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湄把手伸进被子里一摸,全湿了。
“来我怀里,快。乖。嗯?”
薄湄摇头,詹也不以为意,她弯下腰来抱住她,双手稳稳的托住她的屁股。
就这么被抱出房间,薄湄抬眼一看……能不熟悉吗,这是她家呀,这是薄家啊。
她们刚才在的房间,就是薄湄以前的卧室,现在穿过回廊走了一段,进的就是薄父和薄母的房间,门一打开,里面还是从前的样子,就是桌子上的一些相框全都不见了。
“闭上眼睛睡吧,明天再看。”詹半壁掀开被子,两人睡在两张被子里,詹伸手爱怜的摸了摸薄湄的头,“我明天还要开会,我们睡了,好么。”
薄湄仍旧用怀疑的眼光盯着詹,詹低下头去要吻她的唇,又被她躲开,詹半壁叹了口气,“睡吧。我知道你已经流浪太久,现在你回家了,薄湄。”
————————————————
翌日清晨。
关涌泉将车开到半公里处等着,比约定的时间迟到了三分钟。
庆幸的是,关涌泉还是看到詹半壁面色如常的拎着公文包从山间的薄雾中走出来,早晨风大,系在她脖子上的围巾飘飘欲飞,关涌泉连忙下车来给詹开门。
进了车里,关涌泉立刻道“除了水管有点老化之外,这宅子基本能正常使用。”
“让人看了电路吗?”
“完好的。”
“监控全都装好了?”
“都装好了。人也布置好了。”
车朝前开,下山的路得经心些,詹翻看晨报和关于第二次北南税务协商会议的一些报道,恐袭的事情已经暂时被压下来,南方的报纸倒还在指摘崖儿海富人区治安太差,北方的所有新闻目前都将重点汇聚到这第二次会议上。
“司长,吴小姐这几天来了詹宅两趟,她很关心你的伤势。要回个电话吗?”
“不用。这次会议她也要代表吴家过过场,会议上见吧。”詹合上报纸,回头看了一眼已经看不见的薄宅,她想了半天,关涌泉以为她是在想什么重要的事,或许是文件丢在宅内的书房了?孰料……“关秘书,西边小角楼那里,你让人把落叶扫一扫。”
“……”关涌泉一口气没回过来,硬是咳嗽了两声,他点头道“好,这就吩咐下去。”
“总理找过我吗?”詹问。
关涌泉摇头,詹半壁仰头来,把衬衫上的最后一颗扣子扣紧,“那就好。”
车下山后,愈开愈快,詹半壁正襟危坐,一直到会场门外,她也没再说话。
下了车,照例到媒体面前过了场。
第一次是非正式协商,这第二次就不是了。手头上准备的资料一沓比一沓沉,关涌泉一个人是搬不动了,还得找局里两位同仁一起搬。
詹半壁在走廊和所有北方代表们寒暄,在大家眼里,詹今天的心情不错,好像一点儿也没受到恐袭的影响,和平时一样有说有笑。
有些北方老代表来得很早,开会总不能饿肚子,加上这次是正式会议,早餐、中餐和晚餐都是国宴标准,直接来京里吃早饭的不在少数。
她穿梭在早餐桌前,和那些正在用餐的老代表们握手,并询问他们是否吃得满意?一向不与同僚用餐的詹半壁还坐下来,象征性的吃了两口糕点。
有人给她敬度数极低的酒,詹半壁没喝,而是以茶代酒的饮下,说“今天这样的场合,我得保持头脑清醒,还是喝杯烈茶,迎一场恶战。”
北方代表们都笑,这样恶战只能是北方的赢面儿大。
北方这边过了场,南方那边肯定不能怠慢。
詹半壁穿过走廊,又逐一和南方的重要代表们握手,南方这边基本都在用餐,詹就直接坐下来吃早餐,和大家边吃边聊,让代表们不要紧张,这次的协商只会给最终立法一个重要的意见。
温禧不在,这些南方代表们的士气好像不如第一次那样高涨,这是詹一顿早饭吃下来最大的感受。
南方代表里,没有容兰芝。詹找了半天,也没找到容兰芝方面的代理人。
早茶会结束。
钟声敲响。
北方和南方的代表分别从两个门排队进入大会堂。
排队不分前后和官职,詹半壁排在队伍中间。
人多,队伍走得不慢不快,眼看詹半壁就要进去,关涌泉凑到她耳边说了什么,詹半壁脸色未变,眼睛眨了两下,她确认似的看向关涌泉,关涌泉点点头。
排在詹半壁前面的代表感觉肯定是出了什么事情,他前脚还一头雾水呢,后脚一跨进大会堂的门槛,他就目瞪口呆的站到一旁。
除了这位有点受惊的代表,那些朝他先进入会堂的代表们也面露怒色。
朝着这些或讶异或愤怒或鄙夷或欲将之挫骨扬灰的视线看去,坐在南方代表区域第一排最中央那个位置的那人,正旁若无人的低头吃早餐。
关涌泉正欲凑过去詹半壁耳边说点什么,詹已经拨开站在眼前的北方代表们,径自朝那人走去。
这人毫无预兆的出现,也让南方代表们一阵雀跃的骚乱,原本心灰意冷的上场的年轻代表们立马紧了紧喉间颓丧的领结,那原本低落下去的士气瞬间就激起来不少,她的出现让不少人觉得,好吧,我们南方不仅仅是来走过场的。
詹半壁走到那人身旁。
吴洱善也在,而且显然已经抱臂站在那里很久了。
大会堂开会前半小时会进行安保最后一次巡防检查,显然,这两位已经在空无一人的大会堂里呆了不下一小时。
詹走过来,吴洱善看向詹,用一种惊为天人的高兴语气说“她回来了,半壁,你能想象吗。”
第97章 琼楼
胃口很好。
这会议桌上摆满饭菜,几乎是把半个早茶会的可口佳肴全都一股脑儿的端过来。詹半壁和吴洱善说话这点功夫,大半碗滚烫的咸豆脑已经见了底。
吃完了咸的,又把勺子伸进红豆沙里。
吴洱善笑着拍了拍詹的肩膀,“她太能吃了,本来这一桌一半归我的,我也好几天没吃饭了。本来想着开会还早,看她吃得香,我就让厨房给我们再来十几只水晶锅贴的,没想到这就开会了……半壁我跟你说,厨子都吓坏啦……我们这么多年朋友,什么时候看见她这么能吃过?跟刚从集中营里放出来一样一样的。”
“什么时候过来的?”詹微微推开高兴坏了的吴洱善,笑着看向仍低头吃饭的温禧。
“路上有点堵车。不过,幸好,赶上了。”温禧弯起嘴角,她今天妆容明艳,红唇媚眼,一头波浪长发斜着搭在肩上,披着件黑外套,里头穿得是个红裙,下身被桌子抵住了,只露出小腿和高跟鞋来,尽管一直在往嘴里塞吃食,却不显半点狼狈匆忙。“吃得差不多了。每次来开会才能得到这样好的招待,南方找不到这样的御厨,一碗那么平常的红豆沙都这么销魂,口感真的没话说。”
“好吃,我给你再叫一点。”
詹正要抬手,温禧笑着按住她的手背,“不能吃了,再吃我在洱善眼里就成猪啦。”她转过头去,看向站在这台阶尽头,正傻站在那里一动也不动的杨梵。
温禧抬抬手,杨梵就慢吞吞的走过来,他脸上的震惊是藏也藏不住的,詹可以确定,南方没人知道今天温禧会出席。
她怎么进来的,怎么掩人耳目的,这些都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詹确信温禧在京里并非毫无爪牙,她看了一眼吴洱善。
“半壁,你的伤怎么样了?”吴问。
“我的雪茄呢?”温禧直接拉过杨梵,让他挨着她坐。
“有,有。有。”
“连说三个有怎么回事?你把雪茄厂搬来了?”温禧大笑,杨梵眼圈立马就红了,他张张嘴,低下头去从包里抽出雪茄盒,亲自给她剪好,温禧拍了拍他的手,“别打颤,这是京城,咱们南国的首都,再没有比这里更安全的地方,詹司长,对吧?”
原本嬉皮笑脸的吴洱善不自在的摸了一下耳朵,温禧从来没叫詹半壁詹司长过,官场上那套也从来没用在她们之间。
“啪”得一声,温禧自己低头点燃雪茄,她深深的吸了一口,然后满足的靠在椅背上,缓缓的吐出烟雾,她看着詹半壁,詹半壁也看着她。
两人四目相对。
“詹司长,洱善问你,你的伤怎么样,其实我也想问,不过看样子,你状态很好。”
“温总的状态也很好,最近几天晚上,休息的一定不错。……不像我,总是接到很多电话。你有接到什么奇怪的电话吗?”
“接到一通非常、非常、有趣的电话。”温禧轻笑出声,“开完会,我们三个坐在一起,欣赏一下,这通有趣的电话。”
明明在说一件所谓有趣的电话,为什么这两个人的眼神都越来越冷?
“…………”吴洱善的眼神在温禧和詹半壁之间来回看,她压低声音道“我这边和薄洄联系上了……他说薄湄很好,让我不要担心。你们别这样。我们还要一起去救她呢。”
詹半壁和温禧同时看向吴洱善。
吴确定的说“我们不是说好,谁先找到她,她就是谁的吗?”
温禧点点头,点完头她就笑着和南方的一些代表说话。
詹半壁也不能在南方区域久留,她拉着吴洱善离开时,吴洱善弯下腰去抱了抱温禧,说“希望这会快点开完。”
“很快就完了。很快的。”温禧如是说。
————————————
薄湄醒过来时,太阳已经西斜,她从被子里爬出来,一看房间里没人就赶紧下了床,她恍若隔世的站在房间里,这确实是她父母的房间啊,怎么越看越不真实?
薄湄咬了一口自己的胳膊。
“嘶!”她知道自己不是在做噩梦,这是现实。
拉开窗帘,让落日余晖洒满房间,她看向十字窗外那颗熟悉的百年松树,和从前一样,有两名哨兵背着枪站在平台上来回巡视。
“……”薄湄敲了敲自己的后脑壳,这五年来,她多么想要回家,她在新闻上也确确实实看到,薄宅被人一把火烧了,怎么还在呢?她一直以为自己的家早就烧得一块瓦都不剩了。
薄湄走到门前,听了听外头的动静,走廊上很安静,没有一点人声。
她穿着睡衣就这么走在廊下,她走回原本自己的房间。
打开衣橱一瞧,这些衣服竟然全都在?薄湄难以置信的伸手过去翻了一遍……她又去摸那些她的玩偶和首饰,也全都在。
大约是重逢的喜悦太过沉重,薄湄抱着自己珍藏在盒子里的《三只松鼠》正版光碟及《三只松鼠》特制等身公仔,竟默默的抽泣起来。
那时候和母亲逃到温家,能带走的东西有限,有段时间薄湄老是做梦梦见有人砸了她的光碟,烧了她最最可爱的小松鼠公仔,一想到这里,她就哭得睡不着。
薄湄挨个亲了她的三只松鼠,又跪在地上恭恭敬敬的将它们放进柜子里。
她随意抽了件家常的短裤和t恤换上,下楼后她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正站在那里插花,薄湄想到自己现在的样子,一时也不知道该不该叫她?
花插好了,这穿旗袍的女人转过头来,正是上次逃亡途中给予过她帮助的寡妇佟渐春。
“薄小姐,你醒了。肚子饿不饿?”佟渐春毕恭毕敬的看着她,薄湄站在楼梯口,想了一会儿,说“你去厨房,随便拿点儿吃的过来吧。……谢谢。”
“应该的,薄小姐。”
薄湄遣走她后,便跑到门口去,她绕过泳池就去了后花园,前门肯定是走不得的,她要去看看后门。
后门没人,也没上锁,只是这样关着,薄湄深吸一口气,她环视四周,想了想,还是伸出手去,拉开了门。
“要出去玩,明天白天我陪你去玩。现在天就快黑了,夏天蚊虫又多。”詹半壁就站在她身后不远的地方,手里捧着一束红玫瑰,眼神宠溺的望着她。
薄湄只觉得后背一凉,她僵立在原地,既不敢朝前走,也不敢回头。
“啪”得一声,后门口的等开了,她的影子被瞬间拉得老长,薄湄低着头盯着地面,詹半壁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她的双脚很快就踩住了她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