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玻璃囚牢之起[GL] 第106节

作者:叁仟ML 字数:18891 更新:2022-01-12 05:50:35

    “东西呢?”待她走近,端竹便快步迎上前去问。

    她摊开空空的两手,“卖了。”

    “卖多少钱?卖谁了?”端竹饶是有才,思想比二naai的内裤还脱线,正好配了郝君裔这号鬼有多远她就扯多远的闲货。

    “六只加一起有一百克吧,贱价卖给林董那些兵了,高纯的海洛因呢,我才卖九百一克他们都凑不出现金来,最后只好卖八百。给你,八万。”郝君裔从左右裤兜里掏出厚厚两摞钞票交给端竹。

    285 秘密

    “看这数据,他们也很着急嘛。扫货范围真大。好在咱昨天就放出风去说要收购把价钱抬起来,不然他们现在应该能收过百分之二十了。”周子儒揉着眉,缺了一颗犬齿的牙关紧紧咬着中华铅笔的笔头,木头发出吱吱的声音,他似乎听得很愉快。

    师烨翘着二郎腿坐在东主席上,单手托腮,佝偻着背,一副很彷徨无奈的样子。不明真相者会认为她在伤春悲秋,但她其实只是很单纯地在发呆,发呆,发呆……她脑子里面一片浓雾状的白茫茫,思绪粘稠得像碗刚熬好放凉的浆糊,她眼前晃动着许多人影,但她无可选择地视而不见。

    今天汪顾有事,不能列位,林森柏却多钱多闲,揉着那条老残腿一晃一晃地又来陪师烨裳坐镇。一份报纸,卷着疾风,啪地跌落师烨裳肩上,吓得师烨裳立刻回魂,两只眼睛像灯泡一样亮了起来,从侧面看去,耳朵都是竖着的,“林森柏,你找死吗?信不信我把你的钱都拿去买中石油,让你下半辈子吃糠?”

    林森柏看看师烨裳身边的空位,刚要坐,又不坐,腰身一转,她干脆堂而皇之地做到了师烨裳腿上,环手圈住师烨裳的脖子,她发嗲道“死鬼,你就忍心这样对我这个旧情人?人家可是处处事事为你想的啊。”师烨裳作呕,她一面假好心地替师烨裳拍背,一面顺口鬼扯道“吐吧吐吧,前几个月总免不了要吐的。等七八个月的时候吐得才惨呢。”

    “滚蛋,”师烨裳恨恨地在她额头上推了一把,“不帮忙也别捣乱,找你的钱大攻吃饭去。”

    林森柏挂起一脸幸福的贱笑,拢起五指在嘴前扇了扇,“不急不急。从你身上,我闻出了xi,ng的味道,很浓烈,堪称扑鼻而来。怎么?昨晚又被折腾惨了吧?或者我该说你是幸福得快升天了?”

    这世上,所有主动 y  荡和被动 y  荡的人,无论男人女人都知道一个颠扑不破的真理连续多次高潮之后,人会陷入一种思考不能的恍惚。典型症状就是当前师烨裳这样梦游般的神志不清貌。虽然有些人能够靠自身意志突破这种粘了呼哧的思想困境,无奈是师烨裳本身热爱发呆,反正暂时也没什么需要她动脑的地方,她便好心地放任了自己,只是没想到会被林森柏这张欠嘴说破,一时,她那白了大半辈子的瓜子脸眼见地就噌噌红起,俨然是胡萝卜成ji,ng,连到语气都虚得几乎要模糊成一片,“你、你再说我就让咪宝回馆中馆去当班。”即便有些恼羞成怒的意思,但从师烨裳嘴里吐出来的话照是一派云淡风轻,若不看她樱红色的脸颊和水红色的鼻头,不会有人知道她这是发噱了。

    林森柏比谁都清楚,招惹师烨裳要适度,掐着点惹,不然惹急了她可真咬人。双手合十朝师烨裳拜了拜,林森柏一个泥鳅打挺从师烨裳腿上站起来,“抱歉哈,本小姐少陪了,你就继续荡漾吧,钱隶筠到楼下了,我饭饭去。”

    师烨裳在林森柏转身之时,瞅准机会,伸长右腿,在林森柏膝后蹬了一下,林森柏前扑几步,刹住踉跄,扭头瞪师烨裳一眼,却见师烨裳扬着下巴,已然摆出了欠揍的表情——师烨裳越是给你脸让你打,你就越不能动那扇她大嘴巴的心思,不然她扒你祖坟事小,把你手机号贴得满大街,牛皮癣正中贴你照片,上书“应招”,那可就不是闹着玩的了。用咪宝的话说就是“老板动起狠来,管你有脸没脸都够你喝一夜壶的。”

    三分钟后,不敢抽师烨裳大嘴巴子的林森柏甩着袖子走出大门,手搭凉棚四处望,果然看见咪宝的车子停在国代的地面停车场里。她晃上前去,毫不惜疼地用双手轮流大擂车窗,咪宝很不情愿地从方向盘前抬起头来,撇撇嘴,顺便做个上车的手势。

    会馆最近收了隔临一幢同风格不同面积的小楼打算彻底将馆中馆分立出去,免得令女xi,ng来宾觉得不舒服。咪宝每天除了要面对会馆的正常营业事务之外,还要为无数的装修细节做决定,选料,督工,修改,验收,她必须巨细靡遗地身体力行,实在忙得焦头烂额,往往一上午连喝口水的工夫都没有,于是便更加确信了那句“与人不睦劝人盖屋”的老话,甚至打心眼儿里佩服起林森柏这个天天盖屋的j,i,an商来。

    “你累成这样,不如别吃饭了,咱回家争取多睡会儿觉,醒了凑合垫巴点儿东西再分道扬镳吧。”林森柏乖乖拉门上车,自觉地系好安全带,“我也不饿,刚在师烨裳那儿吃了两大块三文治。”两人相处得足够久,林森柏也不怎么爱别扭了,况且咪宝最近在当班时确实挺累的,晚上一回到家就光剩下洗澡刷牙的力气了——这也就意味着……“嗯?怎么样?”

    咪宝半搭着眼帘点点头,无声地答应下来。她是真的困得不行,吃不吃饭,她每天也就是陪林森柏走个过场,如果没有身边这个暴发户,为今她最美妙的生活就是一到午休时刻便钻进办公室的卧房里睡觉,等两点正的闹钟敲响再叼着汉堡起床办公。不过这同样是奢望。即便她得空午休,她的办公室门也会被三不五时地敲响,所以她必须逃,逃回家,跟林森柏挤在同一张被子里安心地睡觉。就算林森柏有时像小孩子一样ji,ng神地睡不着,举着个s在被窝里大玩特玩扰人清梦那也是好的。咪宝早学会了林森柏那一套,自己的东西就是最好的。

    等红灯时,咪宝习惯xi,ng地问起林森柏今天过得如何。林森柏打着哈欠说师烨裳准备不遗余力地收购时代,进而利用这个筹码与莫茗梓拉锯。不过莫茗梓那边好像同样请了专业的收购团队过来c,ao作相关事宜,一场攻防打得滴水不漏,似乎很不好办,就算收购成功也会损失惨重。师烨裳有意将师氏的钱挪一部分进来做缓冲,可也担心个俱损,害怕牵扯面过大,积压现金太多,最后被人一盘清空。咪宝对这些商业的事情一知半解,只好敷衍地应声哦,林森柏看她ji,ng神萎靡到极点,便问她要不要换舵。她费力地笑笑,看样子连摇头的力气都没有了,“死活我也不是疲劳驾驶,开得慢一些,不违规。”

    “不违规我怕你肇事啊!诶诶诶!路口!减速!”

    林森柏把爪子搭到手刹上,唯恐咪宝一个不慎把行人撞了。好在咪宝困归困,眼力还是有的,迎面一道香槟色的刃状光线直s,he过来,她立刻认出那是汪顾的车,就着前挡风镜贴膜的一个可视角度,她更看出那车里坐着的是两个人。驾驶座上的自然是汪顾,副驾上的人稍微矮一点,貌似在盛夏里还穿着黑白色的皮草。

    阿斯顿马丁闪离之后,咪宝问“老板还在国代,那汪小姐车上的是谁?”

    林森柏也眯着眼睛力所能及地看了,但最终还是不明所以地皱皱鼻子,“不晓得,难道是j,i,an情对象?”

    “这话别瞎说,老板那小心眼是会当真的。”咪宝来ji,ng神地斜斜瞪了林森柏一眼,林森柏也不甘示弱地瞪回去,但嘴上并没再胡说什么。汪顾与师烨裳感情基础不牢,是个明眼人就能看出来。可最后若师烨裳没骑墙,汪顾反倒出轨了,那师烨裳不被活活气死也得被活活伤死——没人愿意看见这个,特别是林森柏和咪宝。因为对她俩来说,师烨裳可比汪顾重要多了。如果一定要推一个人上刑架,她们一定会选择汪顾。“那个方向是去往国代的,大概她是带什么人去找老板吧。”咪宝继续道。林森柏兴致缺缺地望向后视镜,很不巧地观察到剧情的后续发展,“拐弯了……不是去国代。”

    此时的师烨裳正端着国代食堂的餐盘,挂着一脸无知少妇的美丽,作梦游状行走在去往高级员工包厢的通道中,至于汪顾车上载着几个人,要去往哪里,她是全然不觉的。嗯,她连自己裤兜里的手机震响都不觉,这种死了半边的人,还能觉出什么?好在刘天一正好路过她身边,适时提醒她,“师总,您电话响了。”否则她很可能会撞上道边一颗可怜的盆栽,并与那颗盆栽一起在国代青史留名毁坏公物而死,死有余辜。

    “师烨裳!大熊病了!刚吐了一大滩,还拉稀发烧!我跟我妈现在送它去初秋那儿!你要有空的话快点过来!我看它喘气儿都困难了!”汪顾在电话里肆无忌惮地喊,师烨裳隐约听见汪妈妈在旁温柔抚慰大熊的声音。可就这会儿,林森柏和咪宝还在那儿各怀鬼胎地为她们瞎c,ao心呢。

    咪宝“我觉得汪小姐不是那号人,她爱老板爱得可歌可泣鬼哭神嚎,且就算想出轨,她还到哪儿找比老板更漂亮的去?摆明了不值嘛。”

    林森柏“这事儿你我觉得都没用,关键是不能让师烨裳知道。你刚不也说了,她那小心眼,醋劲又大得不行,当初张蕴兮跟人飞个眼风而已她就差点没把张蕴兮给踹了,要让她知道汪董车上还坐着个七月穿皮草的,她估计杀了汪董的心都有。”

    咪宝“那咱们装没看见吧。”

    林森柏“嗯,虽然保守秘密是对我最大的折磨。”

    286 同一个世界

    师烨裳气喘吁吁,大汗淋漓地赶到宠物店时,大熊已经进了隔离c,ao作间,初秋正在帮它做检查。汪顾见师烨裳脸色苍白,眼眶发红,全身上下都在很克制地发抖,缕缕热汗从额头淌过鼻梁淌过嘴角,一直淌到雪白的衬衣领子里,一些被棉布吸收,大多数还在唰唰下滚,浸得她那突出的锁骨一片光滑水亮,再仔细瞧,竟是连扣子都shi了两颗。

    “它、它怎么样?危险吗?”接过汪顾递来的纸巾,师烨裳只将它贴在额头上按了按便踮着脚尖持续地往嵌着磨砂玻璃外墙的手术室方向张望,她目不转睛地张嘴,想要再说些什么,可还没等她说出来,喉头粘膜的黏连感与一股突然上涌的气流突然合作将她的思维冲到了九霄云外,她开始剧烈地咳嗽,无论汪顾在她背上怎么拍抚都遏制不住她把自己的肺和气管咳出来的趋势,到头还是汪妈妈有办法,一杯温水硬给她灌下去,咳喘立止,“谢……谢、谢谢伯母,咳呃。”她咳得脸都红了,还不忘道谢。汪妈妈急忙让汪顾扶她到沙发上坐好,千叮万嘱她多喝水,不要动——别人咳得再凶顶多咳破气管,但她这么咳是能要命的。为此,李孝培早早给她开了许多抗敏咳的止咳糖浆,但谁能因为预知她会为了一只边境牧羊犬而跑得连命都不要而随身携带咳嗽水?要带,不如带个氧气包更周全。

    汪顾知道大熊是她心头好,要是可以,你让她为大熊捐肾她都会二话不说地捐出去。嗯,汪顾万分庆幸,人狗殊途。“你别急,啊,别急。欢欢说没事的,最近天热,好多狗都受不了,再说,初秋治狗,一把好手,大熊回春,指日可待!”汪顾一边轻轻拍着师烨裳的背,一边口不择言地哄。何欢欢在旁听得直想笑,回春?这比让太监回春的难度还要大一些;师烨裳本来急得快要脑溢血,可汪顾的打油诗编得应时应景,她又忍不住抿着嘴角挂了笑。

    说话间,汪妈妈从广场的露天水吧买回一瓶功能饮料,拧开盖子,递到师烨裳手里,让她能喝多少喝多少。师烨裳自然又是好一通客气的答谢,汪妈妈呵呵笑着拍她手背,不说什么也慈祥得好似一尊令人安心的弥勒佛。三人一齐在手术室外等了好半天,那扇间隔c,ao作功能室与待客区的玻璃门终于打开来,师烨裳紧张得猛一下从沙发上作势站起,何欢欢却按住她的肩,“没事,我去取样化验。”说完,初秋果然从玻璃门中半探出身子,将手里几个装着棉花木奉的塑料试管交到快步走近的何欢欢手里,随后,富有朦胧美的玻璃门再次合起,师烨裳的额头上明晃晃地又沁出一层细密汗珠。

    为了缓解师烨裳的紧张情绪,汪顾打开墙壁上的客用电视,调出个正在播放综艺节目的台,然而等她回头征求师烨裳意见时,却见师烨裳眼帘虚垂,视线空茫地望着电视的左下角,由此可知,如果她在看电视,她就是个斜视眼儿。

    汪顾心里模模糊糊闪过一个念头,心脏不知怎么地突然就生生揪疼起来。她错误地以为自己在心疼师烨裳,但时间将会告诉她,心疼不一定是为了他人,也可以是因为自己。好在她简直像是蟑螂成ji,ng,这一点意味不明的情绪在她那儿算不上什么大波澜,坐回师烨裳身边,揉揉发酸的鼻子,她也就没事了,特别在师烨裳屋里地把头挨到她肩上后,她感觉自己猛地变成一座坚实的大山,空调冷风吹动她的长发,那便是山顶上郁郁葱葱的狗尾巴草。

    两个小时后,三人从宠物店走出来,师烨裳一步三回头,但脸上已经没有了紧张和害怕,只有不舍。初秋用手语告诉何欢欢,大熊吃错东西,外加有些中暑,虽然没有生命危险,但为保险起见,还是在这边观察几天为好。何欢欢将初秋的话如实转告,师烨裳这才把心吞回肚子里。汪顾建议师烨裳回家休息一下,可师烨裳的电话好巧不巧就在这时候响起,周子儒说有些情况需要师烨裳亲自定夺,她只好又马不停蹄地赶回了国代。

    “小顾,”汪妈妈一边滚子清除身上的狗毛,一边红着脸规劝汪顾道“她最近辛苦,你也辛苦,夜里啊,那个……嗯,你明白我的意思,来日方长,你们都别把身体累坏了。”

    要换成五一前,汪顾至少还能喊声冤,但现在她连喊冤的资格都没有了,汪妈妈说得挺含蓄,越含蓄越是臊死人,汪顾开始痛恨自己那张总会发出吱呀叫唤的床——该叫的不叫,不该叫的瞎叫!

    就在汪顾腹诽大床的过程中,车子横穿过一条通往机场的高速路,端竹那辆很不好开的xc90,于二十三分钟前驶过机场端收费站,这会儿,她正拖着一个轻巧的白色皮箱,默默跟在郝君裔身后,去往托运柜台办理登机手续。

    “唉,又要跟你依依惜别了。这次一走,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看见你。”郝君裔长长地叹,修长背影像是被人拔了气门,一下就变得佝偻起来。单纯的人见到此情此景,再听到此番催人泪下的话,纵是铁石心肠,亦免不了一通唏嘘。只没人想得到,郝君裔在两秒钟后便开始抻起了她那漫长得好像距离结束遥遥无期的懒腰,与此同时,她还生怕气不死端竹似地用打哈欠的腔调,总结了一下这句话的中心思想,“真~好~啊!”端竹低着头,冷哼一声,仿佛早知如此。

    由于开放柜台较少,硕果仅存的条传送带前大排长龙,端竹让郝君裔到有座位的休息区里等着,托运的事,交给她来办就好。郝君裔自离职后愈发地懒散起来,要是没有人管她,她恨不能一天睡二十三个半小时,剩下半小时进食与排泄。她常常想,为了缩减这种费时的闲事,也许可以尝试边进食边排泄。“那我出门去转转。”说着,她抬脚就要走。

    “郝君裔,要笑就请大大方方笑出来,不要偷笑,很不雅观。”端竹在她背后道“我要排队,拦不住你买烟抽烟,但你必须承认你这种做法是不对的。”

    政客最最了解什么叫“对”与“不对”只要规尺在手,说对就对,说不对就不对。

    郝君裔很想告诉端竹与政客言错对是没用的,然她现在只想抽烟,头等舱的专用柜台前队伍并没有长到她能站在候机大楼外抽完一整包烟,所以她呵呵一笑,利落转身,难得轻快地迈开步子,根本不去搭理端竹那完全搞错对象的是非观,解决必须去也。

    时间如古老哲人的流水账一般匆匆流过,端竹在郝君裔抽完第三根烟时换好了登机牌。看时间,还有四十分钟就该登机了。安检那边的队伍一点儿不比托运这边的短,端竹觉得有必要把郝君裔从那扇自动门背后拎回来。当然,在拎她回来之前,应该把她手里的一次xi,ng打火机送给她身边那半打围着她借火的人……端竹想是这么想,但到了郝君裔身边,她的冲动立马由魔鬼升级为魔王,连她自己都搞不清自己怎么会以那迅雷不及掩耳盗铃儿响叮当仁不让的速度拦下了郝君裔即将与别人交接火机的手,几乎是将郝君裔生生拖进禁烟的候机楼中,一路,脑子里就仨字没节c,ao。

    “喂喂喂,女王,请你轻一点,”郝君裔在端竹扣紧的掌中扭了扭自己的手腕,心中不断感慨着“女人是弱者,女王是终结者”云云,双脚还得紧跟女王大人的步伐,以防不是被女王推倒,而是被女王拉倒,“我马上就离你而去了,你就不能抓紧时间对我稍微好一点吗?”可惜拜她长期以来漫无目的的胡说八道所赐,端竹对此甜言蜜语充耳不闻,照是板着一张秀色可餐的小脸,气哄哄地在前面走着。“啊~女王啊,饶命啊,好疼啊……”郝君裔拖着调子低声喊,临近路人纷纷侧目,本来都是冲着那声“女王”来的,哪料看着像女王的那位已然变了驴,哼哼唧唧地被人硬拖着走。终于,两人到了安检处,郝君裔一看胜利在望,用闲着的手拍拍裤兜里的烟,自觉跨到队伍之末,迫不及待地要与端竹告别,“我自己排,你走吧,把证件登机牌给我就行。”

    端竹白她一眼,脸上冷得都快结出液态氮来,“到你才给。”

    郝君裔心想安检闸的背后就是解放区的天,神清气爽之下,也就不与黄毛小儿较劲了,只是跟着前面人的身影,一点一点往前挪,及至闸口,她心花怒放地冲端竹一笑,伸手,无声地管端竹要证件。端竹也不含糊,她要,就给她,掏出裤兜里的两张身份证,拆开叠放在一起的两页登机牌,一份自留,一份给郝君裔,同时盯着郝君裔那几乎快掉到地上的美丽下巴,回以嫣然一笑,并学着郝君裔雀跃的口气道“老爷爷说,我直到大四才需要回校,所以我劝你赶紧把烟戒了吧。在未来四年,咱们同一屋檐下,同唱一首歌,你又何必跟我斗智斗勇呢?对吧?”

    287 穷鬼师烨裳

    二零零七年夏,七月六日,星期五。师莫两边的拉锯战已经打了一个星期。期间事态多有变化,然师烨裳仍凭借巨资撑腰,在波澜壮阔的无声战役中握有微弱优势。周子儒认为,这次师烨裳是难得地打了场硬仗。师烨裳呵呵一笑,也不多言,只是蔫蔫地摆一摆手。

    今天林森柏和汪顾要在各自的一亩三分地上尽本分,师烨裳早早处理完国代的业务,赶在中午十一点前回到小会议室。她甫一进门,两个坐得靠窗的人立刻起身将背后的通风大窗打开。她笑着说不用,他们坚持。参与技术c,ao作的后生清一色是男xi,ng,一年里总有几次会被关在一起做这些令常人头疼的事情,他们自己是习惯了满是烟味体味的恶劣环境,其中甚至有人觉得这样的环境与兴奋乃至亢奋相关,然而他们并不愿让师烨裳这神仙一样的雇主染上人间烟火,即便师烨裳要是抽起雪茄来,室内的浓烈气味必然又将提升一个等级,到达众多家庭主妇无法忍耐的地步。

    “十号重新开庭,我们还有两个交易日。”师烨裳在东主席坐下,恭敬地给周子儒捧了杯茶。

    周子儒看着面前三个各司其职的显示器,若有所思地点头道“如果不出意外,两天之内我们的持股份额不会超过当前第一大股东,对手也不会。这场收购到了现在,高价阻力太大,双方各缺一只推手。你还想强来?很明显,他们资金不足了,我们要不要就坡下驴?”

    此前,师烨裳耍了许多手段硬是将时代股价推到一个前所未有的高点,相较此前几乎是翻了两番。时代第一大股东持股份额为百分之三十,师烨裳这边则仅持有不到百分之二十,据可靠消息,莫茗梓已经收了百分之二十二。当前市场上可及散货基本被两家扫光,机构又都在望风,高位上成交量低到了一定地步,属于典型的有价无市状态。周子儒坚决反对师烨裳做这样损人不利己的事,但师烨裳也是被迫无奈。还有两个交易日,她只能硬碰硬。

    “我们没有就坡下驴的资本,即便莫茗梓不能成为第一大股东,以我们手上的持股份额也不足以成为筹码,为今之计就是硬收,马上联络时代的大股东,如果他们愿意转让手里的股票,价钱好商量。”从裤兜中掏出手机,师烨裳刚要把它放桌上,它却叮叮当当地响了起来,师烨裳一看,居然是咱们貌似天仙俊美无双睿智机灵可爱得冒了泡的林森柏林大老板。

    师烨裳接起电话,听林森柏第一个“喂”字就知道她正在炸毛,等听完她的第二句话,连师烨裳都跟着炸毛了——“师烨裳!事情以后再跟你解释,现在我得回撤资金保命!你那里现在有多少能动?”师烨裳捏了一手心冷汗,但声音还是一派八风吹不动的沉稳,“大概二十个亿。你要保命我就先调给你。”林森柏在那边千恩万谢地说了许多客气话,口气又虚又急,师烨裳劝她稍安勿躁,暂时别管这边的事情,先把自己的问题处理好再说其他。林森柏呜呜呜呜好一顿假哭,师烨裳不想让她做小伏低地再说什么,丢一句“做你自己的事,其他别管”便干脆地挂了电话。

    交代过周子儒将资金回撤,师烨裳一个人回了办公室。坐进办公桌里,她将自己四肢大开地摊在了大班椅上,盯着天花板的眼珠子一动不动,像条死尸。所有“不得不”的加合是无法比拟更无以言喻的压力。她不是超人也不是冷血动物,她要救父亲,却不能害朋友。她不怨一时冲动的父亲给她带来诸多麻烦,也不怨林森柏为求自保突然要求撤回合作资金陷她于危机之中。林森柏在这时候要求回撤资金,一定有她不得已的难处,林森柏说话热爱夸张,但林森柏做事很有分寸,不到万不得已,她不会做如此釜底抽薪的事情。只承认马律箩确实有能耐,无论她在这六天中使了多少手段,马律箩都能迅速拆招,并且以一种变本加厉的方式回敬于她。当然,若是不关乎父亲和朋友,她会很高兴自己遇到这样的对手,可惜她所面临的情况根本不容许她矫情地惺惺相惜,她不由得向天祈祷老天爷啊,你能不能让马律箩再丑一点,丑到一见自己就想自杀的地步,我好送一面镜子给她。

    “没钱,该怎么办……”师烨裳合起眼睛捂住脸,黑暗中,她的眼前出现一个模糊身影。她明知道那是张蕴兮,手却不由自主地往桌子上的电话摸去,四指并用,拨通电话,她冲着扬声器说“汪顾,你要是有空的话,背个离sao吧,或者随便说点儿什么。”她只是想听汪顾的声音,但她克制不住地觉察了自己的罪恶。

    电话那头的汪顾其实正在开会,可一听见她这么无ji,ng打采的语调,汪顾立刻宣布会间休息,起身离席,快步回到办公室,什么也没问,关起门来就给她背离sao。一首离sao,汪顾慢慢地背,声音轻且柔,十五分钟后,就在她差点儿把自己背睡着时,师烨裳却突然来了一句“汪顾,你想我吗?”汪顾想都没想,“想。”可她刚说完,师烨裳便“嗯”一声,急匆匆地挂断电话。

    周子儒听见会议室的大门砰一声响,转眼便见师烨裳像头敏捷的羚羊似地闯了进来,“挂一万手买盘,舆论那边也尽快放出消息去,就说我们不惜一切代价收购时代,价钱能拉多高就拉多高。”周子儒立刻瞪起眼睛,眉毛挑得几乎要与额线重合,雪白的胡子一颤一颤,像是落了霜的柳枝。

    会议室内一时鸦雀无声,周子儒的学生们目目相觑,不知该如何是好。师烨裳似乎也知道此言一出必将收到这样的反应,站在会议桌前,微弓了腰,拍拍手,她像在替所有人加油鼓劲儿般朗声道“请暂时不要管为什么,按我说的去做就好。”周子儒身为雇员,自然清楚自己的定位,就算他觉得师烨裳的做法再不妥,他也不能与雇主对着干,特别在这种事关生死存亡的危机关头,师烨裳一定有她自己的理由,既然他自己没有解决办法,那就只能听师烨裳的。

    “就按师小姐说的去做。”

    随周子儒一声令下,会议室里很快热闹起来。做价的做价,写稿的写稿,噼里啪啦敲键盘的声音与叽里呱啦讲电话的动静混在一起,清晨的菜市场也就不过如此了。机构的买单挂出后,成交并未见活跃,师烨裳让周子儒在高于当前三块新台币的价位上再加一万手买单刺激价格飙升。如此双管齐下,短短七十分钟内,时代股价坐着飞机去到一个匪夷所思的高度,临近停板,师烨裳却还觉还不够,故技重施,终于把时代逼到了涨停的位置上。

    周子儒调出台北方面的新闻报道,媒体果真都在对师烨裳那“不惜一切代价收购时代”的诡异公告议论纷纷。师烨裳翘着嘴角坐在东主席上,手中钢笔画出一朵又一朵幼稚园级别的小花。周子儒还当她在写什么高深莫测的计划,老龟似地把头探过来偷看,谁知师烨裳画完了花朵还嫌不够恶心人,笔尖一滑,她又画起了托儿所级别的长颈鹿。周子儒瞅了半天之后好心提醒她长颈鹿是不带条纹的。师烨裳低着头,似羞似臊地摸摸鼻子,捩起垂在额前的一缕发丝,晃晃笔,“我想画斑马来着……”

    及至午饭时间,师烨裳总共画了六十二朵小花,数不清的小草,一个由三角形和长方形组成的房子,一个海胆般的太阳,几朵长倒刺的白云,以及一只浑身长满斑马纹的长颈鹿。就在她开始着手画海鸥时,会议室大门被敲响,刘天一在外通报,丰合地产的马总经理来了。师烨裳悠哉游哉地在a4纸上钩出四条弧线,两只长得像被薅了毛的猫尾巴一样的海鸥跃然纸上,周子儒拍掌赞叹她画技ji,ng湛,她回以谦虚一笑,答“张蕴兮画得可比我好多了。”两个牵手的小人,被两只海鸥代替。师烨裳收起笔,揉揉眼睛,施施然起身步出门去。

    马律箩在秘书部的接待厅里坐着,远远望去,师烨裳感觉自己像在看一部灾难片。见她来了,马律箩立刻礼貌站起,师烨裳假作热情地迎上前与她握手寒暄,马律箩也只好满脸无奈地跟她聊天打屁,期间几次马律箩要将话题切入正轨,然师烨裳转着圈儿说话,体贴地问候了她全家健康之后,甚至好心情地打听起她爷爷的墓地在哪儿来,“马小姐,我觉得安享陵园那边的墓地还是很不错的,主要是管理好,而且是老园区……”巴拉巴拉巴拉,马律箩赔着苦笑听师烨裳瞎哈拉,却无论如何也cha不进嘴去,终于,师烨裳好像说累一般咽了口唾沫,马律箩立刻瞅准时机cha话道“师小姐,我今天来是有事相求,我们能不能改天再讨论刨我爷爷坟的事?”

    288 大尾巴狼的世界

    马律箩今天穿了身颇为正统的深蓝色工装,小立领裹着粗脖子,直排扣束着个水桶,短外套衬出身长腿短的美妙效果,一双流行于八十年代初期的圆头皮鞋令人忆苦思甜,乍一眼望去,她浑身上下都在突突地往外冒着新鲜的文革气息,只差个地方支持中央的脑袋,她就是删节版的赫鲁晓夫。

    她的黑眼圈极其深重,嘴角浮肿明显是忙累所致。师烨裳体谅她辅佐阿斗欺上又瞒下长期孤身奋战,一时恻隐之心萌动,便让人压了两杯浓缩咖啡进来。马律箩喝一口,微微蹙起眉头,鼻尖冒出薄薄虚汗,沁起一片冰凉光感,再加上她本身皮肤蜡黄,看起来就十分的不健康。当前,她就那么含胸驼背,双肘撑膝,满面倦色,鹌鹑一样地坐在宽敞的单人沙发中,虽然不沾什么“楚楚可怜”“弱不禁风”的边,但总叫看的人不舒服,连师烨裳这病秧子都觉得她辛苦太过,好好一个能攻善守的高级智囊,待在莫茗梓手下实在是糟蹋了。

    “难得马小姐登门造访,不知有何贵干?”师烨裳坐在马律箩对面的沙发里,也端起咖啡喝了一口,表情是食不甘味的平淡,似乎对这种浓缩咖啡一点感触也没有,即便牙间已经不可避免地反甘发涩,“这时候,你不是应该在莫小姐身边主持大局的吗?”

    马律箩听出师烨裳言语中的不怀好意,当然,她决不会笨到认为师烨裳会对她怀有好意。因为两个物体之间的作用力和反作用力,总是同时在同一条直线上,大小相等,方向相反,既然她从来不对师烨裳怀有好意,就不能指望师烨裳不落井下石,不痛打落水狗,不黄鼠狼给ji拜年。她十分勉强地挺直腰板,试图用尽量庄重的姿态面对师烨裳,以求得谈判中可以争取的优势,但早在她发现莫茗梓擅自动用国内关系,试图抽空师烨裳这边的资金之时,她已经失去了自己一手造就的平衡,从而落花流水,一败涂地,再不指望能在师烨裳这里得到公平的待遇了。

    “师小姐,我不喜欢拐弯抹角,就请你给我几分钟让我说完我的来意吧。”马律箩两手扶膝,坐姿端正,却疲倦地半闭双眼,好像一旦不说话了就会马上睡死过去。

    师烨裳闻言,摊手挑眉作无所谓状,淡淡说声“请便”,习惯xi,ng地又翘起二郎腿,双臂环胸,腰身向椅背内塌陷,微移轻动地调整着脑袋的位置,似乎要将自己的身子努力隐形在柔软的沙发间。

    老实说,师烨裳是无意轻蔑的,她的言行举止一贯如此,只关于心情,不关于态度。然而在征得师烨裳许可之后,马律箩反倒觉出了憋闷。一种寄人篱下的憋闷,想反弹,不敢,不反弹,又想自杀。她其实并不是个热衷哀求的人,若非莫茗梓突发奇想,在她累得入房小憩期间主动地,偷偷地,贴心地“帮她个忙”,她定然不会落到这个被师烨裳迂回奚落的下场——念及如此,她的口气便不由得像要泄愤似地急躁起来,好在是她思维连贯,即使语速飞快口齿含糊也并不至于令师烨裳理解得十分艰难,“师小姐的博弈手法相当高明,我十分佩服。但这样偏离价值地不断提高股票价格,我们双方都捞不到好处。时代我们志在必得,我们有钱,也有很好的权力保障。莫茗梓在当前价位上并不是收不起时代,而是代价高得有些离谱,被我劝停了。按理师小姐应该清楚自己的情况,你们的资金链断了,争到最后,伤得更重的肯定是你们,说得直白些,就是血本无归。所以我从朋友的角度,很希望师小姐能够做个顺水人情,令我们的收购工作得以顺利进行,缩短我们秘密收购的时间,降低大家的竞争成本。当然,若师小姐愿意停止这样损人不利己地股价c,ao控行为,我们将保证令尊的案子得到令你满意的结果。不知师小姐意下如何?”

    师烨裳早知道她要说的不外乎这些不着边际的陈词滥调,无聊之下,本就蒙雾的眼神已经水波似地涣散开去,从马律箩说完“捞不到好处”开始到马律箩遮遮掩掩的一番傻话结束,她整个人都是一副神游外太空的样子,偶尔呼吸,轻浅得像要断气,再搭上一张白皙剔透的雅致面孔,不放进水晶棺里供人瞻仰都是浪费。这世上还有谁能比咱师总更适合演死尸?真的,死人都没她那么像。

    马律箩见师烨裳迟迟没有反应,不得不放下好容易端起的架子,轻声提醒,“师小姐……师小姐?”师烨裳眨一下眼睛,恍然回神,随即将她那无辜的染泪双眸对上一个正准备起身,也不知是打算唤醒她,还是打算殴打她的矮胖身影,“嗯?你那么快就讲完了?”她这种态度,按马律箩想,只有两个字最适合去形容欠抽!“真是不好意思,我走神了。”马律箩面色发青。那你还好意思讲!“刚你说什么来着?用我父亲的案子做筹码?”师烨裳倾身,电影慢动作似地伸手够向桌面上咖啡杯,却在即将触到杯耳时打了个秀溜的喷嚏,“哈啾……”这个喷嚏将她余下想说的话掐在喉咙里,她悬着手,皱着眉,仔细想了好半天,这才用接近白噪音的复杂频率阐开自己的观点,“嗯……我想,马小姐如果不说出实情,我们是无法合作的。你刚才无论说了什么,只要结尾是一个要求而不是一个请求,则从逻辑上根本就讲不通。”

    “没错,你们不缺资金,”师烨裳胆儿瘦,没敢直面马律箩,唯有看向咖啡杯,右手食指神经质地来回临摹杯耳轮廓,“但谁告诉你,我们缺资金?”马律箩闻言,立刻瞪大了眼睛。师烨裳似是故意地微张着嘴,沉默几秒,“第一,林森柏的家底没你们想象中那么单薄,她的钱还有一大半在我这里。第二,如有必要,我可以调集师氏的资金投入海外。第三,现在股价因讯息起落,多少机构想抱我大腿?缺钱?呵,我该愁钱没处花才对。”师烨裳竭力抿住上扬的嘴角,装模作样地喝一口咖啡,小样儿实在是自大到了极点,“我现在跟你们打的是狙击战,而不是收购战,只要成功阻止你们收购时代,我的目的就达到了。你们手里握有大量的时代股票,究竟是否满仓我不得而知,但至少要过半仓,对机构来说,你们的一举一动都是观察热点,什么小动作都逃不过我的眼睛。就算你我同样站在明处,我至少拥有舆论主动权,你们,却是唱涨唱跌都不相宜的。”马律箩前坐些许,想要说些什么,师烨裳一个停止的手势将她拦下,语调平缓地继续道“我现在就是要把它带到珠穆朗玛峰去,星期一它还会涨停,星期二也会,试问,你们有什么资格跟我谈条件?”

    马律箩观察许久,竟没有在师烨裳眼里发现任何一线锐利的光芒,反而找到了许多温软的情绪。师烨裳说那些虚拟无实的有价证券时,就像在聊自己的孩子,语言极具侵略xi,ng,姿态却是心贴心般的亲昵,十分自然,也十分变态。马律箩没傻到全盘相信,但刨除师烨裳所述第一二点,第三点倒是毋庸置疑的。师烨裳掌握了舆论走向,她不说话,股价就跌不下来,就算她手里一分钱没有,接盘者依旧大有人在,只要有这些大手护裆,股价下捅的空间自然有限,空方就算怀疑她大张旗鼓叫嚣收购的行为,投机者仍会抱着乐观心态谨慎c,ao作,追高追高,越追越高,大妖股就此诞生。这种事,时时刻刻都在发生,决不缺她“生”出来的这一个……马律箩越想越郁闷,瞅一眼对面那位看似老僧入定,实际又开始发呆的活死人,她觉得世界真奇妙——大尾巴狼太多了!

    “好吧,师小姐。既然是狙击,那你的目标肯定不是时代。有什么条件,请你提出来,只要不太苛刻,我都能接受。但我希望这一切都是建立在公平互信的基础上,我不接受不值得交换的条件。”马律箩本末倒置,一听就是当惯了强盗不习惯被强的。

    师烨裳这次神游游得很节制,灵魂大概就在身边,不用马律箩三请四请,它自觉就回家了,“你其实是想让我把价格尽量做低,最好比你们入手的最低价还低,对吗?”马律箩一愣,没接话茬。师烨裳默声笑笑,有些无奈地轻微摇头,“说到这些的时候,你会用‘我’而不是‘我们’来指代丰合,看来我没猜错,你只是想借道商业路径实现击垮阮窦孚的目的,令他从根本上缺失接近莫茗梓的权利,顺便毁掉莫茗梓在b城的根基,让她乖乖跟你回黄山,对吗?”

    马律箩眯眼盯着师烨裳,师烨裳自始自终都没能鼓起勇气看她,所以一直没机会发现。不过可以想见的,马律箩的表情一定很奇妙,于是师烨裳笑得更腼腆了,“我想来想去终于想通了,为什么莫茗梓的行事路径会如此诡异,明明有许多事对你们来说是易如反掌的,你们却宁可拖延迂回。呵,原来是你不愿让莫茗梓被其他人分享。所以你阳奉y违,不为莫茗梓争取任何的绝对优势,我父亲的案子是这样,林森柏的生意是这样,时代就更是这样。你们有钱,且还都不是你们的钱,你们要收购时代完全不用跟人商量,换成莫茗梓来c,ao控,这场仗大概三天就打完了,稳赢。只是你,你的愿望是不惜一切让阮窦孚手里的股票贬值,革除他身上,你所没有的光环……”

    师烨裳深吸一口气,揉揉眉心,斜倚扶手。这回是真的讲累了。

    但她还是坚持要把事情交代清楚,省得马律箩又含羞害臊地搬出一大堆生意经来掩人耳目,搞得同一战壕中的兄弟也要浪费表情,相互怀疑,“其实你应该早说,我们是共同利益方,我可以帮你。请相信我和林森柏各有所爱,绝对不觊觎你的莫茗梓,你只需要给我一个你亲自向莫茗梓剖心忏悔的视频,再把莫茗梓之前给我们闹下的麻烦收拾干净,我和林森柏各赔半亿,再顺手坑害机构一把,如果你能配合,下星期收盘之前足够让时代股价跌穿地板。如何?”

    289 如此j,i,an情

    莫茗梓说,马律箩是她的大学室友。然而这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错误。马律箩何止是她的大学室友而已。她们小学同班,初中同班,高中同班,大学同班,只是直到马律箩成了莫茗梓的室友,莫茗梓才开始稍微留意到这号人的存在——一间寝室仅住两人,实在是不留意也不行了。

    嗯,看到这里,许多人都已经闻出了j,i,an情的味道。毕竟若顺其自然,两个不同背景的人长期处于相同学习环境中的几率,几乎小到了可以忽略不计的地步。但,这并不是不可能的。特别在当今中国,这算不上什么奇迹,每个城市里,升学率最优的学校往往只包含三种学生,第一种是家世上佳,第二种是成绩上佳,第三种则是家世与成绩的综合评价上佳。莫茗梓属于第一种,马律箩属于第二种,这俩会在求学时期的前十二年里一直同校,其实一点儿不稀奇。稀奇只在她们能一直同班。可这,也不怪马律箩。要怪就怪到莫茗梓她爹。从j,i,an情角度考虑,万一日后莫茗梓真被马律箩收了宫,这老爷子得被不服莫马配的激愤群众拖到广场上s示众一百圈啊一百圈!

    原来,莫老爹早就知道莫茗梓是个继承了其母美貌与其母智商的超级马粪蛋。莫茗梓小时接受国家在几个试点城市推行的标准智商测试,iq才将将过了九十五。她的历任班主任老师都说,她不笨,但她脑袋里的神经和血管全是笔直笔直的,直得好似北京地铁五号线那般,一个弯也没有,耳道也是如此,又直又滑,左耳进,右耳出,什么也记不住。莫老爹可以预见她的未来,只要他一死,她的人生就是一个巨大的碗柜,里面装满了许许多多的杯具与餐具。于是,英明睿智的他想到了古训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他要为莫茗梓笼络一群最能帮得上她的朋友,在求学阶段,这个目的的直接体现便是进入尖子学校的尖子班,从小将各种能人异士笼络在身旁,以便建立长期的互信关系,将悲剧和惨剧扼杀在襁褓之中。

    与莫茗梓可以预见的悲惨人生不同,马律箩还没出生就已经被打上了名优碗柜的标签——爹妈都丑,男五官加女五官,十官通通伤眼,且丑得各有千秋,单独一双眼鼻挑出来,那都是万里无一的反面典型,以至于逆大众审美而行到了极点,这一对相识于博士站聚会的男女居然还悲极生乐地越看对方越顺眼了!婚后,两个有自知之明的人确实也曾经为孩子的事发愁不已,可愁绪敌不过热爱,马律箩在一个阳光灿烂的周日上午被俩丑博士研发成功,经过十月怀胎,她出生时,接生的护士都忍不住要闭起眼睛,为她剪脐带的医生觉得自己造孽这一剪子下去就意味着原本的两个悲剧,变成了三个悲剧。一剪,决定一家子悲剧。还是把她塞回去好了!

    值得庆幸的是,马律箩遵循“红颜多薄命”的定律,无论身体还是智力都健康像是史泰龙与爱因斯坦的bl结晶,体育十项全能,散打青龙级,学间成绩比咱华端竹还要优异,无论文理,随便溜一眼就能上考场了,活能把个历史从来考不过二十七分,地理从来考不过二十四分的古老哲人气得含恨而死……如此这般,从哲学角度讲,她必须长得悲剧,否则就对不起党和国家对她的信任和栽培。

    打从莫茗梓上小学起,莫老爹每年都会看她所在班级同学的成绩单,看着吊车尾的女儿和永远高高在上的小丑妮儿,他那颗老心啊,别提多不平衡了。幸而莫老爹先是个很正经的政客,后才是不正经的商人,他想平衡他的心情,那是非常简单的。他给了当年正面临高考的马律箩一份长期合同,条件有多丰厚略过不说,条件就是陪太子读书,十五年。马律箩家境一般般,衡量轻重之后,她果断地接受了莫老爹的合同,委屈了自己的好成绩,陪着莫茗梓进了一所莫茗梓力所能及的大学,在莫老爹的安排下,与莫茗梓住进同一寝室,从此开始了一个格林童话故事,至于是格林童话中的哪个故事就不用说了,大家都知道。

    交代完背景,咱把话头调回来,说说莫茗梓与马律箩之间的感情。如果那也能被称为感情的话。

    众所周知,莫茗梓是个脑里不装事的劣质美女,非但如此,她还眼里不装人。在求学阶段,她曾三番四次叫错班主任老师的姓,使得老师们总认为她自恃高干子弟目中无人刻意轻慢,可事实上她很无辜。她是彻头彻尾的颜党。她真的记不住那些不入眼的阿猫阿狗姓甚名谁,于是她对马律箩这种毁目的人选择xi,ng失明是很正常的事,对马律箩,她脑子里只有一个被反复强调的印象,一个疤痕,一个名字,马律箩。从小学到大学,老师只要抓她教训就一定会提起马律箩。马律箩怎么怎么样,你怎么怎么样,人家年年第一,你年年垫底……这样的话,莫茗梓已经听了太多遍,她对“马律箩”这三个字有着关乎敌意的条件反s,he,虽然不到一提“马律箩”就得抓狂的地步,可她讨厌“马律箩”的情感无比真实,故而在见到那位必须在大学四年中同宿同寝相濡以沫的舍友真容,并且听对方介绍自己是“马律箩”时,她实在忍不住地吐了出来。

    随后,她一病就是一礼拜,在马律箩刺眼的光芒照耀下,吃了吐吐了吃,几乎有了病入膏肓的迹象。直到马律箩某天戴了个奇丑无比的猪八戒塑料面具来哄她吃饭,又在之后的三天里一直戴着猪八戒的面具衣不解带地照顾她,等三天之后,马律箩把面具脱下来,她才终于觉得马律箩没那么令人恶心了,看着马律箩也能吃得下饭去了。

    眼瞅着莫茗梓恢复健康,马律箩也如释重负——她真怕自己把莫茗梓活活恶心死。倒不是舍不得莫茗梓还是怎么着,她只是怕莫茗梓死后,莫老爷子会找她算账。毕竟那当年,她和莫茗梓都还只是个十八岁的小成人,不是十六年后的两匹母狼,一匹母野狼,一匹母色狼。

    到了一九九二年,两人相安无事地升上大二,铺天盖地的基础课压下来,莫茗梓那二流子臭流氓的本xi,ng却日渐显露,开始盯着学校里的美女盘算怎么把人家弄到手。马律箩深知自己这个伴读童子责任重大,不能让莫茗梓有任何闪失,所以她当了班长,为的只是帮老师记考勤时第一笔先给莫茗梓画上钩;所以她主动帮老师批试卷,因为她可以左手握钢笔右手握红笔地一边替莫茗梓写考卷一边替老师改试卷;所以她会提前为莫茗梓打点好被莫茗梓看上的人,威逼利诱无所不用其极,只求莫茗梓玩完之后别留下个脏屁股给她擦……日子一天天过去,她数不清自己到底为莫茗梓答了多少次到,写了多少考卷,扯了多少皮条,总之还没到大四,莫茗梓就将方圆十公里以内的美女都勾搭遍了,有男友的,没男友的,一个都没放过,有一回还差点错上一个伪娘,吓得莫茗梓连续三天不敢再提美女的事,生怕下回还遇到带把儿的。

    话说到这里,有人该叫“gl文里能不能别搞得满世界都gl”了,有人该好奇马律箩究竟是怎么看上莫茗梓的了。可这两者通通都是必然的。前者很简单,哲人愿意。gl文里干嘛非得来对bg搅合一通,爱看bg的请直接看bg去。后者更简单,日久生情。莫茗梓漂亮,人见人爱,马律箩也不能免俗,请尊雅典娜回家供着也好。反正莫茗梓自有一把直脑筋的好脾气,决不算一无可取之处,退一万步,即便她再无能,个大活人暖被子的功能总还是有的吧?

    大四那年,马律箩向莫茗梓表白了,在一个枯藤老树昏鸦的场景下。莫茗梓自然又是好一顿吐,这回足足病了一个月,几乎瘦成麻杆,三步一喘,五步一歇,远远望去就是个标准的林黛玉。马律箩知道莫茗梓逃不出她的五指山,打那以后也就识趣地不再刺激她了,按马律箩的想法你最好的年岁不给我,我总能等到你老得没人要的时候吧?于是马律箩才不着急呢,她甚至热切地盼望着莫茗梓跟阮窦孚生个娃——不劳而获,到头白捡一孩子,多赚!

    阮窦孚对她马律箩来说,也就这点功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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