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啊,再给你找个理由,下回过来找她吗?”方言妈一把拽过方言的胳膊,“你现在给我收拾,当着我的面收拾。”
方言快被她气疯了,只好装模作样的去阳台上收了两件衣服。
“你有本事带坏人家孩子,怎么没脸见人?躲什么躲?”方言妈冲着卧室门嚷嚷道“上次在咖啡馆不是还掀桌子吗?今天装什么王八。”
方言爸见她说得难听,赶忙说“少说两句吧,别让方言难做。”
方言难以置信,平时和谁都和和气气的妈妈,现在简直就是一个泼妇,她想辩驳两句,又怕老妈火气上来更不肯善罢甘休,拿过莫嘉欣的背包装上衣服,赶忙说“行了,走吧。”
方言妈上下打量她,“就这么点东西?这么点东西你收拾那么老半天。”
“妈,够了!咱们走吧。”方言推推拉拉地总算把二老推出了门去。临出门,方言又回头看了看卧室门,心里充满了愧疚,当她向自己敞开心扉的时候,自己却根本没法留在她身边。看老妈今天的样子,那天见面还不知道是个什么光景,她受了委屈也没有和自己抱怨一句。
方言背着包走到楼下,一家三口之间半句话也没有。
走了一会,方言妈停下来说“方言,今天我跟你说清楚了,你趁早跟张子路复婚,别做些没用的幻想。”
“妈!”方言快气炸了,“我也跟你说清楚了,我跟张子路这辈子也没可能了。”
“你是不是疯了?你以为一个女人离婚了好找吗?人家二婚的男的也想找个没结过婚的女孩呢?谁能看上你?”方言妈上来拉住她的背包,“张子路哪里不好?再不好他也是原配的!”
“行啦,行啦,别吵了,”方言爸出来劝架,“这一码归一码,我说孩子妈,你也别太着急了。咱们先回家再说好吧,不要让别人看笑话。”
“看什么笑话?”方言妈一把甩开方言爸的手,“你女儿被个狐狸精勾得离了婚,现在要变态了,这种笑话还不好看!”
方言彻底被惹火了,“妈!你今天就是来吵架的是吗?那我就还跟你说了,我这个月底单位派去支教了,一年以后才回来,莫嘉欣她要去美国了,你的担心不知道有多多余。张子路那个王八蛋最好滚远点,再让我知道他掺和我的事,我弄不死他。不就是他告诉你莫嘉欣家在哪的吗?不就是他在背后煽风点火吗?你要觉得他真那么好,你就认他当个干儿子。但是女儿你就不要惦记了,你们这样逼我,不如就当我死了好了。”
“老头子,你听听她说的这是什么混账话?”方言妈气得嘴唇发抖。“你去支教跟谁商量了?你问过你爹你妈了吗?什么叫不要惦记你了?你这是要跟我们断绝关系吗?”
方言也不说话,一下跳到车道上,一辆车擦着她开了过去,周围人都发出一声惊呼。
方言妈更是捂上了嘴。
方言伸出手拦下一辆的士车,“上车!”这次方言妈不再多说,爬上了车后座,方言自己坐到副驾驶上,脸色青得像个青铜器。
一口气憋在她的胸口,卡得方言感觉自己要昏厥过去了。
方言躺在床上顺气,她一生气就有些肚子痛,此刻抱着肚子做生无可恋脸。
冯露穿着拖鞋噼噼啪啪地走到床边,“又怎么了?这是。”
方言把事情经过简单地说了下,冯露把一张圆脸凑过来,“哎,你还真是能惹事,谈个恋爱也能谈得惊世骇俗。你真的喜欢她吗?”
“喜欢,越来越喜欢,我们分手了,可是我还是喜欢她,而且只要她愿意向我敞开一点心门,我就心疼得不要不要的。只想抱着她。”方言扭过脸看着冯露刷得翘翘的睫毛,“可是她说,我和她弟弟,她选了弟弟。我还是很怨念的。她弟弟跟他不是一个妈,比我还能惹祸。可是她不能不管他,因为她就这一个血亲了,更不用说,她还自觉对不起她爸,更有义务要照料这个惹祸精、讨厌鬼。”
“好了,好了,我看出来你的怨念了。”冯露打断她,“所以你们之间的障碍就是她弟?”
“还有前男友。”方言咬咬嘴唇。
“张子路?也就是你前夫,她前男友?”冯露显然没有弄明白。
“张子路算哪门子前男友,你可以当他死了。”方言恶狠狠地说“张子路就合适演个宫斗戏啥的。没见过一个男的这么会挑事的。整体撺掇着我爸我妈跳着脚逼我。”
“那还有哪个前男友?田琪吗?难道你们拉拉界到这么叫?”冯露继续抢答。
“冯露同学,你都脑补了些神马玩意?”方言不满地说。
“又错了?这里头没她什么事吗?”冯露一脸不信。
“怎么说呢?不是主要矛盾。”方言捏捏肩膀,“主要是她哥,田骏。”
“我怎么觉得那么乱呢。她哥又怎么了?”
“田骏他要和莫嘉欣一起去美国,我总觉得他俩关系好得过分。”
“没想到这姐姐还是个双,你是不是吃醋了啊?”冯露推推她,自己也在床上躺下来。
“吃醋是什么?想捏个情敌然后往他身上扎针这种算吗?”方言踹了她一脚。
“看不出来啊?你还有做容嬷嬷的潜质。可以,爱情果然让人发狂,你这倒像是被狗咬了。”冯露咯咯咯地笑起来。
“被狗咬了,我咬死你得了。”说着方言就张嘴在她肩膀上咬下去。
“哎呦!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冯露揉着自己的肩膀,“亏我还巴巴跑来听你诉苦,你倒好,专咬好人。我跟你说,我儿子长了两颗小白牙,超可爱的,他还老用那两个小乳牙咬我手指。跟小狗似的。”
“这么萌,下回抱下来玩玩。”方言掀她的衣服,看自己咬的牙印。
“我可跟你说一条,你爱她可以,但是以后你们要真在一起,连个蛋都下不了。女人不做妈,你现在年轻倒是无所谓,老了呢?你有没有想过?”冯露用腿勾住她的小腿。
“我没想那么远,现在就想陪着她,等老了再说呗,不行,就领养一个。”方言用腿反勾住她的小腿。
“你想陪着人家,人家不是不想让你陪么?”
“她什么事都爱自己扛着。”方言无奈地说,“莫嘉欣过去默默地爱了我四年,我真的不相信,她因为这些就放开我。”
方言在小腿的角力中败下阵来,冯露用小腿压住她,“那是不是还有些什么你不知道的障碍?”
“还有什么?”方言想想说“我爸我妈算吗?我妈那么个慈眉善目的老太太,发起疯来简直吓死个人。你没看见她今天的样子,打上门去不说,一口王八,一口变态地骂。快给我气死了。”
“你也设身处地想想,她哪成想养了你二十八年,你都跟个普通人一样,突然一朝就变成边缘群体了,被别人戳脊梁骨就算了,就怕你在邪魔外道上越走越远,回不来了。老太太这是抱着一颗拯救你心啊。”冯露感受到了方言的白眼,赶紧解释“我可没说你变态啊,边缘群体是很中性的说法。”
“那我怎么着,照她的拯救法,我还得跟张子路复个婚,等着他哪天又遇上春天了,让我再变弃妇吗?”方言哼了一声,扭过脸去。
“初衷是好的,但是方法不一定正确嘛。”冯露总结到。
“她那天不知道说了什么,莫嘉欣那么会化骨绵掌的妖精都气得掀桌子了。我妈果然功力深厚。”方言说。
“连你也承认她是个妖精,”冯露摇摇头,“哎,她妖气那么重,居然做了个这么中规中矩的选择。要我说,你要不还是和张子路复婚得了。”
“你也这么说,”方言又踹了她一脚,几乎气结。
“不是,”冯露憋不住笑说“我是觉得这妖精要是不回国还好,回国了估计还得拆你的姻缘,好在张子路有过经验了,抵抗妖气的能力应该能强一点。”
“滚!”方言翻过身去,彻底不想跟她说话了。
冯露被自己的话逗笑了,哈哈哈地笑个不停。
方言恼怒地翻到她身上,两只手挠她腋下,“让你笑,你干脆笑死算了。”
“哈哈哈哈哈,”冯露眼泪都笑出来了,两只手拼命夹着,大侠饶命!女侠威武地乱叫。
方言终于松了手,撅着嘴躺到一边,“人家说了,她有可能不回来了。”
“是吗?这话她都说了?照你的说法,我总觉得她像是有些身不由己的苦衷。”冯露两只腿夹 住方言的小腿,“要不咱俩混混得了。如果是我,你说阿姨会不会觉得满意啊?”
“滚一边去!二十多年都没爱上你,现在更完蛋了。”方言踢开她的腿。
“哟!小样,肚子不疼啦?”冯露趴在她耳边,“你跟我说说,田琪是怎么个回事?”
方言脸色果然变了变,“什么?”
“什么什么,不要打岔,要不你换一个得了,我看田琪不错,时尚帅t,拉拉圈应该很受欢迎。要不你换人试试,纯粹谈个恋爱的话,不就图个高兴吗?看你现在累的。”
方言翻了个白眼。
“不过要是结婚过日子,我看还是秦默好,稳重可靠,配你是有点浪费了。不过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大不了上婆家受两天白眼,孩子一生就都好了。”
方言又翻了个白眼。
“行了,再翻眼珠子都出来了。你喜欢妖精就得练收妖的本事,瞅你那损sai。小心被妖精吃了!”冯露学了句东北话,自己又被自己逗乐了。这笑点是有多低。
方言嫌弃地看着她,觉得有个二b发小也不是件特别难以忍受的事。
第59章 第五十九章 没有心的狮子
外面终于安静了。
莫嘉欣背靠在门上,手臂上还残留着方言的温度。
四年前离开她的时候,莫嘉欣记得自己特意去方言家小区外等她,陪她坐8路公交车回学校。
方言在前排看着窗外发呆,莫嘉欣在后排看着她发呆,看她脑后新长出的头发打着卷儿耷拉在脖子上,看她脸侧淡黄色的绒毛和肉嘟嘟的耳垂。
到站了,报站广播放完了两遍,方言才急匆匆地跑下车,车门突然关上、车发动起来,方言突然回过头来,恰巧与探出头来张望的莫嘉欣,四目相对。
色彩斑驳的枫树下,她黑白分明的眼珠天然流露出一丝好奇,看到有人看她,居然勾起嘴角向那个满脸悲伤的女孩挥了挥手。
对于方言而言,那只是生活中的一个意外,对陌生人的一种善意;对于莫嘉欣而言,那却是真正的离别,只知去路不知归途。
最后一排的男孩站在奶奶腿上,看到窗外的方言,他跳起来挥动着手臂大声喊“再~见!爱~你!”奶声奶气地的台词逗笑了众人。
莫嘉欣却只是望着渐行渐远地方言,在心里默默地描画着她的轮廓,不断重复着再见,爱你。
那一次的分别属于莫嘉欣一个人,方言只是意外的参与者,今天的分别却像是在莫嘉欣的骨血里抽离出方言的印迹,让莫嘉欣疼得难以忍受。她也想拉着方言的手站在她的父母面前,告诉他们只有我能让她幸福,因为这世界上再也没有一个人像我这样爱她。
可是莫嘉欣不能,她要把眼睛治好,要照顾好王哲,她要先做到这些才能有爱她的权利。
就好像她准备参加一场考试,每次都是走到了门口才发现自己忘带了准考证,根本连参加考试的资格都没有,无论她做了多少套试卷,复习了多少遍,等待了多长时间,永远得不到那个爱她的资格。
常常打零分的历史,她也决心跟方言说清楚了,可是却发现这门课即便能拿满分又怎么样,还不是走不进考场。
手机滴滴响了两声,方言发来的微信你阳台上的衣服和背包都被我拿走了,改天再还你。对不起,我替我妈道歉。嘉欣,我要去xx县待一年,我不说等你,可是你也别那么快说放弃,好不好?求你不要什么都自己扛,你父母犯的错,你不要都自己扛着,不确定未来也还有我。
莫嘉欣用手握拳捶了捶心脏位置,她觉得那里要坏掉了,心里酸的辣的甜的灌了很多。
她以为自己今天这样不加掩饰地陈述那件往事,会让方言害怕甚至厌恶,那个看起来细胳膊细腿的女人,总是有着超出她想象的张力。
真实是丑恶的,她没有真的谋杀自己的父亲,但是她动过那个念头,想借赵力强的手杀了他,这也是为什么当他真的死了的时候,莫嘉欣觉得自己有摆脱不了的罪恶,强烈的负罪感让她喘不过气来。
她早就已经把自己同凶手划上了等号,也许她从来都认为自己不配幸福,却还是渴望着那个对陌生人尚且能挥手告别的女孩,渴望着她的一切。
莫嘉欣强打起精神,从柜子里拿出行李箱,把衣物卷成筒放进箱子里。她得走了。
如果再见方言一次,莫嘉欣怀疑自己是否还有勇气离开。
她已经决定在供桌上贡献上自己,过往的负罪感和现在的内疚感交织在一起快要勒断了她的咽喉,两条人命已经够了,让上一代人的互噬到此为止吧,如果需要她会留在美国照顾王哲一生。
莫嘉欣去洗手间拿常用的保养品时,看到镜子里自己的脸,脸上那个赵力强留下的伤口几天前已经拆线了,她用手掀起防水纱布扔进垃圾桶里,一个肉粉色的伤疤非常整齐的在她的脸侧留下了一道弯曲的痕迹。
她的脸就像一个开线后重新补过的娃娃,那细密地针脚还清晰可见。可她的心呢,要花多少时间才能重新补过,也许只需要一个方言。
两天后,方言做梦也没想到,莫嘉欣居然不告而别了,当她的飞机划过天际的时候,方言正在办公室签支教协议,虽然对个人是献爱心,但是毕竟是配合公司csr(社会责任)部门展开的公益行动,所以有些注意事项,公司还是要提前说明。
等方言签完协议,还要参加一个为期两天的短期培训。
最后一天的培训结束时间早,方言想着可以趁这个时间到莫嘉欣那里看看,还不会遭到老妈怀疑引来一连串的电话轰炸。
她打好了如意算盘,又买上了一兜子火龙果,准备塞给那个讨厌鬼王哲,想来他们出发的日期近了,他也应该出院了吧。
为了节省时间,方言出门就打了个车直奔莫嘉欣楼下,谁知还是扑了个空,打电话一直关机。怅然所失的感觉萦绕在方言心头,她有一种预感莫嘉欣那个胆小鬼逃跑了。就在她以为自己抓住了问题的核心,马上就能让这个胆小鬼拿出一点责任让自己分担的时候,她就跑了。
去他娘的尴尬,方言毅然决然地给田琪拨了电话,“田琪,你知道莫嘉欣去哪了吗?”方言开门见山地问。
“方言,她前天的飞机,已经到美国了吧。她不让我跟你说。”田琪想了想,问道“你现在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