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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l百合:《千年醉 完结+番外》 第35节

作者:容十 字数:26119 更新:2022-01-12 05:28:30

    “什么”蒙筝本就又圆又大的眼睛瞬间瞪得更大。蓝醉这是把她当苦力使呢要知道她和白素荷拼了快一个星期才连蒙带猜的解出生字的十分之一,这还是建立在她和白素荷都比较熟悉绢册内容的基础上,要全部让她解,她解到什么时候去”

    “你要知道这不光是为了漪凰找魂魄,找的也是你的尸体呢。”蓝醉笑得很是招打,“如果让其他人打探到消息捷足先登,再如果夏若卿的尸骨也保存得和贺兰馥的一样完好,我猜夏若卿不是被那些同行扛了卖到国外去展览,就是被学者摸来摸去切来切去做研究,你能忍”

    蒙筝一想象,顿时一脸黑线。

    她不能忍。

    所以她只好乖乖的当苦力。

    不得不说蓝醉和容十三的效率真是杠杠的。

    这世上偏好古玩的各有所好,而且多数偏执。尤其是到了古文拓本这一块,有的人更是十分执着,发誓终其一生倾家荡产也要收集齐某位大家的来往信笺或是某个地方的野史记事。换个现代化的话说,就是玩这些的人大多有极其严重的强迫症,不收集齐死不瞑目。是以蓝醉和容十三分别安排人去收集北燕猛旗文相关的资料时,并没有人生疑,只是以为这世上又多了个钱多烧得慌的傻帽儿。

    北燕猛旗族存在时间不长,留下的文献也少,不过有钱能使鬼推磨,何况容家和蓝家有的是门道,不足十天的时间,古玩界就被翻了个底朝天,与猛旗族相关的文献不断被拍成照片,源源不绝通过电脑传了过来。

    白素荷从小到大看到书就头大,家里那大大的书房更多是个摆设。为了君漪凰去辨认那本绢册白素荷已是千难万难,如今看到打印出来的资料眼都绿了,借口要封印超度恶灵,溜得比谁都快。这一下蒙筝是日子就越发苦逼了,却还不能发飙怪人发脾气,只能保持她的小媳妇状态,蹲在书房里一本接一本啃书。

    最后还是容十三先看不下去,晚上陪着君漪凰泡坟山数虫子,白天陪着蒙筝泡书房数蚯蚓。

    时光如水,岁月如梭。通过白家人的夜夜辛劳,白英琰家周的封印终于日渐稳定。与此同时,蒙筝对于猛旗文的认知也是突飞猛进,进展神速。

    就像现在许多孩子把英文单词放进句子中理解进而背诵一样,蒙筝的这个办法还真有用。她和白素荷截取出来看不明白的那段资料共计有百来字,经过大半个月的摸索推测,竟叫她猜出了七八成。比翻译出整段章节信息更重要的是,她和容十三发现蓝家传来的一页拓本中有五个字,竟然与章节中的五个字完全相同,连顺序都没有更改。

    这是一个相当重要的线索。蒙筝抓来白素荷一起把那页拓本仔细研究了一番,发现这是一页碑拓的缩印版本。原碑位于莫克,记述的是当地流传的一首长诗歌。长诗歌这种文化原本是牧民们代代相传口头传颂的叙事长诗,这种叙事长诗大半记录了当地历史上的大事件,小半加入了后人们的幻想和赞颂,十分冗长复杂,后辈复述完全往往需要十年左右反复吟诵。也不知是哪一位前辈是不是生怕晚辈记忆力不好记错了词句扭曲后人记忆,竟突发奇想把这首长诗歌刻印在了一块石碑上,是以流传至今。

    经年风沙腐蚀,石碑上的字大多已风化模糊,只有中间的一段看得清楚。恰恰是还能看清楚的这一段,残留着与青绡绢册上相同的词语。

    但是令人蛋疼的是这个词,这五个字,恰恰属于蒙筝没有翻译出来的那两三成之一。

    除了这五个词以外,碑拓中还有少许字能看清。蒙筝与白素荷分析后,认为那似乎是形容一种景色,诗歌中这样形容它如山峦般高大,它如春风般轻柔,它如清水般甘甜,它的香味让人重新沉睡在母亲怀抱里,它的美丽足以刺瞎人的双目。它就是个木托神奇的个木托圣洁的个木托xxxxx的个木托

    当然,原词句肯定要比翻译出来优美得多,不过蒙筝才不管优不优美,她这段时间看到猛旗文就想吐,现在只想赶紧交差了事。

    那五个x,自然就是看不懂却重要无比的那五个字。

    怎么办

    蒙筝把书一丢,瞪着蓝醉,她发誓她绝对、再也不要研究下去了,再研究她宁可自己把夏若卿的尸体送到国外去展览。

    白素荷头一撇,假装没她的事。

    君漪凰没反应,只是拿着那页碑拓反复研究。

    蓝醉手一摊,拉上容十三打包收拾去了。

    如今恶灵封印稳定了,君漪凰恢复得差不多了,蒙筝研究不出来,白素荷不想研究,除了直奔石碑所在地,他们还有别的选择吗

    莫克。

    如今的莫克,一眼望去,一派荒凉。

    荒凉是因为日益严重的沙化,连绵不绝的沙尘暴铺天盖地,即便莫克周围种植了一排又一排的防,依旧不能阻挡那些细密绵软无孔不入的尘沙。

    房屋是黄灰色的,衣服是黄灰色的,人的脸上也是黄灰色的。

    沙化侵蚀,水资源匮乏,没有稳定的收入来源,恶劣的生存条件迫使部分人离开了家乡,重新寻找更适合生活的地方。依然留在当地的,不是垂垂老者,就是离开了就生计无着落的人。

    所以莫克是肮脏的,是死气沉沉的,每个人的眼神都波澜不惊,没有希望,尽是木然。如果不是还有一条公路修筑至此,它就像是一个被时光完全遗忘在黄沙中的石块,并且最终将会被黄沙覆盖掩埋。

    蓝醉四人都换上了当地的装束,蒙上头罩,只露出一双眼睛。容十三同样一副当地男人打扮,但他的脸露在了外面,与当地人被风沙吹袭得干裂的皮肤和苍老憔悴的面容相比,一眼就能分辨出他平常过的是多么优渥的生活。

    打听到石碑所在的位置位于莫克边缘,容十三当即掏出纸币租了当地的一辆小车,由一个当地男人驾着,把他们带往石碑所在。

    莫克没有轿车,轿车经不住这里狂暴的风沙。他们租的车从外观上看更像是战国时期的战车,四个硕大的轮子,一个空荡荡的轿厢,四周用迷彩布厚厚围了一圈遮蔽风沙,车辆前方套着两匹无精打采的马,被车夫抽着,摇摇晃晃吭哧喘气拖着后面的车厢和车厢里的五个人,慢吞吞不情不愿的往前走去。

    、第185章

    刚进五月,莫克早晨的阳光就已经毒辣到能晒掉人一层皮,车子在烈日下行走,车内也像是一个蒸笼。蒙筝一度忍无可忍撩开围在车边的一帘挡沙布想吹吹凉风,却被车老板吼了一声,只得悻悻放下帘布继续当闷蒸馒头。”这地方的人是不缺钱还是怎么地,脾气这么大。”白素荷也是热得满头大汗,头顶纱罩全部撤下,汗水还是滴滴答答往下淌。

    蓝醉这会倒是最好过的一个,整个人无尾熊一样紧紧巴在君漪凰身上。君漪凰冰凉的身躯成了她专用的随身空调,直让白素荷和容十三羡慕不已,蒙筝暗地咬牙切齿。

    不过蓝醉看着君漪凰淡定从容的脸,依然担心她魂魄受不住这种炎热,不由埋怨容十三道”十三哥,你看看这破车摇到地我们都熟了,直接把车开过来多好,速度快有空调,犯的着在这车里受窝囊气吗””算了,莫克街上都没轿车,我们又不认识路,一群外地人没本地人领着到处绕,太扎眼了。莫克没多大,应该快到了。”容十三做贼一样偷偷掀开布帘一个角透风,一边安慰道,”看这莫克冷清得要死,估计这车平时也没多少生意。我们把帘子掀开吹得满车沙,老板跑这么一趟回头还得扫一遍车,确实不合算,难怪他要发火。””就你善解人意。”蓝醉哼了声,把脑袋都钻进君漪凰衣领里纳凉。君漪凰虽觉得不雅,但知道她热,不忍心把人拉开,只能苦笑由着她。只是这样一来,蒙筝的脸色不知是闷的还是气的,越发难看了。”亮瞎24k钛合金狗眼。”容十三嘟哝一句,头一扭看向车外。他们是从市中心叫的车,石碑则在市边。按常理说从市中心到边缘这一段是会从繁华到稀松,但也不至于荒凉成这样。容十三只见一路上门面紧闭,黄沙糊窗,泰半房屋都是人去楼空,不由摇头惋惜。

    要知道那首刻在石碑上的叙事长诗也大略描述了昔日莫克景象。那时候的莫克水源丰沛,是丝绸之路上一个极为重要的贸易点和补给点,可谓是”使者相望,商旅不绝”,如今千年已过,外间日新月异,高楼林立,车水马龙,这座曾经繁华一时的古城却衰落至此,实是可惜。

    经过漫长颠簸,终于到了目的地。没想到这个郊区反而比路上还热闹点,一问之下才知道石碑旁还有一方泉眼,水面虽比原来下沉许多,还能供人直接饮用,是以这一带形成了一个小小的聚居圈。

    一路上见到的景象已经让蓝醉等人做好了最坏的心里打算。没想到到那石碑处一看,发现在石碑上还修了一座房子把石碑护着。有个七八岁的男娃坐在屋外门坎上,一看蓝醉等人要进去,脚一抬手一伸,拦住她们去路。

    蓝醉看着眼前这栋摇摇欲坠不知哪个年代修建的房屋,不由好气又好笑”这种地方也要收门票”

    男娃用生硬的汉语说”二十块,一个。””你怎么不去抢”白素荷在车里本就憋了一肚子气,这会再遇到这个男娃,更是气上加气,语气明显不善。

    那男娃也不知听懂白素荷的话没,比划五人道”二十块,你们,一百。不给钱,不进”

    话说完,男娃的脚抬得更高了。

    白素荷脸色一沉就想伸手拎着男娃脖子把人丢开,容十三却不想节外生枝,忙把她拦下。蓝醉掏出一百块钱拿在手上,笑眯眯蹲下对男娃道”小弟弟,这石碑是你家的吗你认识石碑上的字吗

    男娃眼睛直勾勾盯着蓝醉手上的钱,继续梗着脖子强调”一百”

    蓝醉笑容僵了下,又掏出一张一百并在手上,柔声诱哄道”只要你告诉我谁认识里面石碑上的字,这两张钱都是你的,好不好”

    男娃一见蓝醉手上红色纸币一张变两张,眼睛都放了光,对蓝醉的话全然无视,直接伸手去勾蓝醉手里的钱。

    蓝醉眉心一皱侧身避开,男娃一脚还横搁在门前墙上,这下伸手一勾就偏了重心,摔在地上跌了个狗啃泥。那男娃摔了倒也不哭,一翻身横躺在门前,双手双脚呈大字状挡住门槛,喊了句”钱”,接着叽里咕噜说了一连串谁也听不懂的话。

    蓝醉见男娃为了要钱姿态这么难看,不禁无语,嘴角抽了抽,想发火又忍了下来。

    蒙筝耗不下去了,从蓝醉手里抽出一张钱递给男娃,伸手想拉他起来,她们好尽快进屋。不管这屋子多破,好歹是个遮沙蔽日的地方,比顶着日头晒好。

    那男娃一把把蒙筝手里钱扯了去,依然赖在地上不起。蒙筝去拉,他反倒一把握住蒙筝的手,望着蓝醉手里另一张米分红钞票,”钱钱”

    那男娃年纪虽小,手劲却不小,蒙筝甩了两次都没能甩掉。任谁在车里当了半天小笼包又顶着头顶上太阳晒,再遇到个胡搅蛮缠的混小子时脾气都不会太好,蒙筝瞪着眼嘟着嘴倔脾气也上来了,垫着脚尖手臂上抽,男娃身体随着她的手臂移动在地上拖,依旧死不撒手。

    旁边几个对着男娃也都怒了,但对个小孩子发火又不好,是以既不帮蒙筝也不阻止,就冷眼看着想看着男娃要闹到什么地步。

    最后还是君漪凰把蓝醉手里余下的那张票子拿过来,丢到远一点的地方,淡淡道“算了。”

    那男娃一看钱飘到地上,立马松手推开蒙筝,掉头扑过去把钱压在身下。

    不过这一下终于是把路让开了。

    蓝醉看那男娃拿到钱眉开眼笑的样子,直恨得牙痒痒,很有把他逮着扒了裤子一顿打屁股的冲动。再一看君漪凰领头往里走,哼道“漪凰,你还真把钱给他了他尝到甜头,有了这次就有下一次,你怎么就惯着他”

    “你们是来看碑的,跟个小孩较什么劲。”君漪凰扭头看背后也跟小孩似的气鼓鼓一群人,叹气道,“你们贵庚”

    “什么贵庚不贵庚,那是钱勒”蓝醉还是气不过,她倒不是真心疼钱,就不乐意这样被人讹了去。她又不傻

    “你不是挺会赚钱的,我拿得又不多。”不想君漪凰想都不想就回道。

    蓝醉发出牙疼一样的嘶声,半天一个字没吭哧出来。没办法,君漪凰这句话前半和后半都没说错,而且这是她媳妇,媳妇拿她的钱去送人,她能说什么

    她什么都不能说,只能哑巴吃黄连,闷吞

    有了这一插曲,众人的郁闷倒是散了些。好在那男娃拿了两百块钱,生怕他们返回,爬起来就跑了,没再来捣乱。进到屋里,这屋子内部比外面更残破,除了四面墙一个顶,就只有树立在屋中央的一块约莫两米高一米五宽的普通大石碑。石碑上的字本就小如蚊蝇,如今碑面还被人用尖利的东西横七竖八画了许多道道,本就严重风化的字面就更模糊了,还不如那张碑拓清楚。

    五人在屋子里绕了几圈,想找出点相关信息。可惜那屋子本就是近代才建的,而且建得很是粗鄙,除了起到遮蔽风沙的作用外,什么信息都没留下。

    好在来前他们都做过心理准备,知道这种事强求不得,不如先找个地方落脚把行李放好,再出来慢慢打听。

    几人出了这间摇摇欲坠的危房。他们分析下来觉得应该先从石碑周围查起,就想在周遭找家酒店。但莫克本就荒凉偏僻,仅有的酒店都在市中心,这里虽有个泉眼比较热闹,也仅是相对而言。更令人崩溃的是当地人有百分之八十不会汉语,几人连比带话问路,都是鸡同鸭讲。就在几人几乎放弃准备再坐蒸笼车回市中心的时候,容十三终于锲而不舍逮到一个会汉语的,一问之下那家还真有几间空房,平时空着,有人住时就按天数收钱。

    这种大热天在外面转别提多累人,现在他们只想找个地方坐下喝杯水,一听有地方住也不讲究了,跟着那个叫达吾提的男人回了家。

    那男人家是栋三层的自建楼房,外表普通内里收拾得还挺干净,主厅有空调,每个房间装了吊扇,还有电视机和电水壶,就像个普通的招待所。这下蓝醉她们的心定下来了,决定就先暂住在这。再一问,那个叫达吾提的男人原来就是个汉人,徒步旅行时到了莫克,喜欢上当地一个姑娘,就留在莫克结婚扎根。

    达吾提夫妻两都很勤快,一番收拾,又是拿水果又是下厨做饭,等一切收拾停当吃过午饭,已经是下午时分了。容十三一看太阳偏了点,想起早上那惨不忍睹的蒸笼车,决定还是回到市里把车开到达吾提家里停着,出入方便些。蓝醉也觉得时间还早,拉着达吾提就出门转悠去了,希望能捡点舌漏,找出些蛛丝马迹。

    片刻间房间里只留下蒙筝、白素荷和君漪凰三人。蒙筝坐了片刻,找了个借口也跟着出了门。

    下午后外面吹的风里已经带上了一丝凉意,蒙筝站在达吾提家门口无声叹了口气,左右一望,随便选了个方向就走了出去。

    西疆干旱炎热,食物以馕和乳制品为主,而且乳制品掺入了水果,味道偏甜。白素荷是川西人,她虽然不算太讲究吃食,但一直不爱吃甜食。中午吃饭的时候蒙筝看她基本没动几筷子,就知道她吃不习惯。说实话蒙筝自己也吃不惯,这会出来就想找个超市买点咸的辣的配菜晚上吃。

    但这只是蒙筝出门的借口,至于出门的真实原因,则是蒙筝忍受不了房间里的压抑和沉闷,宁可出来吹风吞沙子。

    蒙筝不知道那一天白素荷究竟听到了多少。在厨房门口发现白素荷的时候,蒙筝的心情大半是惧怕,但有小半仍是期待的。这世上不会有只想奉献不要回报的圣人,付出了总想有收获。蒙筝为白素荷续命,自不求白素荷感激涕零,只求白素荷能表达一下好感,她就已经足以。

    但是让蒙筝失望而茫然的是,白素荷什么表现都没有,她像是既不在意自己的寿命是长或短,也不在意蒙筝是否真的回忆起一切,成为那个人。

    那是一种平淡抗拒的冷漠,无声无息,伤人于无形。

    、第186章

    从贺兰馥墓中出来后,就有一个问题一直困扰着蒙筝,她是谁

    在山里遇见蓝醉和白素荷前,她是蒙筝,是那个山里长大,无忧无虑,对外面世界无限向往的蒙筝。那时候的生活是重复的单调,她每日里烦恼得最多的就是今天该去逮兔子还是摘蘑菇,晚上该吃炖汤锅还是烤肉串。

    但在见到白素荷后,蒙筝的心就再也不能平静如波。她莫名的想亲近这个看起来高傲冷漠说话凶巴巴却漂亮得一塌糊涂的女人。

    在白素荷她们离开后,蒙筝单纯的脑子里除了兔子蘑菇打雀儿,又新添了一个念头她想再见那个漂亮姐姐。

    这个念头如此简单,又如此执着。随着时日流逝愿望愈发强烈,以致于当蒙田带着陈教授回到村子里,告诉蒙筝要带她出去闯世界赚大钱的时候,蒙筝毫不犹豫的就答应了,头也不回地离开了生活至今的蒙家村。

    她想见她

    等蒙筝真的出了那个深处山腹的山沟沟,第一次见识城中比山还高的大楼,流水一样小车,她才知道她原来从广播里听到的以及回乡村人讲述的只是外面花花世界的冰山一角。她看了女人身上摇曳生姿的长裙,看到了她们脸上精致娇艳的妆容,再照镜子看看自己被太阳晒得黑红的脸蛋,头两侧绑的麻花辫,还有颜色陈旧的小夹衫和阔腿裤,蒙筝自卑了。

    她现在才发现原来她这么丑,这么土,她怎么可以这个样子去见白素荷

    掌心的纸条被握紧,重写叠好放回贴身的口袋中。

    从此蒙筝有了新的目标,她向蒙田要了钱,去买那些贵的要死的护肤品;她再也不说家乡话,只说那绕舌头的普通话;家里带出来的衣服全部埋到箱子底下,她也开始学穿那种鞋头尖尖,根儿细细的高跟鞋,走路扭着腰肢,风情款款。

    蒙筝解开了发辫,扎起了马尾。晚上的时候,她脱掉鞋会发现脚趾脚跟多了一些亮晶晶的血泡子,但她不在乎。

    她觉得她和白素荷之间的距离正在快速的变小,小到她又敢把那张写着电话号码的纸条儿从贴身口袋里掏出来反复看了。

    蒙田的钱不会白给她,蒙筝答应跟着陈教授和蒙田一起去考古。她决定只要去完这一次,还了蒙田的钱,她就去找白素荷。

    蒙筝根本想不到她会在考古的地方遇到蓝醉,在那样的场景下见到白素荷。

    她只穿着普通的羽绒服,没有化妆,没有拿出自己最好的状态,而蓝醉对她却异常的凶,这让蒙筝既不明白还有点失望。

    不过失望只有一点,大部分的情绪是开心。

    见到白素荷,她很开心。

    然后呢

    蒙筝有点恍惚。

    阴森恐怖的地下,白素荷的冷淡,凌乱的梦境,忽然的昏厥,直至见到那片玉石湖,蒙筝脑子里突然想起一个声音。

    她说哥哥跟她说过天山有天湖,湖面无论风雨都不起波澜,如镜如玉,如斯神奇,有朝一日她也想去看看。

    她说如果真的有这么一个湖,她这辈子就住在湖边,她希望她的心也能像湖水一样淡泊安宁,忘记从小被南塘人嘲笑时的悲苦,忘记低头屈膝定时被南塘官员查巡家中的侮辱。

    那个声音也许还有后半句没说她如果住在湖边,心性淡泊,也许就能忘了那个迫使她心潮涌动的人,忘了这段不该有的感情。

    现在她的梦想成真,真的住在了永不会起波澜的湖泊旁,一住就是千年。

    也许那一刻身体里的就已经不是蒙筝了,她被体内的另一个人引领着,不由自主踏上那片湖泊,舞起那段时隔千年依旧不会遗忘的舞蹈。

    这段舞是那个人的最爱,冷凝自持中蕴含热情如火,炙热狂烈,恰如其人。

    树棺开,灯火燃,伊人如故,伊人如故。

    蒙筝想起来了,或许说蒙筝体内的另一个记忆、另一个人在见到棺中人时瞬间复苏。

    想起了千年前那段深情与绝情的交织,想起了那个人临别前的决绝。

    此命既尽,但望来生来世,生生世世,与君不复相见。

    但望来生来世,生生世世,与君不复相见

    蒙筝癫狂了,也许不是蒙筝,而是另一个记忆癫狂了。

    此后蒙筝一直是浑浑噩噩的,她时而能自己做主,时而又只能像一个旁观者,眼睁睁看着另一个她占据她的身体,行走说话。

    再后来再后来,她就什么都想起来了。

    想起了那段纠结的恩怨,想起夏若卿的作为,想起贺兰馥的绝望,想起夏若卿失去后才发现深爱的后悔。

    从此之后蒙筝知道,她再也不可能是那个看着山里花儿就笑,唱歌跟着鸟儿跑的蒙筝了。

    她是蒙筝,也是夏若卿。前世夏若卿做错了事,这世则由蒙筝来弥补偿还。

    但在弥补之前,她听到了一个消息,白素荷病危。

    白素荷在自己的病房内突然呼吸衰竭,病房成为临时的手术室。蒙筝站在走廊上徘徊无措,隔着玻璃窗间厚厚的白帘,她不知道病房内结果为何。

    蒙筝很害怕,害怕白素荷真的就这样一睡不起,就像贺兰馥一眼,眼睛闭上后再也不睁开,任由夏若卿如何呼唤哭泣,声嘶力竭,都无济于事。

    幸好医生出来时告诉蒙筝,白素荷没事。

    在门户开合的瞬间,蒙筝听到了那个熟悉的称谓卿卿。

    原来是她。

    原来是她

    老天原来还是眷顾她的,兴许贺兰馥心中仍有眷恋,还是没能做到生生世世与君不复相见。

    兜兜转转,千年前的四人,又聚回了一处。

    在想起往事后,蒙筝是愧疚的,愧疚之余,还无颜面对。

    所以蒙筝走了,她想一个人静静,想清楚以后要怎么和其余三人相处。

    但是蒙筝又不想离白素荷太远,最终她选择了内江,一个能遥遥看到白素荷的地方。

    蒙筝在一家小小超市里应聘了一个售货员,白日搬货卖东西,晚上就在狭小的房间里望着天花板发呆,在内江出现命案的前一天,蒙筝已经做出了决定,先帮君漪凰找回魂魄,再用自己的寿数为白素荷续命。

    如果她和白素荷之间只有一个人能活下去的话,蒙筝选择白素荷。

    白英琰的事打乱了蒙筝的计划,也让蒙筝有了别的途径为白素荷续命。

    如果可以不死,蒙筝自有新的期待。

    若能弥补过错,白素荷是不是能忘却前尘,重新接受她呢蒙筝如是想。

    可惜白素荷的反应却给了她狠狠一个耳光。

    蒙筝摸摸脸颊,默默的想,真是好大一个耳光,杠杠大。

    蒙筝边走边想,这阵儿已经绕着那间石碑所在的房屋周边逛了一圈。不得不说莫克真的无敌偏,逛这么一圈儿就没看到一个像样的商店,至多有几个散在街边的卖水果的散铺。

    看样子在这里是买不到要的东西了,要买只能去市中心。一看时间还早,蒙筝又不想回去继续享受压抑,顿时把容十三和达吾提离开时的嘱咐抛到九霄云外,转身就朝市区方向走。

    莫克的昼夜温度变化很大,每天太阳初升和偏西时,是每天最惬意的时候。蒙筝不赶时间,信步而行,决定暂时把脑子里的杂念通通抛开,左顾右盼看着莫克建筑。她们来时坐在车内还不让掀帘,现在蒙筝看去,才发现往市区走的路段上很多荒废的房屋与其他城市都有很大不同。也许因为莫克缺乏经济开发价值的缘故,反倒保留下了古老的建筑风格,迥异于钢筋水泥浇筑的统一形态,莫克房屋多以土木混合建成,家庭富裕的则采用砖建结构,有着浓郁的伊斯兰风格,塔顶浑圆,门窗尖拱,表面上看去粗糙随意,却与周边黄沙漫漫的古朴苍茫完美融为一体。

    只可惜这些建筑无人居住维护,离石碑泉眼处越远,坍塌破落的房屋越多。蒙筝暗叹可惜,看了一会觉得无趣,就专心赶路。不想走了一段,蒙筝就开始觉得不对,斜着眼角向后看去,就见两个穿着防沙斗篷的人影鬼鬼祟祟跟在她身后。

    蒙筝眉心一簇,过午以后街上行人渐多,而且大多都穿着斗篷防沙,看着都是一个样,她没怎么注意。这会走到了石碑泉眼和市区中段,行人少了她才发现这两个人一直跟着她。蒙筝心头烦躁,又怕是自己多心了,故意驻足停步假装继续看房屋,不想后面两人立刻也跟着停下,交头接耳似乎在说什么。

    蒙筝行他们走,蒙筝停他们停。如果再认为他们没问题,蒙筝就是个脑残了。

    但是确认了却更糟,这一路段几乎了无人烟,只有那些在黄沙下的垮塌空屋。蒙筝紧了紧手上的小包,心里不由紧张起来。这里离市区还有段距离,一旦开始跑他们肯定会直接追上来。如果打她可没蓝醉的本事,想一个人打赢两个,似乎有点困难。指望路上遇到行人或者来往车辆这倒是可行,不过太看运气了。

    蒙筝边维持着行走速度考虑对策,边不断用眼角余光去看那两个人。大概那两人觉得时机成熟,脚步开始放快,蒙筝一咬下唇,眼珠子往街道两边瞟,想找个比较完整的房子躲进去再用东西把门堵住,谅来一时三刻他们也进不去。容十三本就是去市区开车回来的,只要等到容十三难题自然迎刃而解。

    主意一定,蒙筝立刻发足狂奔起来,她的目标是临近街道门锁坏了主体完好的房子,这种目标可不好找。算是天无绝人之路,蒙筝本就是跑惯了山路的,身后两人出其不意一时根本追不上,蒙筝跑了一段,总算看到一户门敞开的屋子,从外看不出是有人住还是锁坏了。蒙筝顾不得这么多,正准备加速冲进去把门挡上,不料胸前一阵抽痛,疼得她一个趔趄,步伐立刻乱了。

    、第187章

    经过这段时间,魅中的怨气已有消减,带来的痛楚和第一次相比也微弱许多。但这是以平常状态而言,在急奔之中血液流速加快,带来的痛苦自以倍增。

    蒙筝怎么都料不到今天发作得毫无预兆,还是在这当口,不由学着蓝醉的习惯爆了句粗,忍着痛重新站稳想继续跑路。

    蒙筝设想美好,问题是别人哪里会由着到嘴的肥肉就这么飞了可乘之机,稍纵即逝,后面两人想不到蒙筝这么会跑,正追得气喘吁吁,这下看她脚步停顿,当然不会让她重整旗鼓。两人身高腿长,一个加速冲刺,一前一后拦住蒙筝前后路,断了蒙筝脱逃的希望。

    蒙筝刹住脚步,她知道这时候再跑也无济于事,只能多拖一会是一会,看能不能天降鸿福把容十三连人带车送到面前来。

    蒙筝还没想好要怎么拖时间,站前面的男人先开了口,“跑这么快,心虚啊”

    蒙筝一愣,心虚她一不偷二没抢,心虚什么这话从何说起

    “艾买提,坎吉说了就是她打的他,她肯定是怕了才会跑”

    后面的男人指着蒙筝急急说道。他们两人说的都是汉语,只是腔调怪异僵硬,显然两个人都是当地维族。

    蒙筝听归听懂了,却比没听懂还要懵逼。她打他她打谁了

    “喂你是不是打我们弟弟了坎吉可是我们家宝贝,你说怎么办吧”

    “坎吉是谁你们是不是认错人了”蒙筝侧身警惕望着两人,闻言倒忽地松下口气。

    希望只是一场误会

    没等这念头转完,前面较高的男人一把扯下脸上防沙巾,露出一张两颊凹陷颧骨高耸瘦得皮包骨般的脸,恶狠狠道“你是不是不承认别以为你们外面来的就了不起打了我们弟弟就要赔,懂不懂”

    蒙筝刚想说不懂,下一秒却蓦地懂了。

    “那个石碑房子外面的小孩就是坎吉”

    “艾买提你听你听,她承认了”

    “没错,坎吉现在在家里喊全身痛,你准备怎么办”

    蒙筝看着面前一唱一和正在上演的拙劣双簧,突然就哭笑不得。

    她算是明白了,搞半天这是玩儿碰瓷啊。她在电视法制频道里看到过,没想到这套居然连莫克这种地方都学会了

    无力叹气,既然知道目的倒好办了,蒙筝定下心绪,问道“你说要怎么办”

    “三千,要三”

    站后面的男人刚说出半句话,就被前面的瘦高个艾买提一巴掌打了回去“一万坎吉现在说他手痛,肯定被你们打断了,他还那么小,要一万”

    “”

    蒙筝现在很想重复白素荷今天早上那句话“你怎么不去抢”奈何现在形势比人强,人在屋檐下还是少多嘴的好。忍忍气,蒙筝压住火柔声道“今天是我不好,我现在没带那么多钱,我先把包里的给你,剩下的你跟我回去拿好不好”

    蒙筝笑得温柔,声音中更带有蛊惑,只要对方见钱眼开鬼迷心窍答应跟她回去取钱,她不但能脱离现在孤立无援的险境,要是撞上蓝醉和容十三,这两个猪头不被揍得连他们老妈都不认识才怪

    后方的男人一听蒙筝这么干脆,眼睛一亮应了声“好”,就又被艾买提的另一巴掌拍了回去。艾买提冷笑着逼近蒙筝,伸手一把抓过蒙筝提在手里的小包,边扯边哼道“你们外面的人最狡猾了,我才不信。我知道你们外面的女人都喜欢带好多卡,你去取给我”

    艾买提把包里的杂物丢了一地,只留下钱包。他动作粗暴的扯开钱包,从里面倒出一堆零零散散的钱币,但至于他说的外面女人喜欢带的好多卡,是一张没翻到。

    那堆纸币多是五块十块,加起来连两百块都不到。艾买提本就瘦得离谱的脸立刻麻花般扭曲起来,吼道“卡呢给我”

    蒙筝叹气,她是很想随便掏张卡出来,只要能把人拐离开这不见鬼影的路段都是好事。问题是她今天本就是出门买咸菜的,再说她身为白素荷的一贴身保姆打工小妹,能有钱吗拿卡来有什么用这两人也真是没眼力,那几个土豪谁不好碰瓷,偏来碰最穷的她。

    “艾买提,她肯定藏在身上了,我们搜”

    四下无人,又发现蒙筝出奇的好说话,两人的胆子是越发的大,已经从碰瓷发展到明抢。站后方的男人这句话是用本地语说的,蒙筝有听没有懂,不过一看他上前的动作,脸色立即变了。

    在三人纠缠时,蒙筝就已被两人分从两方逼到墙角,现在退无可退。加上她此刻胸前绞痛,想打想跑显然都不是敌手,正咬牙思忖对策,一只手已经伸到她身边。

    蒙筝再不能忍,侧身避开那只手,躬身就想借助身高矮的优势从两人手底下的空隙钻过去。跑不跑得掉且两说,让她乖乖站着被两个陌生男人搜身,她是绝对不能容忍的

    后方男人伸手抓了个空还在发傻,艾买提的反应却快得多,一把拽住蒙筝的防沙斗篷。发傻的男人这会也回过神,返身就合臂把蒙筝牢牢抱住。蒙筝依旧挣扎不休,随着扯动,防沙头蓬从头上滑落,露出蒙筝可爱秀丽的脸庞以及和当地女人不同,颇为白皙细腻的肌肤。

    蒙筝听到一声类似喘息的呼吸,抬头再见艾买提的眼神,心中顿时凉透。

    她如今已不是那个山里单纯得一无所知的丫头,她明白男人的这种眼神意味着什么。

    蒙筝脑中忽地空白一片,她知道,完了。

    白素荷坐在达吾提家的厅里,开着电视,吹着空调,吃着水果,惬意无比。

    君漪凰同样坐在单人沙发上,与白素荷唯一不同的就是她不可能吃任何食物,只能望着那堆看起来就很美味甜蜜的哈密瓜和葡萄发呆,至于是不是真的在发呆,只有她自己清楚。

    白素荷眼睛盯着电视机,手上的牙签在葡萄上滑来滑去已经戳了好几个孔,君漪凰似是再不忍让那颗葡萄遭受虐待,淡淡道“想找她就去吧,她出去的时间是长了点。”

    “什么”白素荷回神,莫名看向君漪凰。

    君漪凰依然看着那堆水果,眼神不曾稍移,“电视好看吗好像没信号了。”

    “”白素荷这才发现电视机屏幕上不知从什么时候变成了一片雪花点。白素荷把牙签狠狠戳进那颗葡萄中心再塞进嘴里,闷声道,“我是在想你的事。”

    “哦。”

    君漪凰回应得平淡无波,毫无应有的感激。白素荷却猛然觉得脸颊热了起来,瞪着君漪凰道“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君漪凰附身也拿了颗葡萄在手心把玩,淡笑道,“你知不知道,我看着你吃挺羡慕的。我很久没有尝过葡萄的味道,都忘了。”

    “”

    “我和这个世间本就是不相容的,蓝醉就如这颗葡萄,我即便能拿能捏,却也仅限于此,永远只能旁观。但你不一样,劝君莫惜金缕衣,劝君惜取少年时。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你明白吗”

    “别跟我嚼诗词,听不懂。”白素荷把手中牙签重重抛进垃圾篓,身体整个压进椅中。

    “口头说得那么明白,心里却是未必。”君漪凰好笑一叹,再不多劝,继续翻弄那颗圆滚滚熟透的紫黑色葡萄。

    白素荷被君漪凰说得心浮气躁,明明吹着凉风与早上时光相比是天壤之别,却看着屋里每一件东西都不顺眼。最后白素荷别扭一扯领口,低哼道“啰嗦,我出去站站,耳根清净一会。”话说完,也不看君漪凰,站起就冲了出去。

    君漪凰听到重重一下门撞回锁上的巨响,不禁眯了眯眼。这一群果然都是有钱人,开门关门都用砸,也不怕把人家的门砸坏了。

    哎。

    白素荷冲出门,被外面热风一吹,才想起来她没带防沙斗篷。但一想起君漪凰似笑非笑的表情,她又不想回去拿。毕竟她说了她只是出来站站,清净耳根“的。

    只是既然出来了,傻站在门口也不是个事。白素荷稍一犹豫,决定也去附近转悠一圈。看时间蒙筝出门有一个来小时了,她说她是出来买点佐菜,按理说用不着这么久时间。这地方就指头这么大,白素荷想着多找两圈,肯定是能遇上人的。

    但绕到第三圈都还没找到人,白素荷就觉得不对劲了。莫克的人,尤其是女人出门都会戴着防沙头巾,白素荷也没法向人打听。稍一思量,白素荷脸色一沉,立刻转朝市区方向。她刚才在附近没有看到小超市,再想着蒙筝执拗的性子,肯定是去市区买了。只是达吾提出门前就给她们打过招呼,说她们不通当地语言,最好少跟当地人搭话,少出门,有事等他回来陪着去办。当时白素荷看达吾提的神色,话分明只说了一半,揣度下来应该是莫克这里的治安情况不好,达吾提又怕说出来把客人吓跑了没了生意,是以没说全。

    这也是为什么白素荷在蒙筝出门久后心中一直心绪不宁的原因。她本想着蒙筝就在附近,至多片刻即回,没想到蒙筝竟然胆子这么大,居然敢一个人去走那段荒无人烟的街道。

    希望还没出什么事

    、第188章

    从石碑到市区只有一条路,倒不至于错过。白素荷本来想租个四轮马车代步,不想石碑这边人烟稀少生意冷清,马车都回市区了。幸好当地人驮货运输常用马匹,一番比手画脚,白素荷总算弄到匹马,虽说没鞍没蹬,起码也比脚走得快。

    白素荷常年在外跑,什么都得会点,骑马也难不倒她。给蓝醉和容十三分别拨了电话后,白素荷立即翻身上马,执鬃为缰,夹腹疾驰。迎面而来的黄沙蔽目,白素荷被吹得眼睛都睁不开,只得侧头眯眼,视线落在那些稀疏树立在路边左右的破败房屋,不由忧虑。一路急奔,她都没看到半个人影,如果蒙筝真在这条路上被歹人相中拖进屋里去白素荷一念及此,背脊只觉一阵恶寒,不愿意再多想种种可能性,专心御马前行。

    远远的靠墙地方有两个黑影映入眼中,隐约看去似是正在搬运什么东西。这附近少见人家,白素荷心中起疑,两脚立即用力夹动马腹。马儿受痛,更是撒开蹄子拼命往前冲。不过转眼间,白素荷就赶到那两个黑影后方。此刻离得近了,白素荷才看清这处不止两人,而是三个。其中一人躺倒在地拽着一块门前的栓马石死不撒手,站着的两个人影一人抱腰,一人掰手,正在努力把那人从栓马石上拉开。

    掰手那人听到背后马蹄作响,分神回头看了一眼,没想到迎头而来就是两只扬地高高的硕大马蹄。那人惊得一声喊,手脚都酥了,连跑都跑不动,直接瘫倒在地。马蹄落下,恰巧落在那人张开的两腿间。那人全身一抖,一股腥臊味道从下身渗出,竟被吓得屎尿齐流。

    白素荷从马上看下,躺在地上那人衣衫凌乱,脸色苍白,不是蒙筝是是谁再看抱着蒙筝上半身的那个瘦得离谱的男人拉人时还不忘上下其手拼命吃豆腐。白素荷心头火气,又怕再扬马蹄误伤蒙筝,两手一拉马鬃,一脚蹬一腿顶,瞬间从马背上滑了下来。

    艾买提温香软玉在怀,眼看只要再努力一把就能得逞,正得意时也听到马蹄声动,再抬头就见一骑风驰电挚般冲他直奔而来,势若疯癫。艾买提吓得呆了一瞬,脑子空白一片,再回神就见那马人立踏下,同伴躺在马蹄底下动也不动,死活不知。

    艾买提脾气虽不好,事到临头还算重义气,喊了声“阿布都”,叫阿布都的男人一声不应,马背上却滑下来一人。艾买提一看来人容貌,虽然风沙满面,依然看得出是个大美女,而且一看两手空空,顿时敛了惧意,多了轻视,甩开蒙筝站起身来,想先把这个驾马冲来的女人收拾了,再去看阿布都。要是运气好说不定他这次还能享受一次齐人之福。

    白素荷站在马边,看艾买提脸上表情顷刻数变,已经猜到他心里打的龌龊主意。白素荷怒气都快喷薄而出,再不想多话,左手掏出一张符纸,手指微动间,就见那张符纸凭空燃起,轻飘飘朝艾买提那边飞去。

    不得不说玉不琢不成器这句话实是至理名言,白素荷前段时间日日与白素荃他们封印白英琰家中恶灵,术法居然突飞猛进。艾买提哪里看到过这种魔术一样的术法,y笑立刻僵在脸上,嘴巴张得偌大,瞬间傻了一样愣在当地。

    虽说现在已经是二十一世纪,留在莫克的男人们依然保持着故老相传的结辨长发。艾买提的一头细辫全部扎在头顶,头发这种东西见火就着,所以古代有点天灯一刑。等艾买提察觉头皮灼热的时候已经迟了,一头小辫子大半着了火,再被风一吹,简直像个移动火把一样火苗冉冉。这火把旁人看着解气,当事人却是惊惧欲死。这里没有人家找不到水没法灭火,艾买提吓得双手乱扑横冲直撞。刚静默下来的马儿看到火光,也跟着凑热闹,一声惊嘶前蹄扬起再落,还躺在马蹄子底下的浑身发颤的阿布都这下可倒了大霉。马儿一只前蹄正好踩在阿布都小腿上,阿布都只来得及惨叫半声,白眼一翻,全身终于松弛下来不抖了。

    艾买提总算还没彻底失去神智,冲撞一番后终于想起把头往地上墙上碾压。这样虽搓得头皮血肉淋漓,但头发烧焦的部分一旦搓掉,后面并不容易继续燃烧,艾买提总算免受点天灯的大刑。

    这次艾买提抬头望向白素荷的眼神彻底变了,刚刚一个面容冷艳身材傲人的大美女在不足三分钟的时间中就转变成一个地狱罗刹鬼。艾买提头顶火辣辣的痛得他心慌慌,再不敢有多的念头,再一看阿布都还躺在地上装死,嘴里冒出一串叽里咕噜的本地语言,脚下生风以不输车马的速度狂奔而去。

    白素荷看着艾买提远遁的背影,再横了一眼不知是痛昏还是吓昏在地的阿布都,冷哼一声,这才走到蒙筝身边。

    蒙筝靠在栓马石上,正在拉扯被撕开的衣襟。看到白素荷过来,蒙筝苍白着脸勉强挤出一丝笑,嘴唇却颤抖着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别笑了,比哭还难看。”白素荷沉默片刻才冷冷道,“伤到哪里没有”

    蒙筝听见白素荷的话,立即收回那丝笑,垂首摇头。

    白素荷一看蒙筝这副委屈样子就来气,只是蒙筝这个样子再责备似乎也不妥。白素荷忍了忍才伸手拉住蒙筝一只手腕,哼道“回去了,你还想一直坐这晒太阳吗”

    蒙筝突然遇难,眼看将遭不幸,心中绝望怨怼之意陡升。那魅实在是一件神物,本来经过这段时间被蒙筝心头血洗,蕴含其中的怨气已经消去大半,不想这时感知到蒙筝的情绪,残存怨气陡然反噬。蒙筝刚才拽着栓马石时其实早痛得连声都发不出来,全凭着宁死不受屈辱的毅力和倔意才没昏厥松手。这会眼见白素荷把艾买提赶走阿布都打晕,蒙筝突然放松,立刻再次感到犹如初次为魅消怨时蚀心剧痛,刚强撑着站起来,腿脚立即一软,扑倒在白素荷怀里。

    白素荷胸前突然多了个人,她刚想发火,又觉得蒙筝软绵绵的状态不对,抬起蒙筝下颌一看,蒙筝双眼紧闭,居然晕了过去。白素荷这时候真有种b了狗了的念头,那马儿还算乖,被火惊得跳了两下,居然还留在原地。只是没有鞍,怀中再抱着个人,任白素荷骑术再高超也是坐不稳的。

    虽至下午日已西斜,阳光晒在头顶还是让人受不了。白素荷无力叹口气,左右看了眼,看到蒙筝同样相中的那间房门虚掩的房子,拖着蒙筝走了进去。

    这间房子也是被人遗弃的,门锁早坏了,里面的家具物什被搬得一样不剩,就余下光秃秃铺满黄沙的地面和几件破衣服,整个地面都散发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味道。

    白素荷纠结了下,让一个昏迷的病人躺在这种满是乱七八糟东西的地上好像太没良心了点。但站着扶一个昏迷的人更累,白素荷痛苦抉择两秒钟后,只好自己坐到地上,让蒙筝上半身靠在她腿上。

    蒙筝即便身在昏迷中,似也痛苦不堪。她从来都是笑盈盈的,白素荷似乎很少看到蒙筝皱眉不笑的样子。打过电话给容十三告知所在的位置,让容十三快点赶来接她们后,白素荷一时无事,竟然盯着蒙筝的脸发起呆来。

    初见蒙筝时蒙筝的脸蛋有些婴儿肥,圆嘟嘟的。随着数年过去,蒙筝的两颊开始消瘦,显出条形,加之蒙筝开始学着修眉抹脸,原先只是单纯的可爱,现在渐渐显露出一种女人特有的妩媚。

    那个人呢

    白素荷眼前忽地浮起另一张脸。

    那个人入宫之前容貌虽秀美,言语举止间却尽是英气,就如天边最耀眼的晚霞,惹人注目。时隔四年再见时,不想英气尽褪,眼波流转间媚态恣意,楚楚可怜,让人心生怜惜时不由旖念顿生。

    贺兰馥本已断了念,净了心,想放手让她继续她的荣华与富贵。但就是这难以让人抵御的妩媚,将贺兰馥顷刻沦陷,再度拖入泥沼,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本是不同的容貌,现在凭着这一丝媚态,竟似重合到了一起。白素荷就如着了魔般,伸手就想抚上蒙筝紧颦着的眉心,想如从前那样揉散蒙筝的痛苦与心结,却在指尖感受到皮肤温度的那一刹那,猛然惊醒。

    她在做什么

    白素荷倏地收手,指尖紧握,神情恢复到平常的淡漠。

    也许是白素荷收手的动作太大,扯动了下半身。蒙筝被颠了一颠,睫毛微动、交织、分开,露出长睫下又圆又亮的眼瞳。

    白素荷心有所念,没有注意到蒙筝醒转。等她按下心绪,再低头时,两人眼神竟正正对上,缠绕在一起。

    她们在彼此的眼瞳中,都看到了自己。

    或许不止是自己,还包括了久远前的另外两个人。

    、第189章

    长裙提手,拔足急奔,夏若卿再顾不得平常温婉高贵模样,顺着宫道急奔而行。只是夏若卿家教甚严,不比贺兰馥幼时习武,后来入宫时日长了一直养尊处优,哪里追赶得上本就比她先行的贺兰馥

    夏若卿眼见前方洗刷净白的石板路上每隔一段皆有一滴状似梅花的黑红液体,液体溅落未久,尚未干涸,夏若卿一见就知晓那是何物,心中更是彷徨无措。她平素说话做事都要经过反复计较,事事成竹在胸,纵然今日被张惜春突然来袭一时打乱计划,却也在瞬息间作出决断对策。

    但此时此刻一思及贺兰馥方才临别时的眼神以及地上的血渍,夏若卿却是真真乱了方寸,只觉脑中一片空白。她唯一能做的只有极力奔跑,尽快赶到贺兰馥身边,解释方才种种的不得已。

    但是她还会信她吗

    今日宫道上的宫人算是开了眼界,前有兰婕妤,后有宁贵嫔,均是舍了轿辇不坐,竟在宫道上奔行,大失体统。那些宫人们跪在地上,心里却是疑惑重重,有忍不住的趁着旁人不查,悄悄侧头目送夏若卿进入裕丰宫,脑中早起了种种猜测。

    夏若卿这时哪里还顾得上宫人思想为何。裕丰宫被贺兰馥那一闯,早乱作一团,再没人来拦夏若卿。夏若卿若入无人之境,尽向着人多声杂的地方跑。果不其然跟着一行侍女到了前院,就见数十个宫人犹如无头苍蝇满庭院乱窜,再看各据一处的围拢大量人潮的中心,躺在地上不是君漪凰、苏灵雨及贺兰馥是谁

    苏灵雨有皇嗣在身,如今身份自然最是贵重。苏灵雨本人虽是不愿,却被两个黄门抬上一乘竹竿撑成的紫缎架子,先送入室内。夏若卿木然立在亭前,望着贺兰馥与君漪凰一般痛苦的神情,已是了然。

    她一时情急赶来寻贺兰馥,竟忘了确认张惜春的生死。种在贺兰馥与君漪凰体内的子母血蛊,终是被催动了

    此刻第二乘紫缎架子也被送来。君漪凰是此间主人,位份又较贺兰馥高,宫人直是先顾着她。架子来去,呼啦啦的也跟着走了一大群人,只留下一二青衣侍女还留在贺兰馥身侧,一人搀扶着,一人用绢子替她擦拭额前冷汗。

    夏若卿夺过侍女手中绢帕,再推开另一侍女,将贺兰馥揽入怀中。贺兰馥感受脸颊摩擦的衣料变换,鼻中又嗅到熟悉至极的馨香,嘴角微微勾起一丝嘲讽,却无力挣扎,只是将眼睑紧合,不再睁开分毫。

    夏若卿感受到怀中人难以遏制的颤抖,再见贺兰馥面容苍白,汗流如瀑,双手紧紧抓在胸前,知道她体内母蛊发作,定是剧痛难抑。夏若卿犹如感同身受,心口也紧紧拧起,不禁回首对呆立在两侧的侍女喝道“还不去请御医傻站在这里干什么”

    两名侍女被夏若卿一呵斥,忙跪地伏身,惧声回道“回静贵嫔,宫里已经已经派人去请了。”

    由不得这两个侍女如此惊惧,实是夏若卿方才神情太过狰狞,全无平常温柔谦婉模样。两个侍女回完话依旧不敢起身,趴伏在地从掌间缝隙偷瞧,却见静贵嫔将前额贴在兰婕妤额头,将兰婕妤紧抱怀中,极为疼惜爱怜的样子。

    夏若卿不断用唇轻吻着贺兰馥额头脸颊,呢喃低声道“阿馥,阿馥,忍忍御医很快就来了,再忍忍方才我说的都是假的,都是我不好,待你好后怎样气我怪我都行。再忍忍”

    贺兰馥眼睫眨动,微微分开一线。触在她眼前的正是夏若卿纹绣半面妆的那半张脸,从近处看去,那些绣在脸上的精致枝叶糊成一团,竟像是传说中的青面恶鬼。贺兰馥微不可见轻轻摇头,重新闭上眼,将自己更深的埋入夏若卿怀中,感受这段时日已未感受的柔软温柔。

    “阿馥阿馥”

    夏若卿每一声呼唤都情意绵绵,贺兰馥听在耳中,心却如刀割,尤比蛊虫钻动更痛三分。

    到了这种时候,她究竟还有何种利用价值,值得夏若卿如此倾情表演

    只是她再也不信了

    再也不敢信了。

    第三乘竹架终于送至,夏若卿忙松开手,帮着两个黄门将贺兰馥扶上架,一路随着竹架疾行。裕丰宫分为三重,前院离第一重最近,抬架的黄门们又怕竹架颠簸,三位病重贵人承受不住,次第把人往第一重殿中抬。第一重殿主迎客,只有两间侧殿,一间先安顿了苏灵雨,另一间则安顿了君漪凰。抬着贺兰馥的两个黄门站在客厅中犹豫片刻,想着宁贵嫔下身渗血多有不便,是以便把贺兰馥抬往淑妃所在的侧殿。

    君漪凰先来,占了内室,黄门只得将贺兰馥安置在外室的小榻上。内外二室不过一墙之隔,夏若卿听得内室来回脚步匆匆,显是有不少宫人来往。贺兰馥本是无帖闯宫,又是来后才惹发这重重变故,宫人这会自是顾不得她,就连那两个青衣侍女也没跟着黄门进来。

    夏若卿扶着贺兰馥躺平,想喂她一点水,待要唤人却不见一人,不由心中恼怒。这会儿贺兰馥约莫是疼得过了几近麻木,反倒喘过气来,侧首见到夏若卿阴冷神情,默然闭目片刻,才挣扎着睁眼,微声开口唤道“卿卿”

    夏若卿听闻贺兰馥呼唤,立即回过头来,喜道”阿馥,你可好些了”

    夏若卿一语方毕,贺兰馥就感到体内似有虫穿心而过,忍不住一声厉呼,张口就涌出一大口血。

    与此同时,室内那边也传来同样的惨叫,随即里边就如炸开了锅,隐约听去似乎都是在喊“娘娘吐血了这可怎么是好”

    贺兰馥边咳边吐,连呕出三四口血才停住。夏若卿一旁看着已是慌了手脚,只能不断用绢帕去接贺兰馥吐出的血。但贺兰馥这一下吐血极多,一块绢帕迅速被血浸饱,殷红的液体尤带着温热,顺着夏若卿手掌滑入袖中。

    夏若卿感受到手腕中温热黏腻的液体,手掌一抖,眼圈即刻红了,两滴眼泪挂在眼睫上花了视线,夏若卿却无暇伸手擦拭。

    贺兰馥深喘几口气,这才再度说出来话。她痛得无力,话语声音也是低如蚊呐。夏若卿见她嘴唇翕动,忙附耳去听,不想话落耳中,听到的却是四个字卿卿,莫哭。

    夏若卿闻言,心口更是一酸,眼泪再抑不住,如珍珠般滴滴垂落。

    “莫哭了你从前从来不哭的”贺兰馥勉力抬手,似想替夏若卿拭去眼角泪滴,只是哪里举得起来。

    “阿馥,阿馥别怕,我一定想办法救你”夏若卿抽噎着握紧贺兰馥抬起的手掌,樱唇紧咬,眉心一颦,拼命想着能解除贺兰馥痛楚的办法。

    “卿卿我好痛,你救救我”贺兰馥痛得口齿不清,五指忍不住深深掐入夏若卿腕上,满床滚动不休。

    夏若卿手腕也被掐得剧痛,却不敢挣,听到室内越发惊慌的呼声,一个念头顿时转上心头。

    现在看来,君漪凰与阿馥承受的痛苦似是一模一样。血蛊为子母蛊,相互影响相互带动,而子蛊宿主若死,子蛊便会停止动作,待宿主身体冷后便会自行爬出。如今既她没办法制住贺兰馥体内母蛊,不如就让子蛊宿主先死,届时说不定子蛊一静,母蛊就能跟着静下。只要能暂时让子母血蛊不再发作,她立即安排人联络贺兰斐留在宫中的内应,将贺兰馥送回北燕。

    昨日听闻北燕大乱,想是贺兰父子潜回北燕都城克列后已然成事,届时他们在克列寻到一位北燕术师为贺兰馥解蛊,应不是难事。

    只要杀了君漪凰这是此时唯一可试的办法

    杀心一动,煞意即起。夏若卿思忖着要用什么法子先将君漪凰身周的宫人遣出去,再如何下手好让君漪凰死得无痕无迹。至少一时三刻不能查到她的头上,她才有时间将贺兰馥送出宫去。

    视线落在腕上,夏若卿微叹口气。无论要怎样,至少得先把手腕松脱出来。夏若卿俯低身子,想掰开贺兰馥手指,不想贺兰馥这一被惊动,反将夏若卿抓得更紧,望着她颤声道“卿卿,你想到法子了么别别离开我,我好痛”

    夏若卿凝目望着贺兰馥痛得散乱茫然的目光,艳丽妖娆的面容上流露出平素少有的脆弱和惧怕,心中不忍,拍抚着她低声道“阿馥不怕,让我离开一会好不好你一会就不会痛了。”

    “卿卿你要去哪儿”贺兰馥依旧拽着夏若卿的手腕,手中力道出奇的大,凄然道“你是不是根本不在意我的死活你走了就不回来了对不对卿卿我受不了了你若不救我杀了我可好求你”

    夏若卿一凛,生怕贺兰馥再胡思乱想,忙将人抱住,稍一犹豫,随即咬牙在她耳边道“阿馥,再相信我一次好吗你放开我,只要我去杀了君漪凰,你就不会痛了”

    、第190章

    感到抓在腕上力道微松,夏若卿听得耳边轻轻响起一句疑问“卿卿真的吗”

    “真的。阿馥,以后我再也不会骗你了。”

    夏若卿趁着贺兰馥力道松脱,抽回手腕。既选在这时候动手,就得赶在御医到来之前。

    在方才短短时间内,夏若卿已经将后事重新推演一番。她顺着贺兰馥腰间一摸索,摸到一个香囊,便用力扯了下来。现下入了春,蚊虫渐多,她虽不喜此物,宫中其余女子却多有佩戴香囊避虫的习惯。香囊中有一味药材名唤付罗子,米粒大小,无味无嗅,却能驱虫避蚁。只是这东西却是不能入口的,若是不慎吞入口中,能快速麻痹人的口舌咽喉,百试百灵。

    夏若卿也是见贺兰馥呛血不止,才想起使用此物。以她的身份要接近君漪凰并不难,难就难在如何在众人前杀了君漪凰而不惹怀疑。付罗子十分细小,要放入君漪凰口中不难,只需付罗子入口,再将苏灵雨此刻状况告知君漪凰。依照她们二人情谊,君漪凰必定会不顾劝阻前去另一间侧殿探望苏灵雨。两侧殿间相距不远,君漪凰至时付罗子已然生效,届时再见苏灵雨,君漪凰心绪涌动会催动子蛊愈发活跃。血液呛入喉鼻,却无力吞吐窒息而亡,众目睽睽之下,自一时怀疑不到夏若卿这里来。

    这方法并不万全,疏漏变数甚多,也易被查御医检验出。只是夏若卿纵然机变无双,但此刻心神不宁,仓促间也唯有见机行事,行一步算一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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