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玻璃囚牢之起[GL] 第78节

作者:叁仟ML 字数:12897 更新:2022-01-12 05:50:14

    不一会儿,车上又下来个捧着便携咖啡套装的女孩,双脚一落地,也是一招神龙摆尾,嘭地踹阖车门,倒霉的车子欲哭无泪,只得趁女孩锁车之际,迅速地眨两下眼睛,以示其哀怨之情。

    女孩一身休闲款运动装衬着她青春洋溢的脸,轻易便让人觉出一股子冬日暖阳般的灿烂美好来,与那懒惰的女人相比当然是ji,ng神多了。只见她快步到女人面前,将右手拿着的空咖啡杯扣到左手端着的咖啡壶上,伸出赋闲五指在女人面前晃了晃,无果。又晃了晃,还是无果。女人石雕般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垂着脑袋,不做声。女孩少年老成地叹口气,无奈摇摇头,随即用她娃娃腔的细嗓门费力低在女人耳边喊道“郝君裔!你醒醒!帽子不是用来让你随处睡觉的东西!”

    由于时间“较短”,女人大概也没睡得很沉,声波刺激之下猛然警醒,她揉揉眼睛,用手指戳抬帽檐,深吸一口气,以眼还眼以牙还牙地冲女孩黯声吼道“啊~~你这颗贡丸吵死人了!”

    “不吵你会醒吗?!”女孩被迫摆出一副凶悍的架势,左腿前弓,右手叉腰,却因少女特质太过突出,叫人看着只觉可爱。

    女人取过女孩手里的咖啡壶,慢条斯理地倒出一杯咖啡,喝一口,润润嗓子,清清喉咙,继续跟女孩斗气,“我本来就没睡着好不好!”

    “你要是没睡着,为什么我刚才用手在你面前晃你会没反应!”

    “你用手在我面前晃了吗?……嗯……你手太小了!谁看得见啊!”

    “郝君裔!你不能为了否认自己睡着就强词夺理!这样做是自欺欺人!”

    “华端竹!我说了八百遍,八百遍!不许在我睡觉的时候闹我!你耳朵聋了啊?”

    她们这厢认认真真吵得热闹,被她们从老宅子里吵出来的人可看不下去了,众人纷纷站到女孩身后,劝女人要让着点儿小孩子。

    邝水瑺“君裔啊君裔,你这个暴脾气又来了,端竹还小,你倒是少说两句啊。”

    邝水瑺的二姐“是啊君裔,大太阳下睡觉要生病的,端竹叫你是为你好,你别那么凶,吓着端竹就不好了。小孩子头一回到咱们家来呢。”

    邝水瑺的大哥“小姑娘,没事的,她就是这坏脾气,谁吵她睡觉她就要跟谁拼命一样,”

    郝君裔瞪眼,刚要再说什么,邝水瑺伸手将她帽檐往下一拍,带着宠溺意味责怪道“你越长越回去了,跟端竹吵什么架,我让她叫你起床还有罪了呀?总睡觉,不怕把脑袋睡扁了?”郝君裔不服气,抖手指着端竹的鼻子,皱起她那张漂亮得像被雕刀刻出来一样的脸,像模像样地向妈妈告状“她那哪里是叫我起床啊?!爷爷naai让她跟我对着干,现在她每天以折磨我为乐呀!”

    端竹听了郝君裔的话,不禁委屈地低下头去,一双清纯的大眼睛眨巴眨巴,几滴泪顺着圆润线条滚落,嗓子里的声调因哽咽而模糊成一片氤氲水音,“我……我,我听老爷爷老naai和naai的话……又没有做错……唔,什么……”

    邝水瑺和邝水瑺的哥哥嫂子姐姐姐夫们一见可怜兮兮的小丫头被郝君裔气哭了,顿时个个心疼得手足失措,可他们毕竟是外家人,不好当面责备郝家那位最受老人宠爱的大太子给端竹解气,只得自发分了两个阵营,一派去劝郝君裔平心静气,一派拥着抽泣不止的端竹往屋里走。

    正午十二点,等全家人给老祖宗行完子孙礼,郝君袭实在按捺不住,趁午饭还没开,二话不说将郝君裔从电视前拉到阳台上,两手环胸,盯着郝君裔问“我今天怎么总看见姨姨舅舅他们偷偷往准备给端竹的红包里加钱啊?刚在西偏厅里又听小姨对小姨父说端竹懂事又可怜,还被你气哭了,一定得给她封个大点儿的红包压压惊。”郝君裔打个大哈欠,细长的手指一圈圈卷着肩上长命小辫儿,卷紧,松开,再卷紧,再松开……郝君袭看得心烦,瞧准时机抓住那颗被郝君裔当成心肝宝贝的黑水晶,似是明知故问,但也忍不住不问般问“老实交代,你搞什么鬼?我从没见过端竹哭,怎么偏偏今天哭了?”

    郝君裔被人揪了小辫子,脑袋和手都不敢乱动,只好心不在焉地用鞋尖去蹭墙灰,一边蹭,一边在裤兜里摸烟盒,“我一年只回来两趟,春节却要派出去几万块红包,亏死了,端竹这是第一年收红包,当然要高,不然往后每年都收这么点儿,我血本都回不来,多可怜。”

    了然地长长哦一声,郝君袭面露佩服之色,朝郝君裔竖大拇指,但转念又觉出什么不对来,转而义愤难平地一掌拍上郝君裔肩头,“坏死了你。小孩子都拿来用!就为这点钱就把端竹逼哭!你算什么监护人啊?!”

    受了冤枉的郝君裔立刻对妹妹摆起苦脸,可她这苦脸摆得并不真心,因为她还有闲心用那个从香台上随手顺来的火机利落点烟,“干我毛事,我只不过让她找个办法多赚点儿红包而已,她拍拍脑袋就把这馊主意想出来了,你当我想当这坏人啊?”

    郝君袭吓得向后退一步,不可思议地偷偷探头往屋里瞧,“她有那么贼吗?看不出来啊……”

    郝君裔对着烟嘴猛吸一口,闲趣悠悠地望向蓝得发白的天幕,喷烟,“她本身不贼,但你要非让她贼的话,她还是能贼起来的,不看看她是谁教出的货呢?因为不带血缘,爷爷naai对她的要求可比对咱的苛刻。”

    190——标——

    “汪顾,你考虑一下,把师烨裳让给我吧,我一看见她就心痒,最近对男人都没兴趣了。”年初三,汪露对汪顾如是道,恨得汪顾差点儿咬人,“赶紧死回去当你的直人,再打师烨裳主意,看我不把你家方便面的调料包全偷走!”旁边的拍桌上,师烨裳正在兢兢业业地陪老人家打麻将,那副全然专注的淡薄神情,确实是勾得人人心痒,一上午已经有好几个人来打探师烨裳消息了,其中包括汪顾的堂兄堂姐,表兄表姐,甚至还包括她那刚上初中的远房小表弟。

    想咱汪顾,本来对自己是挺有信心的,她有钱、有身材、有相貌、还有一点点工作能力,就算不加上与张蕴兮的那层亲缘关系,她觉得自己也应该又能力拿下师烨裳这尾千年妖孽。然而,事实摆在眼前,她再有信心也架不住师烨裳个桃花种植户的打击,从初二到现在,几乎所有不知师烨裳底细的人都向她剖白了自己对师烨裳的好感,于是,汪顾不得不重新定位自己,也重新定位师烨裳,因为之前她高估了自己,低估了师烨裳。

    其实按照常理,师烨裳这种人的确是不应该受欢迎的她自私,冷酷,无情中还带点儿不知自的勾引,不过这还不是她理应不招人待见的主要原因。她在正常人际交往中的弱点乃是乏味。除非有个与她身份对等的人来同她较劲,否则她的睿智在平平淡淡的日常生活中根本无法展现。

    她在师家受尽了师宇翰的溺爱,又在张蕴兮那儿得到全天下最美好的爱情,这世上似乎已经没有她没看过的美景,没尝过的美食,没喝过的美酒,所以她严重缺乏好奇心。而与一个缺乏好奇心的人谈话聊天是空乏无味的,偏偏她还本xi,ng话少,动不动就发呆,一呆好几分钟,整个人像是变成透明的,足可令处于谈话状态的对方觉得自己是在对空气说话。

    人若容易发呆,便说明其注意力有限,而实情正是这样。除了工作之外很少有能长时间吸引师烨裳注意力的东西,“注视”这个动作鲜少发生在师烨裳身上,她那双雾霭迷深的眼睛本就容易让人产生被忽略的感觉,若是不看她那张美得毫无存在感的脸——在她身上,她那张完美的脸往往是最容易被率先忽略的——肯定无人愿意与她交往,更别说对她产生什么好感。

    那,为啥汪顾这些四肢健全智力正常的亲戚们会一个个如飞蛾扑火般中了蛊着了道似地向汪顾剖白自己对师烨裳的好感呢?真真魔怔了?

    不,人人都是正常人,人人都是聪明人。当然,某国人除外。但汪顾家全员体内流淌的是正儿八经的中华血,绝不存在患上脑残绝症的风险。

    所以“人人都爱师烨裳”一定是有原因的。

    原因之一是汪顾,确切地说,是汪顾那含糊不清的表达。是她给了“人人”去爱师烨裳的前提条件——她并没有摆明了说自己在追求师烨裳,也没死不要脸地说师烨裳是自己的女朋友,她只是实话实说地告诉亲戚们,师烨裳是她的朋友,好朋友。师烨裳明明已经对她阐明了“勾引”的愿望和条件,她完全可以像往常一样,擅自把师烨裳当成她自己的东西,不许任何人染指,可她还在装柳下惠,不识抬举,于是醋死活该,谁也别可怜她。

    原因之二是当事人,也就是师烨裳。是她装得太好,太给汪顾和汪家二老面子,根本没有把自己的獠牙和利爪露出来——她虽然不喜欢与人聊天,但她还是强打ji,ng神,用她那引人遐想的笑容面对每一个对她说话的人,偶尔答几句,由于注意力不集中,屡屡跑题,却又因她那颓靡涣散得像随时都会断掉的特殊声线和标准得像新闻播音的口音叫人听得格外入神。这就应了古老哲人写的那本《社交宝典》中的一句话书不贵好,选看得下去的读;话不贵多,拣让耳朵舒服的听;情人不贵美,挑最傻的那个骗,挑最聪明的那个疼,挑最爱的那个掏心掏肺下血本。

    “喂,说说,你们那啥没有?”汪露八卦地凑在汪顾耳边问,眼角斜斜瞄向坐在牌桌前却像坐在佛堂里的师烨裳,“她身材应该很好吧?看样子是瘦不露骨型的,不算丰满,你一手肯定能包全了,皮肤也不错,又白又透,摸起来肯定凉凉滑滑的,腿那么长……”

    汪顾受不了地捂住汪露的嘴,阻止她再做这种每猜每中的猜测,“闭嘴,你再猜下去我今晚该失眠了。”她与师烨裳之间就差这层窗户纸没被捅了,虽然要捅也不难,动动手指而已,可这样不顾后果地捅完,很可能会令师烨裳觉得她汪顾是个没有真心,人尽可妻,不负责任的人,所以,捅还是不捅,这不是问题,她想让师烨裳心甘情愿地“委身”于她就必须等师烨裳心甘情愿地“送上门来”……想到这里,汪顾笑了,那是一种仿佛看到了希望的□。

    “看你表现就是还没有了?”汪露啧啧声,幸灾乐祸地摇头叹气,“可怜的堂姐,我请你吃雪糕降火吧。”难得铁公ji肯拔毛请客,汪顾立刻想起“带家属”这种吃请必干的事来,指指师烨裳,她昂着下巴道“你问她,她不去,我不去。”

    半个小时后,汪露坐在b城并非最高档但却最贵的西餐厅里,愣愣看着师烨裳一勺一勺、默默无语、动作优雅、神态安详地吃完第六份蒙地卡罗,喝下第六杯随送雪糕配送给顾客作暖身之用的白兰地。

    “师小姐,还、还要不要再来一份?”汪露几乎是颤抖地问,问完便阵阵发怵——九十一份,六份就是五百四,她一个八卦杂志社的小编辑,哪里受得起师烨裳这么个吃法。可她真的没想到师烨裳看起来斯斯文文纤纤弱弱,吃东西起来居然丝毫不比五大三粗的男人逊色。

    师烨裳笑着对她说不用了,汪顾却对她求饶的眼神选择xi,ng失明,一个劲儿地在旁煽风点火,猛劝师烨裳再尝尝这间店的特色冰激凌蛋糕。

    汪露瞧汪顾又自作主张地扬手叫来服务员便知道自己工资卡贞洁难保了。这间店的特色冰激凌蛋糕很ji,ng致,很绵滑,很细软,但也很高价,普普通通一角就要上百块,最贵的“三角俱乐部”标价上千,她没气量的ji贼堂姐这会儿肯定是在报出门前那一箭之仇,非把她榨干不可。

    嘴欠啊,嘴欠……汪露悔不当初。

    但是亲爱的堂姐啊,我嘴欠能不能只惩罚我的嘴,别惩罚我的钱包?

    汪顾似乎看出了汪露的恐惧,朝她露出一个y险的笑容,手指戳向菜单上“1388元份” 那行,对服务员道“两份。”汪露突然产生一种想杀人的冲动。

    可其实汪露这回实在是有些以小人心度君子腹了,汪顾知道她每个月只赚那么四五千块,养活她自己都困难,所以并不会真的让她出钱,只是吓吓她罢了,点这么多蛋糕的真正原因是汪顾看师烨裳接连几天吃中餐吃得有些反胃,于是拉她出来换换胃口,以便以更饱满的ji,ng神状态再去接受大鱼大rou的煎熬。

    “汪顾,你点那么多,我可能会吃不完,因为一会儿还得吃晚饭。”师烨裳做个稍等的手势,服务员立刻停下脚步,站在她身边,静等她们做决定。汪露心叹“姐夫”真是个好人,餐桌下的手又不自觉地去捂钱包。

    师烨裳吃雪糕时不小心把nai油沾到了鼻尖上,汪顾边拿餐纸替她擦掉,边学咪宝哄林森柏的经典语气,“吃不完没事,有我和汪露呢。”汪顾挥手让服务员去下单。

    汪露自觉死到临头,伸脖子一刀,缩脖子也是一刀,索xi,ng死猪不怕开水烫地又摆出她那女流氓的作派,一爪捧心,一爪横过桌子握住师烨裳的手,深情调戏道“是啊,师小姐,请你放心,一切有我,如果汪顾对你不好,你就改投我的怀抱吧,我愿为你上刀山下油锅,倾家荡产再所不惜。”

    经过短暂的错愣,师烨裳回过神来,无需过渡,她稍稍侧仰了脸,弯起她细长的眉眼,微翘起的嘴角令薄薄唇瓣半开半阖,光线原因,她刻意扯出的xi,ng感唇线一时变得锋利晶透,虽不属“娇艳欲滴”之流,也不与“丰润红唇”一派,可那天然莹亮的色泽比众多时尚唇彩广告中着意卖弄外加s过的效果还要好上许多,看得在旁的汪顾两眼发直狂咽口水,也几乎要令汪露真心改投“gay帮”麾下。

    “小女子何德何能,竟令二位佳人手足相争,”她昨晚陪汪妈妈连看五集金枝欲孽,今天她就是以臣妾自称也不足为奇了,“但英雄若是当真有心于我,我也不便拒绝,”说着说着,她口渴似地端起杯子抿了口酒,突然从白话转了大白话,“你跟汪顾商量商量,这顿谁请,我就跟谁回家好了。”

    “嗬!娘子,你好没节c,ao!”汪顾轻轻一拍桌子,戏瘾十足地陪她俩演大年里必不可少的狗血剧,“枉我多年为你守身如玉,到头却落得个人财两失的下场!”憋一脸狰狞相,她近水楼台地抓住师烨裳双肩,一气儿乱摇,直摇得师烨裳连连求饶,“相公,相公,我刚吃了六碗安胎药,再摇、再摇孩子就保不住了……”

    汪露正在喝水,一听师烨裳这句无上天雷对白,嘴里的水瞬间转往鼻孔。咳、咳、咳……

    “娘子,你有了?”汪顾所学与师烨裳所学实在不是一个时代的电视剧,不过她装许小攻装得挺像,小细脖子一梗,背一弓,眼睛一瞪,“太好了!娘子,我要当爹了!娘子娘子!我爱你!”这是汪顾头一次对师烨裳说这三个字,但在这种情景下说出来,也不知作不作数。

    师烨裳看见服务生正端着蛋糕往这边来,心知这戏要再演下去她们非得被人当神经病赶出去不可,但汪顾那双与张蕴兮一样迷人的眼睛饱含兴奋地盯着她,她也不忍认真要求汪顾把手拿开让汪顾尴尬。

    左思右想,苦无良策,时间有限,服务员步步逼近,她灵机一动,急忙装作害羞的样子,抹开汪顾抓在她肩头的手,眨巴着眼皮,小声道“我也爱你……”下一秒,蛋糕上桌,她适时补上两个字,“蛋糕。”直把汪顾气得翻白眼。

    191——题——

    师烨裳坐在车里,面无表情地看着马路对面的汪顾。

    汪顾正专心地坐在门口的客椅上等尚未出炉的烧腊,偶尔偷偷抬起眼来,隔着墨镜观察车里的师烨裳。

    真漂亮。哭和笑都是一样漂亮。汪顾抿着嘴偷偷想。师烨裳也知道她在偷看自己,但现在她自己的视线里已经习惯有汪顾的存在,即便只是小小的一角也好,一片衣角也好,一只手也好……汪顾突然离得远了些,她的目光放在哪儿都不安妥,便只好隔着马路与汪顾对视。

    这不是个好习惯。师烨裳承认。可无论好习惯还是坏习惯,只要是习惯,它就是个可怕的东西,汪顾一定是晓得这点所以才会总将她缠得那么紧。

    一个人,一旦习惯另一个人的存在,就算再怎样尽力地反复劝诫自己这不是爱情,心却早已不是自己的了。她知道自己要再这样下去,肯定会沦陷在汪顾的深情里,到时,她们或许会甜甜蜜蜜地过几年,毕竟,她可能会很爱她,像爱张蕴兮一样爱她,也许还会将尚未来得及献给张蕴兮的爱尽数倾注在她身上,整个人,整颗心。可短暂的几年之后,她还是她,汪顾却不一定是原模原样汪顾了,抑或干脆就不是汪顾了。她可以阻止自己变化,但无法阻止汪顾变化。

    她既然活下来,就必须像张蕴兮交代的那样,要更好地活下去。如果她与汪顾恋爱,爱情曲线将是一条下开口的抛物线——不是她杞人忧天,她只是看过太多无疾而终的聚散离合。她的担心,是每个人都有过的担心,无可避免。

    她爱上张蕴兮的时候,张蕴兮已经老了,已经看遍世间风景,已经定xi,ng地决定与她厮守了,所以她可以放心地把自己交给她,其后,只有张蕴兮担心她会离开,而她无需担心张蕴兮会丢下她。虽然在那段感情的最后,张蕴兮还是丢下了她,但她知道,那不是张蕴兮的本意。张蕴兮舍不得她,就像她舍不得张蕴兮。从头到尾,张蕴兮没有伤害过她。

    汪顾却不同。汪顾有的是大好年华,她甚至还没学会该如何享受她的金钱和权力。她的眼界还停留在小白领那个不高不低的层面,生活对她来说是美好的,因为她可以有很多很多的希望。她怀着希望,一步一步往上走,渐渐会发现她没有享受过的东西还有很多。只要她懂得了钱和权的好处,便会立刻明白,对她这样的人来说,爱情是唾手可得的。

    毕竟这世上有太多比她师烨裳更符合“好”这个定义的女人。汪顾只是还没来得及接触而已。等她发现世界如此美妙,师烨裳却如此无聊的那一天,会发生什么呢?

    师烨裳迫不及待地要教会汪顾享受金钱,享受权力,享受成功,就是为了看一个结果。她想看看在懂得这一切后,汪顾到底会有多大的改变。然后,她再决定自己能不能爱她。

    如果不爱,她将选择与汪顾几夜春宵之后放手说再见,从此再无瓜葛。没有了爱,至少还有一些关于爱的回忆,无论是张蕴兮给过的,还是汪顾给过的,她都将好好保存着,一直带在身边,最后,她与它们一起散堆在骨灰盒里,等待几十年后的某天下午,殡仪馆的工作人员把她和它们一起当作占地方挡财路的废物,丢进垃圾箱。

    如果爱,就要爱出自己那一份,爱出自己爱张蕴兮的那一份,再爱出张蕴兮亏欠汪顾的那一份,完完全全,彻彻底底,没有回头路地去爱,无论什么也无需保留,把生命的残余包括生命的终结也爱进去。那样,回忆便是多余的了,因为根本没有时间去回忆,直到死去的那一刻,爱情都在进行中,仿佛永不终结。

    是的。师烨裳知道自己已经由不爱,不想爱,转变为想爱却不敢爱——她从不欺骗自己。只可惜,她所看透的是一个正在欺骗自己的自己。

    马路对面,烧腊店的小店员把两大袋饭盒交到汪顾手里,汪顾笑着递钱,然后摇摇手说不用找零了。小店员脸上露出几丝惶恐,但终究因为钱不会进到自己的口袋而没有表现出任何超越职责的感谢,只是礼貌地欢迎汪顾再次光临。

    由于不用再偷看师烨裳了,汪顾摘下墨镜,笑嘻嘻地往车边走。师烨裳将脑袋调正,目视前方,倒不是害羞,她只是不习惯与汪顾对视而已。过了一会儿,师烨裳不见汪顾上车,觉得奇怪,便又把头扭向右侧车窗,莫名其妙地看正站在车边,低着头,呼啦呼啦翻袋子的汪顾。

    “少给你东西了吗?”师烨裳降下车窗,面上有些不耐烦。她不喜欢等,也极少有人让她等。其实汪顾也不喜欢等,刚才是烧腊没出炉,迫于无奈而已。但现在,她们两个都在等,一个等着看对方变化,一个等着对方心意明朗。

    “没。”汪顾并不多话,只专心致志地翻袋子,脸上严肃得快要结出冰来。

    又过去大概十几秒,她突然对着袋子笑了起来。弯下腰,抬头,她盯着师烨裳道“闭眼睛。”师烨裳不知道她要干什么,只好皱着眉闭起眼睛。“张嘴。”

    师烨裳心想眼睛都闭了,再张个嘴也是顺水行舟的事,于是乖乖张开嘴。然后,一个温热的东西被塞进她唇间,进而挺进牙关,触碰到她的舌尖,再慢慢被推到她舌面上。她闭着眼睛不动作,黑暗中,耳边传来汪顾着急跳脚的声音,“笨蛋!嚼啊!叉烧!”她这才闭着眼嚼了起来。

    蜜汁叉烧,她第一次吃它的时候,是在香港。香港有无数烧腊店,她已经记不清张蕴兮究竟是站在哪家店的门口把两块叉烧塞进她嘴里,在她嚼到一半时又喂她吃了一颗咖喱鱼蛋,她只记得那年她还是个高中生,每天被张蕴兮牵着东逛西逛,走到哪儿都有人说她们两母女长得不像。张蕴兮一听这话,肯定黑脸,可她却笑得非得捂住肚子才能平复那些因大笑而起的酸痛。回到酒店,她会幸灾乐祸地去哄张蕴兮,张蕴兮瞪着眼睛,咬住下唇,就是不说话。她心疼,想用一个极尽缠绵的深吻融化张蕴兮的郁闷,可每当两人唇齿相接,不用一秒,张蕴兮便会迫不及待地露出真面目,将她年轻的身体按在床上,一次又一次……

    后来,她终于想通张蕴兮之所以一生气就会坐到床边的原因,但那时,她已经再没有机会去哄那个鼓着腮帮子坐在床边假装生闷气的张蕴兮了。

    “哎哟哟,又哭了啊?快关窗!快关窗!耳朵真尖,那么远的鞭炮声都能听见。”汪顾一拍车门,师烨裳猛睁开眼,恰好看见汪顾拎着两袋烧腊,佝偻着背,急急忙忙从车前绕过的身影。“胆小鬼,爱哭包,”汪顾上了车,第一件事便是升起师烨裳这侧车窗,第二件事才是把烧腊放上窄小的后座,“这下听不到了吧?不怕了吧?不哭了吧?”

    汪顾掰转师烨裳的脸,让她看着自己。

    师烨裳确实不哭了,但她的眼神空了。汪顾透过她清澈的瞳仁,似乎可以看到她心中深不见底的绝望。以前,汪顾不懂这些,可经过上一个半年,那可怕的几个月,她几乎熟悉了所有相关悲伤的情绪。师烨裳此刻的眼神,正是她曾经在镜子里见过的,自己的眼神。空空如也,视物无物。一对眸珠干涩得黯淡发灰,连持续不断的泪水也无法滋润它,所以才不哭了。

    “又想她了?”汪顾捧着师烨裳的脸,轻声问。师烨裳眨眨眼,眼眶中的小世界一瞬恢复清明,点一点头,她看着汪顾沉默不语,只继续去嚼嘴里那块已经被她含得失了味道的叉烧。汪顾叹口气,于心不忍地在她隐隐鼓动的脸颊上亲了一下,将唇贴到她耳边,小声却坚定道“不要绝望,她派我来守着你,如果你愿意,完全可以把我当成她,因为我本来就是她的延续。”

    “真的吗?”师烨裳扯动嘴角,露出一个矛盾至极的微笑。

    汪顾盯着她看了半晌,终于苦笑一声,垂下头去,“不是。”

    没想到,在这之后,师烨裳会拍拍她的肩,绝无仅有地“牵”了她的手。虽然只是轻轻地盖住而已,但汪顾兴奋过度地认为是牵,那就是牵吧。

    “幸好不是。如果是,咱们就完了。”

    汪顾猛抬起头,对上师烨裳的笑脸。这是汪顾第一次听见师烨裳说“咱们”,她从她脸上看见一种堪称“深感安慰”的表情,她难得一次对她笑出了真心。追求自我肯定的人xi,ng本能逼迫汪顾傻傻地开口追问“你是不是怕伤害我?是不是……还有一点点喜欢我?”

    师烨裳的肩膀抖了一下。随后她用平静的语调正面回答了汪顾的问题,“是,都是。”

    汪顾心里一阵狂喜,反握住师烨裳冰凉的手,发表总结陈词般道“我发现你每次为我亲妈伤感之后就会变得十分坦白,坦白到一点儿也不像你的地步。”

    “怎么?我在你印象里,一向是个满嘴谎话的人吗?”师烨裳歪着头,笑笑反问。其实她也知道汪顾说得没错。只有在想念张蕴兮的时候,只有在那些数不尽的“追悔莫及”散去后,她才会想起“珍惜眼前人”,而不是任由自己在混乱的思绪中将她们推开。

    汪顾倒是从不认为师烨裳会对她说谎。在她印象里,师烨裳永远不做没必要的事。一个谎需用百个谎来圆,师烨裳这种聪明到无可救药的人一旦说谎,便意味着y谋,而如果师烨裳对她汪顾有y谋,那她真应该放串三千万头的鞭炮来庆祝!哦,不不不,不能,鞭炮会把y谋家吓得泪奔,还是改放烟花庆祝吧!……放个烟花总不会让某人内牛满面吧?

    汪顾想着想着,又开始径自眉飞色舞地演变脸,一会儿沉思,一会儿郁闷,一会儿欣喜,一会儿狂喜……师烨裳忆起那幅“水浒群英脸谱图”,也不等她答案了,自顾自地捂住肚子,窝在座位上笑得浑身发抖——拜汪氏魔法所赐。

    “你是妖怪啊妖怪!哭一阵笑一阵的!”汪顾不知自己失态,还道是师烨裳故意拿她取乐,小小的火气蹭地上头,一向不敢当师烨裳面提及的“妖怪”二字手拉手,跳出口。三秒之后,师烨裳捂着嘴,眯着笑出泪的眼睛,在笑的间隙,偷一口气,极力端出威胁的口吻,“小飞象,你叫我什么?”

    192——容——

    汪露为了逃那顿冰激凌和蛋糕的账单,找了个拙劣的借口,提前开溜了,汪顾准备在晚饭桌堵她,用那张高额发票吓死她。

    从烧腊店返回汪家,途中会路过一所市立儿童福利院,它有一个很好听的名字,叫“向阳花儿童福利院”。汪顾那个俗人喜欢叫它“向日葵”,进而把院里的孤儿们称为“葵花籽儿”。就是因为有它,师烨裳在节前才敢买下那两排货架上的nai粉饮料,否则买回家都不知道该堆哪儿好,又不能真的拿来垒墙。

    “不知道那些饮料够不够他们过节。”师烨裳放松地将头侧靠在车窗上,害汪顾一路开得小心翼翼,生怕过个什么坑啊坎啊的就把她那颗脆弱的脑袋又磕出个洞来。

    “应该够吧,院里总共才六十几个孩子,你买了八百多瓶饮料,一人分十瓶都够,三十到初三,四天,每天三瓶,富富有余。”说是这么说,汪顾可也不敢全然肯定,贪官污吏海了去了,福利院也有蛀虫,要是院长保育员守门大爷那些个货一人往家里搬几箱,分到孩子手里的,能有一人一杯就不错了,“嗯……时间还早,要不咱看看去?如果他们没喝上,现在打电话给超市调货应该还来得及。”

    师烨裳果断应一声好,满脸不安的样子,汪顾知道她又爱心泛滥了,呵地一笑,压了压油门,不再慢悠悠地晃,直奔福利院而去。

    下午五点,y了半日的天又晴开去。可这点钟晴开,又有什么用呢?也不能把那张靠在车窗边,一贯苍白的脸晒得红润些,反而还会令它担上晒伤的危险,万一再晒化了……汪顾边开车,边胡思乱想地对着老天发愁,差点因此开过站。

    进了福利院,师烨裳立刻显出些兴致勃勃的味道来。汪顾发现她的表情简直就与当初在名犬展览会上那会儿一模一样,不由摇头叹息着“这是个人畜不分的家伙”,一手牢牢抓紧师烨裳,免得她真的毫无预兆地捡个娃娃回家当狗养——不是不能养,而是不能当狗养。师烨裳连自己都照顾不好,哪儿还能养孩子呢?虽然她完全符合国家规定的收养人条件,但若把孩子交给她养,那景象肯定惊悚,搞不好就悲剧了,再搞不好就惨剧了。

    两人各怀鬼胎地走在通往儿童活动室的y冷走廊里,师烨裳突然指向旁边窗内一排躺着小娃娃的童床,挑衅般笑道“小飞象,听伯母说,你当年就像那样穿着开裆裤趴在床上露个屁股等伯母去抱你呢。”汪顾朝她一吐舌头,牵着她走到窗前,隔着双层玻璃向里瞧育婴室里的孩子并不多,女婴穿着粉黄色保育服,男婴的则是粉蓝色。在这个小小的房间里,女婴明显是大众,仅有几个男婴点缀其中。仔细一看,还有一个先天手足畸形,一个先天头骨塌陷,相形之下,女婴则是个顶个的漂亮水灵,该吃手指的吃手指,该唱大戏的唱大戏,一双双眯成细缝的小眼睛好奇地四处张望……汪顾也忍不住“泛滥”了。“妖怪,你可别动那收养孩子的心,要收也得是我收。”汪顾说话时,口中吐出的热气呵上面前玻璃,蒸起一块不均匀的白雾,白雾旁,有个纤长人影,汪顾语毕,“人影”收起笑脸,故意冷着强调问“你叫我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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