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下也没多少时日走火入魔了。”
小龙女略一沉吟,道“师姐,带你来此,不怕你学了玉女心经便下杀手,还有一个原因。”
“你讲。”
“要学玉女心经,也须得学全真武功。全真武功你从未练过,想练玉女心经只怕也来不及了。”
李莫愁心道全真教的牛鼻子仗着自己是玄门正宗,入了江湖,恨不得所有人都知道他们是全真教的道士,一有机会便要显摆,我看也看会啦,只是此事不能说给她听,免得她心生警觉,不让我看了。
小龙女看了她一眼,续道“师姐行走江湖,想必见多识广,但全真功夫,须得口诀,否则有害无益。”
李莫愁只当她猜到了自己的心思,忙扯开话题,“你离全真派这样近,为何没去偷听一两句?”
“师父不准。”
“哼,你倒很听师父的话,她叫你陪我死,你也肯。”
小龙女低声道“师父叫我不要放你下山害人。”
李莫愁又深深吸了口气,将腾起的怒气生生压了下去。“奇了,你住在终南山上,我在山下杀人,到底与你师徒二人何干?”
小龙女神色,不变,仍是淡淡道“师父恐你杀人无算,死于非命,没人给你收尸。”
李莫愁一愣,继而哈哈大笑,神色凄苦“李莫愁踏入江湖那天,就没想着能全尸而退,便是身遭横死,曝尸荒野,心肝都叫秃鹫豺狼啃了去,也好过不见天日地憋死在这地方!”
小龙女上前两步,握住她一只手,拉着她走回前一个石室,抬头看着天顶,喃喃道“我决意已定,断不可能更改,师姐怎么想,是师姐的事。”
李莫愁只觉触手温热,愣愣地跟着她走了一段,听了她的话,心中又起怒意,甩开她的手道“我刚才真该杀了你!”
小龙女听罢转过身来,略带疑惑地看着她,欲言又止地反复了一阵,最终指了指头顶,道“王重阳创立全真武功之时,已经不在这里住了,想来这里并没有刻过全真武功。可一个人的武功,必然是从无到有,从浅到深,他的石刻里未必没有……没有全真功夫的雏形,师姐,你也曾在这里练武,还记得什么有用的吗?”
李莫愁冷笑道“你现在对我示好,又有什么用?难道我神功大成,还能破墓而出,纵横江湖吗?”
小龙女仍是一脸疑惑,踏前一步,捏住了李莫愁的喉咙。
这一捏毫无任何杀气,李莫愁却只觉得喉咙一紧再紧,当下一掌打在她肩头,怒道“你干什么!?”
小龙女咳嗽两声,抚着被她打中的地方,道“师姐不想现在就被我杀了,也不想来参悟一下武功,难道干等着么?我不懂。”
李莫愁为之气结,心中直骂小龙女蠢笨得紧,可怒意之下,她心中却无比清楚在这等死的二十多天里,若不找点事情做,恐怕用不了十天,自己已先被自己逼疯了。
她压下心头怒火,抬起头来,道“不错,我年轻的时候调皮捣蛋,师父嫌我性子不静,经常将我关在这里叫我静心练武,可一个人着实无聊,是以这里的武功我都看过一遍。”
“师父为何不怕你看了这些走火入魔?哦,是了,祖师婆婆刻下那些武功之时,已是三十岁之后。王重阳的心得体会,却还是三十岁之前的。”
“是了,想来便是这样。我下山之后,已甚少想到这些东西。今日你这么说,我倒觉得全真功夫与这些东西确乎有些联系。”
“我是完全不知,就劳烦师姐来想啦……”
李莫愁笑骂道“你这小懒鬼,我辛辛苦苦在这里想,你只在旁边睡大觉。”
小龙女听了她的话,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脚下一点,飘了出去。李莫愁正要往外追,不料小龙女折返回来,两人撞在一处,各自退了一步。
“你做什么……”
小龙女从背后拿出一卷绳子,左一抛,右一抛,挂在石壁上,翻身卧了上去,撑着头望着李莫愁。
李莫愁见她一副无所谓的淡定模样,比着自己恼羞成怒的样子,更觉有云泥之别,心中陡然生出一股不服输的气势,心道师父的魂魄若是在墓中游荡,今日看见我和师妹这等分别,想必更是肯定当初没瞧错人,我定想出全真功夫怎么练,让她后悔把我赶出古墓去。当下也不理会小龙女就在近旁,循着记忆,在这间昏暗的石室中寻找王重阳当年留下的蛛丝马迹。
两人一坐一卧,不知不觉过了大半日,李莫愁全然沉浸在另一番武学天地之中,心无旁骛地参透了好几个从前一直没想明白的地方,腹中响如擂鼓自己也没发现。
忽地眼前白影一晃,她抬头一望,正望见小龙女俏生生地站在她面前,微微弯下腰,递给她一个瓶子。
她伸手接过,凑近一闻,只闻到一阵甜腻的香气,顿时腹中响得更加厉害。小龙女见她仍是愣着,轻轻推了一下瓶底,自己做了个仰头的动作。李莫愁这才明白是给自己吃的,遂一饮而尽。
口中霎时间充满了花香,她精神为之一振,只觉腹中空空,腰都直不起来,便问小龙女“还有吗?”
小龙女将自己手中那瓶递给她,她仍是一口饮尽,腹中饥饿稍解,抬头问道“你呢?”
“玉蜂浆还有很多,师姐要吃,我多拿些来。”
李莫愁嗤笑道“奇了,从前在古墓时,你还是吃饭吃菜的,现在怎地朝吃花露,夕饮蜂蜜,你莫非已经成仙了?”
小龙女愣愣道“孙婆婆进不来,没人做饭。”
李莫愁顿时哭笑不得,料不到自己纵横江湖十余载,收了两个徒弟来养自己,临死前却连个做饭的人也没有,累得半死还要自己爬起来做饭,遂领着这个不食人间烟火的师妹来到厨房,洗手挽袖做饭。
两人在桌前坐定,饭菜清淡得不见油腥,李莫愁吃了大半碗,忍不住道“孙婆婆年岁大了,你又不会做饭,若无今日之事,难道你就丝毫没有打算?”
“孙婆婆虽然年纪大,但身体健康,我本以为还有好多年。”
“我方才本能跑了的,若是只剩你一个,你待如何?”
小龙女愣道“……喝蜂蜜。”
李莫愁听罢,夹起一块豆腐放在她碗中,“吃菜。”
“师姐又是从何处学的做饭?以前师姐也不做饭的。古墓里的饭菜,一直都是师父和孙婆婆在做。”
李莫愁当日满心欢喜地下山,想着要与陆展元长相厮守,做饭洗衣什么的,她自然是从未想过。陆展元抛下她,她一个人回不去古墓,只得流落江湖,衣不蔽体、食不果腹的滋味,自然是尝过的,只是其中曲折,又不足为外人道了。
“我不会偷学么?”
小龙女眉头一皱,李莫愁便知她又有问题,果然只听她问“我曾见过孙婆婆烧饭,放多少饭多少水,何时加柴灭火都有讲究,想来不是看看就能学会。烧饭已这么难,做菜想必更难,师姐当真能看会吗?”
李莫愁叹气道“你怎地总是要刨根问底……我后来给人捡进一个道观,在道观里学的。”
她见小龙女似是又要开口,抢先道“后来观里遭贼,大家都给贼人杀了,我把贼人杀了个精光,一个山寨一条命也没留下,这事就算了了。别问了。”
小龙女默默低头吃饭,两人再无一句话,一语不发地将一锅饭分了个干净。
第7章
作者有话要说 树洞师妹把我关墓里我出不去了怎么办,机关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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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洗碗的时候我师妹非拉着我的手不让我洗,我问她为什么,她说我的手看起来很嫩所以不该洗碗,师父和孙婆婆都是这么说的。
呜呜呜现在一点也不想死了求前辈告诉地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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略略略略略,开门机关当然在出口附近,我就说这么多了再多说将来死了要被师兄揍的(手动鬼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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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拾过碗筷,李莫愁又回到方才的石室里,小龙女则是过了一会儿才来,手中抱着一张琴,坐在角落里看着她。
李莫愁望着满眼的字,道“江湖上都传说王重阳的武功三十岁大成,这里所有的笔记,每一条虽然脉络清晰……我却总觉得都没有写完。”
小龙女一曲奏罢,才道“师姐也不过三十,王重阳能想出来的东西,师姐也可以的。”
李莫愁失笑道“你太看的起你师姐了。师父不是说我心不静,无法窥得上乘武学吗?”
小龙女皱眉道“祖师婆婆苦恋重阳真人,也不能称之为心静吧?”
“这么说你觉得师父说得不对了?”
小龙女摇摇头“不是全对,也不是全错。师姐,滥杀无辜,终究是不对。”
李莫愁悻悻别过头,再不搭她的话。小龙女也不以为忤,只是伸手拨弦。她平日里始终是淡淡的性子,弹出来的调子自然也是淡淡的,李莫愁只当听不到,两人便保持了这等状态,直到小龙女打出第一个呵欠。
“师姐,你睡么?”
李莫愁本想摇头,小龙女续道“不急在一时,反正早晚都是要死的,练得成练不成,又有什么分别?”
李莫愁道“我偏要练成了给你看看。”
“急躁冒进,更加练不成的——师姐,你睡寒玉床不睡?”
李莫愁想了想,摇头道“不必睡的,我仍睡绳子。”
“你在这睡,还是与我同睡?”
见李莫愁又露犹豫之色,她跳下地收起绳子,道“我仍睡之前的老地方。师姐若是困了,就来找我。”
李莫愁担心她别有阴谋,待她踏出门去便跟在她身后。两人身法是一般的虚无缥缈,路程过半,小龙女才发现李莫愁跟在后面。
“师姐,你改变主意了?”
李莫愁道“我十年没进来古墓,里面地形又是这样错综复杂,要是等会儿找不到你可如何是好?我跟着你来认认路。”
小龙女听罢,又扭身前行,走到一间石室门口,在墙上推了一把打开门,一股寒气扑面而来,里面一张石床似是隐隐有光,只是看上去比寻常火光冷的多。
寒玉床乃是古墓派祖师林朝英在极北苦寒之地挖出的寒玉所雕成,因其奇寒无比,比冰雪更甚,人睡在上面,不得不以全身力量来与之抗衡,久而久之便是在睡梦之中也养成了练功的习惯,是以古墓初入门弟子,无不是睡着寒玉床长大。此床小龙女睡了三年,小龙女来之前,李莫愁也睡了三年。她掐起手指粗粗算了算,最后一次在这张床上睡觉,已是二十年多年前的旧事了,心头又是一阵恍惚。
她自知必死之后,心头那些争强好胜的念头竟已去了大半,整日让小龙女在耳边念叨“早死晚死又有什么分别”,也好似有了效用,她记起师父将她赶出墓门时已生不出什么怨怼,记起陆展元成婚时也生不出什么愤懑。现如今天地之间只得一墓,墓中只得她和这个从未出墓下山的小师妹,曾经做下的好事坏事,都叫她带进了这座墓中,又与旁人有什么相干?
小龙女此时却一掌打来,她猝不及防之下被推倒在了寒玉床上,小龙女随即跟了上来,低声喝道“师姐,别瞎想。”
“你……你做什么?我怎么了?”
小龙女道“师姐莫多说话,潜心运功一周天。”
寒玉床上冷似冰雪,李莫愁这时已觉得寒冷无比,牙关不受控制地磕碰,只是被她死死咬住,才没在小龙女面前丢脸。听了这话,她盘膝坐好,潜心运功,不一会儿便感心头纷乱渐渐落下,灵台一片空明澄澈。
她缓缓睁开眼睛,道“刚才怎么了?”
小龙女在床上陪她打坐,听得此言便答道“你方才呆立许久,最后额上青筋都暴起来了,我担心你方才在石室之中看得太多……师姐,先休息吧。”
李莫愁心知她说得有理,便和衣倒下,道“我今日睡在寒玉床上。”
小龙女点点头,忽地向后翻起,落在绳子上晃了两下,便躺着不动了。如瀑般的黑发垂落下来,中间两根白色丝带颇为显眼,李莫愁看着看着,便又想起许多年前她把小龙女骗出墓门给她扎辫子的事来,忍不住低低笑出声。
“师姐。”
李莫愁轻哼一声,闭上眼睛,全心全意运功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