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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宫令 第15节

作者:请叫我低调君 字数:25796 更新:2022-01-12 04:20:58

    桑枝却还在粗使杂役处暗无天日的昏沉着。她虽然病好,可并没有那么快痊愈。不过,现在的光景可容不得她养病。

    这里是慈宁宫外院,宫人日常负责干粗活重活,诸如挑水洒扫清理痰盂茅房之类的活计,偶尔还顺带爬上高高的树上修剪枝叶砍伐树枝之类。只不过宫里不能见明火,所以不用劈柴。但搬运炭火这类的重活,并不比砍柴轻松。

    可是相比这些粗活重活,更让人无法忍受的是,这里臭气熏天,馊味满天飞。像这里的奴才,每天都一身臭汗,身上的衣服都脏的看不出本来面目。更夸张地是,没有地方洗澡。蓬头垢面不说,还随地大小便。尤其是有专为太后种菜的菜园,旁边就有粪车经常来,那些宫人也不顾及,直接在粪车旁边解决。桑枝不经意间看过几次,再加上这里让人呕吐的气味和粗重的活计,整个人都快崩溃了。

    大概自己被抛进了最下等的人群里。只有一个教养姑姑,年纪不大,一脸凶相,长得很随孙嬷嬷。而孙嬷嬷根本不住在这里,只不过是直接管辖这处罢了。

    她头昏脑涨,一时间很想一死了之。这里的每一分每一秒都让她无法忍受。那些粗鄙的奴才每每说话都声嘶力竭,震得桑枝耳膜发痛,而且口水四处乱飞。她被安排洗衣服,十一月的冬天,虽不至天寒地冻,可也冷水刺骨。但相比其他任务,她还是愿意洗衣服。洗着洗着,桑枝眼泪落下来。

    她不知道自己造了什么孽为什么要活活受这罪她想,爱情算个屁什么皇后,什么大清,都特么的见鬼去吧

    她想回家。

    然而她的家在哪里呢她恍惚中只记得,有人曾爱她如珍宝,把她捧在手心里,哪里舍得让她如此受罪

    桑枝恼恨地猛敲自己脑门,她觉得自己病入膏肓了。怎么什么都不记得。这个念头冒出来,桑枝猛地一惊为什么自己记性变得越来越差

    她从哪里来为什么怨恨这里她要回到哪里去

    通通都记不清了,只留下些模糊的印象。

    桑枝惊恐地睁大眼睛。她一头扎进泡满脏衣服的冷水里,好让自己清醒。这个时候脑海里瞬间浮现出三个字安魂符难道自己现在是因为病怏怏的,所以心魂不安,以至于慢慢地精力不济忘记前世

    那太可怕了桑枝无论如何也不愿意变得和这里的人一模一样。她心惊肉跳。

    “别哭啦,好好干活吧。小姑娘家家的,刚来都这样,过一阵子你就习惯了。”不远处突然传来一个声音,桑枝又吓了一跳。泪眼朦胧地看过去,看见一个面色黝黑身材粗糙的中年宫女,那宫女见她望过来,忽然弯了眉眼对她笑,“嫌冷啊”

    桑枝愣愣的。

    那大妈朝她挪了挪,给她擦眼泪。手指也是冰凉,而且十分粗粝,声音却很温柔,“刚来都这样。不过也没啥,在哪儿不是过日子。好歹宫里干活儿,时不时还能讨些赏钱,够家里吃上一年半载呢”

    “三姑,你又多管闲事”一旁有个妇女悄悄拉住那大妈,看了眼桑枝示意道,“这丫头可是犯了事儿才扔过来的,你可别惹祸上身。”

    三姑动作一顿,连忙收回手,讪讪道,“我这不是看小姑娘怪可怜的。”

    话是这样说,连忙起身离桑枝远点,却在离开时悄悄给桑枝塞了块又黑又脏的馒头,“没啥过不去的坎儿,好死不如赖活着。”

    “三姑你”跟三姑一起的那妇女看见,叹口气拉着三姑走远了。

    桑枝怔怔的看着手里的黑馒头,心里百味陈杂。可她来不及想更多了,她饿。自从过来这里,她就没吃过几口东西。如今手里这块又黑又脏的馒头,已经让桑枝觉得是人间美味。

    她先是试探地咬了一口,随即狼吞虎咽。顾不上馒头是什么味道,脏不脏,连空气里弥漫的令人作呕的气味似乎都被这馒头掩盖了。

    直到不小心咬到自己手指,桑枝疼得猛一撒手,黑馒头只剩下一小口了。

    桑枝呆住,抬头看看不远处洗衣服的三姑,抿抿唇,小心翼翼地把最后这一口裹在袖子里藏了起来。

    她吃的太急,噎得难受,就随手舀了水缸的水喝。那水缸的水,只是看着干净,实际上从河里挑来洗衣服的水,能干净到哪里去

    可桑枝已经不在乎干不干净了。

    、002

    好死不如赖活着。桑枝握紧双拳,望着三姑的背影,心潮起伏不定。三姑的意思竟然是在宫里做活儿挺好,也没啥。这种非人的日子,竟然有三姑这样的人觉得还行

    桑枝震了下。

    没有过不去的坎儿三姑刚刚的话还在耳边,桑枝抬头,泪眼朦胧的环顾四周。这里的人穿着粗制滥造的衣服,吃着残羹冷炙都算不上的饭菜,默默无闻地在臭气熏天的环境里干着最重最脏最累的活。然而她们的态度,却都像三姑一样,觉得没什么大不了。桑枝默默看着,又低头望向自己冻得通红的双手,不由得怔怔发懵。她脑海里蓦地跳出一个念头死,能解决问题吗

    如何看待死亡或者,更确切地说,为什么要活着

    来,她不知道何以来此。死,难道就能到达自己以为的美好世界吗生死从来不由人。没有人能选择自己的出生,就连选择死亡的权利都未必有。

    桑枝又一次抬起了头,还是看向了这个世界,看向了忙碌的众人。然而她的心是放空的,半点心思都没有。突然冷不防身上被踢了一脚,桑枝惊讶地没发出声音,就被踹到在地。回头一看,是个四十出头的老宫女,身上打扮也足够粗劣,毕竟外院这里都穷。这老宫女却一脸戾气,眉毛眼睛都挤在一起,粗声粗气地呵斥她,“敢偷懒”

    那一脚正踢在骨头上,桑枝疼得有点麻木。老宫女也觉得疼,便怒气更盛,对桑枝破口大骂。

    可桑枝却在这一刻,觉得自己置身事外。看着老宫女一张脸因暴怒而变形,看着她的嘴一张一合唾沫星子四溅,却仿佛听不见老宫女的声音,听不见那些不堪入耳的话。桑枝盯着她,突然想,老宫女年轻的时候是什么样子的一直以来都是如此暴戾粗鄙吗

    她又将目光移向了众人,忙碌的任劳任怨只求生存的众人,她想,他们呢他们年轻的时候是什么样子为什么如今变成了这样

    桑枝又想到了皇后。然而不止皇后,她想到了更多的人。皇后,董鄂妃,贞妃,甚至皇太后。她见过了最上级别的人,如今却混迹在最下等的人群中。

    命运真的是注定的吗一个人生下来难道就注定了一辈子的道路吗

    她随即想到了身为奴婢却备受尊崇的苏麻喇姑。思绪乱飞时,她脑海里甚至掠过无数的宫斗剧,无数的历史名人,无数的文人将士。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从来没有救世主。人人都只能靠自己。

    眼前的一切在她面前好像变成了黑白默片,她身在其中,却又是观众。她和这些人有区别吗没有。桑枝无声地露出嘲讽的笑来。

    可真的没有区别吗

    又有。最大的区别在于,她能够在最落魄穷困的时候寻回理智,她能更加清醒地给自己的人生找到方向,哪怕眼前仍然是无尽的深渊。不过,深渊看起来永远都是无尽的,但谁知道那无尽到底是真的没有希望,还是,只是看起来如此而已呢

    她和她们是不一样的。她有她的风骨。那是她区别于动物的,来自于文明社会的教养。

    即便不能改变世界,至少可以影响身边人。而这影响,必须是潜移默化的才最有效。

    桑枝收住心思,望向那宫女,像在看一个跳梁小丑。随即心生叹息,唇角勾出温和的笑来,等着宫女骂完。那宫女正骂的唾沫四溅,忽然看见桑枝的笑容,一下就被卡住了,随即脸色更暴躁,“你笑什么”

    那笑容是温和友好的,人的正常反应通常都是遇见笑就回以笑容,而笑容这个东西有时候拥有不可思议的神奇魔力。

    “姐姐年轻的时候,一定是个美人。”桑枝目光平和,唇角带着淡淡的笑,是发自内心的说话。毕竟,能入宫的女人姿色都是在一般人之上的。

    老宫女一愣,不由得摸了摸自己脸颊。大约从来没有人如此直白的夸奖她,她一时竟然不知所措地有些羞。可惜这羞涩不能好好表达出来,老宫女便羞恼地瞪桑枝,“少拍马屁好好干活”她哼一声,转身走了。

    桑枝浅浅一笑,看一眼面前浸在冷水中的衣服,轻轻吐出一口气,自语道,“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增益其所不能。”叨咕着捋起袖子,双手伸入冰冷刺骨的水中洗衣服。

    她只是个芸芸众生中的一个,没有特异功能,如同千万人一样,有自己的长处也有自己的短处,她并不是多么超越一般人的有能力,甚至桑枝是如此的平凡无奇。但她胸中丘壑和曾有过的教养,让她能在困厄时好好走下去。她有足够的精神动力和先贤榜样在为她带路。她所拥有的一切与众不同都是生活一点点磨砺出来的。

    真的阎王门前走一遭之后,桑枝终于明白了一个道理就像人的出生无法选择,她来到这里就等同于新的出生,也不是她能选择的。既然她不能选择到来,难道她能想当然地以为可以离去吗更何况,人活一世,通常都是在平平无奇的日常生活里苦乐参半的。有大喜,自然就有大悲。大喜固然欣慰,但大悲时难道就要一死了之

    死亡从来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

    无论在哪里,生活都是自己的。环境和出生不能选择的情况下,难道就只能怨天尤人随波逐流了吗若果真如此,这样的人生才是生不如死。而人唯一可以最直接掌控的,只有自己的心。苦难有时,然而再苦再难,总有过去的一天。常道人生苦短,苦难也未必不是人生的常态。

    她的心慢慢安定下来。可这肉体上的痛和累却还是切切实实存在的,不过,人心的力量有时在肉体面前,尤其是绝境面前,是不可限量的。

    桑枝的心是宁静的,她对身边人报以善意的微笑。令她意外的是,当天晚饭竟然有了她的份儿桑枝这才真真笑开来,纵然饭菜难吃,但到底能果腹不是

    次日一大早,昨日那老宫女又来分任务,看到桑枝时冷哼一声,一脸不屑。桑枝也不以为意。可今天,桑枝没有被派去洗衣服,而是去搬炭,这可是体力活,比洗衣服累多了。

    桑枝叹息一声,怕自己力有不逮。但没办法,她没得选择。运炭的车停在门口,多是干苦力的太监们一块去搬。桑枝也跟着去,不过两三趟,就累得汗流浃背,更不必说脸上乌漆墨黑脏得不成样子了。第四趟,桑枝忍不住想,怕不是那老宫女故意为难自己,不然怎么会让自己来搬炭。想是这样想,她还是得一趟趟搬。

    站在车前再搬的时候,又看见三姑从旁边擦肩而过。桑枝不由得给三姑打招呼,“三姑昨天,谢谢你。”她说的小声,倒不敢大声说话。

    三姑抱着一大堆脏衣服站定,看了会儿才惊喜道,“哟,是你啊。嘿嘿,那啥,没啥,你这闺女怪客气。”

    桑枝咧嘴对她笑,一脸黑炭的污渍。三姑扑哧一笑,凑过来低声道,“你咋来搬炭了”

    “老姐姐分的。”外院的人都叫那老宫女老姐姐。

    “啧啧,”三姑讲,“没想到老姐姐对你这样好。”

    桑枝惊讶不已,“对我好”

    “是啊,”三姑压低声音,“这大冬天的,洗衣服哪有不冻坏手的,我们都巴不得搬炭呢。累是累了点,可手不会裂。你不知道,大冬天裂手再碰水多难熬”

    一时间桑枝心里又暖又酸。再看到老宫女时,桑枝心中便带了几分感激。约莫日后,那老宫女忽然叫住桑枝,颇有几分不好意思地问,“你是叫桑枝对吗”

    “回姐姐的话,是。”

    “听说,你在伺候过皇后”老宫女看着桑枝的眼神有些探究。

    桑枝顿住,心底暗叹一声,垂眸道,“是。”

    “还在承乾宫伺候过”

    “”桑枝无奈抿唇,“是的。”却不由得皱眉,对皇后都直接用皇后,对董鄂妃却不敢直称皇贵妃,只敢用承乾宫来代指,可见中宫之主有名无实。

    老宫女眼神变得有些亮,但又不好意思表现出来,轻咳一声,“那你见过皇上”

    “见过。”桑枝刚答完,老宫女突然激动起来,“皇上皇上长什么样子”

    桑枝一顿,未带回答,老宫女却神色委顿,“长什么样子跟我有什么关系呢我还做白日梦,如今又老又丑”她摸着自己的脸,神情沉郁。

    桑枝嘴角一抽,敢情这宫女还听得有点尴尬,但看着老宫女神情,桑枝心生怜悯。

    “我年轻的时候,确实很好看。方圆十里,我是最好看的。大家都说我进了宫,以后一定能飞上枝头当凤凰,所以放出宫的时候我才没有走。”老宫女喃喃道,“可谁知道,在这外院,一待就是十一年十一年了”

    白头宫女在,闲坐说玄宗。桑枝心中冒出这句诗,顿感悲凉。多少女人抱着这样的幻想,又有多少人在深宫断送一生

    “那天那天你说我美,是真的吗”老宫女摸着自己的脸,目光灼灼地望向桑枝,“我真的还美吗”

    桑枝又一次暗叹,却道,“姐姐原本既是美人,如今又怎么会丑呢”只不过相由心生,老宫女心中有怨恨,长此以往便面向凶狠,哪里还有什么美丽可言

    老宫女很高兴。

    桑枝接着说,“不过,若是姐姐平时多多注意些,一定会比现在更美。”没有女人能拒绝美貌的诱惑,尤其是上了年纪的女人,老宫女自然也不例外。听桑枝这么说,老宫女眼睛更亮了,“当真该怎么做”

    桑枝道,“只怕姐姐不肯听我的。”她故弄玄虚地耍些小伎俩,“这些可都是妹妹在皇贵妃宫里当差听来的。”

    “皇贵妃宫里”对任何宫女来说,都是莫大的诱惑,老宫女简直要膜拜桑枝了,连忙握住桑枝的手道,“好妹妹,姐姐都听你的,你快说”

    “很简单,向皇贵妃学习,与人为善。”桑枝一本正经地教她多微笑,心态平和,不要随意发怒,又叮嘱她多食水果,还教她做水果面膜等等。

    老宫女因着她曾经在承乾宫和坤宁宫都伺候过,故而也只是在初时有些怀疑,过了半个月发现水果敷脸确实让皮肤紧致后,大喜过望,便几乎对桑枝言听计从。桑枝在外院的日子顿时好过多了,生活水平几乎上升了一个层次。甚至她还时不时能去老宫女那里蹭水洗澡。

    夜深人静的时候,桑枝不由得想,这才是人生。抛却幻想和自以为是的希望,一步步踩在坚实的土地上往前走,无论身在何处,生活的本质都一样。过去已经不重要,未来也没有那么重要,唯一重要的只有眼下,只有她握在手里的正在生活的每一天。

    尤其是深宫里,哪来苟且偷安。千丝万缕勾连,没用的人在这里是活不下去的。而桑枝终于明白,她的人生已经没有退路。

    就像死亡并不能回到出生之前,她哪怕真的自杀了,也未必能回到当初的社会。从来人生都来不知所来,去不知所去,人这一辈子,唯一拥有的只有现在。

    而一个真正的人,是无论身在什么地方,都要能好好活下去的。

    她在外院里与世隔绝,却不知道后宫里已经暗涌翻滚,终于掀起了滔天巨浪。

    皇上携皇贵妃、太后携皇后,紫禁城里四个当权的头目同时出宫去,留下恪妃、淑惠妃和贞妃掌后宫事,那平静的日子也不过就堪堪维持了十余天。

    天冷的日子,按例各宫都要发炭。往年皇贵妃主事,分配下人去永寿宫自然没人敢不去。可现在,恪妃既不敢使唤淑惠妃的人,也不敢使唤贞妃的人,能用的就只有自己宫里的宫女。可景仁宫的人,从来没去过永寿宫毕竟谁愿意跟一个废后沾上关系永寿宫又地处偏远,恪妃派去的人死活找不着路,等拿着腰牌到永寿宫时已经月上中天。

    永寿宫自来冷清,守门的太监这些日子以来也松松散散,好不容易见着个生面孔,值班的小太监巴不得找个人多说话,见景阳宫的来人累得满头大汗,便自告奋勇给人带路。

    永寿宫总共就住了四个人静妃、锦绣,和两个小宫女。虽然静妃名义上是妃,但大家都知道她只差没进冷宫了,看看永寿宫伺候的人就知道了。锦绣都不能算,毕竟是陪着静妃嫁过来的。可使唤的宫女就两个人,这哪里是妃子的待遇

    夜深,守夜的向来只有锦绣,两个小宫女都睡了。小太监带着景仁宫的宫女来,静妃的房门都关了。小宫女急的眼泪快出来,小太监不忍心,于是道,“没事,都是锦绣姑姑守夜,锦绣姑姑人很好,你悄悄进去交给她,别吵醒静妃娘娘就是。”

    可小宫女在门口台阶外,死活不敢敲门。小太监心想,送佛送到西,不过也不敢敲门,就带着小宫女悄悄绕到窗户边上,刚想低声喊锦绣姑姑呢,忽然听到一阵细微的呻吟声从房间里传出来。

    小太监和小宫女都愣住了。

    紧接着,断断续续传来含混不清的说话声夹杂着低喘,“锦绣嗯”

    “青青”

    那声声吟哦喘息,就是不懂人事的小太监和小宫女慢慢也反应过来,顿时两人都惊恐地睁大眼睛,震惊地无以复加。

    房间里的两个人已然忘情,而外面的两个宫人却吓得面如土色。

    就在这时,小宫女惊慌失措,撞到窗台,手里的炭筐都吓掉了。

    “谁”里面传来的是静妃的声音,两个宫人更是吓得肝胆俱裂,浑身直哆嗦。还是小太监反应的快,一把抓住小宫女的手,“快回去禀告恪妃娘娘”

    小宫女也反应过来,拔腿就跑。小太监心知自己留下只怕唯有死路一条,一咬牙,跟着小宫女一起朝景仁宫跑去。

    、014

    比逃跑的小太监和宫女更受惊的是房间里的静妃和锦绣。听得静妃突然出声厉声呵斥,锦绣一时吓得魂不附体,再多的旖旎温情都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锦绣面无人色,颤声道,“有有人吗”

    静妃心里慌乱成一团,然而看着锦绣仓皇无措的神情,她奇异般地强自稳住心神,柔声安抚道,“我去看看。”声音虽然温柔,然而起身的动作却极为干净利落,披上外套就急急往外走,推开门时外面哪里还有什么人静妃疾走两步,看见窗台旁掉落的炭块,顿时心里一咯噔,脸色煞白。然而也只是片刻功夫,听得房间里锦绣穿衣服的声音,静妃眸子一沉,转身回去。

    “娘娘”锦绣惊惧之下,惶然失措,衣服尚没穿好,看见静妃进来就仿佛看到了救星,“有人吗”

    静妃面无异色地走到她面前,这会儿温柔笑笑,“哪里有人,是我们自己吓自己。”

    “那那刚刚的动静”

    “是个野猫子。”静妃抚摸上锦绣的脸,“你知道,这宫里有的是后妃养些野猫野鸟的,管不好就乱窜。咱们永寿宫又向来冷清,那些畜生专爱往这里来。”静妃笑道,“明儿让太监们扎两个草人,吓跑那些不长眼的。”

    锦绣长长吐出一口气,这才有些羞赧,“娘娘,天冷,你你快进来吧。”

    “有你在,不冷。”静妃亲手褪去锦绣衣衫,将她推倒在床上,“刚刚吓坏你了吧是我不好。”

    “娘娘哪里话”

    “嘘”静妃指尖放在锦绣唇上,“你难道只在那时才敢叫我名讳吗锦绣”她尾音带着娇媚,直听得锦绣脸上发烫,浑身发软,便口干舌燥地启齿,“青”

    然而只这一个字,便让博尔济吉特孟古青媚眼如丝,俯身就下把锦绣拥入怀中,唇齿相覆。锦绣毫无抵抗力,孟古青碰到她的身子,她便云里雾里神智迷离了。孟古青是谁是她的主子。她一心一意忠于的人,爱着的人,她愿意一生侍奉的人,孟古青在她心里是天上的太阳,是遥不可及的月亮,能得孟古青青睐,是锦绣做梦都想不到的。她愿意将自己的一切献给她的主子,孟古青。孟古青就是她的神。

    锦绣沉沦在孟古青的指尖。然而她神智尚且迷蒙时,突然静妃握住了她的手,慢慢地滑到自己小腹以下。锦绣心领神会,带着虔诚与恭敬,小心翼翼地亲吻眼前赤诚相待的人。然而就在她虔诚供奉时,静妃突然开了口,“锦绣”

    “奴婢弄疼您了”锦绣诚惶诚恐,一脸的忐忑。

    静妃定定看她一会儿,却红了眼眶,止不住哽咽的闭上眼睛,轻声道,“锦绣,我是你的什么人”

    锦绣顿了顿,“您是我的长生天。”

    然而静妃却轻叹一声,“锦绣,我说,你是我的妻子,你可愿意”

    这句话让锦绣脑子一轰,慌忙道,“奴婢何德何能奴婢世代奴才出身,能得娘娘如此相待,已经”锦绣哽咽不已,连连摇头,“奴婢配不上,配不上”

    “奴才,呵,”静妃苦笑着喃喃道,“什么是主子,什么是奴才,我不知道。锦绣,你怎么这么傻,我从来没把你当奴才”她伸出双手,搂住锦绣的脖子耳语,“锦绣,你要是不把自己当奴才,多好。”

    锦绣说不出话来。她从出生起,就已经注定是奴才了,所以她根本不知道怎样才能不是个奴才。尤其她打小就跟在孟古青身边,从小到大都是伺候孟古青的,那些奴才的东西已经刻进了锦绣的骨血,就如同她对孟古青的敬畏和深爱。

    见锦绣这模样,静妃心中百味陈杂。她主动吻住锦绣,“要我,不要那么温柔,用力,用你全部的力气。”

    锦绣心神激荡,然而真的动起来,却还是不敢太放肆,唯恐伤到静妃。静妃道,“不够。”

    两个字让锦绣面红耳赤,便动作力度都加大了些。

    然而静妃还是道,“不够。”

    “不够,不够,锦绣,不够。”

    静妃呼吸失去规律,却仍然竭力道,“锦绣,我要你在我身上每一寸,都留下你的痕迹。每一寸一辈子都不会消失的”

    锦绣惊讶地望向静妃,静妃笑靥如花,一脸妩媚,“锦绣,给我留下至死才会消失的东西,懂吗”

    “娘娘青,你啊”不等锦绣把话说完,静妃忽然抓住她的手,用力往自己身体里送,立时静妃就痛的浑身一抖,锦绣大惊失色,可静妃根本不给她反应的时间,忽然用力咬住锦绣肩头,狠狠地一口下去,咬到骨头见了血,锦绣疼得倒抽冷气却不敢高声叫喊,却听静妃道,“锦绣,这个力度,你懂了吗我们科尔沁草原的人,难道这点野性都没有吗往年我带你打猎时,你从未让我失望过。锦绣,今晚,不要让我失望。”

    往昔情景历历在目。那时她们都还只是少女,纵横驰骋餐风露宿都不在话下。只不过进宫久了,规矩太多,那些日子早已经成了远去的回忆。但早在那时,意气风发斗志昂扬宛如草原猎鹰的孟古青就已经是锦绣仰慕的对象,孟古青亲自教会锦绣骑马打猎,她们曾经共度过那么多欢乐快活的日子。锦绣的眼睛都亮了起来,尤其听到静妃说失望时,锦绣心中一紧,她最怕让静妃失望。

    “青,我永远不会让你失望。”锦绣一咬牙,狠下心来,她想,只要能够满足孟古青,自己什么都愿意做。

    学着刚刚静妃要在她肩头的力度,锦绣弄得孟古青一身青紫。然而锦绣还是手下留情,到底心疼,没有丝毫见血。直到静妃已经快昏过去,锦绣也几乎力竭,手腕唇舌都好像不是自己似的,这才停下来。

    然而没料到的是,静妃却只是缓了缓,翻身便把锦绣压住,锦绣惊讶极了,心头却掠过不好的直觉,“青,你怎么了”

    “很好,”静妃深深凝望着锦绣的眉眼,“锦绣,你没让我失望。”

    锦绣咬唇,被静妃的声音蛊惑地失去直觉,带走了她的疑惑。又听静妃道,“那我,怎能让你失望呢”

    话毕,静妃魅惑地勾唇,只把锦绣折腾的昏死过去。

    其时已经快到晨起,只不过天色未明,仍黑漆漆一片。

    望着床榻中沉沉入睡的锦绣,静妃通红的眼眶终于没忍住,落下泪来。她将额头与沉睡的锦绣相抵,呢喃道,“锦绣锦绣,我舍不得你。”

    只这一句话而已。然而静妃仍毅然起身,自行给锦绣穿上粗劣的衣物,在她贴身肚兜里塞了银票。待准备完毕,静妃迅速梳妆打扮完毕,正襟危坐,高声道,“来人哪,去把西长房的主事叫来。”

    东西长房分别位于神武门两侧,出了神武门就等于出了皇宫。而东西长房里住着负责宫外杂事的宫女太监,每日丑时一刻就有奴才负责把宫内垃圾运出宫外,同时也会把新鲜蔬菜水果运进来。而丑时一过,寅时宫人们就要起床了。

    宫人都是不能随便出宫的,除非有主子许可。真正受限的是宫妃,没得皇帝太后许可,是决不许出宫半步的。但太监宫女却可以偶尔被主子使派出去,虽然明面上不合规矩,但暗地里宫人们心里都清楚,不过多拿些银子打发罢了,有钱能使鬼推磨。

    西长房的主事很少来永寿宫,但并不妨碍他从永寿宫挣钱。实际上,东西长房的主事都喜欢跟被冷落的各宫打交道,毕竟缺东少西挖空心思博取皇帝欢心的,都是受冷落的各宫。她们需要宫外买物件,偶尔还要出去,东西长房自然就能从中获暴利,还能顺便卖各宫些人情。因此,对于来永寿宫,西长房的主事还是很乐意的。

    静妃已经把锦绣打扮完毕,看起来就是一个不起眼的粗使丫头。毕竟出宫不是小事,一般被私下派出去的都是不起眼的宫女,越是显赫越是不能离宫,“这丫头好像得了疑难杂症,宫里头不好治,把她送到白云观交给道长救救看吧。”

    静妃漫不经心地说罢,给了主事一张银票。

    西长房主事一看到银票上的数额,猛地睁大眼睛,随即脸上笑出一朵花来,“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奴才一定办到。”他心想,没想到静妃也有派人去白云观求神仙保佑得皇上宠幸的一天。毕竟,这样做的宫妃实在太多。随即看向一身粗劣衣物的锦绣,暗自不屑,觉得永寿宫实在太穷。不过亏得静妃肯下血本,给了他一张一百两的银票,一百两,实在是不少了。

    而静妃身上,几乎已经身无分文了。除了那一百两,她把其余全部积蓄都给了锦绣。

    床上的锦绣实在累惨了,这会儿睡得十分沉。静妃凝视她一会儿,喉间动了动,泪光闪闪却微微一笑,平平道,“把她带走吧。”

    看着西长房的太监把锦绣抗走,静妃胆战心惊,一方面唯恐锦绣醒来,担心不能把锦绣送出去,另一方面却担心这样毫无准备地把锦绣送出去,到底安不安全。然而她已经没时间准备了。

    景仁宫。

    恪妃忙了一整天,早已经歇息入睡,匆忙之间也没来得及细细询问各宫情况。

    小宫女和永寿宫的太监跑过来时,恪妃已然安寝。景仁宫的主事嬷嬷看见小宫女这么晚回来,没等人家说话就狠狠将人训了一顿。然而还没训完,永寿宫的守门太监紧随而至,道,“嬷嬷,奴才有急事禀报恪妃娘娘。”

    主事嬷嬷皱眉,“我们娘娘已经就寝了,你先回去吧,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这事儿可等不到明天”守门太监心知肚明,此番要是回去,定然难以活命。

    嬷嬷道,“什么事你姑且告诉我,我帮你传话。”

    守门太监哪敢随便说便一脸为难。主事嬷嬷本就不怎么待见永寿宫,唯恐景阳宫沾上永寿宫的霉运,便不耐烦道,“不说就回去,景阳宫可不是你能待的地方。”

    一来二去的扭捏折腾,守门太监急了,“嬷嬷请听奴才说。”

    他做出耳语的姿势,主事嬷嬷很不情愿,爱答不理地凑了个耳朵过去。太监道,“嬷嬷,再近些。”

    “哪那么多事”嬷嬷不耐烦,“再不说,老奴可要赶人了”

    小太监瘪嘴,急忙道,“我说,我说”

    “哼。”嬷嬷神情怠慢,然而等听到小太监的话,立刻大吃一惊,“这话可不敢乱说”

    小太监道,“这是奴才和景阳宫派去的姐姐一起亲耳听到的”

    “胡说”嬷嬷道,“宫里不是宫女就是太监,永寿宫更是平时连个人影都没有,哪来的人偷”

    话是这样说,嬷嬷也还是亲自问刚刚的小宫女,“你也听到了”

    小宫女吓得不轻,只剩点头的份儿。

    嬷嬷皱眉,“怎么可能呢根本没有男人能进后宫”嘀咕着,嬷嬷脸色一变,忽然道,“你们确定听到的声音是两个人,不是一个人”宫妃深宫寂寥时,自己偷偷寻乐碰自己的也不是没有。

    “回嬷嬷的话,确实是两个人”小宫女哆嗦道,“可是奴婢没听到男人的声音”

    小太监却道,“奴才觉得那个声音好像是是”

    “是谁”

    “是”守门一咬牙,“是静妃娘娘的贴身侍女,永寿宫的锦绣姑姑。”

    嬷嬷瞬间变脸,顿时面色阴沉,“你们俩在这等着,老奴去禀报娘娘。”

    可怜恪妃刚刚入睡,就被一脸如临大敌的主事嬷嬷叫醒了,“什么事”

    恪妃揉着额头,疲惫不已。宫中诸事繁多,已然让人大耗心神,偏偏她还要夹在淑惠妃和贞妃之间周旋,更是累上加累。更无奈的是,淑惠妃和贞妃可不像皇后和皇贵妃,这两位都不是吃素的主,分分钟能掐起来。恪妃管也不是,不管也不是,后来索性躲起来都不见。

    主事嬷嬷附耳说了此事,吓得恪妃一咯噔,“你是说永寿宫磨镜”

    “这可是后宫大忌,就算不死只怕也得打入冷宫。”主事嬷嬷道,“两个证人就在外头。”

    恪妃开始用力揉眉心,简直愁白了头。这事儿太棘手了,她道,“容本宫想想。”

    静妃可不是好惹的,这个且不说。但是hui乱宫闱的罪名太大太重,恪妃不敢做主。毕竟她只是临时主事儿的,恪妃哀叹连连,觉得自己倒霉透顶,怎的偏偏在自己管事儿的时候发生如此棘手的事情为什么不等皇后一行人回宫再发生

    沉吟半晌,恪妃重重吐口气,“这事儿,先压住。谁都不要提,尤其不要让翊坤宫和钟粹宫知道,不然只怕事情越闹越大。这可不是小事。那两个证人就先留在景阳宫吧,另外派人快马加鞭去给皇后报信。”

    作者有话要说  熬不起夜了。头疼。大家晚安。

    、019

    远在冬猎行宫的皇后,看起来和皇贵妃的相处十分融洽。

    小皇后当年进宫匆忙,宫规之类的也只是死记硬背通了一遍,之后还没来得及熟悉后宫掌控权柄,备受恩宠的皇贵妃就势不可挡的截断大权。皇太后交给小皇后的中宫权柄,就没在小皇后手里捂热。皇太后恨铁不成钢,偏偏小皇后不上心。不过如今见皇后能和皇贵妃表面上言笑晏晏,到底还是欣慰几分。

    苏麻喇姑道,“皇后娘娘还是有前途的。”

    倒惹得皇太后冷笑,“这点脸面上的功夫都没有,要她何用。”

    苏麻喇姑不敢反驳,只道,“有太后您在,任谁也翻不出花样来。”

    “唉,”太后叹气,“哀家老了,这宫里早晚要交给她们。”太后摇头又叹一声,“当初哀家选她,是觉得这丫头心性仁厚识大体,正配皇上那个躁性的人,是个贤内助。虽然有点过于柔善,但年纪小,调教下也可成大器。可哀家怎么也没料到,这丫头竟一点争斗心也无。苏麻啊,你说,哀家是不是年纪大了老糊涂,看走眼了”

    “太后英明丝毫不减当年,”苏麻喇姑说的一脸认真,沉吟下才道,“老奴倒觉得,皇后娘娘未来不可限量。”

    太后笑笑,“哦”

    “人谁能不想好皇后娘娘不可能没有半点争斗心。”苏麻喇姑缓声道,“只是这些年来,皇上怎么对待皇后的,太后您也看在眼里。咱们的皇后娘娘可不像静妃,什么事都摆在脸上,皇后娘娘对皇上,心里能没有点怨恨”

    “只怕她不止怨皇上,还怨哀家呢。”太后平平接了一句。

    苏麻喇姑抿唇一笑,“老奴看着也是。”

    “嘿,你”太后瞪她,“大胆”

    然而苏麻喇姑仍旧笑眯眯地看着太后,终于太后没忍住笑道,“放肆,要不是看你一大把年纪,哀家定要治你大不敬之罪”

    “再没有比老奴更冤的了,”苏麻喇姑正色道,“老奴对太后的恭敬要说第二,天底下没人敢自称第一。”

    太后无奈地笑,“你是越老越没规矩。”又道,“怨就怨吧,哀家已经给了她全天下女人最大的权势和荣华富贵,她握不握得住就看她自己的造化了。”

    “皇后娘娘可是牢牢握着呢,”苏麻喇姑道,“这些年不管皇上怎么折腾,皇后终究是半点差错也无。这可不是一般人做得到的。”

    苏麻喇姑继续道,“依老奴看,皇后娘娘是大智若愚。这几年,皇后娘娘也没做什么,可怎么都没被扳倒。虽然有太后您暗中相助,可要是皇后娘娘真的丝毫不争,太后您就是帮得了一次也不能每次都能让皇后娘娘化险为夷啊。怕皇后娘娘不是不争,而是不多争。她心里怨皇上,又怎么可能去争宠呢说来也是奇怪,”苏麻喇姑道,“自从皇后进宫以来,也不是没被承乾宫下过绊子,倒没见皇后娘娘这样大动干戈过。偏生这次那个叫桑枝的坏了侍寝,让皇后娘娘头一次明着跟承乾宫叫板,就连把人扔进外院那种地方,皇后娘娘事后都没再提半个字。这实在不像皇后娘娘的性子,皇后到底心善,要是以往,只怕皇后娘娘自己就直接把人逐出宫去了,也不会让人在外院那种地方活活受罪。”苏麻喇姑嘀咕道,“而且听奴才来报,皇后娘娘借着这个叫桑枝的丫头,绵里藏针地刺了承乾宫好几次。便连这个人,都是皇后娘娘硬从承乾宫要来的。这些,太后您也是知道的。“

    太后笑而不语。

    苏麻喇姑看着太后神情,心里一惊顿时恍然大悟,苦笑道,“太后您又故意看老奴笑话。老奴能想到的,您老人家只怕早就心里跟明镜似的了。”

    太后笑意加深,却问,“那锦囊的事情,查的怎么样了”

    “老奴正要说这个呢,”苏麻喇姑给太后捏腿,“出宫前,老奴把那符渣交给钦天殿的道长查看,原没指望能看出什么来,可不巧前几日钦天殿传来消息,说那符乃是出自老神仙之手的安魂符,钦天殿的人都宝贝得紧。”

    “安魂符”太后皱眉,“皇后怎么有这个”

    苏麻喇姑迟疑了下,“据留驻钦天殿的老神仙高徒说,那安魂符是是国师给一个宫女的。”

    太后眸子一顿,唇间吐出两个字,“桑枝。”

    苏麻喇姑抿唇,虽然心里也有猜测,但是不敢乱说。但显然太后对一切都了如指掌。苏麻喇姑心情复杂,轻声道,“太后,坤宁宫的宫女很多呢。”

    太后意味深长地勾唇冷笑,不理苏麻喇姑,只道,“把皇后召来。”

    皇后娘娘没带蔡婉芸,只带着四五个随身侍女伺候,这十多日以来除了陪太后以外,基本都是自己待着。皇上满心牵挂的都是身子弱的皇贵妃,唯恐她不开心,哪里有空来找皇后更何况皇后还是被太后带来的,皇上心里向来就对太后逆反,因而连带着对皇后都冷淡几分。

    左右无人,闲来无事,皇后独处时几乎不受控制地满脑子都是桑枝。她渐渐冷静下来,隐隐觉得自己好像冤枉了桑枝。但到底冤枉了桑枝什么,皇后娘娘想不通。而且皇后始终能确定,桑枝确实有事瞒着她。等再过两天,皇后就有些忧心忡忡。慈宁宫外院是什么地方难道皇后不知道吗那种地方,能把活人变成死人,也能把坏人变成生不如死的人。桑枝被太后送去了那里,会变成什么样

    皇后越想越心急如焚。可她什么都不能做,已经交到太后手里的人,皇后不能越级处理。如今才真真悔不当初,皇后暗自懊恼,怪自己当初还不如直接把桑枝赶出宫去。

    可是为什么不把桑枝赶出宫去呢宁可让桑枝去那种如同地狱的地方活受罪,都丝毫没想过把桑枝逐出宫去,皇后很头疼,不明白自己怎么了,怎么偏偏就对桑枝这么狠辣。她原本并不是这么心狠手辣的人,怎么偏偏对桑枝就这么不留余地。

    皇后心想,不管到底是不是董鄂妃的人,一直以来桑枝为自己做的一切难道是假的吗几次冒着生命危险,以一个卑贱的奴婢的身份屡次冒险,难道是假的就算往日的温柔相伴是装出来的,可拿命在搏难道是假的吗桑枝展现给自己的那独有的一面,难道做的了假皇后心里毫无缘由的确信,在自己面前的桑枝是独一无二的。皇后觉得,如果桑枝在董鄂妃面前也是那般模样,董鄂妃是无论如何不可能舍得把桑枝送到坤宁宫来的。更何况这些天以来,桑枝被慈宁宫带走,皇后早已经私下把消息散到承乾宫,可皇贵妃竟然一点动静都没有。

    皇后心情一天比一天沉重,外院那种地方,进去能活几天都是个问题,就算活下来只怕也被折磨的不成人形了。但,董鄂妃竟然一点动静都没有皇后几次见到董鄂妃,都恨不能上前质问,为什么还不想办法把桑枝弄出去不知道时间越久桑枝的下场就越难以预测吗难道就因为这样桑枝就成了董鄂妃的弃子吗

    然而皇后只能想想而已。哪怕她辗转反侧夜不能寐,却还是什么都不能做。尤其现在她就在太后眼皮子底下,周围都是太后的人,她就更不能轻举妄动。如今皇后只盼着冬猎早日结束,能早些回去。她绞尽脑汁想着救桑枝的法子,然而和皇上一样,她也慑于太后的威严,束手无策。甚至,她还不如皇上,她对太后无比敬畏,丝毫不敢反抗。

    日子一天一天的耽搁,皇后一天比一天后悔,她后悔自己当初为什么不直接把桑枝逐出宫去。

    为什么呢夜深人静时,她褪去皇后盛装,和衣而眠时问自己,素勒,你为什么从没想把桑枝逐出宫去有个答案浮上心头不要不舍得。似乎只要桑枝还在宫中,就不算离自己而去似的,皇后娘娘根本没想过让桑枝离开。

    这会儿,皇后娘娘面色沉郁地发呆,忽然太后那边来人传召,皇后娘娘不得不敛去神色,面见太后。

    太后可不与她虚与委蛇,皇后刚行礼罢坐下,太后就让苏麻喇姑拿出那锦囊来,问,“皇后可认得这锦囊”

    皇后心里一咯噔,随即起身恭敬道,“回母后,这锦囊正是臣妾丢失的。”

    “你丢的”太后意味深长地看着她,“你从哪儿来的”

    皇后隐约记得,桑枝好像说过这是国师给她的护身符,便道,“这是臣妾特地从国师那里求来的护身符。”顿了顿,又道,“因着身上没有合适的锦囊,便从奴才手里讨了个,打算回去找个新的再换回来。可没想到弄丢了,便没来得及换。原来被母后捡到,到底是母后您福厚,想是臣妾无福消受。”

    这一番真假掺半的话最是难辨真伪,然而太后心中早已经有了答案,于是又问,“哀家听钦天殿说,这是国师给那个叫做桑枝的宫女的。”

    皇后心里一紧,忙道,“正是臣妾让桑枝去取的。”

    太后就笑了。苏麻喇姑在一旁站着,忍不住暗叹一声。到底小皇后太嫩,这么轻易就被太后把话套出来了除了皇后,没有人知道这锦囊是桑枝的啊可是,慑于太后天威,又这么滴水不漏仿若漫不经心的问话,皇后哪里知道自己已经被下套了

    “既然如此,皇后还是拿去吧。”太后眼神示意苏麻喇姑把锦囊给皇后,眼见着皇后接过,太后却仿若自言自语道,“钦天殿的人倒是说锦囊里装的是安魂符,安人魂魄之用。听起来就不祥,可见那奴才没安好心。”

    “安魂符”皇后动作一僵,竭力稳住心神道,“是是臣妾那些日子睡不安寝,经常做噩梦,才求了个安魂符。只是怕母后您责怪,只好妄称护身符。求母后恕罪”

    “砰”太后忽然重重砸了下茶盏,吓得皇后连忙深深叩首,惶恐不安。然而太后却只是道,“平身吧。”

    皇后战战兢兢叩谢,“臣妾谢过母后。”她小心翼翼陪侍在太后身旁,苏麻喇姑见皇后神情憔悴,心生不忍,便给皇后斟茶,“皇后娘娘请用茶。”

    “多谢苏麻姑姑。”皇后对苏麻喇姑态度也很敬重。

    太后不咸不淡地问,“这些日子,皇后倒是越发不精神了。却是何故”

    皇后忙道,“只是这几日有些睡不安稳罢了。”

    她们寒暄着,忽然殿外有太监来报,“宫里恪妃娘娘派人加急给皇后娘娘送信。”

    皇后抬头,看一眼太后,太后却只做看不见,只让苏麻喇姑给自己安静地温茶。皇后心知诸事皆不能逃出太后耳目,便道,“呈上来。”她放下茶盏,亲自拆信,那上面赫然有两行字永寿宫静妃娘娘涉嫌hui乱后宫,请皇后娘娘回宫裁决。

    皇后陡然睁大眼睛,心神剧震。hui乱后宫,其罪当诛

    一旁的苏麻喇姑见皇后面色大变,给太后递了个眼色,太后扫一眼皇后,慢悠悠道,“出什么事了”

    “母后”皇后一脸苍白,立刻跪倒在地,却不敢不将信件呈上。

    苏麻喇姑接过一看,顿时也变了脸色。太后原本还不甚在意,待看见连苏麻喇姑都神情一震,这才眼神一厉,那双平日里悠哉闲哉的眸子此刻聚满精光。苏麻喇姑颤抖着手将信件呈给太后,太后只扫了一眼,立刻一脸阴云密布,“回宫”

    作者有话要说  么么哒谢谢写长评的姑娘们,很开心

    、004

    一连几天,宫内都毫无异样,而静妃知道,这只是山雨欲来前的宁静。不过令她庆幸地是,锦绣没有回来。静妃说不出心里是松了口气,还是止不住黯然。她给锦绣的银票连同一纸信笺装在一起,锦绣醒来发现异常就能看到。天没亮时西长房的人把锦绣带出去,天亮回来时,锦绣并没有回来。西长房的人看在一百两银子的份儿上还特地过来相告,说已经把那宫女送到白云观。来人还一脸疑虑,毕竟将锦绣叫醒送下去时,锦绣稀里糊涂地都没明白怎么回事。

    已经三天过去,锦绣都没有回来。静妃满心复杂,她能做到只有这些了,“锦绣你好好的”说完,静妃垂下眸子,终究只是轻叹一声。

    快马加鞭送信过去,不过两日功夫。静妃知道此事绝难善了,她只是静观其变。果然又过了四五天,太后、皇后都回宫来了。然而静妃娘娘已经心无牵挂,自然无惧无忧。

    太后勃然大怒,回来就立刻召见恪妃述事,恪妃没想到还招来了太后,一时也是无比忐忑。皇后就在太后下位坐着,恪妃不敢有丝毫隐瞒,忙传唤证人。

    景仁宫的小宫女和永寿宫的守门太监哪里见过这阵势这会儿吓得直哆嗦,话都说不利索了。

    “如实招来。”

    两个奴才不敢隐瞒,遂将当日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讲来。小太监又道,“奴才听得清清楚楚,那声音就是锦绣姑姑。”

    太后脸都绿了,苏麻喇姑面无异色连忙安抚她,“太后息怒,息怒”转头喝道,“你这奴才,想清楚再说话”

    小太监早就吓得六神无主,只想证明自己没说谎话,又道,“奴才不敢撒谎静妃娘娘平日里和锦绣姑姑就不分彼此,奴才守着永寿宫的大门,早先见过好几次,还只道是静妃娘娘待下人好。可静妃娘娘待锦绣姑姑实在太好,一直都是锦绣姑姑守夜,还陪同静妃娘娘一起用膳。”

    一旁沉默许久的皇后娘娘,眸子幽幽深深,忽然开口道,“本宫待下人也是这般,太后娘娘待苏麻姑姑亦是如此,按你的说法,本宫和太后都是hui乱宫闱了”

    不轻不重的几句话吓得小太监浑身发抖,猛磕头,“奴才不敢奴才只是只是如实禀报。那晚那晚确实听见”

    “听见什么”皇后又道,“你一个守门的太监,知道男女之事吗你又没有亲眼看见,只是凭空听了一耳朵,就敢胡编乱造,如今还捕风捉影,怎么,主子待下人好,反倒是错了”皇后冷下脸来,“本宫怎么觉得,是你这太监嫉恨静妃待你不好才无中生有,恶意中伤呢。”

    “皇后娘娘明察”小太监吓得尿裤子,磕头磕得额上鲜血直流,“奴才句句属实,没有一点谎话不信,不信您问景阳宫的宫女”

    可景仁宫的宫女见此情景,哪里还敢多说半个字,只道,“奴婢奴婢那晚被他吓到,也不知道听见了些什么”

    小太监大惊失色,“你你胡说你明明听见”

    “住口”苏麻喇姑厉声道,“单凭你一个奴才信口雌黄,就想诬陷一宫后妃,痴人说梦来人哪,把他拖出去,杖责一百,以儆效尤看谁还敢背后嚼舌,胡乱造谣。”

    不顾那小太监大喊冤枉,外面惨叫连连。哪里用一百棍,五十棍下去,小太监已经一命归西了。

    慈宁宫里众人听着外面小太监的惨叫声渐渐变弱,半柱香过去,施刑的人过来禀报小太监死讯,太后没说话,皇后也面无表情地没说话,只有苏麻喇姑冷声道,“死了就葬吧,还禀报什么。”

    恪妃面色发白地看着慈宁宫里发生的一切,暗自庆幸自己没有在这个案子里多说一个字。从太后和皇后回来,一个时辰不到,涉案的小太监就已经死于非命。而景仁宫的小宫女呢恪妃双手有些发颤,连忙跪倒在地,“是臣妾管教无方,臣妾失职才让永寿宫蒙冤,求太后、皇后娘娘恕罪”

    太后阴沉着脸,只问,“还有谁参与”

    “还还有臣妾的教养嬷嬷,”恪妃手足发抖,忙叩首道,“臣妾回去一定严加管教,绝不让永寿宫名声有半点不是”说着话,恪妃眼神恳求地望着皇后,希望皇后千万救她一次。

    皇后眼神微动,看向太后道,“母后,此事恪妃虽有失职,但处理得当,也算功过相抵。何况这些日子以来,恪妃在后宫主事,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望母后体察。”

    太后长叹一声,“罢了,也为难恪妃了。苏麻,上月番邦进贡的那个什么绸缎,赏给恪妃吧。”

    恪妃连忙叩首,“臣妾谢太后恩赐”

    可没等恪妃松一口气,太后突然道,“这后宫啊如今是皇后主事,你呀,也不要承哀家的情,哀家老了,没那个精神头管你们。”又道,“皇后,你看着办。这一路舟车劳顿,哀家累了。”

    皇后神色一僵,看向太后时,太后已经被苏麻喇姑扶着往里间去了。皇后和恪妃连忙行礼,“恭送太后”

    直到慈宁宫里只剩下恪妃和皇后时,恪妃总算彻彻底底松口气。永寿宫这烫手山芋总算扔出去了恪妃不愿意多耽搁,连忙向皇后告辞,“皇后娘娘舟车劳顿,定然十分疲累,臣妾就不叨扰了,告辞。”只是她回去第一件事就是要将这个倒霉的小宫女打发到辛者库去,皇家秘事,谁碰上谁倒霉毕竟事关皇室颜面,所谓的皇族尊严岂能不粉饰太平哪怕那太平之下血债累累。

    皇后哪能不知道恪妃的心思何况也没必要留她,只微笑道,“这些日子辛苦恪妃了,回去好好休息。”

    “臣妾不敢,谢皇后娘娘关心。”恪妃恨不能立刻从慈宁宫消失。然而她还没刚走两步,皇后却突然叫住她,“恪妃”

    “臣妾在”恪妃心里咯噔一下,唯恐皇后又找自己做什么事,皇后见她面色已然猜出她心里所想,不由暗叹一声,却问道,“静妃的事”

    “臣妾失职”不等皇后把话说完,恪妃就脸色发白的要跪下。皇后连忙虚扶住她,“算了,你退下吧。”

    看这样子,也问不出什么事来。略作沉吟,皇后干脆直接去了永寿宫。

    静妃早已候她多时,“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

    皇后顿了顿,扶住她,“姑姑,这里并没有旁人。”

    “呵,”静妃看向她的眼睛,“这里,到处都是人。”

    皇后久不能说话。静妃拉着她进了房间,却笑道,“本宫第一次见你时,你才这么高。”她抬抬手,比划着小女孩的高度,“如今,你都这样大了。”

    “姑姑”素勒扫一眼静妃身旁,并没有看见锦绣,“锦绣呢”

    静妃漫不经心道,“本宫嫌她聒噪,将人打发了。”

    “锦绣是你的贴身侍女,从科尔沁草原带来的,是要陪你见长生天的奴婢。”素勒望着静妃的眼睛,平静地说着话。言下之意,静妃的理由太蹩脚了。

    静妃勾唇,无谓一笑,却忽然道,“你知道桑枝快死了吗”

    素勒心口一窒,脸色僵住,“什么”

    “我觉得很奇怪,一直都很奇怪,”静妃似笑非笑地看向素勒,“她一个奴才,承乾宫的当红丫头,何以几次三番敢为你以身犯险我怀疑过她的动机,实在不能理解她何以对你如此忠诚。我总觉得她是承乾宫派来的细作,可是当初你被皇上禁闭险些要废了你的时候,她顶着一身血肉淋漓的伤跑到永寿宫来求我,啧,”静妃眯起眼睛,“换衣服的时候啊,那一背的血肉模糊,真是让人不忍心看。噢,那身鞭伤好像还是在坤宁宫挨的。那时我就觉得有趣,在坤宁宫里挨过那么重的鞭打,在永寿宫还险些丧命,可她竟然还是为了你敢到永寿宫来求我,”静妃嫣然一笑,“我对她非常感兴趣,就故意带她去见你,还故意跟她说让她去想办法见太后,虽然我知道,只要你想,太后无论如何都能知道坤宁宫的事情。可我就是想知道她能为你做到什么地步。”

    “她一个身份卑贱的丫头,我原以为纵然她想破脑袋也是见不到太后的,但令我没想到的是,她竟然大胆到敢利用皇上达到目的,还在慈宁宫闹了一场。”静妃笑道,“有意思,真有意思。”

    “我原来也是不明白的,就问锦绣,锦绣愣了愣竟跟我说,如果是我陷入你那样的绝境,她也会。锦绣说,为了我,让她做什么她都愿意。”

    “我很惊讶,锦绣从来不会说这种话,我从没见过她那样坚定的模样。那天我看着锦绣的眼睛,也不知道怎么就忍不住轻薄了她。”静妃唇角溢出笑意,“她那会儿都吓傻了。而我也终于明白,你的那个桑枝哪里是忠诚,根本就是色胆包天。”静妃轻叹一声,“不过话说回来,要是锦绣也有这色胆,我们也不至于荒废那么多年。”

    素勒心神大震,一张脸憋得通红,慌乱地大惊失色,“你胡说什么桑枝不是”她颤声转而喝道,“你身为后妃,是皇上的女人,你心里只能有皇上,你怎么能”然而胸腔中那颗心却噗通噗通狂跳,前尘过往铺天盖地的涌过来,一切好像都能说得通了桑枝桑枝她皇后咬紧牙关,却觉得鼻尖一阵泛酸,眼眶直发热险些红了。怎么会呢怎么能呢桑枝桑枝怎么可能呢可是,心底却有一个小小的声音冒出头说,原来如此皇后神情惶然,指责的话变得如此无力。

    “凭什么我心里只能有他”静妃冷下脸,打断素勒的话,“他能有后宫三千,凭什么我要为他守身如玉在他眼里,我算什么想要我的时候就来,不想要的时候还要狠狠踩上一脚,我孟古青在他眼里算什么东西帝王恩宠,哈哈,傻子才会信就是如今正当宠的董鄂妃又算个什么东西女人,对皇上来说,不过是个玩物罢了。今日兴致好,玩玩这个,明日兴致不好,就玩玩那个。他真以为自己多了不起吗”静妃面露疯狂之色,“皇后,我告诉你,跟锦绣好了之后,我才知道什么叫女人。皇上从来不会怜惜女人,他只会发泄自己的兽性,何曾顾忌过女人怎么想的他也永远不会知道爱惜女人,因为他是皇帝,他有大把大把的女人等着他去宠幸。你以为董鄂妃就真的那么令人羡慕吗我告诉你,皇上和我最好的时候也还是什么都不会,他根本不会取悦女人。他只会掠夺、侵略,他只会享用女人,他以为这样就是男人的雄风,可他不知道女人到底喜不喜欢,而宫里的女人,谁敢说半个不字喜不喜欢都要装作很喜欢,很受用。呵呵,没有对比,她们当然不知道皇上是个什么货色。”

    这话虽然不露骨,但意思已然十分放肆了。素勒被她的口出狂言惊得面如土色,“你疯了吗”

    “我受够了。”静妃声音缓下来,却仍然像压着无尽的暴风雨,“凭什么,凭什么我就要处处被欺压凭什么我不能和我的心上人好好生活皇后,你不会懂的。也许桑枝能懂,可惜她已经快死了。”静妃神情逐渐温柔下来,眼中泛着泪光,“皇后,像我这样的人,像桑枝这样的人,在这宫里是活不下去的。你知道吗我们这种人,要么行尸走肉的活着,要么尽情尽兴地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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