴打致死,真是贻笑大方。”

    “安阳守备已死,守军群龙无首,又伤亡惨重,天不亮便降了。此时距流景与雷大将军约定之期,还有一日。安阳一通,大军通过苛足山脉,才能顺利往西南挺进。”

    宁荼捏着折子,“不过一座安阳城,也值得邀功请赏哼”他又把宁慧的家书看了一遍,才撩起眼皮看地上跪着的人,“起来吧。”

    那人愣了一下,却也不敢就起,“属下行踪泄露,未完成陛下嘱托,罪该万死。”

    “监看流景么那也不必了,公主家书中写的比你等汇报的详细多了”宁荼起身在昭华殿里慢慢踱着步子,“景虏战而归,伤数处,不欲妹忧急,葛布粗裹,隐忍不言,妹夜半窥视,不忍卒赌,暗自垂泪”

    “西南阴寒,气候潮湿,被褥承露,妹有沉珂,几不能安睡。景亦如是,却每夜早寝,以体温之,待衾底暖意渐起,方使妹就寝”

    那倾戈卫的首领悄然站立,听着宁荼慢慢念着宁慧家书上的字句,一时但觉温柔满溢,一时又觉凄凉难耐,但看宁荼时,却只见一个高大而孤单的背影。

    作者有话要说  没错,没存稿,就是昨夜坚辞了小伙伴们一起玩耍的邀请码出来的,嗯哼哼,我是日更小妖魔

    然后离娄之明你们明白是啥意思啵不知道吧,嗯哼哼,离娄是个人,他能视物于百步外,见秋毫之末,所以这个成语就是视力倍儿棒的意思。其实作者君也是刷微博的时候被科普了一下,于是立马拿他做了个造句练习好学吧

    最后,你们老实交代,倾戈卫的倾戈两字好不好听比珪园强多了吧,也不知道那时候是抽什么风起了这么个名字,还老是打成桂圆两字。因为山很难走,就是苛待脚啊,所以叫苛足山。就是起名废,不服来战

    唠叨成熊了,打住

    、醉卧沙场

    岁月忽忽,转眼已是这年岁末。

    岁末多事,旧朝那位皇帝奄奄一息,各位皇子手段纷呈,智计百出,皆为夺皇位培植势力拉拢官员,西南战事告急都不去应对。

    唯有三皇子无意皇位,只求收复旧日山河,重回皇都。可惜他自父亲病重被从西北召回皇都,便已身陷躲位纷争之中,再想抽身而退也不能了。

    西南战事告急时他请求出兵,但暂理朝政的二皇子与四皇子皆怕他兵权在握,一旦远离西南都城,便后患无穷,竟放过他这样一位战将不用,选派了三不沾的人去西南与新朝对抗。

    就连老将王灵,二皇子与四皇子忌惮他与三皇子的关系,也不敢任用,因此不过短短两三个月,新朝已在西南攻下城池十座,西南之地,已近有一半落入新朝手中。

    然而只要那老皇帝不崩,新皇帝不立,要想一心对外,收复失地是不能了,三皇子忧闷难当,竟也在西南阴霾湿冷的冬日里病了一场。

    而新朝那边,一是年节将近,天气愈加寒冷,不宜作战,一是连续作战军队疲惫,士卒伤亡严重,也该歇上一歇,因此固守已得城池,休养生息,训练士卒,为来年做准备。

    腊月二十八这日天空阴霾,寒冷异常,大家在瑟瑟发抖中迎来朝廷补给,除去军需用品,粮食草料,更有春节赏赐一份。

    上自雷乾,下自伙夫,人人都有,新朝军营中一时乐翻了天,就连平日总是板着一张脸的雷乾,都露出几分衷心的笑意。

    宁荼重视宁慧,除去寻常赏赐外,更有其他赏赐,宁慧自去清点。

    流景与寻常士卒一样得了甲衣一件,她自得了这件衣裳,便站在一边摩挲着玩赏,不忍释手。

    其实这不算什么,三军士卒人皆一件的甲衣,普通士卒防身的用具,能有多好

    再说她自打训出自己手下那一千精兵,战时多立功勋,已得雷乾青眼相加,安阳大捷后雷乾更是态度大变,出入都带着她亲自教授,她虽在朝中还是一介布衣,但在西南军中却渐有威望,别人赏赐隆重,她才一件甲衣,实在不值得高兴。

    但这却是正名之衣,宁荼犒赏三军,竟也有她的一份,纵使这一份实在轻如鸿毛不值一提,她心里还是欢喜。

    自从宁慧在灵西给宁荼写了家书坦白事迹,她两人虽是面上镇定自若,宁慧更还费神做出成竹在胸的样子与雷乾周旋,实则无日不担心宁荼暗中下手,致使两人天各一方。就连夜里就寝,两人也十指紧扣,不敢分开。

    后来终于等来了宁荼的人,那几人武艺不弱,若是以一敌多,流景只怕也不是对手,宁慧犹担心这几人暗中下手,更不敢轻易离她半步,待几日过去,那几人似乎只是窥视,并无杀意,她们才放下心来。

    安阳大捷后宁慧携她漏夜拜访,将那几人打发了回去。流景虽不知其中详细,但也觉宁荼似乎日渐软化,并不是非置她死地不可。

    而况在西南攻城略地以来,雷乾也据实禀告,多在给宁荼的奏章上表述她的功勋,虽然递上去的折子都如沉入湖底的巨石没了踪影,但宁荼也并未有别的反应。

    其实细细想来,宁荼要杀她从来都是声势浩荡,行动却并不严厉。这次犒赏全军更有她的一份,纵使当年在珪园时见惯金银珠玉的她,竟觉这甲衣珍贵异常。

    她只是不惯喜形于色。

    流景还沉浸在一件甲衣的恩惠里不能自拔,忽听在那边整理着宁荼私赏物事的宁慧叫了一声“流景”,声音里竟带着几分哽咽。

    流景惊了一跳,忙去看时,就见宁慧眼眶微红,泪凝于睫,正捧着一件狐裘发呆。

    那狐裘毛色纯正,做工精细,当得上上品之称,流景不知宁慧何以对衣伤怀,伸手搂了她肩头,轻言问她,“怎么了”

    宁慧却破涕为笑,抖开狐裘在她身上比划了一下,长短正合适,只是略微宽些。

    流景一时不明白,但觉狐裘光滑温暖,她按着宁慧示意拿着这件狐裘在自己身上比划,宁慧却又另捡起一件往自己身上一比,这两件狐裘一黑一白,都正合身。

    “这是”宁慧向来情不外露,此时却哽咽难语,“这是哥哥给的。我上次托人给他捎家书时,说我二人曾受冰窟折磨,已有沉积,西南阴冷,更难”

    流景已明白过来,心里感慨千万,但她寡言罕语,不知怎么安慰宁慧,只得紧紧搂住了宁慧,“慧慧,你若思亲心切,咱们便即刻启程前往皇都”

    宁慧不做声,埋首流景胸前,泪意潸然,许久回不过神来。

    流景抱着她,但觉不一阵胸前已是一片温热潮湿,她伸手轻轻顺着宁慧背脊扶着,“我们回去你便可与家人团聚,其实我只要宁荼允许,我在你跟前并不在意名分地位,奴婢丫鬟我都愿意的”

    宁慧哭了许久才停,两眼红肿,脸颊潮红,煞是惹人怜惜,她从流景怀里支起身子,“什么奴婢丫鬟的话,你再说一次我便打你流景,我心里已有了主意,我要你娶我,十里红妆,明媒正娶。”

    流景心神激荡,手臂一搂,已将宁慧抱进怀里,在她红肿的眼睑上亲了一下,“好,我定然三媒六聘,迎你过门。”她抱着宁慧哄着,“算算你已离开皇都一年,想回去也可回去。”

    宁慧也伸手搂住流景腰身,“哥哥待我最好,我自然想他,待战事一定,山河一统,我们便可相见,那时才好。”

    这日晚上雷乾安排好营防城务,令伙夫备好饭菜酒水,全军欢庆。

    士卒们成群,架起火堆来饮酒说笑,雷乾也不在帐里呆着,他自和薄言秦副将及诸位副将,以及宁慧等人燃起一个大火堆来。

    酒过三巡,大家都兴致盎然。想起年节将至,众人未免思乡情切,一时士卒们各自唱起家乡歌谣民谚,更有人击筑相合,到最后连鼓声也响起来,合着各式各样的调子,加上一两声号角,悲壮苍凉里透着欢庆喜乐。

    火光灼灼照着这一张张历经鲜血洗礼的脸庞,活着的人都还要去经历更多的厮杀与鲜血,然而这一刻,尽可尽情欢愉。

    雷乾被人敬多了酒,昏沉里犹能挽弓射箭,百步之外早就摆好的靶子,他十发全中,士卒们轰然叫好。

    雷越没那么幸运,十发只中了七发,本来喝了酒有些晕乎,更被雷乾一脚踹地在地上滚了个圈,众人哄堂大笑。

    就连薄言,兴致来了也跟着众人射箭,他对这些不如暗器来的熟识,但到底功底在身,只比雷乾少了两箭。

    宁慧手痒,也去试了一试,十发中了四发,这比普通士卒不如,她却极是欢欣鼓舞,带了酒的身子绵软温热,靠着流景只是笑。

    流景本来心情极好,他手下士卒来敬酒时几乎来者不拒,此时早已慨然兴起,她将宁慧交予秋红,长身立起,取过自己大刀,纵身一跃已至人群中央。

    弯弓射箭之类,她虽也擅长,但到底不如舞刀弄剑来的痛快,而舞刀弄剑,她更喜舞刀。

    已有人敲起战鼓来,鼓点响处流景腰身伸展,那大刀犹如她手臂的一节一般挥动自如,更兼带了几分酒意,腰肢随着鼓点动处,跳跃旋转,一招一式已减了七分杀意,更像是舞者挥袖劲舞。

    舞者有袖,她有刀,舞者有丝竹管弦,她有战鼓堂堂,舞者柔媚有之,刚正不足,她刚柔相济,劲力有之,柔软有之,当真是恰到好处。

    宁慧早靠着秋红看得痴了,待流景舞罢,腰身一倾,长刀驻地,士卒叫好之声轰然响起,她在微醺里瞥一眼跟她一样盯着流景看得目不转睛的卷耳,只向雷乾告一声罪,便携着流景回了营房。

    美人如此,宴饮又有何趣

    宁慧与流景两人都是醉意熏染,洗漱也不顾了,撒帐而眠,自有一番好温存。

    秋红靠在外间听着不远处的喧闹声,她走不开,只能远远看着,但见雷越被众人拱拥到中间来,他取过自己长枪,也和着鼓点舞起来。

    与流景的刚柔相济不同,雷越此时劲力施展,一套枪法舞地威风凛凛,他舞罢摸一把额头汗水,士卒们鼓掌喝彩叫好,更有人涌上来抬起他来抛高高,欢声笑语一片。

    那边闹到深夜才散,秋红料想屋里这二位主子是已经睡着了,才混在士卒们回营的人潮中快步赶过去,她也不敢招摇,雷乾家教严格,不管是她还是那个没事喜欢赠药的葛素,都不许太过接近雷越。

    此时雷越已有几分醉意,被伺候他的小兵搀扶着,看见秋红赶过来气喘吁吁,伸手在她脑袋上一通乱揉,“你这小丫头”

    秋红心里一沉,雷越这是还当她是个不谙世事的小女子她只叫了一声雷大哥,此处人多眼杂,她也不好说什么。

    只跟着雷越走到雷越营帐门口,看得四周无人,秋红才在背后提出一个包裹来,“雷大哥,这是婢子亲手缝制的,望你来年顺遂。”秋红顿了一顿,又补了一句,“望来年大将军待你宽和些,少打你。”她这句话说完,脑袋埋到胸口里去。

    雷越酒后头脑混沌,还没消化秋红到底说了些什么,忽然听得不远处有人冷冷笑了一声,他厉声喝问,“谁”随即像是清醒过来般推开扶他的士卒,他低声喃言,“师傅”举目四望,却只见天上星子大如拳头,四周却是夜色沉沉,哪里还有什么人影

    他不甘心地叫了两声,“师傅,师傅”只有他的声音远远送了出去,哪里还有人回答。

    秋红也不知雷越叫的这师傅是谁,只是见他神色怅然若失,又有些迷糊,她还赶着回去,当下把包裹塞在雷越怀里,转身便跑了回去。

    作者有话要说  当然,最初打算是写公主和流景回帐后的细节的,但是我已用尽了我的姿势,新的姿势尚待解锁,所以

    然后,宁荼的态度转变会不会很生硬虽然前面有说过最初杀流景的风声那么紧其中有魏姑姑这个人的功劳,后面也只说把杀流景的任务交给了雷乾和雷越这等单打独斗干不过流景的主,更后来还来了个为了情人寻死觅活的莫琪殇来加速转变,然而还是很担心宁荼的转变生硬。那么,建议意见批评什么的,都翻滚起来吧,我不介意修文的为了剧情发展

    还有,爱我么,我是日更小妖魔啊,爱我你就抱抱我啊

    、势如破竹

    已过了腊月二十八,转眼便又翻过一年。

    雷乾不等初三过完,已分出一大半人来训练,另一半人照旧吃酒赌钱,懒散度日,更在晚上时候与点起大红灯笼,叫人喧哗取乐,造出浓郁的节日氛围。

    习惯的力量大于雷乾的捶楚,平时练惯了,三日不练,士卒们都骨头都酥地发痒,轮番时训练时不情愿的少,踊跃报名者众。

    流景从前在千离院是过年如同过日子一般平凡普通,到了珪园也只在过年时候得了赏赐喝了酒,今年难得能和宁慧厮磨,怎么着也等到过完初三才去练兵。

    不过两日,寻常百姓还在访亲走友,抓着年节的尾巴休闲娱乐,就连朝廷也未开印理事的时候,西南军营外表上热热闹闹,内里已找不到半点年节时的松散,一切都步入正轨。

    正月十三这一日,士卒们休息时都未见到流景这部人马,这部人马常在有战事之前出动,士卒们见此都心里有底,这一夜休息时便已暗自为出征筹备。

    正月十四日晚,雷乾赏三军,令将士在元宵佳节时出动,往旧朝下一座城池北润进攻。

    元宵节这一日各地风俗大同小异,都是花灯节。黄昏刚到,北润街市里已是人头涌动,摩肩接踵,熙熙攘攘,这一日不拘礼数,尽可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因此妇孺们也都锦衣绿翘,成群相携着出门,裙裾过处香风阵阵。

    倒不是北润守军全无防备,他们与新朝大军毗邻而居,打探对方消息乃必须之事。

    消息说新朝军也在欢度节庆,无出动之象,而况如今寒冷,不易出征。

    约摸这仗肯定得出了正月才能打起来,北润守备年节时候有休沐之假,索性出城探亲去了。

    暮色渐浓,一盏一盏精巧的花灯在北润城内点起来,更有烟花爆竹相继燃放,当真热闹非凡。

    许是景色旖旎醉人,当城外的军马摘铃裹蹄,偷偷靠近时,城墙上的士卒们大都为天空绚烂的烟火的击掌赞叹,竟无人察觉。

    攻城鼓响,守城士卒们尚以为是夜场的戏开场了,竟少有人戒备,待一道人影窜上城墙,士卒们才恍然惊起,一拥而上。

    那黑影却不恋战,快如鬼魅般在城墙上奔驰,士卒们竟是拿不住她,竟眼睁睁看着那人奔驰而去。

    过不片时,城墙下悉悉索索声音渐起,守城士卒们往下一看,但见每隔两步便从城头垂下一段绳子,绳子下端拽着的人已爬墙爬了一半

    守城士卒一身冷汗,赶忙鸣号警戒,通传守备府衙,更抽出大刀去砍那绳子,谁知那绳子靠近墙头那段却异常结实,一时之间竟砍不断,而城门处已传来撞击之声,是对方已经开始顶门了,守城士卒手忙脚乱,应接不暇。

    守城士卒本来人少,更何况时值元宵,一来官员尚未到开衙办公时候,二来街上行人熙攘,听闻号角都乱作一团,拥挤推搡,军队更是开动不过来,一炷香过去,流景手下人已顺着绳索攀上城头,他们也并不恋战,径直冲到城下,但见流景西冲,已引开许多守门士卒,便即刻冲入战阵。

    他们目的明确,一些人引开士卒,另一些人已去开城门,待城门大开,雷乾麾下将领率军入城,流景已率部离去,分散而行,到守备府衙去,将守备府围了个水泄不通。

    此时守军里大部人马已去救援城门,被堵在街上动不了。守军府衙里余者数目不多,但见流景围而不攻,一时也不敢轻举妄动。

    而那边雷大将军部下已率人登上城墙,把控城防,政策如旧,降者不杀,解下甲衣武器,逐出城去。

    百姓们推搡着回家已是半夜,也未听见什么激烈的厮杀,一时摸不清头脑,但正月十六出城时已见布告,新朝军已入城,令百姓不必惊慌。这时再看,城墙上已改旗易帜,众人如梦如痴,竟反应不过来。

    守备大人出门省亲,正月十六清早赶了回来,预备开印办公,带他走近,一看城墙上旗帜,登时唬地面如土色。

    他既不敢回城,一时也想不起亲信之人还有谁,竟是无处投奔,失城罪大,他只得仓皇逃命。

    只可惜这位守备大人运气不济,乔装混入邻城,不出几日,新朝军便又攻破邻城,只得继续逃亡,竟是一路被新朝军追着跑,待跑到二月出头,终于逃到西南重镇德境内,他已逃得万念俱灰,却不想改日出门时看到讣告,竟是皇帝驾崩,新皇继位,大赦天下。

    讣告下围着一群百姓七嘴八舌地讨论着,这守备大人通晓官场中事,待看清继位新皇是二皇子,当下扼腕叹息不已。

    而新朝营中也聚着一帮人在议事,雷乾神色甚是愉悦,“二皇子继位,想来忌惮三皇子势力,定不让他带兵出征,哼哼,他自断手足,咱们正可乘虚而入。”

    秦副将也缕着胡须,“看来是天意如此,旧朝气数已尽。”

    底下人热情高涨,议论纷纷,宁慧端坐主位,却不动声色,她自然知道天意归天意,这其中也少不了他那个好二哥的功劳。

    众人把旧朝叫得上名字的将领都排了一遍,其中已有一半涉及争夺大位,是那旧朝的新皇帝绝不敢放心任用的,剩余的一半虽然也各有本领,但当权者既是与那老皇帝一般多疑苛责的二皇子,再加上旧朝沉珂已重,朝政腐败,断不是几个人能扭转局面的,众人心里的石块已稳稳落了地。

    正月十六开印办公,西南的加急折子便雪片般往皇都飞去,这折子向来是两份,一份是雷乾亲笔,禀报军务,一份是宁慧亲笔,禀告军务之余尚有家长里短。

    但总过不离流景二字。

    雷乾奏报臣与元宵夜趁敌不备攻西南小城北润,流景盘上城墙,垂下藤绳供其麾下士卒攀墙,制敌意料之外。

    适时守军松懈,待攻城鼓起,守军急欲调兵,奈何街上百姓云集,军队寸步难行,不出一个时辰,北润城破。

    宁慧奏报景率人先登城墙,后乘乱开城门,将军等人径从大门进城,须臾已换城防,易旗帜,攻下北润。景尚有余隙,盗得北润街上花灯一盏赠妹。

    雷乾奏报老臣率军与正月末攻西南小城绫罗,其守军顽抗不降,战局胶着,流景率人掘地道进城,烧粮草,断水路,守军断炊少粮,始乱,再一日城破。

    宁慧奏报绫罗城墙既高且固,守军防备严密,攀登无望,景欲掘地道入之,将军亦曰可

    乃率人掘之,至夜方归,妹举灯而照,景尘土满身,汗满面颊,清丽俊雅不再矣景犹不觉狼狈,倒头而卧,须臾酣睡。

    妹取水为其洁面,景素警觉,是夜冷水扑面犹沉睡不醒,劳累至斯,妹怜之亦甚。

    雷乾奏报老臣二月初攻西南城池霓多城,流景潜入城池,已窥得城防七八,绘制成图,臣等依图而攻,事半功倍,两日城破。

    宁慧奏报景率人易容入霓多,三日未归,消息全无,妹忧恐万分,夜不能寐。及至第四夜,妹终宵枯坐,三鼓时分忽闻脚步声,惶然惊起,推门视之,恰景归矣

    其时月华满地,景踏月而来,一身草木细屑,扑鼻腊梅幽香。问之,曰奔逃狼狈,误入梅园藏匿半宿,偷的一缕暗香

    雷乾奏报老臣二月末攻西南重镇镇德城,城防坚固,一日未动分毫,次日再战,已闻旧朝老皇驾崩,继位新皇乃二皇子。

    旧朝战将因君位之争已折小半,余者不足为虑,正是我等突飞猛进,紧逼旧朝西南都城时候。

    宁慧奏报镇德久攻不下,景亦束手无策,不过三日,急出内火,唇上一层燎泡,面上亦有凸起细泡个,妹尝笑之,景羞而遮面,出门相避,曰貌疏漏而不敢见妹耶

    宁荼读到此处,随手扔了折子,起身跺到窗边去。他惯于面色沉静,其实心里又气又笑,宁慧那纤细瘦弱的身影还印在心间,然而时光荏苒,宁慧也已长大了。

    已是三月头上,阳春三月,杨柳抽芽,青草发绿,软风送暖,窗外是一派舒适惬意,春意融融的景象。

    宁荼站了一阵,只带大内监一人散步,走了许久,七拐八弯,待停步抬头,已是楚昭院门外。

    宁荼朝里望了一眼,庭院深深,春光寂寂。他在门口默立一晌,又打道回去。

    次日上朝,宁荼点出两路兵马,令即刻启程,增援西南。

    作者有话要说  裸奔累死人。而且今晚928好忙啊啊啊但还是写足一章,而且也没放水我要睡觉睡觉

    、可乘之隙

    宁荼调两路大军共计五万余人,阳春三月初启程,增援西南。

    援军未至,宁荼已收到奏章,西南大军攻破旧朝在西南的重镇镇德城。

    镇德一破,旧朝在西南除却临沧,再无要塞。

    而那临沧,与旧朝在西南的都城不过一牛之地。

    西北更是在萧将军一路攻伐之下,早已疆土大失,仅余潍城、郭黄、昌武三地。

    不知是战事太过危急,还是旧朝朝堂权势纷争暂告一段,三月中旬时,旧朝大军除都城禁军,都倾巢而出。

    情势所迫,旧朝弃西北,全军征战西南,企图将新朝拒之于外,力保现有疆土。

    旧朝军威浩浩,而新朝到此时也是援军已至,兵多将广。

    援军更是远道而来,尚未求得一战,各个都摩拳擦掌,以待战场立功,加官进爵。

    雷乾却不急不慌,镇德一役攻城艰难,他部下伤亡亦重,他先派出流景率人去探新朝的底细,自己却留下来处理军务,整合士卒。

    打仗不是群殴,他与这两路援军从未协同作战,对其作战风格并不了解,宁慧虽然消息灵通,这回对这两路军也是知之甚少,雷乾不敢贸然委任,只得花功夫去了解。

    雷乾静待数日,果然等到流景消息旧朝将领白落之女嫁与四皇子为侧妃,二皇子一朝身登大宝,四皇子一家即被阖府囚禁,白落之女护夫心切,私下偶有怨言,被传入新帝耳中,新帝本欲杀四皇子而苦无借口,此番以四皇子侧妃言论为由,更要判四皇子一府以下犯上,诋毁圣谕。

    白落之女颇得父风,为保阖府性命,竟是递了请罪折子,一条白绫挂在横梁,自缢而亡。

    虽然战事在即,旧朝新帝并未牵涉白落,但冷落之意已显,此次出征,统领全军之职论资排辈,论军功能力,都该白落任大将军一职,而旧朝新帝却赐了白落美姬两名以示安慰,大将军之职却旁落他人。

    白落之女是四皇子侧妃这事宁慧自然知道,但此女被逼自缢宁慧却是方才听闻,心里便已开始计较。

    薄言知她又要出阴招,不觉抬头看了她一眼,宁慧也只歉意一笑。非常时期行非常之事,而况是旧朝送上门来,她怎可不利用此机会。

    若旧朝身登大宝的是宽和有度的三皇子,她就算是心有诡计,只怕也不管用。

    可见诡计只攻心中有鬼者。

    而雷乾与诸位副将看着旧朝那领大将军之职的人,却都是会心而笑。

    这纸密信是流景亲笔所书,宁慧待雷乾秦副将等人传阅完毕,便不动声色收入怀中,道,“这位岳南将军,倒也有些意思。”

    宁慧这等小动作雷乾与秦副将薄言三人早已见惯不怪,最初宁慧收拾流景手书时雷乾还愿意瞪她一眼,后来见薄言见此往往是会心一笑,雷乾便也不去瞪了,倒是和薄言一起,相视而笑。这日子长了,雷乾连笑都懒得笑了。

    秦副将虽一直心里存着个阴影,但他不是多话之人,对这等事只了然于心,面上却是不聋不痴,不做家翁的样子。

    秦副将无视宁慧这些小动作,扶须道,“岳南也不是只会逢迎捡便宜,他擅长防守。许多年前敌军以万人围城,他手下只区区三千人,竟守了半月之久,却也算是本领非凡。”

    岳南这人在旧朝时便与二皇子交好,两人官军勾结,往来不知昧了多少军饷银子,更不知暗中倒腾了多少卖官鬻爵之事,他那点打仗上的本事盖不过逢迎拍马的名声,雷乾很是鄙弃,当下哼了一声,“守钱比守城厉害罢了”

    宁慧惯了他的倨傲,而况雷乾是将才,确实有倨傲的本领,“岳南若死守皇都,咱们确实为难,但他率军攻城,那对咱们是最好不过。”

    雷乾手指点一点挂在面前的羊皮地图,“旧朝大军来势汹汹,公主可有妙计。”

    宁慧早已习惯战前研读地图,此时也只往那地图上扫了一眼,“宁慧浅见,镇德城外地势平缓,不易隐匿埋伏,而邻城白水城外却有一有名的葬道大峡谷,峡谷内地势迂回,先得者胜之。大将军意下如何”

    雷乾统领军事,周边地形早就烂熟于胸,他自宁慧主持过西北军务以来,便态度大变,此时听宁慧与自己所计暗合,不由得脸上带笑,“老臣以为公主所言甚是。当务之急,该是攻下白水城,占住大峡谷。”

    薄言略略思忖,“在下以为,白水或可不攻。”

    宁慧闻言恍然,起身一揖,“先生高见,宁慧钦服。”

    雷乾也已想到此节,与秦副将相视一笑,在座诸位或者会心而笑,或者茫然四顾。

    秦副将不慌不忙解释道,“葬道大峡谷既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险,咱们流景又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勇,而况既要埋伏,便要先声夺人,打他们个措手不及”

    “秦副将的意思是瞒天过海旧朝军以为咱们还驻军镇德,与他们隔着一个白水城。其实咱们的人,已经埋伏到了白水城外”

    “那白水城不过是个小城,到时咱们大军到处,便可催之,先取葬道大峡谷而后取白水,旧朝防不胜防,确实妙之”

    底下人声嗡嗡,称赞与商议声不断,宁慧却点中要害,“天下大势分久必合,这万里山河总归归我宁氏所有,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我等自以攻下疆土为主,士卒百姓之折损,却是越少越好所以每每征战,宁慧求胜之余,尚力求伤亡最少。”

    宁慧这话胸襟开阔,气度非凡,她又气质沉静,颇有风范,一时之间在座诸位历经百战的将军们也真心折服,齐刷刷起身行礼,“公主英武。”

    宁慧心下也是高兴,只勾起嘴角一笑。她自知这不是英武,不过是如她所言,天下终归她宁氏所有,她无辜杀戮也是自伤根基,她等闲不会如此。

    秋红立在身后却有些心酸,别家公主都是端庄贞静,贤良淑德,自家公主却是风霜面满,英明神武,也太讽刺

    镇德城里新朝的诸位战将与阴谋家们散去,自有人安排与流景接洽事宜。

    这一日旧朝大军行军至白水城外葬道大峡谷,已是天色将晚。旧朝大将军岳南行事谨慎,见眼前这峡谷阴森古怪,伏兵易藏,更加夜色渐临,便令大军在峡谷外驻扎,预备次日前哨探路后再行军。

    这一夜旧朝大军驻扎,夜半时候便听大峡谷内鬼哭狼嚎,凄凉诡异,众人不堪其扰,半夜惊起。

    荒郊野地,鬼怪传说便悄然流传,有大胆的就要进大峡谷一探究竟,岳南毕竟谨慎,军令下来,跃跃欲试者都不敢妄动。

    众人虽被勒令回营,但那声音却绵延不断,这一夜究竟没人能睡好。

    次日天方露白,岳南已派人前去探路,他整顿三军,只等有消息便穿葬道大峡谷而过。

    旧朝前哨来报,“那大峡谷内虽然气氛诡异,但两边峭壁陡立,难以攀登,且经探查并无伏兵,过了大峡谷便是白水城,白水守军已备好酒席为诸位大将军接风”

    接风洗尘之事倒也是岳南惯熟的迎来送往,他只听这四个字心里也已有了底,那胖胖的圆脸上已带了笑意,又问,“那叛军现驻何处”

    他始终以旧朝为尊,宁氏兄妹造反起家,他还挑不上眼。

    “禀大将军,还在镇德城,探子说他们秣兵历马,严阵以待”

    岳南哼笑了一声,“雷乾徒有盛名,也只敢借镇德城高墙厚龟缩着,不敢来迎战。”

    他是个胖子,面庞圆如之夜的月轮,笑起来脸颊上的肉会微微地颤抖。

    白落恰在一旁,他白面微须,清瘦矍铄,脸上的神色颇不以为然,“雷乾自从去年进军西南,至今不过大半年,已将西南大半收入囊中,是不是徒有盛名,世人有目共睹”

    岳南那张圆圆的脸上的笑意还在,眼神却凌厉起来,“白将军这是长叛军志气,灭自己威风了”

    白落对二皇子颇有不满,对这个岳南更是没有半点好感。

    但出征在外,军心稳定极其重要,他不欲逞一时口舌之快而离散士气,当下不再多言,反是劝道,“雷乾是久战之将,葬道大峡谷地势绝佳,他不可能不做打算,我们不如分兵而过,他若突袭,也只能截断小部人马,咱们倒可趁机窥其实力,若没有埋伏,自然更好”

    岳南沉吟一阵,方才笑道,“白将军谨慎仔细当然是好,但过犹不及”

    白落见他始终不上道,知道再劝也是无益,当即翻身上马,自去后面约束自己部下军士,令其断后。

    作者有话要说  母上大人召我国庆回家,国庆期间或许会断更几天,回来继续吧。

    作者君总觉得文要完结了,申请榜单会完不成更新任务,但其实写起来那总还有很多,所以又没有榜单又日更,蠢得想把自己打一顿。

    你问我寂寞有多深,看我文的数据啊但是,还是会更啦,好好写完这篇再说。

    、卿卿我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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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非良善

    自旧朝白落将军一部投降新朝,雷乾等攻占白水,这一路便追着岳南大军打,岳南几无余暇整顿军务,从四月初到六月,竟一路从白水退到西南最后一座屏障临沧城。

    临沧险要,岳南善守,雷乾等人一路高歌猛进,这时却遇到难关。

    更有一事,此地已受三皇子与王灵控制,两人励精图治,誓死守卫,新朝军竟也无可奈何。

    那旧朝新帝早在岳南节节败退之时,那旧朝新帝已听从宁敬之言,舍弃皇都,转而到宁敬属地去躲避战祸了。

    旧朝疆土十之八九已入了新朝囊中,然而旧日宁慧为换流景而赠与宁敬的三座城池,却还在宁敬手中。

    沪江,泰维,有池三城繁华富庶,本是宁荼称帝后分与宁慧的食邑,可惜当时流景身陷宁敬手中,宁慧为救流景,不得不割出这三城来。

    宁荼知道后虽然生气,但这一路对旧朝攻伐下来,这握在宁敬手中的三座城池他始终没动。

    倒是宁慧看着流景被宁敬折磨地凄惨,又坐失三城,终究不甘心,使计挑拨,终让旧朝那老皇帝生了猜忌之心,宁敬到嘴的肥肉不得不分出些来,同意三城守备官吏由旧朝派人担任,更要每年交出三倍赋税,才留住这三座城池在手里。

    宁敬自失了老皇帝的信任,便攀上了昔日的二皇子,他身边有个智囊窃玉,连带着他也成了二皇子的得力之臣,扶二皇子上位,他还出了不少力。

    可惜他这肱骨之臣还没做多久,旧朝就被逼得非“迁都”不可好在他在泰维等三城经营了些势力,还可将旧朝挪到这边来。

    当时得知旧朝竟玩“迁都”避祸,雷乾等人哭笑不得,只是碍于其中有宁敬,不好说什么。

    宁慧却早在心里与这个二哥情义两断,当下神色冰冷,“旧朝如今只维系在三皇子与王灵手上,拿下临沧与西南都城,竖子宁敬,又有何惧”她这话大大不敬,流景知她气愤的原因,暗中捏了捏她的手。

    雷乾不愿考量这些皇家旧事,但对宁敬手握泰维等地,临了来一出狡兔三窟,给他徒增了多少奔波辛苦一事耿耿在怀,“皇帝没了,他们还可以再立一个,若追着他们跑,千里行军,耗费巨大,不如攻下眼下难关。”

    只是眼下这一关确实为难,众人围坐地图之前,各个愁眉紧锁。

    宁慧脸上虽然不显,但她看着地图时眼神里也多有忧郁,“咱们向来亲民爱民,如今却是行不通了。”

    临沧城已围了半月之久,却还毫无进展。

    三皇子与王灵心比金坚,早已做好以身殉国的打算,自新帝“迁都”便主持临沧与皇都的防守,此时准备周全,调度森严,哪能轻易攻破。

    雷乾率人试着攻城,还未近前,便箭如飞蝗般射来,一时士卒损伤许多。雷乾鸣金收兵,命人查看,那箭头上竟有剧毒。

    临沧城门终日紧闭,亦与外界断了往来,纵使流景善易容,也混不进去。翻墙更是不行,临沧城城墙比别处高出丈余,更在地上遍布毒刺。何况三皇子向来有江湖武士助手,更不容易得手。

    流景试过强行登墙,却被逼了下来,空中无处落足,她肩上还着了暗器。流景虽然心底不服,但宁慧是怎么也不愿她再尝试了。

    于是挖洞三皇子早知流景有掘地道的前科,临沧城墙下早埋了暗桩,掘地道竟也行不通。

    来强的来软的都行不通,雷乾已熬得双目通红,此时听了宁慧的话半天反应不过来,“公主的意思是”

    宁慧也熬得神色憔悴,实则这半月来新朝军从上至下,没有不憔悴的,“咱们限定他三日开城投降,若他不降,城破之时便屠城三日,杀尽临沧与西南都城的百姓,鸡犬都不留”

    薄言被这狠厉惊醒,他欲出言阻止,但看宁慧神色坚定,甚而透着几分狠厉,心里更是震惊,起身道,“百姓何辜公主若要屠城,先杀了在下”

    宁慧神色一冷,“百姓自然无辜,但三皇子笼络人心,临沧城内妇孺老幼皆万众一心,与我等着实不利咱们远征至此,哪里能与他们无休止的耗下去。”

    “公主何曾不是笼络人心的高手若民心所向也能定罪,那天下百姓可杀尽矣”薄言已有微怒,只是尚且克制。

    雷乾始终木着脸不说话。

    一将功成万骨枯,他见过的死人比宁慧见过的活人还多,“公主真决心如此”

    宁慧苍白瘦削的脸庞微微扬起,已熬得微尖的下巴显出一个倔强的弧度,“我只怕三皇子不信”她决然起身,“那便以邻城为例,他若三日不降,杀邻城千人,六日不降,杀邻城两千人,悬首级与旗杆上,叫他们看个清楚”

    宁慧说罢甩袖而出。

    秋红素知宁慧手段狠厉,但听宁慧神色镇定地说什么杀千人杀两千人之类,还是吓得呆了,竟忘了跟上去。

    流景背上亦是一层冷汗。

    宁慧走出去许久,帐内还静的落针可闻,许久许久,雷乾对着宁慧离去的方向躬身抱拳,“老臣明白。”

    攻占城池屠杀俘虏,这在军中并不罕见,王灵便喜欢杀俘虏;甚而烧杀抢掠,洗劫三日也是有的,士卒们拿命拼杀,进城后放纵一番,也常是为将者惯用的奖励手段,尤其在军饷微薄之时,这招向来能鼓舞士气。

    屠城也是有的,雷乾戎马半生,该见得都见过。

    只是他自己向来号令森严,治军有道,从不干这等事罢了。

    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人,除却已然麻木的无所畏惧,也更对鲜活的生命有着一份固执的怜惜与敬重,所以他善战,但不嗜杀。

    他手下的人也是如此。

    此时他躬着的腰身还未直起,他手下诸位副将已急着劝阻,“将军”“大将军”

    雷乾举目四顾,但见众人一脸急切,唯有秦副将神色如常,冲他微微点了点头。

    众人见雷乾无动于衷,想起这位还站在当地的流景素与公主交好,都欲托他多多劝说,但见流景却面色阴沉,谁也不理,径直出了门。

    秋红这才如梦初醒,叫着“公主”,急急忙忙跑了出去。

    秋红是莽莽撞撞的找,流景却不费功夫,竟奔两人的营帐而去。

    帐里亮着灯烛,宁慧的身影映在四周,显得巨大无比。流景掀帐进去时,她正往小木桶里添热水,意欲泡脚。

    流景见着她这一刻,心里那些念头也都淡了,只过去帮宁慧除了鞋袜,试了试水温,才捉着宁慧的脚放进去,轻轻为她按着足底穴位。

    一时之间帐里只有流景撩水发出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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