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玻璃囚牢之起[GL] 第110节

作者:叁仟ML 字数:16631 更新:2022-01-12 05:50:38

    师烨裳一贯承认,自己除了在工作方面略有所长,其余,堪称一无是处。至于相貌什么的……汪顾又不是没见过美女,倘若她师烨裳空有一副好皮囊,汪顾是决不会与她谈“爱”的,就算谈到“爱”,也决不会往携手白头的方向去。

    综合以上证据,师烨裳得到的推论是汪顾不会为爱生,为爱死。爱情是她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一小部分,却绝不超过四分之一。即使她一时被苦求不得的爱情冲昏了头脑,一旦缓过劲儿来,事业就还是她的主心骨。否则,那些没日没夜的工作奔忙,那些依依不舍的揉眼离床,那些火冒三丈的批评埋怨,那些抓耳挠腮的困惑为难,岂不是都成了打发时间的消遣娱乐?谁吃饱了撑的没事干要靠这些娱乐?师烨裳在张蕴兮身上就从没发现过这种娱乐方式——对出身豪门的张蕴兮来说,事业是爱情的附属品,她既然可以为了让师烨裳高看一眼将心血尽数倾注于事业,就可以为了陪师烨裳周游世界将心血尽数投入于玩乐。

    若不为守着当时还在张氏学习的小情人,她根本不可能勤勉有嘉地天天回公司报道,但饶是如此,让张蕴兮像汪顾这样星期一至五自动自觉地按时上班,准点开会也无异于痴人说梦。她是一定要睡到自然醒的人,时常一觉醒来就该吃午饭了,除此之外,有新鲜事物的好玩地方总少不了她,她踩点回来必然就要拉着师烨裳前去,不尽兴不回程。

    有一次,师烨裳逗她说她要再这么贪玩懒惰下去张氏非完蛋不可。她嘿嘿一笑,想也不想张嘴就答“由得它完蛋嘛,反正我有你。你聪明能干,又是个死心眼,我要是落难,你肯定会养我养到天长地久的,一想到我人老珠黄也还是过着少naai的日子,我都求不得它快点完蛋了。快来抱抱,让我亲亲我的长期饭票。”

    师烨裳对她的答案不感意外,也毫不怀疑。张蕴兮就是这么个货。天生天养的败家玩意儿。她不玩乐都对不起老天爷的恩赐,会遭雷劈。零一年,也许正因为她殷勤太过,总是绞尽脑汁东奔西跑地为师烨裳准备半年之后才能送出的生日礼物,老天爷看她这几年不干正经事儿光浪费资源,且有着愈发劳累之势,最终就忍无可忍地借着一场911把她收回天国享福去了。

    古人云,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放在张蕴兮和汪顾身上看,此言不虚。显见的是张蕴兮专攻败家,汪顾专攻建设。之梦整理,于是无论汪顾之前多么羡慕张蕴兮那种大小姐能够睡觉睡到自然醒,数钱数到手抽筋,然而当真实现了,她还是脱不开小白领的执着,或者说野心——世界上野心最旺盛的两种生物,一种是大学生,另一种就是小白领——日日奔忙在工作与爱情之间,如此强迫症一般的行迹,在师烨裳眼里,俨然就是富有事业心的表现。

    爱情是事业的一种。至少师烨裳是这么认为的。先别急着说她荒谬,更荒谬的还在后面。

    自幼母爱缺乏父爱过剩,顺理成章地形成了一整套男xi,ng化逻辑思维方式,以至于难免显得有些一根筋的师烨裳,从来没有发现自己持有的是某种男xi,ng主流爱情观,而且还是大男人主导的爱情观爱一个人,就要从大方向上为她着想,不应避重就轻,过多地去关注一些爱情里不可避免的小情绪,因为那些都是cha曲,终会过去,唯有成就她所希望成就的,成全她想要的自己,才是真正爱一个人的表现……

    半开的窗户间,墨黑色的秋夜凉风夹着威斯敏斯特报时曲幽幽飘入,远处钟楼咚咚两声钟响,凌晨两点了。

    “我想什么呐?”师烨裳突然瞪大眼睛,见了鬼一样错愕地盯着将近三小时都没翻过一页的意见稿,过了好几十秒,她终于回过神似地皱起眉头,眨巴眨巴眼,情不自禁地喃喃自语“工作时间想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我明明是为了门当户对才逼她上进的,怎么越想我还越崇高了?这是要当圣母啊?”

    她喃着喃着,不知为何就想起汪顾挂电话之前说的那句话来,随即又用平缓安慰的语气和干涩黯淡的笑声安抚自己道“呵,她只是送个加班夜归的下属回家而已,这很正常,我也总干。”

    …… ……

    师烨裳之所以能活到现在,靠的就是这种唯目标是从的理智。

    张蕴兮让她快乐地活着,她便以活着为目标,活着。现在她要让自己变得快乐起来,就必须强迫自己忘记那夜,在她被呕吐感催醒,急匆匆拔掉针头打算去往隔壁洗手间清胃时,无意中听见的对话,也必须强迫自己对汪顾的日益冷淡熟视无睹。

    当然,她并不是不知道只要她对汪顾说一句“我爱你”,一切就都会回到之前的轨道上,甚至可能比之前更美好,更甜蜜。但她同时也晓得倘若自己在汪顾面前坦诚了这份逐渐明晰的心情,那么她便一定会在可以预见的将来,做出一件能把汪顾伤得体无完肤的浑事梦里梦外,对不同的人说,我爱你。

    汪顾猜得没错,这就是她戒酒少眠的原因。

    如果说之前她只是不敢醉酒,不敢入睡,那么她现在连发烧都不敢了。

    可她还在坚持,坚持到有朝一日说梦话可以像帕金森症一样被妥善治疗,或者坚持到她功成身退,袖手幕后当她的阔太太那天,竭尽所能地对汪顾说完无数个“我爱你”,再通过一个安全简单的小手术将声带切除,从此,她就能自私滥情地同时爱着两个越来越难分彼此的人了。

    303 寿包

    汪顾送了岑礼杉回家,自己也拖着劳累疲乏的身子回到父母处。她一觉睡到夜里近四点,迷糊中又伸出左手摸向一侧的床铺。入了秋,北方天气渐凉,凌晨时分尤其的凉。她的左手由暖烘烘的肚皮上去往冰凉地域,不用说,人是非得一个激灵猛醒不可的。师烨裳呢?汪顾朦胧着睡眼拍开床灯,半拥着被子坐起身,镇定心魄努力回想,哦……醉心工作的师总今晚立下军令状,事情做不完,她十成是回不来了。“劳碌命……”汪顾冲着膝盖上的半厚棉被低声嘟囔,关掉灯,又躺成昏昏欲睡的仰卧姿势,等待周公的再一次探访。

    一眨眼大半年过去,汪顾已经习惯了有师烨裳在身边的日子。虽然师烨裳并不会散发多少热量,反而只会在浑身冰凉时不自觉地往她怀里挨靠取暖,可就算师烨裳当真冷成了一块寒冰,她也会如获至宝地搂着,好像她生来就是为了给师烨裳热源,让她能在冬夜里睡得更好一样。眼下,师烨裳不在身边,汪顾睡着睡着便觉得热力无处散发,热汗出了一茬又一茬,心跳砰砰砰砰,堪称震耳欲聋。

    要不要去找她呢?这么大半夜,一个人在办公室会招色狼的。去了的话,看看她,安安心,她要没做完事情,我可以继续补觉,她要做完了事情,我就跟她一起睡,唔……是个好办法。可要去找她还得换衣服开车,外面那么冷,又黑漆漆的,路灯也灭得差不多了,碰上拦路抢劫的怎么办?不行不行,还是接着睡吧。管她干嘛?你有不是没自己睡过,难道离了她,你这辈子就不睡了?别像个等丈夫回家的小媳妇儿一样,没出息……汪顾在困意中如此无力地催眠自己,绷紧的神经慢慢松懈,心跳渐渐放缓,看局势,入眠在望。

    然而,很不幸的是,习惯总能在人不经意间将最真实的情感从层层看似坚硬的困惑中剥离出来,管你心如荔枝还是心如椰子,只要还有一点柔软,它就会令你有所察觉,时而像漆黑夜里突然出现的一道刺眼白光,耀得你心生恐惧,时而又像寒冬里不期而至的一盆炭火,暖得你,汪顾在被窝里翻来覆去地烙饼,空空如也的脑海中噌地冒出个念头,不开灯,眼前也是擦火石似地一亮——那妖怪该不会是想趁机逃跑吧?!就算不逃跑,张蕴然会不会把握时机,悄悄去找她偷情呢?

    汪顾一个鲤鱼打挺,翻身下床,摸黑走到房门边,打开大灯,提起挂在门后的一套秋季工装,直接更衣走人,整个过程耗时不过三分钟。吃醋的力量是伟大的。

    在深夜的公路上飙到七十码,终于找到理由去探班的汪董事长攥着方向盘和一手心冷汗。车还未到国代,她大老远就看见国代顶楼的总经理办公室内透出的孱弱灯光。一盏台灯,总是只有一盏台灯。师烨裳的工作习惯就是在一片幽黑中仅亮一盏台灯,据她说,这样更能集中ji,ng神提高工作效率。

    师烨裳没跑。师烨裳在工作。

    汪顾知道了这两点之后,按理应该放心地出一口长气,可她仍然一脚油门将阿斯顿马丁催得像有无数饿鬼在后面追赶,只是单薄的唇瓣间隐隐弯起一个象征愉悦与欣慰的弧度,困意也有再度抬头之势,她左手把住方向盘,小心地抬起右手,揉揉眼睛,国代大门近在眼前。

    玻璃门岗里的保卫人员仍在兢兢业业地盯着四十几个监视屏。汪顾在停车杆前闪动大灯,玻璃罩里的人ji,ng神抖擞地小跑出来,一瞧是她,问也不问就放了行。“谢谢。”汪顾朝木奉小伙儿点头示意,木奉小伙儿也礼貌地冲她挥手——此乃和谐社会的具体表现,毕竟玻璃门岗里也贴着街道办发的八荣八耻宣传牌。霍岂萧乘车进门时每每看见此牌都会受了惊吓般唔地一声钻进文旧颜怀里,文旧颜就得耐着xi,ng子哄骗她道“没事没事,不和谐你,不和谐你。”可不和谐你和谐谁?在这一点上,小鬼似乎比文霍二人更有政治觉悟,她时常规劝霍岂萧弃恶从良,“小小,快入党吧,发展才是硬道理。”

    旁话说到这里,还是掉回头来讲汪顾。汪顾因为心急火燎,被电梯门下接缝卡住了细细的鞋跟,差一点就摔个狗吃屎,亏得是她小脑发达平衡能力上佳,身有长臂猿的基因,危难中她一把揪住了电梯里的扶手,这才免于出丑的厄运,能够全须全尾地见到师烨裳……的睡颜。

    嗯,没错,夏季之后每天只敢浅睡一两个小时的师烨裳,这回终于逮着个安心睡觉的机会,工作结束,她ji,ng神松懈地整理文件,一个不留神,脑袋一低,眼睛一闭就趴在办公桌上睡得像是死去,镀白金的钢笔尖被她压在脸下,她也不嫌硌得慌。

    汪顾没想到仙女儿也有趴在桌子上睡觉的一天,用师烨裳给她的备用钥匙打开门后,她愣了二十秒,直到师烨裳背后那扇半开窗户间鼓入的穿堂风将师烨裳脸旁的文件纸吹得掀起一角她才意识到这可不是心疼rou疼的好时候——师烨裳再这么睡下去,明天又该变瘟ji了。

    “师烨裳。”汪顾边关门边轻声喊,一方面怕吓到师烨裳,一方面怕吓到对面秘书部里的人。但师烨裳睡得七荤八素,哪儿还听得见她那蚊呐般的呼唤,她只得迅速锁好门,蹑手蹑脚地走到师烨裳身边,弓低身子,将一手cha到师烨裳下巴下,慢慢将师烨裳的脑袋搬离桌面,“师烨裳,起来上床睡吧,凉呢。”这几天华北大部降温,夜里户外只有十七八度。师烨裳的办公室在顶楼,虽然中央空调还在工作,可师烨裳因为抽烟,总喜欢开着一扇大窗换气,所以任你再怎么调也没用,屋里此时能有二十度就很不错了,亏她还敢脱外套,“你怎么不打赤膊呢?穿这么少脖子都凉了。”汪顾把师烨裳连人带椅子地旋转过来,为防还在睡梦中徘徊不肯醒的师烨裳身体前倾摔倒,她干脆将师烨裳搂进怀里,两手轮流轻拍师烨裳的背脊,稍微加大音量,希望以此方法实现温和催醒,“你睁开眼,睁开眼,不用清醒,只要站起来走两步,有个十秒咱就到床上舒舒服服躺着去了,怎么不比趴着睡舒服呢?”

    话说师烨裳难得心无旁骛地睡一次觉,刚睡不到半小时就被人吵醒,心中就别提有多怨恨了。由趴姿改为坐姿之后,她左脑里的水和右脑里的面粉合二为一,成了一脑袋浆糊,汪顾在她头顶不停嘴地叫,她想醒,可总也醒不来,稍睁开眼就是天旋地转,连汪顾穿了什么色的衣服都看不清,于是她努力从唇间吐出个音,字正腔圆,言简意赅,“抱……”

    这下汪顾可为难了,她不是没抱起过师烨裳,可那也就坚持了短短几秒而已,时下她倒不怕勉强自己会闪了腰,她怕的是万一再把师烨裳掉地上咣当摔成八瓣,那她岂不是很有特意跑来欺负师烨裳的嫌疑?咧嘴傻站着,汪顾一时想不出招来,师烨裳那头大概觉得耳根子清净了,便又迷迷糊糊地要歪脑袋。“哎哎哎,你别,别睡!我抱,我抱!”汪顾一咬牙一跺脚,弯下腰身站稳马步,一臂环过师烨裳肩背,一臂勾向师烨裳膝下,三二一,起——她居然轻轻松松便将师烨裳抱了起来。

    师烨裳顺势将头歪靠在她肩上,微弱灯光中,她看见师烨裳嘴角染着指甲盖大小的一片浓黑墨汁,可那墨汁很快被不知哪儿来的水滴淡化开去,淡淡墨迹小溪似地顺着师烨裳削尖的脸颊一直流进雪白领口。

    师烨裳没醒,汪顾却忍不住哭出声来。

    她这段极力克制自己不去关注师烨裳,师烨裳就悄无声息地瘦成了一把骨头,一米七零的个子,加衣服加鞋,统共连八十斤都没有,搂在怀里轻飘飘的,仿佛一抹孤魂,偏偏骨头还坚硬得很,硌得她手疼肩疼心口疼,简直就像贫穷的农夫死了家里养的唯一一头大肥猪,令人只想不分青红皂白地对那一堆死rou破口大骂,“你搞什么鬼!怎么吃都吃不胖,掉rou就比谁都强!有你这么不长进的嘛?不心疼你我还心疼粮食呢!这才多久没扒你衣服你就把里面人给我换了!你快把那二十斤rou赔给我呀!不赔跟你没完!”

    汪顾鼻涕眼泪横流,梗着脖子低着头,充满英雄气概地抱着师烨裳,一边吼,一边往下淌口水。师烨裳酣酣然睡得飘飘欲仙,听头顶轰隆隆,觉脸上shi漉漉,就还当是打雷下雨了呢。所幸她不是电视剧里的大妈大婶,她对打雷下雨的条件反s,he跟常人不太相同,别人想着收衣服,她想着收大熊,随即恍然觉醒,赶巧一滴眼泪从天而降,正好滴进她眼睛里,吓得她唔一声又闭起了眼,顺便白骨ji,ng依人地将脸埋到汪顾怀里,嗡嗡道“大熊……”

    “熊你个瓜瓜!”汪顾咆哮马附身,借着愤怒赐予她的力量一口气将师烨裳抱进卧房,丢到床上,趁师烨裳尚未清醒之时三下五除二将师烨裳扒个ji,ng光,这回,她哭得更厉害了。

    掩饰一除,师烨裳原形毕露。她身上不仅枯瘦,皮肤也失去了原有的釉色光泽,之前圆润的肩头现在就像在皮肤下藏着一颗鹅卵石,大腿根还不及一个五磅的热水瓶胆粗,不单肩颈,她瘦得连肚皮上的血管都依稀可见,比年初从德国回来时还要糟糕,媲美非洲难民亦富富有余,难怪感冒痊愈后她也总是找出这样那样的借口拒绝与汪顾zuo爱,这样的身体,确实是见不得人的。

    “唔唔唔,你怎么这么不叫人省心啊!这脸还会说谎!腮帮子不瘦!我妈都没看出来!”

    汪顾只顾着声泪俱下地批判师烨裳,径自哭成一个泪人儿。可她哪儿晓得,师烨裳的脸之所以不显瘦,全是因为严重缺乏睡眠引起的水肿。要光看脸,师烨裳不但没瘦,反倒胖了呢。

    在汪顾中气十足的哭声里,师烨裳终于彻底清醒过来。汪顾俯按着她使劲儿哭,她想起身抱抱她,然心有余而力不足,她的手脚都被汪顾控着,于是她只能光着身子平躺在床间,淋着小雨看着汪顾,缓声道“嗯……要不这样吧。你明天架口锅,里面放满油,把我裹上面粉,丢里面炸个几分钟,就像炸油条那样。”与汪顾觉得自己总是在对分离的恐惧中寻找她一样,她也觉得自己总是一觉起来就会见到个哭得狰狞的大花猫,她不是不心疼汪顾,更不是乐意让汪顾哭,但她能做的,似乎就唯有在汪顾哭得厉害时殚ji,ng竭虑地哄上一哄,千万别叫汪顾哭出个肺气肿脑积液来,“再要不,你可以喂我吃点儿发酵粉,放锅里蒸一蒸,我很羡慕大白馒头的造型,到时要是蒸坏了,你就在我眉心点个红点,说不定我还能伪装成寿包卖个高价呢。”

    汪顾被她逗得破涕为笑,心也渐渐软了,软得几乎要化成一滩春水,此前那种类似冷战的别扭情绪溶在水中,尽数付之东流,豁然开朗的一瞬,快乐的饲养员福至心灵地想到了师烨裳消瘦的原因,脱鞋上床,她紧紧搂住伪装寿包未遂的师烨裳,将鼻涕眼泪通通抹到对方赤裸的胸颈间,同时rou麻兮兮地感叹道“我发现我就是爱你,你多坏我都爱,就算你把我伤个体无完肤我也认了,你是我的,谁也不给,与其把你送去糟蹋别人又被别人糟蹋,还不如我自己留着,死活我也长了张跟我亲妈一样的脸,你对我下不去狠手的,更何况……”

    “汪顾,”师烨裳突然打断汪顾的话,在汪顾额头轻轻吻了一下,深吸一口气,她这辈子、即便对张蕴兮也不曾有过的坦率请求随着缓缓呼出的气流,最终凝结成三句话,“再给我点儿时间好吗?最多半年,等我处理完手边的事,等你把张氏收拾好。”她顿了顿,随即认真而温和地继续道“我会爱你的,好好爱你。”

    304 解围

    早先,道上有传,有钱的男人离不开两样消遣,女人和赌博,有钱的也女人离不开两样消遣,男人和美容。事实证明,坊间大多传言不虚,人嘛,活着不外追求两件事一,生理的愉悦,比如吃饭和睡觉,一旦吃饱喝足,这上半身的问题就算解决了,自然就要开始考虑下半身,所谓一碗水端平,总不好厚此薄彼的;二,心理的愉悦,比如功名和成就,一旦功成名就,这基本的心理需要就算搞定,非得来点儿新鲜东西刺激刺激不可。男人受雄xi,ng激素刺激,热爱厮杀搏斗,但新世界不允许血腥暴力拔枪决斗,于是赌场成了最佳战场。反之女人受雌xi,ng激素刺激,热爱孔雀开屏,可女人身上又没长尾巴,所以就只好把一腔热血投入到美容事业中去,力争六十变十六,永远都十六。近年来更有人以一星期上几次美容院来衡量女人的财富,如此衡量的结果,便是林森柏肯定穷得连饭也吃不起。唔……若单凭那道上传言来断定,她也许还根本不是女人。

    话说林森柏并不是不臭美,只是她臭美的方式跟正常女人略有出入——她喝牛nai,实在喝不下了就往脸上倒。再加上一张仿似永远也长不大的少女脸,一把清透中带点儿低沉的少女腔,一身白皙健康活力四s,he的少女皮,美容院,理所当然地不如足疗中心吸引她,不过足疗中心对她的吸引也极其有限,她仅在等人等得不耐烦的时候才会就近找家足疗中心,让足疗师摸摸她老人家那三寸金蹄,譬如今天,十月二十日,星期六,她在何宗蘅指定的美容院主营足部保养的外间包厢里,呲牙咧嘴地忍受着花钱买来的服务,心里还在自虐地叫爽。

    何宗蘅早上九点就被司机送来做了个排毒套餐,十一点收拾完那张老脸,她在电话中耍赖九分钟,终于把个节假日宁愿宅在家里看报纸看杂志的外甥女哄了出来,陪她中药泡脚外加泰式桑拿。

    “你年纪轻轻的,怎么就不知道图个美。平时清汤挂面就算了,节假日也不保养,女人一旦过了三十再怎么后悔都没用,吃人参鹿茸灵芝胎盘都补不回来。”何宗蘅瞑着双眼,半死不活地半躺在电动按摩椅上,偶尔皱皱眉头,感受一下由自己某个虚弱器官引起的反s,hexi,ng疼痛,大多数时候是说梦话似地跟林森柏聊天扯屁。

    林森柏坐在距她一米有余的布艺沙发里,相当庆幸自己没有接受理疗师的邀请,让自己脊背受苦——她恨死按摩椅了,因为那会令她无可抑制地想起咪宝的手,特别是那种带有腿部按摩功能的类型。啥鬼按摩椅!明明就是 y  具!

    “我讨厌人家在我脸上摸来摸去,”她有心理y影,小时候长得可爱,又因自闭不爱哭闹,被人任意捏脸捏出来的毛病,“再说我这年纪靠自身新陈代谢已经很够,自己做做毛孔清洁,有空去去死皮,干燥就找张面膜补水,太shi就找张纸巾擦掉,这些个 y  荡的美容资源,还是留给您老这种有需要的人,我就不横cha一搅屎棍子进来瞎参合了。我还没到更年期呢。”

    给她捏脚的足疗师看她斯斯文文一个小女人,许是完全想不到她会说出这种又黄又糙的爷们儿话来,一时就情不自禁地笑出了声。林森柏自幼放荡形骸,此时听得人笑还很好意思地去问人家笑什么。颇有几分姿色的足疗师道行匪浅,涉世已深,平时跟客人打多了太极,眼光毒得能当耗子药使,一看林森柏就不是那种不上道的机车党,故而对林森柏的问题避忌不多,几乎算是给了个直面回答,“您说话真有意思,糙也糙得可爱,我听惯了嗲声嗲气,一听您说话就特别开心。”

    近年来,林森柏修心养xi,ng,深入简出,再不敢招蜂引蝶。加之她与咪宝斗嘴斗惯,现如今是一被夸奖就觉耳根发烫,心里发虚,生怕说者是那对她有情有义的苍蝇蚊子。这会儿倘若咪宝在她身边,她兴许还敢回两句嘴反调戏一番,可咪宝中午约了徐延卿和大筠一家子吃饭,身在十里之外,她心心念念都是咪宝安危,就更不愿放肆了。“我说话是糙。”她点头闭眼,一句收住,没有留话茬子。足疗师明白她有收口的意思,只得草草接两个“挺好”,就此作罢。

    何宗蘅在劝过林森柏美容之后有好一段时间没说话,直到足疗接近结束时,她才像是突然想起似地张口慢道“诶,阿乖,你看人家钱隶筠顶这么大压力还知道请家里人吃饭聚聚呢,你个小没良心的怎么不学好?我昨天给你妈打电话,她在那头哭哭啼啼的要我劝你回到正途上来。要么,你和钱隶筠下午跟我回去一趟,当我面,你爸妈会给你留脸的,你就顺便把话说清楚了,老这么拖着不是个事儿,撑死了你看他们有什么条件,能照办你就照办,不能照办咱再想别的方法嘛。”

    林森柏平时对熟人说话总显得有些没心没肺直肠直肚,可这并不意味着她心无城府思想单纯。相反,她是生来就会看脸色听话根的太监种,还是李莲英那型号的特等良种。正常情况下,只要她有猜心的兴趣,任你再老辣的掩饰也经不住她贼眼一瞟。何宗蘅早婚早育,四嫁三离,每嫁愈高,每离必赚,流水的桃花走了一辈子,人却还是这么个人,除了赌博就ji,ng通吃喝玩乐耍小xi,ng子,临老你让她发愤怒强勤练伪装着实有些为难她,所以别看她一席话说得亲疏得当在情在理,林森柏压根不吃她那一套,随便一句话就给她顶到南墙脚去了,“姨,你要当说客最好还是站在我这一边,别到时候把钱隶筠弄得炸毛,我有再多的人也保不住你。”更何况我胳膊肘往外拐,根本就不想保你——这一句,林森柏没好意思说,打算让它烂在肚子里。但她绝非有意要挟。咪宝本xi,ng确实好,可她手下那群替师烨裳高薪圈养着的猎豹豺狼,有一个算一个,全拿她当圣斗士冰河那美丽的老娘膜拜,万一哪天她在会馆里被人灌多了酒,按捺不住憋屈倒出几句埋怨,其后果必将是光腚总局也和谐不能的血腥暴力万紫千红,意欲围观者都得自动自觉地佩戴加厚加密马赛克眼镜以防心肌梗死。

    和很多人一样,何宗蘅并不十分清楚咪宝底细,她更没认为林森柏是在认真地警告她。作为林森柏的亲小姨,她自认有必要再努力一把将林森柏劝正道上来。最后一次努力。如果仍然无效,她也就只好由着林森柏心愿,掉转枪头去规劝林森柏她老娘了。

    日前,她的二姐,也就是林森柏的妈妈为了让她坚定革命路线,特意找她吃了顿饭。她吧,一根肠子通到底,很轻易地就又摇摆了立场。好在是咪宝审时度势,一条提前编好的短信群发到特定群组,要债的人再次风驰电掣地杀上门来。咪宝按照早商量好的套路,彬彬有礼地站在门口,三言两语就把百来号人打发滚蛋,还顺便让个看起来极度凶残的刀疤脸帮她去往小区门口的水果档,买回三根香甜多汁的烤甘蔗……

    这次虚惊终于令何宗蘅明白了一件事林森柏和咪宝的关系,并非如她之前想象的那样,不是咪宝占了林森柏便宜,而是林森柏占了咪宝便宜——那群凶神恶煞一出现,林森柏就滋溜一声躲咪宝背后拍胸喊怕怕去了!

    此外,本月中旬的一天,咪宝下班回家,在门口换完鞋后便从手袋里掏出厚厚一摞,约有八九万的现钞,仿佛习惯成自然地搁到鞋柜顶端,别的什么也没交代,笑着跟她打完招呼就像往常一样进了厨房准备晚饭。她坐在客厅里盯着那堆钱,左思右想好半天,直到林森柏也下班回来,她才偷偷把林森柏拽到鞋柜前,询问林森柏这堆钱的来历和作用。

    “她哪儿来这么多钱?该不会是……”她想说,该不会是卖身得来的吧?可她怕林森柏不高兴,只得把后半句硬生生地憋在喉咙里。哪里晓得林森柏看都不看那堆钱,仅抬眼瞟了瞟楼梯间旁的日历便满不在乎地答道“今天十五号,她发工资。发工资当然得拿回来贴补家用,要不你以为攻君是那么好当的?您要有空的话帮我点点,八万六,少一分钱我都饶不了她。哼,私设小金库的下场就是把书房里那几块废主板再给我一一跪断!”

    提起废主板,再听见个“再”字,何宗蘅突然想到杂物间里丢着两块从中间不规则开裂的电路板,两块都没带cu,如今一想,很明显,那是为了让老款cucha槽里的密针全暴露出来才被故意拔掉的……

    做完足疗推完背,林森柏带着因残酷回忆而略显悲伤的何宗蘅去吃午饭。饭间咪宝打来电话问要不要给她俩带饭回家,林森柏莫名火大地冲电话喊“吃你个头!都几点了才问我吃没吃饭!等你你带饭回来我俩都饿死了!滚、蛋!”

    何宗蘅一瞧林森柏这磨拳嚯嚯似要上房揭瓦的架势手中不由就替咪宝捏了把冷汗。她可是清楚林森柏的脾气。之梦整理,林森柏从小不闹就不闹,一闹就上吊——逼得别人上吊。为了给电话那边的咪宝解围,她急忙拉住林森柏的手,让林森柏把电话给她,“阿乖乖,我来跟小筠说,你吃你的饭。啊,听话。喂,小筠啊,诶,是我。对对,我们吃饭呢,啊?你不用赶回来,真不用,我们都快吃完了,你别理阿乖,她今天硬被我拽出门,捱到现在才吃东西,从刚才就一直在发脾气,不关你事的,放宽心,好好陪家里人,姨姨看着她,一会儿就拖她回家睡觉去。”两人又叽里呱啦说了许多亲切的话,林森柏刨光碗里的饭时,何宗蘅终于收线。

    “唉,你说你,死乞白赖的要跟人家在一起,在一起又不好好对人家,一会儿让人跪电路板,一会儿又把人臭骂一顿,人家是女孩子,哪儿受得了你这么折腾。”何宗蘅把手机还给林森柏,低声埋怨道。

    林森柏拿起另一碗饭,持续地往嘴里扒拉,不说话。不敢说话。唯恐喷饭。

    305 养猪

    话说师烨裳这个人,价值观很成问题,人生观也不甚高妙,感情观更几乎没有,堪称三观不正。但她到底还是师宇翰的种,心清如水一根筋,信誉倒是很不容置疑的,出尔反尔的事跟她基本无关,食言而肥的经历更是严重缺乏——看她身材就知道,于是乎,汪顾这个近距离高保真欣赏过她身材的人,在得到她的郑重承诺之后,一朵怒放的心花又长回了宽敞的肚子里,不再在狭小的嗓子眼里打着转转受憋屈了。

    “我要奋进!”汪顾第无数次在心中鸣誓,“收拾好张家让师烨裳给我当阔太太来!”苦孩子的愿望就是这般朴实,当富翁都是为了为人民服务。可收拾好张家谈何容易,汪顾觉得,光是一个张蕴然就够她头疼的了。谁知师烨裳听完她的忧虑,立刻给张蕴然打了个电话,让张蕴然找个时间陪汪顾来个“张家老宅一日游”,叫汪顾尝尝“一入宫门深似海”的滋味。“去看看吧。到时场面撑得大一些,否则会有不认识你的人把你当服务员使唤的。”师烨裳如此交代,交代完又迫不得已地张开嘴,接受汪顾喂来的满满一勺子nai油蛋糕——近日来,汪顾对她的体重十分介怀,三餐之外,一有机会就会给她加餐,看局势,汪顾是打算贯彻那句“人无横财不富,马无夜草不肥”的古训,把她当马喂了。

    十月二十一日,星期天,晚九点二十七分,结束晚饭三小时后,师烨裳正坐在卧房的书桌前看资料,汪顾突然踢门而入,手上捧着一口蔚为壮观的大砂锅,砂锅边缘散着热气,盖子还用崭新的毛巾覆盖着防止漏气散香,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好东西,唯独师烨裳个不识货的观之无感,甚至还在汪顾走近的过程中捂着嘴巴打了个贤良淑德的饱嗝。

    “师烨裳,吃宵夜了。”汪顾把砂锅放到书桌旁的茶几上,毫不费力地将师烨裳硬搀起来拖到茶几边坐好,转瞬又变戏法似地从砂锅旁摸出两双竹筷,两把瓷勺,自己在师烨裳对面坐定,神情严肃地命令道“把这吃掉,咱啥都好商量。要是不吃,哼哼,今晚你就哪儿也别想去了!”她故意做出一副严刑逼供的样子,意欲制造白色恐怖以迫使师烨裳乖乖就范。

    可师烨裳又不是老鼠,她食量大归大,食域宽归宽,却哪儿架得住这一天六七顿的填塞?更何况汪妈妈在事发次日,痛心疾首地揪着襟口布料听完汪顾火烧火燎的汇报之后,仿佛一夜之间年轻了十岁,当即就如青春少艾那般活泼地跨上单车,直奔五百米外的菜市场而去。自那时候起,师烨裳顿顿享受的都是举重运动员升级增重时的伙食待遇,蛋白质与ji,ng淀粉一比二,燕窝当成ji汤喝,ji汤当成白水喝,有时她腻味得想喝杯浓茶,可茶到口中才发现,啧啧,是加了糖的,加了一大堆糖的。

    “可我也没想去哪儿啊……”师烨裳委屈地接过汪顾递来的餐具,暗暗感受着肚子里那些刚消化了六七成的晚饭,“呃——又是生姜猪手?我能不能不吃?晚饭吃得很饱,再吃下去要吐的。”生姜猪手煲ji蛋,滋补好物,下nai圣品。无奈是师烨裳想怀都难,更不用考虑下nai的事,时下就对着这锅本星期第三次出现的圣品发起了大愁。

    汪顾放下盖子,倒也晓得最近自己做得有些急功近利。一味地对师烨裳实施天然催肥对师烨裳的健康可能产生不良影响。可是该怎么说呢?她现在纯粹一股土老财养了瘦孩子的心情,别的全都顾不上了,只求孩子能多吃几口饭,稍微长得结实一点——咱又不是没有钱!

    “你能吃几口就吃几口,一会儿我跟妈说,明天给你换个清淡点的。”说完,她仍是自作主张地戳开半截肘子,将一块皮rou相连的ji,ng华摆进勺里,再合上半个金黄香脆的炸ji蛋,笑嘻嘻地又哄,“来,张嘴。这回我可不会傻乎乎的上你当了,想起那瓮冬虫夏草粥我就反胃。”

    这一砂锅东西是汪妈妈苦苦守了一下午小煤炉方才熬出的杰作,若非如此,师烨裳必然哼一声就把头撇开了,绝不可能可怜兮兮地眨巴着眼睛,先咽一口唾沫,再张开嘴,任由汪顾把那勺胶原蛋白与动物脂肪的混合物喂进自己嘴里,虽然味道很是不错。

    就在师烨裳咀嚼的过程中,汪顾已经做好了第二口的准备,师烨裳一吞咽,她便又把勺子喂到师烨裳嘴边……吃完第六口,师烨裳摇头喊饱,汪顾好脾气地赔笑,前倾身子探到师烨裳面前,“乖,再吃一口,就一口,我也怕你吐。”师烨裳刚按捺下呕感,看汪顾小动物一样天真无邪的眼神,不由心软就范。而汪顾也算有信用,坐等师烨裳吞完,她二话不说,收起碗筷就走。一顿宵夜吃完,师烨裳手里的碗筷也没沾到半点油水。

    师烨裳目送她出门,匆匆从衣柜里拿出睡衣,以洗澡为名奔入浴室,毫不费力地在趴在马桶上将胃里食物吐了个ji,ng光。事后,为免留下蛛丝马迹,她往马桶里挤了小半瓶威猛先生,又反复冲刷多遍,直到马桶里干净得快连细菌也无法生存下去,她才气喘吁吁地收手,虚弱如女鬼一般攀着盥洗台壁慢慢爬起来,掬一捧水漱干净自己嘴里的油腥气息,失神地望着镜中的人,良久发呆。

    半晌,汪顾从厨房折回,见卧室无人便猜到师烨裳可能在洗澡。然而她侧耳倾听,闻得浴室中也是静悄悄的一片死寂,一颗习惯xi,ng忧虑的脑袋瓜子立刻转入胡思乱想模式,连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师烨裳!”她去到浴室门口,用正常音量朝里喊,“你没事吧?”

    师烨裳正望着镜子里的陌生人出神,听见汪顾声音,倏然就是一个哆嗦,随即她将视线由镜面上掉转,回过头,卯起气力对门板道“没事,在洗脸。”

    次日是工作日,大晴天,阳光撒在黑色柏油路上,大大增加了地表温度,气温不像秋季,倒有些像夏季。汪顾满心甜蜜地将一匹被塞了满肚子午饭的瘦马送回国代,自己也慢悠悠地回了张氏。电梯直上顶楼,她未出电梯门就听见外面空洞繁杂的喧哗之声。

    张氏的办公楼层与许多家族式企业一样,一家人都在同一层办公,只有董事长和监事长的办公室都在工字型写字楼两端的朝南突角,稍微偏僻,其余人等均是一字排开,但凡隔临的办公室,也无需打电话,用力敲墙即可呼朋引伴了——张鹏山的鼎盛时期,尚未成年的张蕴然经常这么干,因为旁边坐着的,就是二十出头的张蕴兮。不过也有前提,非得是张蕴兮前夜玩凶了懒得回家,正睡在公司的卧房里才可以。

    “怎么了?闹什么呢?”汪顾快步走到矛盾核心外围,拍拍叶婕翎的肩。

    叶婕翎立刻回过头来,将汪顾拉到走廊另一侧的方柱边,压低声音八卦道“七总的男朋友闹上门来,要七总跟他说清楚为什么分手呢。”

    汪顾溜一眼站在闭合的门前伸长耳朵偷听的一票陌生人,不解地皱起了眉,“人家闹分手干这些人什么事?公司保安怎么随便放闲杂人等上来?”这一层楼属于安全热点,张氏的决策xi,ng文件都在这层楼的各个抽屉里锁着,一旦失窃,问题可大可小。偏偏张慎翼和张慎绮这类败家子是根本不把机密当回事的,他们的办公室往往人走门敞,普通职员为了避嫌谁也不会替他们把门带上,所以汪顾的紧张并非多余,鬼晓得昨夜又有哪位大哥挥一挥手不带上一片门板了呢?“张慎绮好一段没出现了,怎么一出现就闹分手啊?还闹到公司来。张蕴然呢?打个电话通知她,一会儿还开会呢。”汪顾很忙,没时间搭理这些ji毛蒜皮的事,她说完就要走,可叶婕翎的一句话让她停住脚步,又回过头来。

    “监事长说等您来了让您试着处理一下,还说这是师小姐的意思。”叶婕翎悄悄竖起指头,指向围观群众,“那边,一部分是七总男友带来的人,一部分是监事长派来的人,都是怕里面出事守在这儿望风的。监事长还交代您注意安全,她的人,你随便用。诶!祝龙!”叶婕翎突然放开声音,人群中一个长相斯文却目光锐利的年轻人当即回头应了声是,“汪董来了。有什么事你直接跟汪董说吧,我也弄不清楚。”

    名为祝龙的男人两步跨到汪顾身边,先是礼貌地鞠了鞠身子,而后自我介绍道“汪董您好,我是张小姐的安全副理,我叫祝龙,祝贺的祝,龙虎的龙。”

    汪顾点点头,心中大惑得解——原来不叫猪笼啊……“我是汪顾。张小姐吩咐你们的事我大概知道了一些。现在请你将你的人与外人拉开距离,最好不要堵着门口,别到时里面没打起来,外面先乱作一团。”

    祝龙本来也是这么想的,可没有上面指示,他既不好阻挡得罪张慎绮男友的人,也不好放纵他们堵在门口威胁张慎绮的安全,现在有了汪顾的话,他刚好拿着ji毛当令箭,一回头,他叉开双腿,两手背握,颇有气势地一声低吼“散开!给汪董让出路来!”双方人员随即伸长了手臂,相互隔攘着分别退到门边,一个个都虎视眈眈地瞪着适才推搡自己的人,看样子,他们现在是很希望里面打起来的,因为这样,他们就也可以顺理成章的开打了。

    306 保护

    张慎绮的办公室使用的是相对普通的格局,办公区四十五平米,卧室二十七平米,加上里间六平米的浴室,整好八十八平米。对迷信的华南人来说,这是个相当吉利的数字。张慎绮本人却从没想过她一间办公室就能顶上平常人家整一套房子的大小——在她心目中,办公室非得大得像张蕴然和汪顾的那样才算“有点儿”气派。浑浑噩噩活了二十一年,到头还是个“何不食rou糜”的大小姐。

    汪顾进入这间办公室的时候,屋子里的两个人正隔着办公桌争论不休。张慎绮的男友——且取他身为男人的头字母称他为n君——更是声高理壮,喋喋不休,一个人就显得十分热闹。桌子后面的张慎绮自幼娇养,挖苦讽刺无一不ji,ng,但就是不大会吵架,然而,此一时彼一时,人家骑到头上来,她也就相当随和地摒弃了固有的教养,赤着脖子红着脸,对方说一句,她就顶一句。

    “我等了你足足七个月,你一回来就要分手,理由都不给一个,你说你对得起我吗?!”

    “这句话你已经说了九遍,我不想再答了!”

    “不喜欢我你不早讲!拖到现在才说!你知道我为了你,推掉多少个适婚对象?!你现在要分手,没门儿!除非你给我五百万分手费,否则我不会善罢甘休的!”n君雷霆万钧地一拍桌子,没能顺利吓怕张慎绮,反倒引来一屋子玻璃器皿的共鸣。

    “哈,笑话,你当你是什么人?就你也值五百万?b哪个不比你帅,床功哪个不比你好?我五百万丢出去,别说七个月,就是七年也有人等!再说,你堂堂一个大男人,还是建材龙头家的小开,找我要分手费,这话说出去,你不害臊我还怕丢人呢!”张慎绮吵架吵得专注了,浑身上下都荡漾起活力四s,he的青春气息,n君讨打似地前倾身子,她顺水推舟,一个巴掌就挥了出去。

    随那“啪”的闷响,室内暂时恢复宁静,却不是平静。

    n君捂着脸,瞪眼喘气,约莫五秒过后,他动如脱兔,突然就要绕过桌子去抓张慎绮。汪顾早先还想静观其变再言其他,奈何局面发展得太过迅猛,她生平最见不得男人打女人,胸中大侠之义一起,她不由得火速变身张翠山,恨不能左手烂银虎头钩、右手镔铁判官笔,一个兔起鹘落就将n君送进人民英雄纪念碑,“停手!”好一股丹田之气。

    吵得干柴烈火如胶似漆的两个人未发现屋里还有活物,当下都是很吃一惊,待得各自看清来人,两张同样年轻的脸上便显出了不同的神采n君恼,恼而不怒。张慎绮不恼,不恼也不怒。但她抽抽鼻子,居然默不作声地淌起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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