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玻璃囚牢之起[GL] 第58节

作者:叁仟ML 字数:11577 更新:2022-01-12 05:49:59

    林森柏不着痕迹地从咪宝脸下脱身而出,反绕到咪宝背后,顺着她的肩臂取下那条虽然xi,ng感却远不及咪宝本人有魅力的胸衣,伏低身子,一吻烙在咪宝肩胛之间,“急xi,ng子真不是好事,我得改。”

    咪宝慵懒地趴着,一手松松揪着床单,一手埋在枕下,全无束缚的感觉令她觉得舒服,林森柏黯哑的嗓音在耳边响起“你那么美,可我差点就错过了。”她的心跳漏掉半拍,“谢谢你送我钱小筠,谢谢你回来陪我。”林森柏托着她的肩和腰将她仰转过来,在她脸上纯情地亲了一口,滚烫的左手心淡淡蹭着因紧挨心脏而出奇敏感的蕊尖,右手又朝她腿间而去。

    咪宝看着林森柏,双臂环过她的肩,唇舌不受控制地活动开来“林森柏,记得,无论如何,我爱你。”

    话一出口,咪宝就后悔了。

    她觉得自己真是醉了,要不就是疯了,居然说出这种不负责任的话。她终究是最没资格对林森柏说这句话的人。可是,泪水即将涌出那一瞬,林森柏的身体覆盖了她,林森柏的指尖贯穿了她,林森柏的话语宽慰了她。没心没肺的林森柏吻着她的眉心,下巴在她鼻尖上磨蹭,“我知道,不用你说,心知肚明。”

    “林森柏,关灯,好吗?”她紧紧揽住林森柏,体内涌动着林森柏的善良——她希望她快乐。

    灯光熄灭,一室昏暗。

    深夜,有雪。

    北风在窗外,暖意在体内,咪宝揪着林森柏散落枕边的发丝,在铺天盖地的泪水中享受一波波汹涌来袭的高潮,哽咽像呻吟一样不被任何人听见。

    “我想和你在一起。”林森柏诉的是愿望。

    “我想和你在一起。”咪宝诉的是奢望。

    131——汪——

    一月六日下午四点十九分,林森柏幽幽转醒,但还闭着眼睛。

    怀里满满当当的幸福令她舒服地长吸一口气,脑袋前倾,不期然亲上个毛茸茸的后脑勺,睁眼,看见是钱小筠,她又笑了,“钱隶筠。”拖长调子喊了两声,没有回应,屋子里静得只有中央空调出风的呜呜声和加shi器滴水的淙淙声。

    钱隶筠不在。肯定是回家去了。看看钟,确实,她要再不回去徐延卿该当自家女儿被绑架了。林森柏揉揉眼睛,放开八爪鱼一样缠在钱小筠身上的四肢,翻身,仰面朝天,霸着整张床睡成大字型。

    假期啊假期,假期可以睡一天。林森柏体贴地把手臂让给钱小筠当枕头,拉起落到腰间的被子,盖住自己,也盖住钱小筠。

    “小筠哇,”她睡意朦胧地盯着天花板,眨眨眼,“钱隶筠说爱我了。”钱小筠话不多,总是沉默地听老伯伯絮叨,这次也一样,它没有作答。

    “可我怎么觉得钱隶筠不开心,很不开心。”

    “以前她总是笑的,逗我的时候是笑的,骂我的时候是笑的,睡醒的时候是笑的,连睡着的时候也是笑的……现在很少笑了,好像笑对她来说是件很累的事情,你也是那么觉得的吧?”

    林森柏习惯开着窗睡,卧室内,三十七墙,软胶缓冲边木门,隐秘式换气口,密封效果好得让猛烈的北风只能在不对流的窗户前徘徊。窗帘偶尔动一动,寡淡的冬日阳光从遮阳帘下钻入,但很快又被黑暗赶了出去。

    一个人絮叨得久了,话说得多了,脑袋就会缺氧,这就像如果不间断地努力去吹胀一个大气球,肯定会觉得头晕目眩一样,林森柏与钱小筠唠了半天嗑后又昏昏沉沉地睡去,再醒来,天已经黑了。找到遥控器打开床头的显示器,拉转支架,压低触摸屏,林森柏平时就是靠这台光是运用陀螺仪技术的支架就花了她三万多块的一体卧室电脑偷懒地躺在床上上网。

    开机没多久outlook便弹出提示框提示有未读邮件,发件人是林森柏的律师,邮件无主题,正文洋洋洒洒一大片,还有几个后缀。df的附件,林森柏的眼睛近视也散光,眯着眼睛看完前两行便摸了床头柜上的眼镜戴起来。

    其后的十六分钟内,她打了电话给源通的轮值司机和发这封邮件的律师,挂断后,她想给咪宝打电话,但考虑到咪宝还要工作,只好作罢,起床洗澡换衣服总共花了她十一分半钟,司机在楼下等了她两分钟。

    “去佳景。”林森柏揉揉发酸的眼角对司机说,说完又从衣兜里掏出一颗薄荷糖丢进嘴里,今天来的第三颗薄荷糖。

    源通今年没惹官司,律师给她的邮件内容不外乎是私事。林森柏法条读得好,空子钻得溜,官司基本落不到她个人头上,所以只能是端竹的事了。

    端竹自从去了佳景学校,回家的次数逐渐减少,林森柏问她是不是功课忙,她说她若放假就回家还得麻烦林森柏做饭做陪,索xi,ng呆在学校学习,既有免费的宿舍住,又有免费的饭吃。林森柏一算账,觉得这话也有道理,便不再提这事儿了,只告诉她“图书馆”里永远有她一张床,永远有她一碗饭,只要记得开门的密码,无论她什么时候回来都可以。现在律师说端竹收养的事受阻,林森柏暂时还弄不清楚到底怎么回事,所以她打算让端竹和律师当面对质,邮件正文太长,她根本没耐心看完,附件随便哪个都是论兆的,她不傻,连开都不会去开它——如果还要自己去看那些公文,她聘律师干嘛?吃饱撑的。

    车行过市区时,有一段路上大百货云集,林森柏突然想起个事儿来,“麻烦前面随便找个店停一下,我去买点儿东西。”司机问她想买什么,她说,手机。

    因为怕黑,林森柏所在的车厢里总开着灯,她推门下车,眼前一片乌突突的暗。冬季天黑得早,才八点过几分林森柏已经觉得视物困难了,咪宝不在,没人提醒她吃药,va严重流失的后果不仅体现在光适应xi,ng差这方面,有时还会让林森柏觉得烦躁。司机替她打伞遮雪,替她打手电照路,她站在车门边的黑暗里适应了好一会儿,摆手对司机说不用送,她自己可以,可刚迈了没两步便被路牙子卡到鞋尖,无奈,她只好听从司机的建议,接受了司机的好心。

    当前,无论在多高档的百货里,只要是卖手机的柜台,绝对乌烟瘴气,所以很多大型的综合百货纷纷舍弃手机这样商品,宁可不赚也不让百货的品位因它而降低。

    林森柏与师烨裳不一样,她不是不食人间烟火深居简出的人,超市逛得多,自然对各种百货门儿清,站在椭圆形广场上,左一间新派百货,布景霓虹又是gui又是lv,右一间老牌百货,外部橱窗都被大型广告海报封着,林森柏毫不犹豫地选了右边,上台阶时,大理石地面被雪水凝结,像冰一样滑,年轻的司机细心而殷勤地扶住她,她觉得他就像在扶一个老迈且患有阿尔茨海默症的大爷,可他不是。像每个男人一样,在他心里林森柏,不是咪宝眼中别扭啰嗦不生xi,ng还坏脾气的黄毛丫头,而是一个有着ji,ng致五官和均匀身材,xi,ng格开朗,头脑聪明,教养良好,身价高企的完美女xi,ng,除了偶尔有点凶,但那无伤大雅。

    手机响,林森柏在行进自动门后拍拍肩上的水珠,掏出它来,“钱大攻,您没事吧?”钱大攻这会儿应该在上班,没事不会给她打电话。

    ——你算是耐不住寂寞跑了吧?哪儿呢?别骗我说在家,我已经挟持了钱小筠,你不老实交代我就撕票。

    一扫林森柏之前忧虑,咪宝话里带着笑意。

    林森柏听见电话那头有乒乒乓乓收拾酒瓶的声音,一下想见咪宝穿着制服弓着腰收拾家务的样子,鼻头有些痒,她赶紧揉揉,生怕鼻血流出来给她丢人。

    “我在太古城,准备给端竹买个手机,变更端竹监护人的事估计没戏了,一会儿我问律师看看到底怎么回事,你要有空就过来。”近一年来,林森柏变得越来越不在乎这档子事,例行流程走得慢的原因也大抵在于她的配合态度不够积极。

    在林森柏的概念里,端竹今年十六,再过两年就十八了,成为完全刑事责任能力人之后,有所谓的监护便不再必要。端竹是个懂事的孩子,当初打算变更监护人主要是为她的安全着想,其余的不在话下。这两年端竹在佳景里呆得风平浪静,好吃好喝好穿好戴,一点儿没受委屈。因为校内富商子弟云集,属于绑架高危区域,所以佳景的校警都很有责任心,把门的把门,巡查的巡查,除非假日,连校内外的苍蝇夫妻都得两地分居,安全什么的完全不用担心,生活又不是连续剧,意外不是每集都可以发生的。

    ——你把律师约家里来吧,别到学校去影响端竹学习了,这些事又不是她能做主的,我在家等你,对了,你还没吃饭吧?吃牛排好不好?吃别的你自己买。

    林森柏本来也就是打算靠忙乎点事儿抵抗雪夜独处的恐惧而已,咪宝回来陪她,她就没有了坚持去佳景的理由,毕竟,无论多心疼端竹,端竹对她林森柏来说也是外人,外人的事,远没有内人的重要。

    嗯?内人?林森柏一愣,挠挠头,对着话筒说“好,就牛排。”

    嗯。没错,就是内人。

    挂断电话,林森柏调头往商场门外走,让司机送她回家,司机问她还买不买手机,她拜托他明天来买,随便买一个就行,回公司凭票报销。

    ……

    林森柏回到家时,咪宝煎的红酒蒜汁牛排正好出锅。因为事先忘了摆盘,咪宝只好随手抓来根黄瓜,用西厨雕花模具很没诚意地压出几根螺旋黄瓜条,几片波浪黄瓜片,不成形不成状地铺到盘子里,把煎好的红酒菲力丢上去,浇香葱蒜汁这就算完事。林森柏不是那号对配菜挑三拣四的人,站在她身后看她那么干了,也觉得蛮好蛮好,甚至对她红配绿的创意表示由衷钦佩。

    “阿乖,你要干什么?王律师刚打电话说他一会儿就到,”咪宝端着盛牛排的大盘子,根本无暇顾及林森柏从她裙底探入的手,“要做也等他走了以后再说吧。”

    林森柏才不管律师不律师的,他要是来的不是时候,就让他大门外自己堆雪人玩儿,反正从他按响她家门铃起就可以计时收费了,于是她继续一手从后环着咪宝的腰,一手埋在咪宝裙底企图撕毁那双xi,ng感的黑色连裤丝袜,“那么点儿小事还让我c,ao心,他办事不利我还没扣他绩效呢,再说,外面是下雪又不是下刀子,来不逢时就乖乖等着。本小姐美人在怀,才没工夫伺候他。”

    “你不能怪他,”咪宝艰难地把盘子放到流理台上,按住林森柏意欲胡为的手,背转身子面对林森柏,“你知道这事儿怎么砸的吗?”

    丧气地停下动作,林森柏对上咪宝气色欠佳的脸,在咪宝下巴上亲了一下,抽出藏在裙底的手,环搂住咪宝,样子是恳切真诚的,可口气还是一如既往的缺乏和善,“砸了就是砸了,管它怎么砸的?难道砸得有理我就不亏了?”

    咪宝拍拍林森柏的脑袋,哄小孩一样问“你知道跟你争端竹监护权的是谁吗?”

    “谁?”林森柏连有人跟她争监护权都不知道,更别说是知道谁跟她争了。

    这事早捅也是捅,晚捅也是捅,咪宝认为还是先由自己来对林森柏解释比较好,至少能免去一些误会,“郝君裔,她是端竹的班主任。”

    林森柏一听这话就懵了,平时跳脚拍墙的劲头这会儿不知还在哪国旅游。

    几十秒后,她放下环在咪宝腰上的手臂,后退两步,背着双手抵上身后的u字流理台,什么也不说,只安静地站在咪宝面前。桃花眼中一贯斑斓的神采所去无踪,空洞得令人看不见眸底的灵魂。

    “林森柏?”咪宝觉得林森柏有些不对头,急忙圈住林森柏的身子,拍拍她瞬间苍白的脸,故意放缓了口气,“你怎么了?她当端竹的监护人是因为她喜欢端竹,跟我没关系的。”

    林森柏却像是没听见咪宝的话一样愣愣望着她,半晌才从嘴里吐出一个虽软弱无力但也不需要被回答的问句“你……早就知道的……吧?”

    132——叮——

    除了师烨裳的温泉别墅,汪顾从来没有刻意去接触任何一件或一间师烨裳送给她的,现在是她名下的东西,好像那些东西长了牙,会咬她。

    去年回到b城后不久,师烨裳的财管专员登门造访,当然,地点不是这栋温泉别墅,而是汪顾的父母家。

    师烨裳仿佛知道汪家二老要找汪顾,那就像捉一只藏在瓮中的鳖,无论汪顾处在什么状态下他们都能将她找到,让她乖乖的回到身边,是哭一场也好,是静静发呆也好,或者是陪着干笑看国足踢烂球自虐也好,汪顾总不会在他们面前玩消失。

    当天,汪顾其实是想把自己锁起来,喝很多很多酒,然后醉得昏睡过去的,因为张蕴然告诉她,她还有三天时间可以放荡自由,过了那三天,她必须到张氏报到,董事局主席长时间无故缺席是件很严重的事,被媒体知道的话,后果可想而知。汪妈妈一个电话打到汪顾酒瓶晃荡的床头那会儿,汪顾已经喝了一瓶冰酒,正靠在满是师烨裳气息的枕头上死鱼般瞪着大眼看电视上一遍遍重复的广告。

    师烨裳的财管专员完全符合师烨裳惯来挑剔的xi,ng格,谈话时手边放着专业录音笔,每句话中,重点只有百分之三十,其余均是限定条件的前缀与后缀,谈话结束后,他甚至电邮了一份录音拷贝件给汪顾。那以后,汪顾渐渐明白,师烨裳之所以在任何情况下都能旁若无人地保持她似是有礼其实傲慢的态度,完全是因为她的个人能力已经强悍到不需理会他人所想,无需顾及任何非客观因素的地步。

    张蕴兮,那个在汪顾脑海里除了个名字和一副画,一个签名,一行花体英文之外什么也没留下的“母亲”,汪顾猜测,她爱上的,多多少少是师烨裳这份卓然于世却与世无争的xi,ng情,于是才能够忽略师烨裳在生活中各种“不随和”的小毛病,从无改变地爱了八年,如果不是因为意外,这份感情很可能还要继续继续再继续,直到老得不能再继续——汪顾后来知道的一切,都是张蕴然告诉她的,但张蕴然不知道的还有很多,于是汪顾对师烨裳的探知就此打住,就像ji汤上的浮油,再没办法向汤底潜入半分。

    师烨裳送给汪顾的资产里包括十一间高级连锁酒庄,二十一间连锁便利商店,资产份额相较张氏的股权无足轻重,但直到日前,汪顾才晓得这两种东西是可以自我繁殖的,甚至是可以在没有外部资产注入的情况下自我繁殖的。就像师烨裳全资控股的那三家贸易公司一样,它们有自己成熟的管理系统,甚至决策体系,一旦养成便不再需要师烨裳去c,ao心,师烨裳个人账户里的数字,只会伴着日历牌与管理信念的更新而不断增长,真真的“栽一壮苗,坐等金果”。

    徐姓的财管专员俨然一副对师烨裳了如指掌的表情对汪顾说,师烨裳在人才培养上向来不遗余力,每年光培训费就几乎占掉人工成本的百分之二十,这在普通企业里,简直是个不可思议的比例,可她做到了。把一个人压榨到血rou干涸的同时又将他或她锻炼得更加强壮,以便于长久压榨。师烨裳从不热衷于资本论中的“钱生钱”,似乎对马经里“人生钱”的原理更感兴。

    张蕴然劝汪顾设身处地地去感受师烨裳的经营理念,她希望汪顾多走走,多看看,毕竟师烨裳涉及的是产、销、服三位一体,顺理成章却又互不搭尬的综合管理体系师家主营的地产业务是产,张氏霍氏的代理业务是销,十一个酒庄二十一个便利店与高尔夫球度假村是服,三者没有交集,但于同一时间内,金狮地产几个小动作闹得所有地产公司战战兢兢,不敢仰仗各自实力背景贸然拍地;有利益冲突的张霍两家公司业绩均有上涨,但由于各自开展的业务不同而未因蝇头小利争破头;不到半年前还是11+21+1的服务xi,ng业务到现在已经增长为13+26+1,自增殖前景广阔,难以估量。

    可是汪顾对“资本”这个词仅有的认知是大学必修课本上的那一段话资本是一种可以带来剩余价值的价值,它在资本主义生产关系中是一个特定的政治经济范畴,它体现了资本家对工人的剥削关系。

    近十几年来,汪顾无比渴望,却从不认为自己会与“资本”这个词沾边,待得她终于有机会与它亲密接触时,一个更华丽的词出现了,爱情。

    任谁都能看得出这两个词带给汪顾的影响,全是负面影响。

    她还没学会运用可以一本万利的资本,她也抓不住一厢情愿的爱情,因为资本个是虚无缥缈的名词,爱情更是,而汪顾的爱情,连那个可以让她产生爱情冲动的对象,师烨裳,都还不知道在哪儿。

    二零零七年一月十三日,星期六,早九点,汪顾在师烨裳的房间里鼓起勇气翻开那一摞零六年第四季度的资产报告,打算随便挑个地方去感受一下张蕴然口中,不为汪顾所知的,关于“师烨裳”这个名词的概念,即便那与资产无关。

    目录里林林种种的条目让汪顾挑花了眼,最后她不得不捂着额头随便戳一个目的地才能在午饭时间前出门。

    师烨裳的另一间别墅远在城市的另一头,b城不是北京上海杭州深圳,环线不那么发达,汪顾走中线去往目的地的过程中,索xi,ng再顺道去宠物店里喝杯茶,看看大熊和汪汪。

    初秋难得地待在柜台里没有带猫猫狗狗出去散步,何欢欢在她耳边絮絮叨叨地说一些汪顾听不大懂的话,汪顾来时,手里提了一袋子榴莲酥,一袋子叉烧酥,因为初秋不吃榴莲,何欢欢不吃叉烧。

    “你两再那么恩爱下去,我就要因嫉妒吐血而死了。”放下袋子,汪顾一口喝光杯里的esres,伸着懒腰走到沙发前,弓下腰,对着两顶度假小舍般的狗屋,拍拍手,“大熊,汪汪!”可其实大熊和汪汪已经站在狗屋前对她摇着尾巴不断作前扑状了,连接狗绳的两端是铁链子,它们一挣,铁链叮当乱响。

    何欢欢捏着一串万能钥匙小跑到狗屋前,打开木桩上防君子的小锁,让大熊和汪汪一起如愿以偿地扑向那个总给她和初秋送晚饭的大金主,“小顾姐姐,你不能总那么欺负它们,颈环勒着脖子很疼的。”

    “知道了知道了。”汪顾被大熊和汪汪按在沙发上一顿狂舔,她觉得自己仿佛是根烤得刚刚好的小羊木奉骨,大熊和汪汪舔舔舔,但又舍不得吃。

    鹅黄色的冬日阳光两面玻璃墙中透进宠物店,将店子里原本深绿色的装饰主题染成了草绿色,窗边一角挂着几串风铃,两扇换气窗敞开来,过堂的东风一吹,风铃叮当脆响。汪顾原本没发现那儿挂着的是风铃,她还当水晶吊灯来着,可大熊和汪汪舔完她就都跑去看风铃了,这便令汪顾也起了好奇心。

    风铃挂得很高,大熊和汪汪就是叠摞起来也够不着它们,只好仰着头呜呜地在下面转圈,何欢欢说它们只要不被绑着,就肯定会干这事儿,见怪不怪了,汪顾看那些风铃并没有什么独特之处,不过是由几块稍具工业化艺术感的铁片串起而已,大熊呜呜的声音比较大,汪顾恻隐之心顿生,低身,费力地抱起几十斤重的大熊,让它鼻尖顶着铁片,看个过瘾。

    “老板一会儿可能要来,您可别把她宝贝女儿手工做的风铃给弄坏了。”何欢欢没有阻拦汪顾这种怂恿大熊犯罪的行为,只是话里多了几分严肃。

    大熊看起来很喜欢那些铁片,闻闻,打个喷嚏,再闻闻,又打个喷嚏,可还是一直去闻,很有种清朝人抽鼻烟的劲头。汪顾看着风铃问店里唯一一个能回答她话的人“你们老板过来视察业务?”这店老板很奇怪,听何欢欢说,雇佣协议附录的第一条就写着禁止雇员向客户透露一切关于雇主个人情况的信息。

    何欢欢挂好钥匙,又绕进柜台里,与初秋腻到一处,“不是,是她家大猫病了,带过来给初秋看看,我信得过你才告诉你的,你一会儿得装什么都不知道。”这就算透露信息了。

    “我真不知道该夸初秋厉害好还是夸你们老板厉害好,初秋一个剑桥的兽医博士不在皇家兽医院待着,居然被挖到这里来当宠物店兽医,我看你们老板跟师烨裳有一拼,挑剔得令人无语。”汪顾放下不知为何喷嚏连天的大熊,又抱起已经着急得把腿架在汪顾肩上等待起飞的汪汪,可汪汪一闻那铁皮,也是一阵喷嚏。

    这个铁片……下面怎么还带个圆形底托?盛水用的?汪顾凑近瞧。啊嘁!汪汪的喷嚏可不像大熊的那么温和,它一喷,风铃立刻摇得像九级台风天里的柳树。汪顾赶紧放下汪汪,生怕它把人家小老板的手工艺品给喷坏了让何欢欢为难。

    这颜色也怪,古铜色的……汪顾低下身,从下往上去看那圆圆的底托,没想竟看到了高清警匪片里常出现的刻字弹帽!每个弹帽中心的底火均已炸掉,再回过头看那些铁片,哦,不,铜片,俨然都是被锋利工具切割开的弹壳,换句话说,这些能叮当响的东西,全是子弹残骸!难怪大熊和汪汪会打喷嚏,原来是叫火药味给熏的!

    “何欢欢,你们老板是干什么吃的!怎么能让小孩拿弹壳做手工!”发现新大陆的汪顾不淡定了,前提是看见这些品种多样款式齐全的子弹壳,哪个女人也不会比她淡定几分。

    “嘘——”初秋能把这个音发得很标准。

    汪顾不明所以地转头看她,何欢欢也顺着她指的方向往落地大窗外伸着脖子瞧,“来了,来了,小顾姐姐,记得装什么都不知道哈。”

    汪顾眼睛盯着从商业中心广场入口徐徐开近的黑色礼宾车队,呆呆道“装不了……”心跳鼓动耳膜,轰、隆、嗡、呜、嘁、默。默。默。她被心跳声震得盲听了。

    可她相信盲听只是暂时的,看见的不一定就是真实的,没发生的不一定就是不会发生的,谎是人人都会说的,无论那女人是不是看起来像神一样的……总之,她是脑袋短路了神经大条了三观不正了五识不全了才会相信文旧颜那句“我也不知道”!

    133——叮——

    无论哪年哪月,霍岂萧都是热衷于拄着拐杖慢慢晃的。小鬼已经长到了文旧颜胸口那么高,却还是喜欢牵着文旧颜的手走路,一口一个妈妈,亲热得叫人眼红,又忍不住猜测那个“爸爸”死哪儿去了。唉,没爹的孩子,可怜啊……

    汪顾有大半年没见到这三个人了,文旧颜给她的辞退书是由快递公司投递的,没有面呈。辞退书的内容很简单,就是因利益冲突必须辞退汪顾,希望汪顾理解,而汪顾当然是理解的,事已至此,由不得她不理解。现在张霍两家是竞争关系,虽然暂时没有发生正面冲突,但离那天也不远了。

    三人两前一后地走进宠物店,发现汪顾站在那里,脚边还趴着身形魁梧的大熊和汪汪,多少有些吃惊,文旧颜和霍岂萧两人看了汪顾一眼,随后便是看对方百看百不厌似地目目相觑,最后还是小鬼反应快,脱开文旧颜的手,一个典型的飞扑,揽住了汪顾的脖子,蹬着腿,硬挂在汪顾脖子上,晃悠晃悠,“汪小姐!汪小姐!好久不见了!我好想你呀!”

    “安姿,我也很想你啊!长高了呢!”汪顾赶紧抱住她,省得她把自己勒死。

    小鬼似乎更喜欢晃着,虽然被汪顾吃力地抱坐在怀,她还是不停摇晃两条掩在绒布裤子下的小细腿,“汪小姐还记得安姿,安姿很开心~”

    “安姿还记得我,我更开心~”汪顾学小鬼的口气笑笑道。

    小鬼一如既往的热情让汪顾因自觉受骗而起的满腔怒火消下去一大半,再想到那些个弹壳,她恍然顿悟别人口中做“灰色生意”的霍氏大boss其实并不只是“灰色”那么简单,再想到这三个人每次出门都是车队随行,就愈发觉得自己不好造次,否则师烨裳的消息没打探出来,反倒把自己小命给送了。愤怒归愤怒,咆哮不能有。咆哮马不是谁都学得来的,更不是谁都学的好的,耍横这种事只能对特定的人做,如果对人人都耍横,只会适得其反地招人厌,讨人嫌——汪顾也知道,她之所以能对师烨裳耍横,那是因为潜意识里觉得师烨裳会让着她,而其实师烨裳确实是有原则有条件地让着她,可如果她放纵情绪对文旧颜耍横,那撇开y森森的大boss不说,光她怀里这个能用弹壳做风铃的小鬼就够她喝一壶的了。无论如何,她还不想死,除非是一死就能死出感情,死出热爱,一死就能马上与那个大祸害大妖怪温馨浪漫,富贵浓情,天长地久,永垂不朽地守在天堂里,那她才会不介意做一只牡丹花下死,抱着牡丹死,死也缠着牡丹的风流鬼。

    汪顾强压下情绪,抱着小鬼走到文旧颜面前,依旧像个本分的职员一样微笑与文旧颜和霍岂萧打招呼,“文小姐好,总裁好。”

    文旧颜淡漠的脸上一贯是波澜不惊,好像天塌下来会比较方便她把它称斤卖似的。谦和点头,她似笑非笑对汪顾道“汪小姐别来无恙?”霍岂萧蹲着,背对汪顾,不知在干什么,可是也清晰地给了汪顾答话“早。”

    汪顾心里念着早个屁早!都快中午十二点了还早!你两再不把师烨裳交出来,我、我、我!!!

    我只能没脾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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