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玻璃囚牢之起[GL] 第85节

作者:叁仟ML 字数:12268 更新:2022-01-12 05:50:19

    她这身休闲服保持了一贯简单清爽的林森柏风,不加外套有点儿像春款的高尔夫球服,加上小外套则有点儿像立领的美国海军礼服。咪宝那套与她的是情侣装,由于她怀着占便宜的心眼,二月底订衣服时故意把咪宝的下着订成了及膝的人字搭门阔褶裙,如此这般,在外人眼里,她林森柏如何不是攻君?!咩哈哈~咩哈哈哈~~

    派对订在七点开始,林森柏换好衣服便急匆匆往会馆赶,到会馆时未及六点半,但会馆门前已然停满了车,她心想这些家伙真够意思,平时一个个迟到,今天那么早就来了,不错不错。

    咪宝的车有专用车位,林森柏停车时看见汪顾的阿斯顿马丁与师烨裳的宾利并排摆着,又是大赞师烨裳够朋友。六点三十八分,林森柏从后备箱里拿出给咪宝准备的球鞋,捧着两个盒子跨进会馆厅门,只见一楼所有工作人员,连带席之沐在内都换了白色休闲服,小j,i,an商顿时高兴得像没见过世面的刘姥姥,“嗨!席经理!”

    席之沐正在联络工作,听到有人叫她,急忙回过头来,见是今天的主角,她也显得很开心,几步迎上前来,指着宴会厅的大门问向林森柏“林董,你怎么来得那么晚?我们还当你要逃婚了呢。”

    林森柏先是高兴,后又觉得莫名其妙,派对七点开始,她这会儿到,怎么就晚了?“不是七点吗?我时间掐得刚刚好哇,钱隶筠呢?还在办公室?”

    “七点?老板说改六点了啊!”席之沐忍住挠头的冲动,愣愣看着林森柏。师烨裳今早打电话来说派对改在六点,下午还让她去给咪宝找衣服球鞋来着,“钱总在里面,客人基本都到齐了。”

    一听席之沐说“老板”两字,林森柏就知道坏菜了。

    师烨裳是睚眦必报的真小人,她让她穿休闲服,她便不没理由让她独自暗爽了去。打击报复乃师烨裳强项,她若有意耍起j,i,an来,那更是无所不用其极,师烨裳趁她不在欺负咪宝是顺理成章的事,咪宝被蒙在鼓里,什么都不知道,一旦被欺负起来便连点儿还手反击的能力都没有,林森柏仰头长叹一声,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跑到宴会厅前,在侍应生推门的时候,她衷心祈祷师烨裳看在今晚她“大喜”的份上,别把咪宝欺负得太惨。

    212——会——

    会馆的一楼宴会厅是一个能宽松摆开三十桌酒席的多功能厅,如有必要,五行六列的布置可转为五行七列,甚至六行七列,也就是说,以每大桌十五人的标准计算,这个宴会厅能够同时容纳六百三十人,属于同类型私人会馆中罕见的大型宴会厅。林森柏知道这一点,所以把宴客名录放得很宽,正式通知的只有不足两百人,但间接邀请名额却未加限制,通知客人时她说得很明白,就是玩儿,来多少都无所谓,来得越多她越高兴。

    说实话,林森柏人脉不窄,也不浅,她若真想大请客,就是穷尽整间会馆也难容一半。别的不说,光源通的一票职员就够让咪宝和席之沐喝一壶了,再加上她多年来结交的三教九流狐朋狗友,怕是三间会馆都得被塞爆。好在林森柏不是真结婚,她也没揣那摆婚宴的心思,撑死了她也只是打算众乐乐而已,所以客单上都是一些知根知底的朋友,当然,也有好些是前女友。这是免不得的,朋友变女友,女友再变朋友,中间打个转罢了,决不能因此断绝友谊,要是没有这点觉悟,林森柏的生意无论如何也做不到今天这般田地。

    二零零七年三月八日十八点四十分,宴会厅的大门被人一左一右地推开来,林森柏的嘴随着两扇宽大木门的敞开,也敞开来——她终于晓得了什么叫人山人海,说得更ji,ng确点,是雪山雪海。

    她从来没见过这么挤的宴会厅,她也从来不知道师烨裳的会馆能够容纳那么多人,放眼望去,竟是连桌子和舞台都看不见了。难怪刚才两位侍应生推门时显得格外小心缓慢,好像门后摆着价值连城的古董瓷器般,敢情一是害怕撞到门后的客人,二是门被挡着实在推得费力。

    ——哈!新郎官来啦!

    ——来啦?!快快快,倒酒,新娘子呢?没醉死吧?

    ——嗨、我都说了别灌得那么急,一会儿新娘子醉倒了,谁上台啊?

    ……

    “迟到”的林森柏被站在门口的几个损友撞个正着,蝴蝶效应之下,她眼看人海海面以门口为中心向四围泛开涟漪,宴会厅里本就沸反盈天的气氛因她的到来再创新高。

    林森柏虽见惯大场面,却还是受惊不小,下意识想夺路逃窜,无奈是咪宝还在里面,至今“生死未卜”,她若逃走,咪宝今晚还不得让师烨裳那千年老妖生吞活剥了?怎么想也是不行的。既然不行,林森柏便只有硬着头皮上,“各位、各位,高抬贵手,我今天办主题派对而已,又不是结婚,你们别那么给面子行不行?”她想打个商量,可宴会厅里众人此时早把她当成目标,通往东主席的路倒是为她让开了,却难为这群有头有脸的人物能将那通路ji,ng确围出只可供一人通过的、羊肠都不如的小道,林森柏心宽眼浅,白茫茫一片望过去,差点要晕,再看见小道两旁拥挤不堪,道边人手里两尊酒杯,颇有点儿黑社会仇家祭仇家行礼时的那阵势,摆明是她不喝就走不过去,她便愈发觉得腿软了。

    苦起脸,八了眉,林森柏拜佛一样双手合十,“咱能不能先欠着?一会儿再喝?”不料此话一出,宴会厅里登时炸窝,从门口到舞台,一片唱衰之声。

    想想也是,生意场上可以欠钱,但酒场上哪儿有欠酒的道理?林森柏个幸福的傻帽儿,一见都是朋友便口不择言地耍赖,待得发现顶头几位佩着“嘉宾”团花名带的男士率先将三钱盅换下,取了一两小酒碗上来,她才晓得今天她是众矢之的,是阶级敌人,是人人得而诛之的“新郎官”,告饶只会惹来杀身之祸——若一人三钱敬酒不喝,必喝之罚酒将成等比级数上升,按着假一罚三的规矩,三钱不喝罚一两,一两不喝罚三两,三两要再不喝,可就得罚一斤了。

    按酒场规矩,被敬之人是可以吓酒的,也就是往上叫酒,你让我喝一两,我偏说要跟你喝一斤,你说行,咱俩对着干一斤,你要说不行,我就连那一两都可以不喝了,林森柏干过这事儿,可此时根本不敢动这心,眼下场内显见是师烨裳排的兵布的阵,能喝的都在顶头,也就是门口站着,她斗胆喊一斤,这些人就够胆喊三斤,喊到最后,吃亏的还是她,因为她得喝满场,一直打到东主席那儿去,而这些人就算一口气喝掉三斤,等敬完酒后直接去厕所吐了就得,关系不大。

    人群中不知是谁在喊“林森柏!你再不喝,新娘子可要倒了!yeesun她们轮番灌,这会儿都到第三轮了!”

    林森柏一个冷战,不敢再废话了,把手里的盒子交给身后的侍应生让他先拿去给咪宝,她牙一咬,心一横,分手接过两位“嘉宾”递过来的两只酒杯,铿锵有力道“得,既然各位这么看得起我,我就当我今天结婚,看你们几分能耐把我灌倒!”洞房花烛毁了毁了吧,反正两人也不是第一次了,醉倒也顶多是今晚睡咪宝办公室,有床有厕离医院也近,说不定李孝培也来了,全无后顾之忧……想到这里,林森柏毫不迟疑地仰头干了左右两杯酒,终于向前迈出一步。

    ……

    十几分钟后,林森柏在声声叫好中总算喝到东主席前,先看见已经换好衣服的咪宝,后看见正冲咪宝敬酒的汪顾。师烨裳坐在汪顾身边,ru白衬衣当外套,内搭一件吊带背心,不怕冷地敞着怀,至于她的下着,林森柏已经可以想象,八成是借了汪顾冬天穿着上班的休闲西裤,从整体看来,并不会与她穿唐装时的效果大不相同。此时,她饶有兴趣地看着人群酒海中的林森柏受苦受难,嘴边一抹笑意,眯起的眼睛里露出j,i,an光。

    林森柏一见她个罪魁祸首便又气又惭,恼羞成怒之下酒量愈发显好,一气儿接过余下的六只酒盅,两手四指一合,一手夹三杯,将酒杯并拢一线,就着近唇第一只杯子的边沿将三杯顺次流下的酒一口喝干,竟在通关的最后玩儿了两把满场叫绝的三连环。

    “师烨裳!你太坏了!光欺负钱隶筠个软柿子算什么好汉?”林森柏心疼地跑到咪宝身后,连忙问她有没有事,要不要喝醒酒药,要不要去吐掉。咪宝半醉不醉地笑着摇头,下意识地捏住了林森柏搭在她肩上的爪子。这是林森柏头一回看见咪宝显醉的样子。

    说起来,咪宝的酒量算得上好,但算不上顶好,东主席是十人桌,除去当班的席之沐和她俩葱头还剩七人,桌上摆着几瓶五十六度的五粮液老酒和一两的酒杯,不加每一轮后咪宝回敬的一杯,姑且算来,一轮便是七两,即便此时只喝到第三轮,她也已经喝掉两斤,这会儿要在她鼻子前点个明火,她就能顶上酒ji,ng喷灯用。

    “丫头,你别冤枉人,我们是讲酒场规矩的,不信你问咪宝。”师烨裳端着酒杯站起来,前半句刚对林森柏做了解释,后半句便劝起了咪宝的酒,“钱总——”她有意拖着长调子,顺着“总”字结尾的o音,从一声拖到三声,直拖得咪宝端了酒杯,扶着桌子站起来才算完事,“今天你生日,能喝几杯算几杯,这是我敬你的第三杯,先干为敬了。”师烨裳弯起一侧嘴角,笑容里颇有几分鬼魅之色,林森柏想拦已来不及,师烨裳喝酒从来比喝水快。

    咪宝这头也知道师烨裳没安好心,非但师烨裳没安好心,就连她那旧情人郝君裔,干闺女华端竹,老部下的老情人李孝培,看起来老实其实ji贼的汪顾,笑里藏刀的文旧颜和不声不响的霍岂萧,这一个一个,都没安好心。

    可这种祝福里掺点儿小妒忌,妒忌里掺点儿坏心眼的酒是能说不喝就不喝,说随意就随意吗?长脑袋的人都该知道,不能。毕竟这一杯酒里,坏心眼儿只有几滴,小妒忌只有十几滴,剩下的全是祝福,旦醉无妨,就算醉态奇丑,为了这群带着满心祝福而来的宾朋,她就当彩衣娱亲了。“老板,你的酒我可不敢推。”说着,咪宝也是一干。

    到师烨裳这里为止,第三轮就算喝完了。

    林森柏站着喝掉两杯酸nai,弓着腰在咪宝身边坐下,这才发现正对面坐着的居然是那个每时每刻都像快睡着般的郝君裔。

    郝君裔……对钱隶筠的感情放下了吗?嗯,不管她放没放下,今后也得防着她……林森柏酒力上头,思想也开始变得活跃,一会儿想起郝君裔与咪宝的旧情,一会儿又想起昨天林爸爸的痛骂,就当她想到“她们一会儿肯定要灌我,我应该先去厕所吐掉”时,宴会厅里的灯突然尽数熄灭了。

    她怕黑,身子一下绷得僵直,咪宝在黑暗中摸索着找到她的手,安慰似地拍拍,她突然又不怕了。黑暗中,她看不见咪宝,却对着咪宝的方向笑。

    咪宝不夜盲,甚至有着超乎常人的光线适应力,所以林森柏的笑,她能看见。想起刚才林森柏为了她,不要命地一路从门口喝过来,咪宝便觉得林森柏一贯单纯的笑容里多了些什么,趁着灯黑,她倾身向右,轻轻在林森柏唇上啄一了下,“今晚貌似有很多节目,你撑得住吗?”

    林森柏抓着咪宝的手,不轻不重地捏捏,“撑不住也得撑,决不能让师烨裳那只老狐狸得意了去。”可其实,她心里想的是决不能让郝君裔直着出门。

    213——。——

    短暂的黑暗过后,咪宝面前出现一线火光,一根被雕成玫瑰形状的蜡烛被点亮,随后烛火顺着引线迅速点燃了从上到下的整整一百根小蜡烛,宴会厅里也亮开几盏照明用的橘色壁灯。

    点火人是席之沐,烛光映着她带笑的脸,害李孝培一时心跳加速,可惜席之沐并不是对她笑,而是对着今天的寿星笑,所以就算她多放肆地冲席之沐放电,席之沐也不会习惯xi,ng地抬手赏她一巴掌。

    “这是……”烛光下是一个九层的大蛋糕,因为放在矮脚推车上,所以并不显得很高,咪宝站起来,最顶那豆烛火刚好在她眼前。

    蛋糕是白色的,很素,每层约莫八厘米,只有顶层稍微厚一些。每一层的镶边都是简单的咖白两色平条纹,并没有繁复的裱花,但看起来反而显得ji,ng致。蜡烛座旁是两个q版的nai油小人,都穿着卡通片里天使的工作服、白色吊带睡衣。小人手牵着手,一个有着板直的棕发,一个披着微卷的黑发,由于厨匠手艺高超,将人物五官用nai油裱得惟妙惟肖,所以不用细看便知道黄毛那个是林森柏,黑发那个是咪宝。

    师烨裳放下酒杯,双手交撑颚下,淡淡问“钱总啊,觉得我送你的生日礼物怎么样?”

    咪宝觉得那蛋糕看着有点儿像结婚蛋糕,心里隐隐泛着些许难为情,可师烨裳也不是盖的,蛋糕上明明写着“祝钱隶筠生日快乐,永远快乐”,这便从明面上隐去了这个蛋糕的真意,令人丝毫意 y  不得。

    “老板送的,当然好,很漂亮,也很大气,我很喜欢,”咪宝抿着唇,右手不自然地拢拢肩后的长发,“可是一百零一根蜡烛……我又没有一百零一岁。”虽然明知老了老了……但她还没那么老吧?

    酒气染红了她的脸,但灰银色的唇膏遮住了她的唇。师烨裳坐在暗处看着她要羞不羞,想笑不笑的样子便对身边的汪顾小声道“你来解释吧,我口气不善,总让人误会我是在居高临下地打官腔。”师烨裳打小傲惯了,与不太亲近的人说起话来往往显得冷漠刻薄,一些弱化语气的助词若从她嘴里吐出仿佛也会染上冰霜,冻得人一个寒战。去年,她偶然一次听了自己的录音,感触良多,反省无果,所以很有自知之明地让位汪顾,请她当一回传话筒,同时也由于这蛋糕的主意是汪顾出的,让她来解释再合适不过。

    汪顾向来对师烨裳言听计从,这几乎已经成为习惯,改不了了,师烨裳转过头去与初次见面的端竹交谈,她便轻巧地应下师烨裳的差事,站起身来,走到蛋糕边,小白领讲企划办向咪宝介绍这个蛋糕的来龙去脉以及深刻内涵,“昨晚我和师烨裳想了一夜,又打电话问过席经理,知道林董没准备蛋糕,我们就越俎代庖地代办了。”

    听汪顾这么说完,林森柏突一拍掌,继而挠头,终于想起今天她既没给咪宝准备窝着ji蛋的长寿面,又没给咪宝买蛋糕。一桌人喜洋洋地看她笑话,直到她对着汪顾和师烨裳喝完那杯致谢酒,汪顾这才手引蛋糕继续道“师烨裳说钱小姐不喜欢太花哨的东西,就像钱小姐喜欢林董这张——”汪顾受枕边风的影响,颇想说“这张被压得平了吧唧的床板”,好在理智够强,没有脱口而出,师烨裳却很有先见之明地率先捂着嘴轻笑起来,林森柏心知不对,立刻机警地瞪大了眼,汪顾也不傻,话锋一转小ji立马变凤凰,“纯洁无暇,朴实无华,完美无缺的白纸一样,爱好非常专一,品位非同寻常,”汪顾觉得自己强扭真意的功夫就快赶上苏东坡了,顿时无比自满,“所以我们订了这个简单又经吃健康且美味的清酪蛋糕,”对,师烨裳昨晚就是这么说的,林森柏,简单又经吃,健康且美味,正是咪宝好的那一口,她俩就算分手,肯定也不是因为感情问题,“和在座每位嘉宾一样,祝愿你生日快乐,永远快乐。”

    谁说小白领一无是处,目光短浅,只盯着自己那一亩三分田?汪顾以她多年小白领的经验告诉你不!小白领的号召力是惊人的!小白领才是真正进步的社会阶层!毛主席那套自我吹嘘与相互吹捧相结合的政治理念只有小白领才能真正掌握!贬低小白领的人通通去死!

    确实,汪顾很是有点儿小口才,也很是有点儿鬼心眼儿,她习惯于为自己邀功的同时也替团队歌功颂德,她那句“和在座……”一说完,四下掌声顿起,喝彩声一片,她与咪宝面对面地站着,等了快一分钟才能把接下来的话讲全,“至于为什么会是一百零一根蜡烛……其实这些蜡烛并不代表钱小姐的年龄,而是代表我们希望钱小姐与林董百年好合,过了一百年,还是照样合!”

    一阵更为激烈的掌声之后,林森柏和汪顾一起催咪宝许愿吹蜡烛。

    咪宝感动归感动,但本质上就不是那号喜欢装模作样的小女生。生日愿望什么的,她将信将疑,于是许愿时全无虔诚姿态,既不作祈祷状,也不闭眼睛,只盯着蜡烛看了几秒便呼一口吹灭了最顶上那根大蜡烛。

    四下里忽地灯光大亮,众人又陷入沸反盈天的酒战当中不可自拔。

    林森柏怕耽搁时间长了胃里的酒要进入血里,便打算起身去上洗手间——她有一门绝技,可以让自己的喉咙像水龙头一样爱开就开,爱关就关。别人催吐要抠喉,她不用,她只需要在锁骨上方四指处稍微一按,再一低头,肚子里的东西便会像倒一般地倾涌出来,若都是液体则更为通畅,在厕所的隔间外听着,就像开闸放水似的,畅快淋漓。正因为这门绝技傍身,她在酒桌上方能千杯不倒,但没几个人晓得她只是把自己的胃当水桶,酒倒进里面,摇摇匀,加加温,随后便是到厕所去企图用那些酒ji,ng灌醉真正千杯不倒的马桶君。

    “我去嘘嘘。”她把唇贴在咪宝耳边低声说。

    咪宝也压低声音回应道“嗯,趁现在快去,吐干净,顺便到我办公室,把储物柜里那几瓶解酒药喝了。”她催林森柏快,不是毫无道理的。此时这一席间,师烨裳正与端竹聊天,郝君裔和汪顾亦是相交甚欢,李孝培去缠她的木木了,文旧颜霍岂萧不知在谈什么,这等大好时机林森柏不走,等这几位大爷回过劲儿来,她想走都脱不开身了。

    林森柏也知道这点,于是张开嘴准备向席内告假,可话还没出口,文旧颜便突然抬起头来,一并的,酒杯也抬了起来,“林董,好久不见了,听说你今天算小喜,我敬你一杯。”

    文旧颜作为林森柏恒久不变的偶像,与其它人电话通知的待遇不同,是由林森柏正式发帖邀请并指定坐在东主席的。林森柏见是她举杯来敬,心里顿时涌起一股子怀春少女般的雀跃,嘘嘘一事被抛到脑后,她恭敬地随文旧颜一齐站起身来,“谢谢文小姐,您肯来,我已经觉得很荣幸了,不敢受敬,要敬还是我敬您吧!”

    “傻丫头,你敬我做什么?”文旧颜错着眉,笑得很是莫名,“我女儿都九岁了,什么喜都过完啦,还是我敬你吧。”

    文旧颜这个人,做事一贯干净利落,为了不让林森柏再敬回来,她率先闷干杯子里的酒,这便叫林森柏再也推辞不得,唯有乖乖就范。

    坐在林森柏对面的郝君裔原本是趴在桌上,忽闪着一双浅色的大眼睛,兴致勃勃地与汪顾聊百科的,一时见文旧颜挑头去灌林森柏,她便也怂恿端竹去欺负那位爱装穷的“林小姐”。可惜端竹同学长大了,已经学会不受郝君裔的管,反而要学着管郝君裔了,郝君裔让她使坏,她认为不对,便批评郝君裔道“郝君裔,你这样做有失妥当。林小姐身体不好,你至少应该让她缓一缓再提敬酒的事。” 孩子气果然是一种勇气,端竹这话一响,便连与她隔着两个空座,之前正玩着俄罗斯方块的霍岂萧也吃惊地扭过头来。

    林森柏终于得了空,立马向席间请假直奔洗手间。待她回来,宴会厅阔气的舞台上早已摆好各种奇怪道具,什么桌子凳子绳子,红枣苹果桂圆,皮鞭手铐十字架……眼看是要玩婚宴上折腾新人那一手老活儿了,她不由得腿一抖,灌倒郝君裔的事情被抛到九霄云外。

    夜里十二点,林森柏和咪宝在毫无怨言地被一干损友折腾一夜后,摇摇晃晃地让人簇拥着进了洞房——咪宝的办公室。可两人这会儿没醉死也累死了,哪儿还有什么力气洞房?

    “我不洗澡了……”林森柏蹬掉鞋子往床上一倒。

    “我也不洗澡了……”咪宝蹬掉鞋子倒在林森柏身边。

    林森柏头昏脑胀地去摸被子,顺便闭着眼睛嘟囔,“喂,钱隶筠,你说咱办个主题派对都被闹成这样了,那些真结婚的婚夜可怎么办呀?”

    咪宝倒是知道被子在哪儿,却因喝了酒身上太热一点儿也不想盖,“不晓得……我只是很想知道那些洞房夜造出来的孩子怎么会有那么多不畸形的。”

    “原来婚礼真的是用来赚钱的演出……”林森柏快睡着了。

    “闹剧……”咪宝说完便睡着了。

    ……

    汪顾给会馆的司机指完路,转头问后座上的师烨裳“师烨裳,你说她俩现在干嘛呢?”

    师烨裳别扭地扯了扯自己身上的衣服,“还能干嘛?除了睡觉她俩要还能干出点别的事儿来我就往我的姓上加个反犬旁。”

    快到家时,汪顾又听见师烨裳醉蒙蒙地自言自语道“哼,让你们逼我换衣服……”

    让你压死俺养的小青蛙!

    214——可——

    时光一转进了四月,不见草长莺飞,旦现落花流水。

    都说春雨润如油,可这一季春雨非但没有一点儿油润的迹象,反而大到能打落新花的地步,差点儿没把b城灌成个大澡堂子。

    那顿晚饭过后,林森柏就再也没回过父母家,原因无他,眼不见心不烦是也。林妈妈也单方面断绝了与她每三天一次的电话联系,当然,这与她极少往家里拨电话脱不开关系。

    一家人的冷战不会长久,感情上的冷战期过后又将迎来明媚的蜜月期,我爱他们,他们爱我,不会有什么关系的……林森柏如是想,更不把此事放在心上,每天睡醒做做运动,神清气爽地去上班,算计完政府的储备地又算计楼盘的容积率,琢磨完征地补偿价又琢磨建安费用,到了午间,跑到会馆去找咪宝吃饭,下午没事就去健身房跑几公里,做几组器械,回来便坐在办公室里看着业内的报纸杂志等咪宝来接她下班,流水账似的一天天过得无比惬意,她甚至开始盘算着弄点儿宠物回家养了。

    汪顾那边日子也是一派宁静相合之色,只是最近下大雨,“她家”几辆跑车底盘都太低,所以她盘算着弄辆底盘可自动升降的越野来备不时之需。师烨裳仍旧失眠,但雨夜听着遮雨檐上噼里啪啦的雨声,偶尔竟能睡上一整晚,以至汪顾每天看得最多的网页便是xxxxxx,天天逆历史潮流,逆社会风向,逆人民意愿而动地盼下雨,越大越好,恨不能让b城发起洪水来才叫过瘾。

    此外,近一个月,随大雨哗哗下,股市也是水涨船高,上证综指、深证综指、恒生指数哗哗升得比路面积水的水线还快。师烨裳选出的三十一只股票结合成一块颇具趣味xi,ng的综合小板,不仅跑赢大盘高高在上,又与五日线ji,ng确地保持着切线平行的关系,俨然是被师烨裳拟合为一只潜力无限的大盘指数基金,与全体股民一起见证中国经济金融发展了。于是,汪顾也失眠了。因为想太多。

    不过,有个人比汪顾想得更多,却没有像她一样失眠,反倒睡得无比甜美深熟。

    没错,睡功强到如此地步的,江湖中仅有一人,郝君裔。

    她随手写来应付党校工作任务的一篇论文被发到了人民日报上,北京方面领导让她过去学习学习,看来是打算推她“站上跳板”了。郝耘摹和郝连事对此极度乐见,专门带她走访了几个有分量的人物,以期她在仕途上能够一帆风顺。

    按说这没什么不好,她正朝既定方向步步迈进,步伐稳得一步一个深深的脚印,步子快得几乎要赶上通胀的速度,换做别人,估计早把门牙笑掉了,除去到底应该种牙还是戴假牙这个问题,本没什么事可费心,更提不上需要殚ji,ng竭虑到失眠地步。可郝君裔呢?她虽然没有失眠,但想的一点儿也不比国家元首少。

    “站上跳板”就意味着她必须离开盛昌和佳景,从此一心苦读马列毛思邓论,牢牢把握“三个戴表”的主体ji,ng神,弘扬“八荣八耻”的社会主义荣辱观,可她对专心致志地干某一件事并不在行,换句话说,她是那种必须三心二意才能干好手边事的人,你让她辞去盛昌和佳景的工作,就像不允许她在写数学作业的时候写英语和物理作业,长久以来的社会主义实践证明,如果是这样,她会连数学作业也写不好,因为写着写着就跑神了。

    端竹看出她有些小愁绪,便总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去询问她近况。她对端竹不设防,将那种在常人听来显得极度莫名的烦恼倾囊相诉,害端竹也跟着她发起愁来——幸好端竹也不是常人,就因为不是常人才能陪她一起发愁。

    这可怎么办呢?

    身形越来越相似的一老一少最近常常一齐坐在院子里的花坛阶梯上托腮冥想。

    “生活好无趣啊……”郝君裔总是说。

    就连咪宝那抹金色的阳光都被她亲手遮了去,她的生命中似乎只剩黑白,就像趴趴熊那么寡淡无味,仿佛再剩不下什么可称得上彩色的东西了。这可怎么办呢?

    早些时候,端竹完全不明白她那点儿长吁短叹所为何来。她有钱,有背景,有长辈疼爱,又学富五车,长得漂亮,身材也好,朋友满天下,吃得香睡得着,马上要升迁,升迁后的工作她能轻松胜任,踏踏实实干三年就会升一级,再干三年再升一级……她到底还有什么可愁?

    可在仔细观察过她的生活状态后,端竹发现她最大的问题在于她所干的事,准备去干的事,已经干完的事,通通都是郝家老人让她干的事,除了学习,她根本没有干过任何自己真正喜欢干的事。

    端竹xi,ng子直,几次当面锣对面鼓地指出她的毛病,并问她到底“想”干什么。郝君裔挺无辜地望着天作沉思状,不停眨眼,过了一个来小时才告诉端竹“我想了,我一直在想,可我真不知道我‘想’干什么。”

    于是端竹明白了一件事每当郝君裔看天的时候,就是她思考自己“想干什么”的时候。

    这可真是活得太无聊了。要是林森柏,也许她会念在同胞的情分上,不用“把猪rou都吃贵了”这种话侮辱郝君裔,但她肯定会说“枪毙她!这种人活着浪费粮食棉花汽油!”但端竹深深地舍不得郝君裔被枪毙,非但舍不得,她还想着要帮助郝君裔找到梦想,顺便帮郝君裔实现梦想。

    二零零七年四月十三日是个星期五。下午放学后,端竹接了刚办完离职手续的郝君裔,边往校门口的停车坪走,边扯着她衣角不舍地问“什么时候走?”

    郝君裔摸着长命小辫下的黑水晶,努力想了半天才回答“应该是下星期二吧……因为星期三学习班开课。”路上有颗石子儿,她一脚踢开,典型是个无聊的动作,踢完后,她打了个深长的哈欠,在端竹为她撑起的伞下用离职文件扇风,这便令她愈发显得无聊了。

    “能带我去吗?”端竹握着伞柄旋转,水滴在离心力的作用下四处飞散。郝君裔不可置信地扭头看她,没想竟发现她侧脸上有一条长长的圆珠笔痕,于是哭笑不得地摇头,“你要上学,怎么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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