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兴国哪里晓得林森柏体内的解酒酶多得足能够与她体内的蛋白酶相媲美,能喝多少牛nai就能喝多少酒的。没到一个小时,两人便你来我往地分掉了四瓶五粮液,其后,他还以为歇战了,正扶着额头喝冰水清醒头脑呢,她居然跟个没事儿人一样站起来边揉她的小细腰边让服务员再拿四瓶。陈兴国喜欢咪宝有年头了,咪宝乐滋滋地左右开弓看着他俩拼酒,他想自己总不能在心上人面前跌份,于是打起十万分ji,ng神,又去挑战自己的极限……结局,可想而知。
新年十二点钟声敲响,三亚湾各大酒店开始借烟花之名烧钱时,他醉得像只疯狒狒一样蹿上露天舞台去与芭蕾舞演员共跳“小天鹅”,舞姿之优美,堪称天下一绝。这回,他的“爱慕者”真是数不胜数了,且那些“爱慕者”的“爱慕”程度,远比林森柏高出许多。他们纷纷为他献上掌声和呼哨,其中更有好事者帮忙打起节拍高声喊“美男子!我爱你!”
徐延卿原以为他定能喝倒林森柏,所以从头到尾不加劝阻。她的本意是让陈兴国在咪宝面前逞逞男子汉气概,也好令自己那心高气傲的女儿折服于他,谁想到头算盘落空,准女婿毫无疑问地沦为笑柄,她这个自认与他一国的“丈母娘”顿时臊得无地自容,恨不能当场拂袖而去。
“阿乖,难不难受?”咪宝趁所有人都在认真观看狒狒跳芭蕾的时候,偷偷搀住林森柏的手臂。
林森柏j,i,an笑着摇头答,“我今天下午光喝牛nai了,现在酒还没碰到我的胃壁呢。”
咪宝看出她其实也有醉意了,只是强撑着理智不表现出来而已,连忙从手袋里掏出四季常备的醒酒药,六剂合一剂,用自己杯里的温水调匀后递到她手里,“喝掉,一会儿你先跟我去洗手间把酒吐了咱再回酒店。”
林森柏闻言,哼一声,冲咪宝做个鬼脸,又把杯子放回桌面,眼看璀璨烟花,口吐豪言壮语,“,本小姐要跟个窝囊废小白脸二椅子半吊子拼酒还用得着解酒药,那师烨裳和霍岂萧都该捂脸痛哭去。什么玩意儿?人模狗样的跑我面前装金领,也不看看自己开的那什么破车,寒国现代,丢人现眼不嫌够……”她生气,口不择言可以原谅。
“哎哟哟哟,好啦好啦,”咪宝听得捂嘴直乐,心知林森柏的郁闷已经退了大半,剩下那小半,只需今晚再做点儿“工作”便能尽数消亡,“阿乖乖,喝药,咱不是为了他,咱是为了咱自己的身体,好不好?身体坏了怎么天长地久啊?是吧?”
“我去!这点酒才……”林森柏话没说完,咪宝已经瞅准良机把装着醒酒药的杯子凑到她嘴边,快速数完三二一,管她三七二十一,灌。
“唔——讨厌!”林森柏吞掉药,咧嘴抗议,抬手一指席间林家二老,“你不看我爸妈都喝多少了也没事嘛?!”
咪宝一瞧,顿时满头冷汗刚才她点上来的几十瓶红酒啤酒,倒是一点没浪费,空瓶都在林家二老面前摆着。眼下,林爸爸与林妈妈一人一杯酒,满脸微笑地盯着热闹的舞台,间或交头接耳,不断碰杯同饮,那神清气爽的样子,就跟喝下去的都是无味淡茶一般。
咪宝深感遗传之利,不禁以袖拂额,随即百思不得其解地问“阿乖,你以前到底是喝了多少才把我叫过去挡酒的啊?还有,那天你怎么只喝三瓶香槟就打晃了?还有上回你在……”
“那叫酒不醉人人自醉。”小j,i,an商憋住满脸j,i,an笑,臭屁答道。
187——我——
独处的时间里,郝君裔通常会干三件事,睡觉,学习,看天。
这是三件没有明显人xi,ng特征的事。前两件是所有动物都会做,也都必须做的。后一件是全体动物,除了部分实在看不到天的动物之外,想做就能做的。 所以,在郝君裔独处的时间里,她不是个人——在睡觉时,她是头猪,在学习时,她是台机器,在看天时,她是棵树。郝家人最庆幸的是,她不是在睡觉时像棵树,在看天时像台机器,在学习时像头猪。
年初一早六点十五分,郝家上下“几乎”都还在被窝里,端竹却已站到了阳台上。
她又见到一动不动杵在院子里,背对小楼的方向,望着灰色的天空,正在装树的郝君裔。昨晚做的那个绮丽无比的梦再次浮现眼前,她的脸在五秒之内红成个榨汁专用品种的番茄。
端竹刚起床,嘴里还叼着柄白色牙刷,牙膏泡沫顺着牙刷柄往下流,她没发现。直到一滴白色的泡沫水从牙刷尾端跌落,自由落体,从阳台的围栏边,毫无阻碍地掠过三楼空中花围,掠过二楼主卧窗户,掠过一楼爬墙虎,差半米就要掉在郝君裔脑袋上,却最终还是掉到墨绿的草坪上时,她在想起自己正在刷牙。
尽管是大年,郝君裔照样穿得很随便,上身宽大的白色衬衣一无点缀,从上到下,一水儿的白,下身亚麻色长裤也是极普通的,松松垮垮,裤脚没过鞋面拖到草地上,浑身清利得不像刚睡醒的样子。她身旁的长椅上放着一件棕色的呢子风衣,那料子一看就知道很重,连冽冽北风都吹不起它的边角,可她没穿,于是它与她无关。但它又不能与她无关,因为今天是正月初一,天气预报说今天b城最高温度是零下五度。
端竹想开口喊她名字,让她穿上风衣,可嘴里的牙刷和泡沫要多碍事有多碍事,声音被含在嘴里,柠檬薄荷味。端竹赶紧跑回浴室,花一分钟完成洗漱,花一分钟梳头,再回到阳台上时,郝君裔已经坐在院子偏角里的一棵树下,还是背对着小楼的方向,悠闲地点起了烟,望天,至于她的脸上是什么表情,距离太远,端竹看不清。
天很y,浓云罩顶,看起来反倒像没有云,光溜溜一块灰色天幕挂在那里,毫无趣味。端竹实在搞不懂郝君裔怎么会饶有兴致地起个大早,就为看这枯燥乏味的“天”。
“郝君裔!穿上你的风衣!”端竹卯足了劲儿大声喊,生怕郝君裔听不见。而山顶山腰山脚山外的鞭炮声轰隆隆地响个不停,郝君裔也确实听不见她那不比蚊子嘤嘤嘹亮几分的喊叫。没办法,端竹只好披起邝水瑺送给她的羊毛小外套,穿着睡裙噔噔跑下楼,以四百米跑的正常达标速度跑了两百多米,去到长椅边,拿起郝君裔的风衣,折往那棵巨大的樱树下,气喘吁吁满面潮红地把风衣往郝君裔眼前一递,用命令的口气道“郝、郝君裔,穿上你的风衣,不然会感冒的。还有,把你的火机交出来。”
端竹低头看着郝君裔,一手拎衣服,一手摊开,全然无畏地理直气壮。
郝君裔无奈地从裤兜里掏出火机,交到她摊开的细掌里,回手时接过衣服,抖开,漫不经心地往自己肩头一盖,不胜唏嘘地摇头道“我妈都没那么管我,你倒管上了。不怕我发起火来把你丢鱼池里去啊?”
郝家院子里有两个鱼池,稍小一个专养日本锦鲤,花罗汉,大红鲫,黄新娘之类的观赏鱼,稍大一个则专养小白鲨,哲罗,红腹鲳,白斑狗之类的凶猛食rou大鱼。如果郝君裔把端竹往大鱼池里丢,那端竹就是不死在里面,也肯定得被那些穷凶极恶的鱼啃个体无完肤。
“老爷爷让我管着你。”端竹拿起那个街头随处可买的一次xi,ng打火机,熟练地拆掉金属护罩,拗断砂轮支脚,取下砂轮放进自己的衣兜,将火机抛尸在一旁烟灰缸里,“顺便护着你。”
郝君裔挑眉,轮廓清晰的五官凝出一片y森气息。她拍拍身边的草地,示意端竹坐下。端竹不怕她,但也不想惹她不开心,于是顺着她的意思与她比肩而坐,只是在坐下后又把她的风衣往她颈根处用力拉了拉。
春初未暖,草地也是冰凉的,端竹虽然披了外衣,下身仍然是薄软空荡的裙装。郝君裔自己不怕冷,便也不管别人怕不怕冷,两条修长的腿平平伸直在草地上,抬头,继续去看她的天,谁也不清楚她让端竹坐下是为了什么。
“你想今年参加高考吧?”她问。端竹盘着腿,百无聊赖地玩着手上的两根干枯草根,轻声应是。“想考什么大学呢?”她又问。端竹把草根打个结,答曰师范。
在郝家待的时间越长,端竹知道的东西越多,看新闻是每天的必修功课,读报也是不可或缺的日程之一,即便她昨晚九点刚从郝耘摹处回来,今天早起开门时已又有两份报纸塞在她门前的小竹筐里等她去看。大年初一尚且如此,其他时间就更不用说了。
现在,端竹不再天真地以为只要成绩够好,过了十六岁便可以去当老师。她知道她必须上大学。她甚至已经为那笔庞大的大学学费做好打算在升大学之前的那个暑假里打些工,当当家教,这样便有可能筹出第一个学年的学费来。等到了大学校园里,她努力学习,争取考得所有力所能及的奖学金——听说有的师范院校奖学金丰厚,动辄上万,而师范院校师范专业的学费普遍比较低,大概……她还能从奖学金中省出点钱来做来回路费,在两个假期中回来看看林森柏咪宝和郝君裔。
“你跟老爷爷说这事儿了吗?”郝君裔突然把头转向端竹,端竹吓一跳,两只眼睛瞪得像贡丸那么大,瞪完,她一头冷汗也下来了。郝君裔奇怪地去摸她额头,像要给她擦汗,可那动作又只是纯粹的试探而已,轻轻一触,随即离开,“干嘛?你怕我呀?我还以为你胆子是ji,ng钢做的呢。”
端竹懊恼地盯着郝君裔道“我还没跟老爷爷说。我不怕你,可你别这样突然转过头来,要转也慢慢转。”
“为什么?”郝君裔一时觉得更奇怪了,她转个头,难道还需要打报告?
“因为我在看你,”端竹皱着眉,认真回答,“你突然转头,就发现我在看你了,我会不好意思的。”她确实觉得有些难为情,有些害羞,还有些不好意思,但她觉得这没必要向郝君裔隐瞒,否则她会有欺骗了郝君裔的感觉。
郝君裔是不能被欺负的。
欺骗是欺负的一类,不用老爷爷告诉她她也晓得。
可她不知道限制郝君裔的人身自由是一种比欺负郝君裔还差劲的行为,所以她肆无忌惮地做了,偏巧郝君裔一看见她就心若平湖,于是忍了,只是摇头叹气道“你啊,你就不是个正常人类,双重人格,迟早要变神经病的。”
端竹如今不同以往,她不再是那个任人揉圆搓扁的面团了。郝耘摹和胡敏多次嘱咐她不能事事受制于人,特别是不能受制于郝君裔,借彭老总一句话,叫做“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加上前面那个“不能欺负郝君裔”的前提,两个老特务的主旨思想便是郝君裔不欺负她,她就不能欺负郝君裔,郝君裔若是欺负她,她就一定要拿捏得当地反攻。
没错,那种情况下,欺负不叫欺负,叫反攻。
眼前郝君裔说她迟早会变神经病,她觉得不妥,她也从未发觉自己是双重人格,于是她认为郝君裔正在欺负她,她必须反攻。自别人口中听说,加上自己眼见,她多少知道一些郝君裔的底细,针尖对麦芒再所难免,她决定好好与郝君裔掰扯掰扯这个“人格”的问题。
将草根结成的蝴蝶结放到郝君裔掌心,端竹突然抬头,彼道换彼身地吓郝君裔一个激灵,然后才盯着郝君裔那双浅棕色的眼睛,慢慢开口,学着郝君裔的语气,与郝君裔的话对应道“你啊,你也不是个正常人类,多重人格,比我还严重,要变神经病也是你先变。”
郝君裔先是被她弄得后脊梁发僵,后又被她噎了个半死,顿时连气都忘了要生,只张着嘴愣愣望着眼前这颗变得太快的小贡丸……嗯,不对,小贡丸早已变成大贡丸,渐渐地又变得不像贡丸了……十二到十五岁是人类身心发育最迅速的阶段。如果一个人在十二到十四岁之间被赤贫拖住了成长的步伐,十四到十六岁之间又被一个大顽童左隐右瞒地摆弄成了呆瓜,那么到了十六岁,这个人的变化速度将是无比惊人的。
郝君裔用她钻研学术的严谨目光在端竹身上扫来扫去,最后得出一个结论这孩子要再被两个老特务如此揠苗助长地教下去,不出半年,自己就该斗不过她了。
188——写——
自从上过那堂满屏幕飞人rou的“人xi,ng”教育课,端竹几乎每晚都做同一个梦。
梦的内容有些奇怪,如果有人问她,她会简明扼要地告知,她梦见了郝君裔。这是实情,她确实梦见了郝君裔。但后面的内容,除非郝君裔本人来问,否则她是打死也不会说的,至于不说的原因,暂时不明,围观群众猜测,这大概与她在看玉蒲团时当着罗丫丫的面写影视评论,背着罗丫丫便开始津津有味地开始品鉴人体艺术乃是一个道理。它是潜意识里的东西,可意会不可言传。
说到这儿,有好事者不禁要挂起满脸诡异的笑容问那到底是个什么梦呢?
诚实的端竹倒是非常想诚实地回答,可她暂时不知道该用个什么名词来概括它好。后来罗丫丫打包了近百本一二三流皆有的言情小说给她,她读后才明白,那叫“春梦”。文一点的叫法,便是“绮梦”,俗一点的叫法,便是“ y 梦”,xi,ng教育读本上称之“xi,ng梦”,端竹更愿意叫它“好梦”。
其实xi,ng梦、xi,ng幻想和xi,ng冲动诚乃青春期必然产物,无需避讳,可教育界保守人士总喜欢将这些东西用各种工具抹灭,譬如绿坝,,口口……这是不正确的。端竹是端正的少女,端竹不会被表面现象蒙蔽,端竹自发抵御这种错误倾向的同时,继续保持着她一夜一集,平稳向前发展的好梦,又因总抱着被筒一遍遍温习她的好梦而养成了晨浴的好习惯——洗得一身清爽,顺便换条内裤。
年初一晚上十点,她乖巧地拜别大厅里诸多驻留牌桌的长辈,依邝水瑺的意思,按时上楼睡觉。
洗澡刷牙之前,她逐个拆开那叠摞了快有两分米的红包,点数今天一天收的压睡,哦,压岁钱。不数不知道,一数吓一跳。每个红包里装的都是新得耀眼的红钞,她刚拆了没一半就数出近四万块来。她这辈子也没见过这么多钱,更没想过自己能有这么多钱,所以几乎是条件反s,he地,她搂了那些红包和钞票就往隔壁郝君裔的房间跑。
郝君裔是总所周知的睡虫,吃完晚饭就开始打哈欠。众人知道这位太子姐姐ji,ng神了大半天,此时也该到点撑不住了,便纷纷劝她回房休息。她身为郝连事的长女,当然得假模假式地推辞一番,说些“我没事的”“这么早就回房太失礼了”这种是人都能听出她真意的话。在座没旁家,都是亲戚,老早晓得她的常例,于是又继续接二连三地劝,直劝得漫天红满堂彩,她老人家这才姗姗起身,好似多么迫于无奈似地对众人请了晚安,脚底抹油,先端竹半小时回到自己房里,洗澡刷牙预备趴窝。
端竹敲她门时,她已经躺在床上,头靠天堂软枕,手扶大小趴趴熊,对着头顶的声控灯,刚要学三声狗叫让它熄灭,却终不得志,只得悻悻拖着她那身纯黑真丝睡袍起来开门。
“进来吧。”她让开房门,放端竹进房同时困晕晕地想,干脆以后都不要锁门睡了,省得有人来敲,还得烦老家她老人家去开门。可再一转念,又觉还是不行。万一不锁不锁就不锁成习惯了呢?虽然她的xi,ng向在这栋房子里已经不算新闻,但面子还多少要顾一些。就算她的面子她不顾,也得考虑考虑床伴的面子不是?都不是小孩子了,光屁股滚床单对床上的两人来说没啥关系,甚至颇具美感,但自我欣赏和相互欣赏这种事,非关起门来干不可,要让别人看见,便实在有破坏祖国统一、民族团结、社会稳定之嫌,还是不做为妙。
端竹跟在她身后进屋,进屋后便依她手指的方向坐到床边的阅读沙发上。
理所当然的,端竹不晓得她脑子里想的是什么,但端竹脑子里想的东西基本与她保持一致。她那身忽悠忽悠的xi,ng感睡袍柔得像水一样,垂顺丝料盖着欧美麻豆般的衣架子身材,微敞的领口间是白皙清透的皮肤,由于热水浴的缘故,皮肤上甚至还留着隐隐樱红……这些都是端竹用来做“好梦”的素材。没有它们,端竹很可能会不知今晚该脱郝君裔的哪件衣服,该在那衣服下发现什么样的躯体,又该对那躯体做些什么——最后这点,她到现在还不是很清楚。愁人。
“我今天收到很多红包,刚数一半就有四万了,”端竹将钞票和红包小心翼翼地撒到深绿色的绒布沙发间,面上对那红绿反差表现出几分惶恐,但眼珠子忍不住转向趴在床上的郝君裔,“怎么办?”
郝君裔翻身,抓过一只手掌大的趴趴熊放在自己腹间,让它学着乌龟的样子慢慢向上爬,“怎么办?难道丢掉?收起来,花啊!傻……”经过早上那番唇枪舌战,郝君裔再说端竹“傻”时,总是心有戚戚,不再像以前那么干脆利落了。
“我在家里花不出一分钱,除了今后上大学,我不需要它们。”端竹用手一指“它们”,“它们”要是有生命,肯定要委屈地哭了。“它们”打死也想不到,自己会是不被需要的……
郝君裔觉得好笑,猛然坐起身来,将散拧在颈后的过肩长发一把撩开,半正经不正经地冲端竹招手,“端竹,过来。”端竹乖乖地走到床边。“坐。”端竹乖乖地在床沿坐下。“听好。”端竹乖乖地竖起耳朵作侧耳倾听状。郝君裔把手里的小趴趴熊塞给端竹,自己抱起一只稍微大点的,盘着腿,笑看端竹越长越漂亮的脸,“今后上大学也不用你花钱的。我是你的监护人,我有责任履行对你的教育义务。这个义务,包括为你支付学费,杂费,生活费等等杂七杂八的合理费用,懂吗?”
端竹抱着趴趴熊,心旌神摇地望着郝君裔的眼睛,茫然点头,后又突然想起什么似地急忙摇头,“我已经十六岁了,可以工作赚钱了,不需要你帮我交学费的。”
“那你就是要剥夺我替你交学费的权利咯?”郝君裔挑眉问。
“你替我交学费是尽义务而已,那并不是一项权利啊。”端竹皱眉答。
“关于公民基本权利与义务的关系,马克思主义是怎样认为的?”郝君裔生搬教条。
“没有无义务的权利,也没有无权利的义务。”端竹对答如流。
郝君裔闻言干笑,“哈哈”中放任自己的身体慢慢向床间仰倒。
嘭一声闷响过后,她的脑袋正好落在枕头上。扯起被子,她眯着眼用手指去戳端竹的背,“听见没?马克思爷爷都说,我有替你交学费的义务,就有替你交学费的权利。你如果不让我替你交学费,就是剥夺我身为监护人的基本权利。”说完,她打了个长长哈欠,揉揉眼睛继续道“钱你赶紧收回房去,随便你存也好买东西也好,总之别让再让我看见了,我见钱心烦。哦,对了,你以后身上至少得装个一千几百块,否则你连给车子加油和付停车费的钱都没有。”端竹下巴嗡动,想要说什么,可郝君裔把手一挥,王八似地将头缩进被子里,“快去睡吧,出去时替我把门反锁。小趴送你。晚安。”
……
端竹特意去一趟郝君裔房间,非但没能把“赃款”上交反而得了只“小趴”回来,心中难免有些别扭。把小趴放在床上,将钱锁进书房抽屉,她唉声叹气地去洗澡刷牙。
洗完澡,穿衣时,从浴室的镜子里,端竹发现自己的身体有了些小变化首先是胸部较先前更显突出,虽然远不及郝君裔的挺翘饱满,但看起来也有点儿那种趋势;其次是先前肚脐下稀薄的淡棕色体毛现已变得乌黑卷曲,与脑袋上又细又直的头发形成强烈对比,虽然不合时宜,但这的确令她联想到咪宝那头令人羡慕的,海浪一样的漂亮卷发;最后是腰,原先她根本不知道腰在哪儿,外婆也说小孩子没腰,现在她终于有腰了,说明她真的是个大人了。
可……还是不对。林森柏是大人,怎么她就从上到下都直溜溜的,正看侧看愣看不见凸凹呢?
端竹脑中,又多一桩“费思量”。与此同时,被咪宝搂在身前“泡温泉”的林森柏打了个喷嚏。
吹干头发,从浴室走回房里,端竹远远看见床上林森柏送的跳跳虎和郝君裔送的小趴正眼对眼地深情对望。走到床前,她发现跳跳虎的嘴,似乎刚好能装下一个小趴。幸而端竹不是那号残忍的人,她只是发现一下,并不会真把小趴往跳跳虎的嘴里塞。
将跳跳虎和趴趴熊并排放到床内靠墙一侧,她揭被上床,灯一关,四肢便自然而然地缠住了厚实的被筒,下意识挺几下腰,脐下三寸立刻产生一阵难以形容的麻痒舒适感,她不由长出一口气,轻轻“嗯”了一声……
如果不“嗯”那一下子,她的动作大概还只能算作正常睡前习惯里的某一种,可就因为“嗯”了那么一下子,某些不言而喻的意味随之而生,再看她脸上舒适中带点儿痛苦的表情,这一连串动作即便不是有心而为之,也该算得上自ei了。
自ei,青春期副产物,可以有,可以没有,大多数人有,小部分人没有。承认“有”的就一定有,说“没有”的倒不一定真没有。
眼下端竹还不晓得自己有没有,因为她不知道这叫自ei,此外,她这会儿也没心情去探究什么自ei不自ei的问题。
她觉得很苦恼,很苦恼,越来越苦恼。原因是她努力了几夜,脑海中的剧集始终卡在“把郝君裔浑身上下亲了个遍”这一幕上,再往后,她就不知该怎么做了,缺零件了——都怪郝家的“人xi,ng”教育不够全面,不够彻底,片子种类太少,内容过于保守,形式比较单一……不怪她,要怪也怪郝君裔督导不力,监管不严,择片不慎。
……
这夜,端竹在临睡前暗暗问自己“我这样做是不是有些卑鄙无耻下流?”
答案自然也是她自己捏造的,“不是。”
可其实,她这样做,又岂止是有些卑鄙无耻下流呢?那简直是最卑鄙无耻下流。
因为按古老哲人的理论,人生中最卑鄙无耻下流却又最不可避免的事,莫过于爱上某人发生在想上某人之后。
189——个——
意 y 是很累人的,特别是这种不但耗费脑力,还要耗费体力的意 y ,嗯……或许这已经超出了意 y 范围……不过没关系。凡人孰能不意 y ?端竹做的只不过是成长过程中必须做的事而已,况且她也没觉得自己亵渎了郝君裔——她只是想,她没有做,没有做就等于什么都没发生,她很清楚。
初二一早,端竹挂着两个黑眼圈洗澡刷牙换完小裤衩,从阳台上看过院子里没人便穿上邝水瑺为她准备的一身大勾,几步跑到郝君裔门前,像往常一样敲门叫郝君裔起床。
郝君裔起床气很重,起床时如果不高兴,这一天都会闷闷不乐。所以叫郝君裔起床是件苦差,几乎没人愿意干,只有端竹乐此不疲。她那认为“难”就是“好”的价值观令她每天都满怀兴奋地敲响郝君裔的房门,然后站在门外,用她那比蚊子嗡嗡响不了多少的声音喊“郝君裔,起床了!”
以前叫郝老师起床的时候,她并不是那么理直气壮的,可现在改叫郝君裔后,情况大有不同,她几乎爱上了蹂躏郝君裔这项工作。
在端竹喊过五声后,房门开了。拖着一身凌乱睡袍,郝君裔双手捂脸,嘴里毫无气势地咕嘟“吵死了,怎么又是你……”咕嘟完,她又掉头返回床上,一手揽一只大趴趴熊肩,一手搂一只中趴趴熊腰,背面朝天地在床上装起了浮尸。
端竹跟着她进房,随手关门,也不着急去叫她起床,而是先拐进浴室替她把洗漱用品整理好,放出一浴缸热水,从橱柜里拿出她的浴巾铺展在浴缸旁的挂架上,然后才拿着已经挤上牙膏的牙刷回到床边,一边俯身到她耳边,用尽全力喊她的名字,一边趁她被嚷嚷得烦了,准备翻身抽出身下的被子蒙头之际把牙刷塞进她嘴里。
为了让成日懒洋洋懒洋洋,像是没长骨头般的郝君裔显得更ji,ng神些,郝家采办人员依照邝水瑺的意思,牙膏不买最贵,只买最辣,郝君裔浴室里摆着的三管牙膏,一管标着“劲爽”,一管标着“超强”,一管标着“无敌”,不论哪一管挤出来都会飘得满房间清凉的薄荷味。端竹聪明,她知道只要牙膏进了郝君裔的嘴,郝君裔就是再懒也得起来漱掉一口牙膏泡泡,何况这些会产生冰凉幻觉的薄荷,夏日里不甚有用,可到了冬天便是威力无穷,实在是能冻人一哆嗦的。
果然,郝君裔条件反s,he地握着牙刷柄,上下左右各刷了三十次后,噌一下坐起,托着下巴一溜烟跑进浴室,二十分钟后出来已又是一个清新利落的醒美人了。
“初二,你naai要回她祖宅,你一会儿跟我过去,领了红包行完礼吃过午饭咱再走。”郝君裔抖了抖头发上的水,换下睡袍后,她那堪称衣架子的身材被一套随便到略显颓废的休闲便装罩住,吝啬地仅将颈部流畅优美线条昭示于人——这倒不妨碍端竹透过表面看本质。虽然她没见过郝君裔的裸体,但她完全可以凭想象描绘出郝君裔的身体曲线,如果她愿意,她还可以把郝君裔的身体随意想象成她期待的任何模样。这是唯心的好处。
“我领红包是不是就意味着你得派红包?”端竹小心地探过咖啡壶的温度,觉得不是很烫了,便将咖啡倒进杯里,递给从不喝咖啡会死星来的某人,“这样来来去去的有什么意思呢?”
郝君裔拉开窗帘,惊见一世界阳光,她像被烫到似地收回拉窗帘的手,连忙到衣帽间里摸黑翻找她的帽子,“咱是去赚的,不是去赔的,懂吧?”
……
上午九点刚过半,一辆银色的xc90停到一幢古董老宅子前。副驾车门打开,下来个穿了一身长款秋装的女人。女人二十五六岁的样子,身材高挑,五官端丽,却面色慵懒,神情委顿,宽松的长衣长裤皆是波澜不惊的亚麻原色,远远看去,令人分辨不出她那身衣服到底是个什么质地,只觉那垂顺熨帖的料子穿在别人身上大概还有些遮丑的好处,可穿在她身上,便真真浪费了她的身材——世间没有丑女人,只有懒女人。如果说,女人懒得收拾自己就是有罪,那这女人简直罪恶滔天。
女人下车后并不急着走,只背着手站在车边,静止了没几秒便习惯xi,ng地抬起头去看天。与昨日不同,今天是冬季里难得一见的晴朗明媚。艳阳高照,万里无云。她撇撇嘴,似乎很是不满,转脸与车内人说几句话,随后用裹着牛皮色长靴的右脚嘭地踹阖车门,变戏法般从身后变出一顶深棕色翘边牛仔帽,压着帽檐,歪歪往头上一扣,两手cha兜,像在等待什么似地又摆出个浑身乏力的稍息姿势,适才因帽子而生的俏皮感顿时被她的懒惰作风杀下去,却莫名其妙地现出了一种突兀的矛盾美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