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玻璃囚牢之起[GL] 第96节

作者:叁仟ML 字数:15440 更新:2022-01-12 05:50:27

    确实,从效率角度讲,那些需要多次比对的文件都应该被打印出来,以方便阅读者理解掌握和记忆。汪顾在当小白领时总被吴穹吴老先生吴大电脑盲提出的无纸化办公理念欺压,害她打个表格都像贼一样。现在她终于有了爱怎么打就怎么打的权力,她不高唱着《让我一次打个够》叫打印机掏出它所有才怪。

    一分钟后,叶婕翎把十几张a4纸交给汪顾,汪顾一边着手将散乱的商品资料按序号整理成列,一边嘱咐叶婕翎用自动铅笔在序号标签上标注国代对应商品在同类商品市场中所占份额。两人忙活了好一会儿总算将准备工作完成,叶婕翎擦着满头大汗不胜唏嘘“汪董,老板可不能都像你这样。”汪顾问为何,叶婕翎接着道“你把活儿都干了,我们干什么?”

    汪顾闻言,呵呵一笑,叹口长气坐回椅间,“干什么呀……下楼帮我买三杯双份的浓缩咖啡如何?”接下来的整个上午汪顾都在研究资料,午饭是叶婕翎从外面带回来的两个巨无霸,饭后去了一趟洗手间,直到临近三点准备与市场部开会时她才想起忘了给家里那位害她玩命工作的罪魁祸首兼大慈大悲的南海大妖问安。

    醒了没呢?她见四下无人便自在地挠了挠脖子,惬意得来心中又想,万一没醒却被我吵醒,她还不得上房揭瓦?唔……罢罢罢,反正她不是睡觉就是喝酒,总不会让自己闲着的,别闹她了……如此想着,汪顾又开始抓紧时间看资料——直到这会儿她也没发现,师烨裳自五一之后就再没碰过酒,即便在一连几日彻夜难眠的情况下。

    忙碌中的时间总是过得很快,六点,会议随下班铃声暂时散去,汪顾拖着脚步回到办公室,累瘫了一样和衣躺进长沙发中,捂住干涩的眼睛捯两口气儿,随即扑腾坐起,再回桌前,取过电话,拨号,语气一转,浓浓疲惫无影无踪,她咧嘴笑道“师烨裳,我被你害死,今晚要彻夜开会研究怎么对付你,不能回家了。”

    师烨裳翘着二郎腿坐在电视机前,左手拎着话筒,右手揉一揉自己额前的小鼓包,再揉一揉自己脑后的大鼓包,“好好研究吧。别错漏了什么。”

    “那你自己睡觉怕不怕黑呀?怕黑就说,我爬也得爬回去,你最重要了。”汪顾喝着冷咖啡,脸上笑眯眯。虽然不能回家很不爽,但师烨裳轻缓淡漠的声音就像一剂蓝瓶的浓缩ji血,从耳朵里打进去,她立刻觉得腰不酸了,腿不疼了,爬楼也有劲儿了,简直要冲出亚洲走向世界了,“要不,我接你来这边睡好不好?我开会开一半还能上来看看你。”

    师烨裳气不打一处来,放下揉包的手抓起遥控器,恨恨道“我都变鹅了你还打算牵我四处溜?”

    汪顾哈哈大笑,她完全可以想象师烨裳淡漠漠又气鼓鼓的样子,“那你好好休息,情况好的话,我明天就能回家了。不过我真是替你担心啊,突然出那么多货,你能调得过来吗?还是全国xi,ng的。”

    “你顾好自己吧,别搞到最后被迫跟着国代全线降价,张氏大多数是接单直运,我担心你们的货源还差不多。”师烨裳用遥控器的拉丝钢面板锉指甲,锉着锉着又拿遥控器去按脑袋上的包。这两个包如今俨然成了她的心头刺,脑后那个能不能消掉关系不大,怕只怕额上这个又青又紫的包明日又幻化出更多色彩,百花齐放、百家争鸣、百色斗艳……她又不是调色板!“好了好了,不说了,你们赶紧研究怎么对付我吧,熬夜多喝凉白开,别怕上厕所。明天或者后天见。”说完,她毫不迟疑地挂了电话,继续郁闷地揉包。

    汪顾全没想到师烨裳还会说出那等类似关心的话来,一时激动得鹤舞白沙贼心飞翔,刚放下电话便捧起水杯无声傻笑,直笑了约有一刻钟才想起自己应该尽快想出办法扭转市场局面,否则不消几天销售终端便会被国代抢占,市场份额一旦缩小,想要再夺回可就不容易了。

    可是应该怎么办呢……汪顾指戳鼻梁,愁眉不展。

    正如师烨裳所说,张氏代理的商品大半是接单直运,它既没有囤货的必要,也没有国代那么强的囤货能力,由它主导的所有促销行动都必须在计划中进行,否则不出五天就得断货,所以就算它有降价的意愿有降价的能力也不能草率地依靠全线降价与国代竞争。当然,张氏自有一套应对恶意竞争的手段,但因其多年来一直在行业中保持龙头地位,使得那措施应用甚少,鲜有改进,章章道道陈旧得厉害,当下把它拿出去,撑死了是教科书级别,至于实践,那是万万不能的,同行们还得留牙吃饭,汪顾也不想把师烨裳笑得脑缺氧。

    沉思半晌,会议时间又近,汪顾忘了自己没吃晚饭,岑礼杉却记得,打开饭盒,五个喷香的大rou包子往汪顾桌上一摆,猪rou大葱味骤然散了满屋子。

    “你怎么来了?”汪顾抬起头,圆睁着眼睛看向岑礼杉。

    岑礼杉指着办公室大门,笑道“你没关门,我站门口敲了几下,你也没反应,我只好不请自入。汪董不会怪我失礼吧?如果是的话,我真诚道歉。”

    汪顾摇头,看看墙上挂钟,原本拿捏油面纸的手转战向rou包,“我不是这意思,我是问你怎么还没下班,都快八点了。”

    岑礼杉一把抓住汪顾手腕,取掉她手里的包子,不对问题作答,却盯着汪顾的鼻梁急急催促道“喂喂喂,洗手去,一手油墨就抓东西吃,不怕中毒啊?”

    猛想起两年前那次食物中毒的经历,汪顾不由一个激灵,呵呵笑了笑,她起身去洗手,待得回来,岑礼杉已不见了踪影。

    这位是神行太保还是土行孙啊?难道她还兼职送外卖?

    汪顾疑惑地把包子往嘴里送,一咬满嘴油,再看那包子,皮是皮,馅是馅,中间一个环状空心里盛着一漾一漾的浓浓rou汤,勾人食指大动。之梦整理

    诶?整有整的好,零有零的好,国代用整,张氏可以用零啊!

    250 多喝凉白开

    二零零七年的六一儿童节,b城大雨倾盆,未到七点,天已全黑。

    汪顾急急走进电话铃声雷动的市场部办公楼层,推开沉重的玻璃门,直奔部门经理办公室。部门经理是见她来了,立刻从座位上站起,刚准备与她打声招呼,却听她扶着门框语速飞快道“通知各大区代理商,让他们马上把‘国代促销案’相关产品库存报上来。我不管你们用什么方法,晚上十点之前我要得到百分之八十以上的库存回馈。”部门经理被她来势汹汹的模样吓了一跳,眨眨眼,呃了一声,似有不解,又似有疑虑。汪顾皱起眉头走到他面前,隔着桌子与他对望,“有什么问题吗?”

    部门经理面露为难之色,心虚地要别开视线,可又不敢不看汪顾,只好折中看着汪顾的额头答“汪董,现在不是工作时间,明天又是双休日,大区代理倒是容易联络,可货都分散在下游经销商手里,要彻查库存的话,恐怕至少得等星期一才能得到基本反馈,十点……”

    汪顾眯起眼睛,定定盯着他,做一个深呼吸,遂将中指指尖笃笃有声地磕在办公桌上,口气不善道“你们周末想早点下班回家的心情我可以理解,但请不要晃点我说你们做不来。零三年国代与e城宝胜那个案子也发生在星期五,当晚的联络事宜是由我负责的。那时国代外产内销的部分还很不成熟,走货量不到张氏的三分之一,可就是因为不成熟,使得它的大区代理商并不比眼前的张氏少,联络难度也不比现在低,我记得那天的联络任务是夜里八点布置下来的,限时两个钟头,我们一组二十七人打了八百多个电话,提前一刻钟完成任务,事后证明,我们的回馈覆盖率有百分之八十三。刚才我统计过,本案相关产品共有四大类,一百二十九个品种,给你三小时足够了。终端囤货不用管。还有什么问题吗?”

    部门经理原先从不把眼前这位不劳而获的野生二世祖当成是自己的同行,直到这会儿才木木然记起某些从别人嘴里传出的董事长八卦,恍然顿悟之外,亦心知要在工作效率这种事上骗过她,别说门,就连个窟窿眼儿也没有,只得垂下眼帘,悻悻答应“那……我们一定会尽力而为。”

    汪顾很不满意这样的答案,于是歪着头问“你知道你手下有多少人想坐你的位置吗?”但她不等对方回答便径自继续,“他们当中一定有人能做到的,不仅仅是尽力而已。”稍停一下,汪顾抬起腕上的手表,指指表盘,“十点,十点开会时给我结果,如果你不给我结果,我就给你辞退信,至于胡副总那边,你自己去向他解释被辞退的原因,我不想在你走后抹你的黑。”

    一听“胡副总”三字,部门经理登时被吓出了一脑门子冷汗——他确实受命于那位“张派”元老胡副总,准备尽量拖延召集时间以阻挠汪顾的下一步计划。就在一分钟前,他还很傻很天真地认为“胡副总”有能力在汪顾面前保住他,因为“胡副总”在张氏内部的人际网络可谓根深蒂固,在市场策略方面更有着说一不二的话语权。反观汪顾,一个被架空的董事长,一个还需要张蕴然督导的新人,一个被张慎绮砸了办公室的窝囊废……她从未正儿八经地参与过张氏的管理,哪儿敢说换人就换人呢?

    可事到如今,他听得出汪顾的意思,也知道她看出了这背后的古怪。明摆着的,她不但敢,而且很敢,要是“胡副总”有种跟她搞对抗,她会连“胡副总”也一并拿下,到时,就算她不给他辞退信他的位置也保不住了,如东升旭日般崭新少壮的“汪派”一旦立起声威,“张派”便会一个不留地被后来者从重要岗位上顶开,等那时再表忠心,谁还相信呢……

    经过一番纠结万分的审时度势,他不自知地抿起嘴角,随即握紧了藏在裤兜里的拳头,仿佛下决心般抬头面对汪顾道“我明白您的意思了。十点,我一定会给您一个令您满意的结果。”汪顾闻言,不耐地长吸一口气,随便应一声好,甩手走人。部门经理隔着玻璃,紧盯她远去的背影,越想越觉得自己是个被“胡副总”用来试探汪顾的能力、魄力和底线的马前卒。

    可惜他怎么也想不到,汪顾在零五零六年间,曾经真真切切地参与过一场堪称斩草除根的企业内战。师烨裳故意把她捅到一个极其尴尬的位置上处理各种乱麻般的关系,目的就是暗示她日后应如何与张氏内部的张派势力斡旋。当前局势下,阳奉y违这种事,她根本不用劳动眼睛去看,光凭经验便已晓得它会在什么时候发生,在哪儿发生,在什么人身上发生……但这对她来说,也不过雕虫小技罢了。师烨裳教会她的,远不止这些。

    叮!微波炉一声响后,汪顾拉开炉门,呼哧呼哧地取出了回热的rou包子,急急一口下去,差点儿没把嘴皮子烫掉。“哎哟我的妈!可不敢让师烨裳吃包子!”这句话,汪顾几乎是在挨烫同时脱口而出的,说完连她自己都觉得可笑怎么吃个包子都能联想到师烨裳呢?要让师烨裳知道了,她肯定又会轻飘飘气鼓鼓地说出“你认为我长得像包子”“你恨不能咬我一口”“你笑我头上的大包”之类令人哭笑不得的判词,进而借题发挥,大搞打击报复,报复完一轮再来一轮,美其名曰杜绝反攻倒算,实则是要将人赶尽杀绝。“得得得,烫死你算了,个大妖怪。”汪顾叼着包子坐到吧台边的高脚凳上,边欣赏窗外凄风惨雨,边口是心非地思念远在二十公里外的师烨裳。

    五个包子很快吃完,汪顾打着饱嗝去洗手,一时想到若非师烨裳使坏,自己这会儿应该挨着她在沙发上看电视呢,嗓子里便忍不住发出了呜咽之声,面上亦作无语凝噎状——肥皂水jian到烫伤的嘴唇上,火辣辣的疼。

    一转到了九点,汪顾亟不可待地钻进电梯间,向下三层去往市场部刺探军情,而得到的结果很是可喜整个第十九层正忙得人仰马翻,电话铃声一浪高过一浪,汪顾站在分隔办公区域与y暗过道的玻璃门后面,双手cha兜,扯起一边嘴角,露出四颗上牙,笑得y风阵阵。间或有人路过,都只敢怯怯地低着头与她道好,随即猛推开门,飞奔回到自己格子里,该打电话的打电话,该做记录的做记录,却绝不敢在黑暗中拿正眼瞧她那白森森的门牙。怕她要吃人。

    眼见目的达成,汪顾又晃回顶楼办公室,淡定地拉开门,进入,关上,几个箭步冲到办公台前,不等坐下便抓起电话往家里拨,电话一通,立刻直入主题地rou麻道“师烨裳,我好想你,今晚我可怎么熬啊?一想到你自己在床上睡觉我就不舒服,心里像塞了一大堆棉花,痒痒,还不知道该怎么挠……”如此如此,这般这般,正常人早被她恶心死了,师烨裳却还习惯xi,ng好脾气地乖乖听着,偶尔接一句,愈是惹得她聊xi,ng大起,愣把流氓耍出了水平耍出激情,直到十点过两分,她还在滔滔不绝地倾诉她对师烨裳的爱慕之情。

    “啊,讨厌,又到点商量怎么对付你了。你好好睡觉哈,太晚我就不回去了,免得吵醒你。”

    师烨裳挑眉,抿住嘴角笑意,淡淡答“好。”随后幸灾乐祸地挂断电话。

    五分钟后,出现在会议室里的汪顾换了一副正经八百的公事化嘴脸——其实也不是故意要装,她看着这伙人就倒胃口,就算逼她嬉皮笑脸她也无为做到。

    三小时前被她熊得一塌糊涂的部门经理面色憔悴地将一迭打印纸递到她手边,口气虚弱道“汪董,这是您要的资料,我们核实过了,没问题。保守估计,覆盖率能达到百分之九十。”

    汪顾知道自己看也没用,于是故意不接,甚至瞧也不瞧,只是拿起水杯咕嘟嘟灌了几口凉白开,继而着手布置任务,“下游那边今天受了这样的刺激肯定都在等我们动作,我们也别让他们等太久,国内组马上通知他们,从明天起,手头有正常十日以上存货的品种设为a类,压国代一个百分点促销,有正常七日以上存货的品种设为b类,与国代保持同水平促销,余下品种设为c类,维持原价不变,相关落差张氏补贴一半,下月底前结算。” 她的话甫一落地会议室里就炸开了锅。主管们各执己见,众说纷纭。有说杀ji取卵的,有说得不偿失的,有说后继无力的,总之台面上虽然意见不一致,却没有一个人赞同她这么做,各家争辩的重点,不过在于她所犯错误严重程度的高低而已。汪顾早知道情况会变成这样,但还是听得心烦意乱,啪地一拍桌子,她厉声问“你们就不能等我说完再吵吗?”

    顿时鸦雀无声。

    “国际组会后联络厂商,让他们就近调集所有相关品种的存货马上发过来,但要优先选调c类品种,至于量大量小,会后你们自己斟酌,关键要快。现在是十点,刚好对应欧美厂商的上班时间,你,”汪顾随便点了一个人,“现在就回自己坐席上排时差表,排好之后复印出来人手一份。”被点之人迅速离席。“等处理完欧美部分再处理亚洲部分,它们运输距离短,怎么都能把时差找补回来。”

    有几个不怕死的在下面小声问为什么要先发非促销品种?难道不该先发促销品种吗?

    汪顾咬牙,随即恨铁不成钢地重重顿一下脑袋,“所以才让你们会后联络厂商。不告诉你们销售策略你们能决定该调多少货吗?”

    又是鸦雀无声。

    “欧美厂商走日本香港和印度调来的货快则四天,慢则十天,拖不到哪儿去。货物铺开之后立刻调低c类商品价格,把市场流量较大的那几十个主力品种调到低于国代一个百分点的位置上,其他与国代调整幅度持平。c类价格调整后,a类、b类暂时还原现有价格,反正它们加一起也不如c类份额大,到时货源充足了,我们可以从容等待国代做出接续反应后再看要不要开始新一轮的促销。”汪顾切实贯彻领导讲话ji,ng神,再次端起杯子喝干里面的凉白开,准备等会议一结束就勇敢地冲进厕所,“这次张氏和国代同时在消耗品领域展开促销,肯定会在短期内刺激市场消费,进而导致后期消费疲软,你们拿捏好前后期的不同尺度,一定要弄清楚我们这次的目标是阻击国代,可千万别奢望打赢国代。过犹不及。因为消费放量决不是无止尽的,在达到供需平衡之后,如果一味的贪多贪低,到头令市场消化不良,我们不但会失去利润,同时还会失去对下游经销商的控制力,这一点,也许比暂时丢失市场份额还要可怕。”

    251 吃苦受罪的不止你一个

    师烨裳一直觉得汪顾不笨她虽然有些二愣子气,胸无鸿鹄大志,又喜欢放任头脑神游太虚,但单凭她踏实努力的作风和坚韧不拔的意志,假以时日,她并不会比张蕴兮差。只是这半年她由于换了环境,身边人哪个都比她学历高资格老从业经验丰富,连看问题的角度和高度都与她原本所持相去千里,她在国代七年当中积累的经验和学识根本排不上用场,于是茫然无措在所难免,就算她自觉一无是处也不是不能理解的。

    师烨裳想起当年,自己与张蕴兮交好不久,初进管理体制健全管理理念先进的张氏一如刘姥姥逛大观园,洋洋好奇之外,她在学校里那股子恃才傲物的优越感遁去无踪,甚至隐隐有些自卑之情流露于举手投足话里话外。好在张蕴兮并不因她年少而同情可怜她,只是开放了整个张氏让她任意学习参观,旁听实践。直到两年后,她十八岁,能够胜任张氏内大部分理级职务时,张蕴兮才开始手把手地教她如何辨明利害,如何权制调御,如何谋策长远。

    相较之下,汪顾是可怜的。除了几个顾问和私服人员,张氏基层视她为不劳而获的庶出太子,高层视她为争权夺利的洪水猛兽,没有人为她保驾护航,没有人指点她内外事务,更没有人与她共同进退。循规蹈矩的小白领面对各方压力,孤独地坐在张氏富丽堂皇的董事长室里,几乎没有值得信任的人,就连张蕴然也会因家族及个人利益随时放弃此刻受师烨裳之托偏帮于她的立场,因而她的决策路线必须倾向封闭保守,宁愿让老腐朽也觉得她过分谨小慎微,也决不能意气用事行差踏错。她比谁都清楚,她要么不走,要么不错,否则八方压力会愈压得她透不过气来——此乃权宜之策。没有根深蒂固的权利网络就没有大刀阔斧勇往直前的资格。

    现阶段,师烨裳唯求她“不错”,她果然也“没错”,所以师烨裳即便明知她身处龙潭虎x,ue,也并不太去cha手她的工作。师烨裳只是默默观察,看她打算从何处下手让张氏成为受她汪顾摆布的大玩具听说她节前借总经理徐旭的刀,不动声色地劝退了几个从业数十年的老财务,用几个入职未满五年的少壮派财务骨干顶替空缺,在人事方面长袖善舞的岑礼杉找了几个理由,轻描淡写地向董事会交代了这一次“正常”的人员更迭,董事会内暂时无人提出异议。

    早先有些亲近师烨裳的老员工背地给师烨裳发电邮打小报告,说汪顾这庶出太子新官上任连火都不烧一把,长此以往,张氏要亡。他们希望以此暗示师烨裳择人不善,让她看清时局,再回张氏,延续张氏在商场所向披靡的辉煌。可师烨裳却回信说“如今张氏是汪顾的张氏,就算她做得再不好,张氏也依旧是她的,与我无关。请稍安勿躁。”

    稍安勿躁啊……稍安勿躁。师烨裳是这么劝人的,但她自己倒是先烦躁了,或者说是被汪顾惹毛了——她怎么能派人监视我呢?现在翅膀还没硬呢就想着把我关起来管起来了,今后翅膀硬了可怎么了得?三十岁的人了,占有欲怎么还那么强?我是人,又不是东西……师烨裳躺在床上,越想越觉得是自己给自己下了个弥天大套,结结实实地失眠一夜后,直到清晨才有了困意,因为她在心中给汪顾找了个台阶,也放了自己一马算了算了,人无完人,改了就行。她闭上雾霭迷深的双眼,一手捂着额前大包,一手揪着汪顾枕角,迷迷糊糊打了个哈欠,开始用深呼吸催化睡眠,但就在此时,摆在床头柜上的手机铃声大作,师烨裳愤怒睁眼,几欲咆哮。

    “师总,张氏开始调价了,部分品种调价幅度比我们还大,压着我们一个百分点,还对经销商半额补贴,您看我们有没有必要加大促销力度,或者提高补贴?”

    师烨裳双目无神地望着天花板,一副早知如此的样子,“促销这种事,点到为止就好,过了就是损人不利己,他们市场部的人现在肯定忙得昏头转向,你们趁这机会去拜访一下他们手头接洽着的俄罗斯厂商,把产品目……还是算了,不用了,你们照原计划工作吧。”说着,师烨裳困困地收了线。

    声东击西,历来是师烨裳的拿手好戏,她在张氏时曾靠这手花活挤垮过几家颇具规模的代理公司。但这次对手是汪顾,她要是再明修栈道暗渡陈仓,很可能会让外强中干的张氏陷入往来危机——厂商被撬,开不得源;大搞促销,又节不得流。别人不晓得张氏弱点在哪里,她师烨裳可门儿清,她要借国代之手扫荡市场,在小范围内搞搞垄断难度不算很大,然而国代是文旧颜的国代,张氏却是汪顾的张氏,她很清楚自己的立场,她应该帮汪顾,而不是害汪顾。她千辛万苦把汪顾培养成这样,再横一刀去打压她,何必。即便这一次顶着报复之名与张氏在消耗品市场大规模对冲,她也是希望汪顾能从中争取到更多来自张氏内部的支持,顺便扬起声威。

    汪顾懂得用拆分市场来寻找突破口进而抵御全线冲击是个可喜的兆头,还是等她再成熟一些再泼冷水吧。

    啊……天太亮了,没有汪顾当遮光板,这觉该怎么睡呢?

    师烨裳不知道此时的汪顾也是满肚子怨气,她没那心灵感应的功夫,但她有些犯酒瘾,念及汪顾一时半会儿的回不来,自己又实在睡不着,她便光着脚丫下了床,在房门口找到拖鞋,一路扶着墙壁下了酒窖。

    话说知错不改的汪顾这回正坐在市场部门口的接待前台,一边捧着一只盛满凉白开的啤酒杯炯炯有神地盯着一群焦头烂额的可怜职员,薄唇一边连珠炮似地往外蹦字,“差不多完成?这都几点了,才‘差不多’完成?你们的效率还能不能再低一点?这会儿师烨裳肯定收到消息了。她是不傻,可万一真犯起脾气来为争市场份额再降三个百分点也决不是不可能的。你们都是在她手下做过事的人,怎么会只有这点儿本事?”

    “汪董,联络事宜差不多完成了,要不您先回去休息吧,这儿有我看着,应该没问题。”市场部经理从前台路过时,就随口说了这么一句关心话,哪知竟引来汪顾这么大的埋怨。

    其实汪顾不是不知道这些人已经尽力了,但她还是执着地认为人都有惯xi,ng有惯xi,ng好,有惯xi,ng坏,有惯xi,ng服从,当然也就有惯xi,ng跟她对着干。她早就对张氏的人戒心重重,这会儿面对便更是神经过敏,她想亏了对方是师烨裳主事,实在顶不住了回家告个饶,陪几句好话就雨过天晴了。但万一换别个大财东来,凭眼前这群一开会就走神,一干活就手抖,一说话就结巴的败家玩意儿,你能指望他们像国代那群拼命三郎那样卖力气?看来不整顿是不行了,业务能力低下的公司,资本c,ao作能力再强也没用,张氏又不是投资公司……汪顾这么想着,一时也就生出了半股子求贤若渴的心思,她打算星期一交代人事,在公司内部来轰轰烈烈一场业务大比武,顺便选拔一批新人收为己用。

    及近十二点,岑礼杉来了,一身端丽的烟灰色时装,裙摆幽幽摇曳,手链濯濯放光,胸前一长一短两串玛瑙项链衬得她高贵非常,不像来上班的,倒向来视察的——其实也是来视察的,只不过汪顾在,她便没了视察的资格和必要而已。

    汪顾一见到她就显得挺高兴,但高兴之余又不免奇怪,于是笑问“今天星期六,你还来上班?”

    岑礼杉是眼看着汪顾由初入公司的失魂落魄一步一步捱到今天的,时下难得汪顾振作,她也不宜袖手旁观,每个双休日她若没什么私事便都会回公司走一圈,看看有没有用得上她的地方,反正她现在不愁生计,升官还全指望汪顾这个大老板,多忙无害。

    “反正我也没事,回来转转就当锻炼身体。”岑礼杉闲闲逛到汪顾面前,一手隔着八十公分高的桌面指向汪顾手里的大啤酒杯,“汪董,要不看这大啤酒杯,您还真像前台小姐。”

    汪顾呵呵一笑,指着自己,“我?我当过前台的啊,刚毕业的时候,公司轮岗,坐了两星期前台,老总们都说我干得不错呢。”

    岑礼杉知道汪顾和气,便也不大跟她拘礼,汪顾说自己干过前台,赶巧岑礼杉在初入张氏之时也干过前台,两人一句递一句大谈前台苦楚,话是越说越投机,干脆就隔着前台长柜叽叽呀呀地聊起闲天来。期间汪顾看岑礼杉站着累,便拖了把椅子在身边让她坐下,岑礼杉也不客气,一屁股坐下,摸出前台小妹藏在地柜里的时尚杂志,翻开,皱眉,“总觉得这一季没好东西,没前几年的看着顺眼,你看这鞋,银白配淡绿,混搭混得敷衍,撞色也撞得有限,哪个年龄的人穿好呢?反正咱是穿不得的。”

    汪顾已经有好一段没拜金崇洋看名牌了,岑礼杉一番评论又把她那购物瘾勾了出来,她顿时兴高采烈地取过杂志,指着杂志上的美女大图,“是啊,是啊!他们那些有钱人都不知道咋想的,有钱就随便乱花!一件衣服吧,明明难看得不得了,穿在身上一点儿也不搭,可就是有人爱买,去年流行棕色和粉红色,结果一大堆老太太跟着瞎起哄,上回去参加慈善酒会,差点没把我给恶心死,五十几岁的人,穿深棕色风衣配粉红色裙子!”

    “是那个联合于总的原配吗?”岑礼杉了然地侧过脸,眨眼,汪顾一拍大腿,“嗨,就是她!”小白领和小白领之间总有说不完的话,两人相见恨晚地扯完八卦扯时尚,扯完时尚又扯八卦,市场部的人来报告说联络工作完成,汪顾阳光明媚地笑着应好,那人捂着胸口后退一步,心中既羞且怕,还以为黑面邪神般的大老板对自己情有独钟。“诶,去吃午饭吧!吃完午饭一起逛街。”汪顾伸着懒腰站起身来。岑礼杉斜着眼睛问“你不回家陪师小姐?”

    “她啊,她这会儿肯定在睡,我回去闹她她又要火,”汪顾说着,脸上便显出了无家可归的可怜表情,“她那个臭脾气哟,坏起来像颗炸弹,没准儿什么时候就爆了。”

    “吵架啦?”岑礼杉替前台小妹收拾好桌子,看看表,觉得也确实到午饭时间了,趁肚子没饿就吃饭才能保持身材。

    汪顾忙过一夜,依旧ji,ng力旺盛,但身为凡人又难免饥肠辘辘,于是一手捂住肚子,一手抓起椅子上的坤包,边急匆匆往外走,边不断地回过头来,对跟在自己身后的岑礼杉说“吵架?谁不要命,敢跟个火药桶吵架?再说她也不跟我吵啊,她气狠了就不说话了,一门心思想着怎么才能把人报复死。做人啊,千万别惹师烨裳。”这话,不知不觉,越说就越有妻管严的味道了……

    岑礼杉从后拍拍汪顾的肩,笑着安慰道“呵呵,以前她们也是这么说的,全公司都知道,想想吃苦受罪的不止你一个,你就平衡了。”

    一提到师烨裳,汪顾的招风耳就无比好用,停下脚步,转身,半皱着眉奇怪地问“她们?谁?”

    “张董姐妹俩啊。张董去世后,监事长也说了相同的话,我们当时觉得师小姐肯定会跟她在一起的,没想到师小姐最后会是跟你在一起。”岑礼杉用钦佩的目光看着汪顾,嘴角有一丝意味不明的笑意。

    汪顾心里顿时拧了个结,那感觉就像被人戴了绿帽,还不止一顶,脸色便也随着心情一道y沉下去。

    252 师烨裳,不浪漫

    下午四点,汪顾与岑礼杉吃过饭,逛完街,大包小提溜地买了许多东西,却终是闷闷不乐地回了家。从地下车库上到客厅,随便找个沙发脚搁下手里的袋子,她半恍惚半亢奋地飘进厨房,洗手洗脸,顺便在恒温箱里摸了一瓶冰酒,再从冰箱里翻出两颗ji蛋,连壳丢进锅里,加很多水,拧好定时器顶在锅盖上,开大火,煮——就算她厨艺再差,这样总不会搞砸,所以她很放心地拎着酒瓶和酒杯去了客厅。

    虽然外面下着大雨,可家里倒照是一派幽静。y天的风很凉,也很潮,客厅的大理石茶几蒙了薄薄一层水雾,把脚架上去,隔着丝袜也会感觉到shi漉漉的冷。

    室内流动的空气透出y天独有的灰蓝颜色,像是一层欲盖弥彰的有色磨砂玻璃。汪顾举起杯子,对着白墙看,酒杯里明黄酒液配上灰蓝色背景,不可避免地令汪顾想起一样东西,师烨裳的戒指,自二零零六年八月三日那晚重新戴起,便再没摘掉过。

    汪顾知道自己是爱得狠了,有些患得患失。可她受了刺激,觉得自己这样也是可以理解的,当然,是自己理解自己,别人理解不来。

    她越回想岑礼杉那不经意的安慰,心中就越不是滋味什么叫“她们也是这么说的”,什么叫“全公司都知道”,又什么叫“吃苦受罪的不止你一个”?说得好像师烨裳是张家姐妹分享的玩偶,又或者是一双玉臂千人枕,一点朱唇万人尝的便宜货。还有,公司里的人为什么都认为师烨裳在张蕴兮死后,会和张蕴然在一起?她们的关系已经深到路人皆知的地步了吗?可为什么在她接触师烨裳之初,师烨裳会是和席之沐在一起?如果师烨裳当初会背着席之沐与张蕴然纠缠不清,那今后……好在这时,定时器响了,汪顾给了自己一个很好的理由不去想太多。她光着脚跑进厨房,熄灭炉火,随后狠狠地用冷水洗了把脸。“不要胡思乱想,师烨裳以前是怎样都好,今后不会就行。”汪顾把脸埋在捧着水的手心里,低声对自己说。

    没了吃ji蛋的兴趣,她又回到客厅,举起酒瓶子好一通灌,灌完,她想上楼看看师烨裳,却还担心师烨裳在睡,因为没听见电视声。

    师烨裳总说自己耳朵是聋的,所以她喜欢把电视声音调得很热闹。她坐在电视机前看相声时会发出极其轻缓的笑声,常常令汪顾误会她不是在笑,而是在强忍抽泣。汪顾放下酒瓶,脱掉外套,魂不守舍地躺平到沙发上,眨巴着大眼看向头顶水晶灯的同时,她突然发现自己已经想不起师烨裳哭泣的样子了。爱哭鬼最近很安稳,就算失眠也只是在床上乖乖躺着,烙饼,并不会像以前那样三更半夜地独自猫到客厅里喝闷酒。

    不行,不管会不会闹醒她,还是得上去看看,不看不放心……汪顾“噌”一下坐起身,用力揉揉脸,起立,向后转,跑步走,蹑手蹑脚上楼,轻轻拧锁,轻轻推开房门,黄鼠狼刺探ji窝般探头,谁知,房间里连个鬼影也没有,没有,床上没有,浴室没有,阳台也没有。师烨裳总不会少女地、言情地、琼瑶地躲在窗帘后。汪顾不禁有些慌神,仿佛一瞬重回当初那间人去楼空的温泉别墅,幸而师烨裳的车钥匙和手机都在床头柜上,这说明那头日理万机的懒驴还在家里,不在书房就在酒窖,于是汪顾关门下楼,叫魂般拖着调子一路呼唤,“师烨裳~你在哪儿~”

    在那一慌之后,汪顾脑中乱七八糟的想法通通散了个干净,这会儿又光剩下寻找师烨裳的念头——真就奇了怪了,她怎么总是在找师烨裳?她又不是孟姜女!没事成天老寻夫玩儿!

    “师烨裳~你快出来,躲猫猫是不和谐的~躲不好是要出人命的~”最后一处,酒窖,汪顾站在密密合拢的推拉木门外便已嗅到了师烨裳身上的淡香水味,心中一安,嗓子里甜腻得都快能挤出蜜糖来,“小裳裳~你在里面吗?再不应我我可要疯,疯了就会把你铐起来玩s的~”也不知是谁不和谐。

    拉开门,汪顾笑眯眯地拍着并不存在的啤酒肚环顾四下,不很费力便发现了目标喏,师烨裳不就在酒窖深处那乌漆抹黑的角落里,穿着大衬衫,露着两条腿,蜷成熟虾状,猫一样缩在宫廷风的双人沙发上,鼻息沉重,吸溜吸溜地睡得正香吗?

    “真是的,就算嫌弃房间太亮也不能直接跑来睡酒窖啊。”汪顾大摇大摆地走到师烨裳面前,边不住嘴地低声叨叨,边就着狭小通气窗里透进来的光线打量师烨裳宁静祥和如央视春节联欢晚会般的睡脸。她想叫醒师烨裳,因为她觉得自己这块大好的遮光板回来了,师烨裳应该愿意回床上去睡了,可就在她的手即将触到师烨裳肩头时,师烨裳突然随意而连续地抽了两下鼻子。汪顾登时愣住,指尖停在半空中,不知该继续,还是该收回。

    这是……啧啧啧,这家伙果然念不得,一念就真哭了,难怪呼吸听着那么费力呢,八成是有人乱放鞭炮,瞧把孩子吓的……汪顾念及如此,还是决定叫醒师烨裳。她怕师烨裳边哭边睡要做噩梦。

    “师烨裳,”汪顾把手掌贴在师烨裳脸上,轻轻蹭了蹭,意料之中地摸到一片涩涩的潮shi,初触感觉温暖,转瞬即是冰凉,“回房去睡好不好?你要失眠想喝酒,咱就把酒拿房里去喝,”汪顾伏在师烨裳耳边,稍微加大了音量,站前一小步,踩到雪茄残躯的同时不留神踢翻一只空酒瓶子,好在沙发跟前铺着地毯,这才没有发出刺耳的乒乓声,“酒窖里潮呢,你那关节是受过伤的,要是得了风shi,今后别说跪,就连上楼梯都困难。”

    听见“跪”字,师烨裳骤然睁眼,握着左手贴在胸口的右手不自觉攥紧,掌心被戒指硌得生疼,但也就是这一疼使她很快从梦境中清醒过来,条件反s,he地打起十二分ji,ng神不让自己有机会将汪顾错认,“你……回来了?事情忙完了吗?”为防汪顾发现异状,她自然地抬起双手,捂住嘴,用力咳两声,装一副大烟枪痨病鬼的样子,而后鼻音重重地捂着嘴继续道“效率还挺高,一天一夜就研究出来了。”

    汪顾呵呵笑,双唇在师烨裳逐渐干燥的脸庞上按了按,“你以前教我的东西我还没忘。”

    温暖的气息拂过脸额,师烨裳莫名觉出一丝安慰,又像欣慰,总之不难受,很安稳,也有些愉快,远比一个人在黑暗y冷中醒来要强得多。翻个身,她面对汪顾,红着眼睛一笑,然后张开双臂,口气平淡道“你能抱得起我吗?小受。”

    汪顾知道这是师烨裳独有的撒娇方式,心中不由一通野猪乱撞,脸也有些红了,“抱起你有什么难的,”要上吊似地把脖子伸进师烨裳双臂范围内,让师烨裳轻松环住,她一手托住师烨裳肩背,一手勾入师烨裳膝下,“你才一百斤,都比不了个煤气罐重。”站稳,绷背,收腹,挺腰,起——汪顾很争气,顺利将师烨裳自椅间抱起,没给受转攻的同志们丢脸,不过就是有些吃力罢了。

    师烨裳倒也清楚汪顾有把子好力气,怎么说都是能抱着一箱子冰酒坐公车的人呢,无论如何都比她强得多。可光清楚没用,身体悬了空,她便情不自禁地开始后悔自己对一个原受的非分要求,因为担心自己会掉下去,“胡说,一个煤气罐才四五十斤,”汪顾故意打个摆子,她吓得猛然揪紧了汪顾的衣领,“好了好了,算你厉害,可以放我下去了。”她酒醉未醒,头晕得厉害。

    自知体力不支,汪顾只好悻悻抛弃言情小说必写的、浪漫爱情剧必演的、“一口气把她一路抱上楼”的恶俗剧情,慢慢将师烨裳放坐在沙发上,心中一而再再而三,不停不停发誓要努力健身,可不能有一天让师烨裳把她抱起来大气儿不喘地走上楼去。那可真是要看客掉满头黑线,雷得风中凌乱,囧到翻天覆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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